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禹(2-58年),字仲华,生于汉平帝元始二年(2年),荆州南阳郡新野县(今属河南)人。王莽元凤二年(15年),年方13岁的邓禹在熟读诗书,颇通经义之后,为了求学深造,不远千里来到了京都长安。在长安游学的数年间,他结识了比他年长8岁的同乡学友刘秀,就是后来的汉光武帝。后来他竟成为光武帝建立帝业中最亲信最得力的功臣,被称为“元功之首”。
邓禹是东汉初年的军事家,帮助刘秀光武中兴的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关于邓禹的生平,历史典籍上记载的非常简略,但在民间,关于邓禹结识刘秀的传说却有很多。其中一则是这样说的:
邓禹小时候因父亲病故,家无田地,便随母亲逃荒要饭,四处流浪,最后定居在南阳城北十里地的邓天洼村。邓禹年少有志,家中虽然贫寒,他却从不忘读书习武,待长大成人后,已是文韬武略集于一身了。然而,他依旧时运不济,去给地主扛长工,地主说他不是做庄稼的料,就把他辞了。接着,他去给一家生意人当保镖,生意人说他不听话,又把他撵了。此后,他又到衙门里去当师爷,谁知县令又嫌他心怀异志,难以驾驭,就毫不客气地又把他开销了。邓禹没想到自己如此倒霉,回到家后气得倒头便睡,不想,一进入梦乡便遇见了一位白胡子老头。那老头告诉他,要想时来运转,速到驼峰岛去。那里有一块巨石,只要绕着巨石左转三圈儿,就会时来运转,右转三圈儿,日后必有大富大贵。梦醒后,邓禹仔细品味白胡子老头之言,总觉得有点玄虚,有点好笑,令人难以置信,因此也就没有在意。
有一日,邓禹在地里割谷子,母亲前来送饭。邓禹远远看见,正要迎上前去,谁知突然狂风大作。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虎啸之声,但见从密林中窜出一只斑斓猛虎,张着血盆大口,竟噙上老太太飞奔而去了。邓禹是位孝子,见母亲被猛虎衔去,心中急得心焦火燎,立即飞步疾追。他逢沟跳沟,遇崖跳崖,始终尾随着猛虎紧追不舍。谁知事情也怪,当他攀悬崖,登绝壁,穿荆棘,钻密林,气喘嘘嘘一口气追到紫山正北的驼峰岛,来到一块巨石之前时,那只猛虎却倏然不见了,而其母则端坐于石下竟安然无恙。邓禹正惊愕地暗自称奇,其母却提醒他道:“孩子,猛虎把我噙到这个地方,竞没有害我之意,想必其中必有缘故。前几天你曾说,有个白胡子老头给你托过一梦,莫不是白胡子老头与猛虎有关?这块巨石莫不就是白胡子老头所说的转运石?你不妨就照他所说,绕着石头左转三圈儿右转三圈儿。反正咱正走着背运,说不定这一转就把运气转过来了。”
邓禹一想:也对。猛虎将我引到此处,想来必有用意。既然来到了这块巨石面前,转它几圈儿又有何妨。于是他便遵从母命,依白胡子老头所言,绕着石头向左转了三圈儿,尔后又向右转了三圈儿。待他转完最后一圈儿时,忽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巨石居然裂出一道缝隙,缝隙中现出一本书来。邓禹忙将那书取出,原来是一本天书。那天书内既有提兵调将之法,又有布阵列战之术,既有运筹取胜妙计,又有治国安邦策略,更有天演地算,周易八卦,天文地理,奇门遁甲。邓禹翻到最后一页,忽然掉下一幅锦帛,但见上书:
王莽篡汉失人心,
光武中兴靠新君。
来日刘秀去访将,
一飞冲天作皇亲。
邓禹看罢,方知是神人在点化于他。刘秀这个人,他已久闻大名。村里人纷纷传说,龙王沟深潭中出现一窝青蛇,内中有一真龙,将要继承大统。王莽听说后派人前去斩杀,竞侥幸脱逃了一条,那条大难不死的小蛇便是真龙刘秀。刘秀逃到紫山正南百里的白水村,在一刘姓人家脱生不久,就真的造反了。王莽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心腹大患,便亲自带兵又将刘秀撵到了紫山和龙王沟一带。既然神人已经点化,这刘秀日后必能龙飞九重。邓禹想罢,便决定回家等候刘秀的到来,谁知临走时,他又将那巨石看了一眼,未承想那裂开的巨石却早已合成了一体。于是,母子二人连忙又伏身跪地,向着那块神奇的转运石又磕了三个响头。
说来也巧,那邓禹回到家刚刚坐定,就见一位白盔白甲的将军,牵着一匹白马从远处向院中走来了。邓禹一看便知来者是何人,但又怕刘秀心不诚,便故意在房中躲起来,先让母亲对刘秀进行试探。于是,邓母便迎上去问道:“这位将军,请问你找谁?”
