下午上班的时候,霁月和小陈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谁也不愿提起上午的事——尽管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上午发生的事情迟早都得解决,回避也只能是暂时的。
恰巧下午站长也来到了东街市场。站长因不放心霁月和小陈的工作,上班之后到局里打了一个晃便赶了过来。见站长来了,小陈和霁月就像见了救星一样。他们把上午工作中遇到的种种打击和困难,都详详细细地向站长作了个汇报。站长听了以后并没有批评他们,只是嘱咐他们今后工作要讲究点方式方法,尽可能地避免和这些人发生正面冲突,要多做一些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等等。并吩咐他们先去市场上把猪肉复检一下,再到办公室里等着他。他先去工商所里了解一下邓三的情况,然后再领着他们去处理上午发生的事。
等小陈和霁月复检完了市场上的猪肉回到了办公室的时候,站长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他带着无可奈何的口吻对他们说:
“我刚才已经了解了邓三的底细,八零年他因打架斗殴杀人未遂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刑满释放以后就从事贩卖白条鸡的生意。这个人野蛮粗俗,桀骜不驯,在市场上欺行霸市,连工商所的工作人员也得让他三分。不过他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吃软不吃硬,你们今天上午的态度方法可能不适合于他,使他无法接受,所以他才故意和你们针锋相对的,你们说是不是呀?”站长说到这里有意地停了一下,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他们。
小陈和霁月听了站长的话,知道站长这是在婉转地批评他们的工作方法简单生硬。他们自己也知道,上午在邓三身上确实没有作过细的思想工作,开口政策,闭口规定的,让人家接受不了。这么一想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站长见他们都低下了头,又接着说:
“不要因为我们是为人民为国家工作的,就可以理直气壮、随心所欲地对待我们工作的对象。我一再强调工作时应该讲究点方式方法,不仅要随机应变还要因人而异,这一点上工商所的同志就做得很好。我刚才了解一下他们对邓三收费的时候,就是让他当着其他商贩的面先把管理费交上来,过后再悄悄地退给他一些,稍稍地照顾他一点,他就不横生事端了。别的商贩见他交费时候都没有怨言,也就心甘情愿地服从管理了。这种做法并不表明我们怕他,其实对他这样的大户适当地照顾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站长的一番话说得小陈和霁月都心服口服,沉默不语。
“你们上午给他开了多少钱的检疫费?”站长问。
“应该开五元四的,我们照顾他让他交五元他也不交。”小陈嗫嘘着说。
“走,我们再去一次吧,到时候你们看我的。”站长边说边站起身带着他们来到了市场。
等他们来到白条鸡摊位上的时候,上午那个邓三已经不在了,只有他的老婆在看守摊位照顾生意。
“邓三呢?”站长看邓三不在,只好向邓三的老婆打探他的去向。
“送货去了”邓三的老婆边嗑着瓜子边不卑不亢地答着。
“那你就把上午的检疫费交上来吧。”
“呸!我没钱。你们还是向他要吧。”邓三的老婆一扭头把瓜子皮朝地上一吐依然不软不硬地说。
“他人不在这儿,你让我们怎么跟他要?”小陈有些不满地说。
“他走不远,一会儿就回来了”邓三媳妇还是不肯交检疫费。
也许站长不屑于再和邓三媳妇这样争下去,于是就说:“等他回来让他到我们的办公室里去一趟,我在那里等他。”邓三媳妇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仍就一脸的不屑。
他们三人又对其他摊位上的白条鸡做了一次复检,便返回办公室里等着邓三。可等了一下午也没有见到邓三的影子。下班的时候站长不放心地对他们说:
“你们先下班吧,我明天上午有一个会议不能来市场,开完了会我还得到别的市场上看看他们在工作中有没有遇到麻烦。我现在就去工商所和那个负责白条鸡的管理员打个招呼,让他明天早晨预先和邓三通个气,叫他配合你们的工作。我们也在收费上适当的给他一些照顾,如果他再和你们这样僵持下去,那将会给我们的工作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必须得做通他的工作。”
“那我们是不是也得像工商那样当面让他把钱交上来,背后再退给他一些呢?”霁月轻声地问。
“当然不是。我们也可以只收它在市场上出售的白条鸡的检疫费,至于他往饭店送的货就只给他检疫不收费,让他心里明白我们这是在照顾他就行了。不过必须让他保密,不然的话其它商贩的检疫费也难收了。”
第二天他们在给邓三检疫的时候,就按照站长的意思暗地里照顾了他一下。邓三也算一个识时务的,就再也没为难他们,当着大伙的面还把头一天的检疫费给了他们。然后还拍了拍小陈的肩膀说:
“我说兄弟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呀,你们也不容易,我也不容易,以后别再和哥们来硬的了,我这人就这脾气吃软不吃硬。”
小陈嘿嘿一笑说:“你的脾气我可是领教了,一个字“倔”!”
邓三也咧嘴笑道:“知道了就好,以后咱们就会经常打交道了,别那么认死理,适当地照顾点。”
“该照顾的,我们自然会照顾。可你也得照顾照顾我们啊!”小陈话中有话地和邓三扯着皮。
听了小陈让邓三照顾的话,霁月很是不以为然。心想:
“这是什么事儿呀?黄世仁倒要向杨白劳讨饶!”于是她愤愤不平地说:“走啊,小陈,别理他!”
霁月对邓三昨天的态度仍然耿耿于怀,没有好气地说上几句发泄发泄这倒也算不了什么。不想邓三却接上了话:
“嘿嘿……小丫头还生我的气啊?脾气不小。”邓三嬉皮笑脸地看了看霁月,用比较温和的口气玩笑般地调侃着。
霁月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没再没理会他转身便走了。心想:“呸!什么东西,要不是为了工作,我一辈子也不想见到这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