“我找邓禹先生。”那人向老太太深深施了一礼:“敢问老人家,莫非就是邓禹之母”?
邓母不冷不热地说:“不错,我正是邓禹的母亲,请问你是何人?”
“本人就是刘秀。”那人呵呵一笑,反问:“难道邓禹先生不愿见一见我这个败军之将吗?”
邓母说:“他上山打柴去了,你愿意等他,就等一会儿;不愿等他,改日再来好了。”
刘秀忙道:“等,我一定要等他回来。”
邓母也不客气,便拿来一把斧头扔在刘秀面前说:“如其干等,还不如替我干点活吧!”
刘秀笑了笑:“行,行,只要能等上邓禹先生,你让我干什么都行。说吧,老人家,干什么?”
老太太用手一指:“那是邓禹刚从山上挖回的大树根,你帮我劈开劈碎,当柴烧。”
刘秀二话没说,拿起斧头便开始劈柴。他挥汗如雨,劈呀,劈呀,一口气干了两个时辰,劈碎了三个榆木大树根,但依然未见邓禹归来,于是便问:“老奶奶,邓兄是不是在故意躲我?”
邓母淡淡一笑,端了一碗白开水送给了刘秀:“小将军是皇亲贵胄,邓禹是个平民百姓,你找他何干?”
刘秀擦了擦汗边喝开水边说:“王莽篡汉,百姓怨声载道,我想请邓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匡正河山,成就大业。邓先生能文能武,才德超群,本应早成大器。怎奈他没于荒野,无人赏识才落得虎落平阳,报国无门。刘秀今日亲自登门拜请,深信邓先生定能助我共图大业。”
这时,躲在房中的邓禹被刘秀的真诚和真情所深深感动。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遇到了如此了解和器重自己的明君,此时不跟更待何时!邓禹想到这里,连忙喊了一声:“有劳厚爱,邓禹失礼了!”便急忙走出房子就要下拜,却被刘秀拦住了。
“邓先生,不瞒你说,幸亏神人点化,我才专程而来的。”二人入房内坐定之后,刘秀这才讲起了前来寻访邓禹的缘由。
原来,他昨晚为躲避王莽追兵,在紫山悬崖上一块平展的青石上睡了一夜,也做了一梦。梦中同样有位白胡子老头告诉他山下驼峰岛有块转运石,你只要左右各转三圈后,就能很快摆脱厄运,从此便可鹏程万里,大展宏图。刘秀等到天明,下山在驼峰岛上找到那块巨石,左右各转了三圈后,竟从那石中也取到了一块锦帛,上写:“如欲得江山,先得二十八员将,”尔后,便是一串长长的名单,而那各单之首,便是邓禹。刘秀讲罢,便站起身来冲着邓禹拱了拱手:“先生如若不弃,肯随我荣辱与共,我愿和你结拜为生死兄弟。”于是二人便当庭跪下,立即结为金兰之好。从此,两位倒霉的难兄难弟,携手同心,率领百万将士奋力拼杀,终于时来运转,成就了东汉大业。刘秀登上龙位后,邓禹不仅成了皇弟,而且还被封了个“高密侯”。
当然,上面的这则传说只是民间故事而已。邓禹其实出生于一个富商家庭。他自幼聪慧,喜好读书,智识过人,性格稳健宽厚,被家人看成全家未来的希望。其父常教他写写算算,识别商品的好坏,希望他将来能光大家业,后来见他沉于书本,恢然大度,志趣高远,无意经商,乃改变主意,将他送入京师长安求学,以便日后有机会步入仕途,光耀门庭。
在邓禹出生及成长的少年时代,王莽夺取了西汉政权,又托古改制,造成了社会纷乱,人心思变。
王莽,字巨君,魏郡元城(今河北大名东)人,自称是黄帝的后代。他的亲姑姑是汉元帝的皇后,汉成帝的生母,因此他家也算是正宗的外戚。不过,他的父亲死得较早,也未曾封侯,家境相对孤贫一些。这样的客观环境使他养成了一种既折节恭俭又自我奋斗的性格,同时还练就了一套善于察言观色、曲意迎奉、伺机钻营的本领。他曾拜沛郡(治今安徽淮北市西)人陈参为师,学习《礼经》,“勤身博学,被服如儒生”。在家中“事母及寡嫂,养孤兄子,行甚敕备”。对外广交“英俊”;在族内悉心“事诸父,曲有礼意”。成帝阳朔年间,他的伯父,权倾当朝的大将军王凤患病。他觉得这是一个能够改变自己现状从而飞黄腾达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下大力气精心护理生病的伯父。“莽侍疾,亲尝药,乱首垢面,不解衣带连月。”不想这一手还真灵验,王凤终于被感动,临死前把他推荐给太后和皇帝。
那太后王政君,就是王凤的亲妹妹;而皇帝(汉成帝),则是王凤的亲外甥。他们对王凤举荐的人,岂能不用!于是王莽由此步入仕途,先拜黄门郎,不久即迁官射声校尉。
永始元年(前16年),30岁的王莽继嗣了补授给其亡父的新都侯的爵位,并担任骑都尉光禄大夫侍中的官职。随着官爵的升迁,他更加以谦谨的方式来“匿情求名”。“散舆马衣裘,振施宾客,家无所余;收赡名士,交结将相卿大夫甚众”。
果然,又有一个机会被他抓住了。原来太后姊子淳于长,与王莽一样也是个极善于钻营的人物。由于他为立赵飞燕为皇后之事卖过力气,固而得到汉成帝的赏识,不仅受封列侯,而且位居九卿。此人显贵之后,“淫于声色,不奉法度”,十分猖狂。王莽对他一直看不惯,尤其是嫉妒他的官升得比自己快,地位比自己高。于是王莽便“阴求其罪过”,亦即秘密搜集淳于长的过错乃至隐私,通过大司马曲阳侯王根向太后告密,并最终置他于死地。这样一来,王莽不仅铲除了竞争对手,而且获得了“有忠直节”的更大名声,真可谓一举两得。
绥和元年(前8年),王根上书告老“乞骸骨”,并推荐由王莽接替他所担任的大司马职务,被汉成帝批准。如此王莽终于爬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高峰,时年38岁。
一个不到40岁的年轻人,便口含天宪,手握大权,应该说是人生的极大成功。不过王莽此时的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他知道前面的路还很长,需要继续付出代价。“莽既拔出同列,继四父而辅政,欲令名誉过前人,遂克己不倦,聘诸贤良以为掾史,赏赐邑钱悉以享士,愈为俭约。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问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盖。见之者以为童使,问知其夫人,皆惊。”
就这样,王莽小心翼翼地辅政一年多,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不想成帝这时却撒手人寰。继立的哀帝似乎对王莽不感兴趣,出于外戚间的复杂斗争,他被罢官回封国杜门自守。
此时,他更加小心谨慎。一次,他儿子王获杀了一个奴隶,他便毫不客气地责令其自杀。这件事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加之多年来王莽恭俭、克己给人们留下的好印象,所以他在封国的3年之中,“吏上书冤讼莽者以百数”。元寿元年(前2年),刚巧发生日食,参加对策的一些贤良也乘机颂莽功德。在舆论的压力之下,哀帝不得不把王莽征还京师。岁余哀帝驾崩,无子,而王莽的主要政敌傅太后、丁太后等皆先期死去,这样汉廷的大权又全部落入太皇太后王政君及其侄王莽之手。
此次王莽重新上台,完全今非昔比。他先诛灭了哀帝的宠臣董贤,接着迎立年仅9岁的汉平帝即位作为傀儡,自己则以辅政大司马的身份掌握着实权。“于是附顺者拔擢,忤恨者诛灭”,把自己的亲信全部安插在要害部门,层层加强控制。当然,王莽毕竟是王莽,他的所作所为有其非同一般的特色。“莽色厉而言方,欲有所为,微见风采,党与承其指意而显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让焉,上以惑太后,下以示信于众庶”。显然,王莽的政治手法较其他人要更为隐蔽狠毒,他的权术手段较其他人也要更加阴险狡猾。
当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王莽便向着一个更高的目标挺进了!这样,在西汉末年的历史舞台上遂出演了王莽代汉的三部曲:
第一部曲,晋位安汉公,宰衡,加九锡。
平帝元始元年(1年),王莽示意益州塞外的夷族,自称越裳氏,重译到汉廷献白雉。那么,为何要搞这种名堂呢?
原来《尚书大传》里讲,交趾的南面有一个越裳国,当周公摄政六年,制礼作乐,天下太平之后,他们骑着大象,带着几重的翻译,到中国来献白雉,以歌颂中国出了圣人。这就是所谓的周成白雉之瑞。而今,祥瑞重新出现,那王莽就是活脱脱的周公了。
周公托号于“周”,王莽也当托号于“汉”,于是拥莽的群臣强烈要求太后给有定国安议大功的王莽赐号“安汉公”,以顺天心。王莽假惺惺地克让了一番之后,便堂而皇之地戴上了安汉公的桂冠。
居位安汉公后,王莽的权力欲并未到此为止。元始四年(5年),他又变着花样让自己的女儿做了皇后,以强化其权势。
这时,太保王舜等向太后奏言,称赞王莽是至德大贤之人,生当有大赏,死当为宗臣(配享太庙),应该像殷的伊尹称阿衡,周的周公称太宰那样,有更高的尊号才对。民众中附和者8000多人,也纷纷上书强烈要求这么做。太后迫于舆论的压力,只好从“阿衡”和“太宰”中各摘取一字,赐王莽以“宰衡”的称号,以表示他更崇高的地位。同时,又加增了他在新野的封地。
王莽接受了宰衡的称号,却推辞了增加的封地。不料这么一来,又让他扮演了周文王却虞、芮之讼的角色。
原来传说周文王多行善事,诸侯之间有了不能解决的事情就请他评判。一次,虞国和芮国的人发生了官司纠纷,便来找周文王决平。谁知他们一进周的国界,只见“耕者皆让畔,民俗皆让长”,尽管还没有见着文王,自己就先惭愧起来,彼此说道:“吾所争,周人所耻,何往为,只取辱耳!”如此这纠纷也就解决了。
王莽辞封地之后,果真就有蜀郡男子路建等撤销诉讼自称惭怍而退的事情发生。王舜等又赶紧上奏,着实把王莽大加吹捧一番。
那时候,为王莽不受新野田地之事先后给朝廷上书诉不平的“吏民”多达几十万人,诸侯、王公、列侯、宗室见者也都叩头进言,纷纷要求加大对安汉公赏赐的力度。而王莽却是一个劲儿地苦苦辞谢。
太后一看这架势,只好来了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一方面暂且听从王莽“不受赏”的意见,另一方面让群臣议“九锡”的典礼,以便在适当的时候把这种相传的古代最高赏赐授给他。很快,以张纯为首的902位大臣便根据《周官》、《礼记》的有关记载议定了“九锡”之礼,王莽也就顺顺当当地接受了这项特殊的恩宠。
第二部曲,居摄,称假皇帝。
元始五年(6年),汉平帝已经14岁,随着平帝年龄的增加,王莽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尽管一年多以前,他不惜以牺牲自己的亲儿子王宇为代价,铲除了平帝生母卫姬的家族势力,阻止了朝中一些大臣策划归政卫氏的企图,但是眼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平帝,他似乎总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于是决定加快代汉的步伐。
是年冬天,平帝生了病,王莽认为除掉这颗眼中钉的机会到了。他一面故作姿态,以周公为榜样,依样画葫芦地请命于泰畴,声言愿代平帝而死,并将策文藏于前殿,有意命令大臣们不得向平帝走漏消息;另一方面竟利用腊月“上椒酒”祝寿的机会,“置药酒中”,毒死了平帝。事后,他宣布全国实行大赦,命令凡600石以上的官吏都要服丧3年。
当时元帝的嫡嗣至平帝已断绝,而宣帝的曾孙封王并健在的有5人,封为列侯的尚有48人。王莽见他们均已成人,难以驾驭,于是打出“兄弟不得相为后”的旗号,将他们统统排斥在一边,却从玄孙辈中挑选了年仅2岁的广戚侯孺子婴为平帝的继承人,借口是这个孩子的“卜相最吉”。
就在这时,前辉光郡(当时京师辖地分为前辉光、后承烈二郡)郡守谢嚣上书,说武功(今属陕西)县长孟通挖浚水井时,挖出了一块上圆下方的白石,上面有一行丹书,文曰“告安汉公莽为皇帝”。王莽让大臣们赶快把此事上报给太后。不料太后听罢立刻表态说:“此诬罔天下,不可施行!”太保王舜见势不妙,连忙劝谏道:“事已如此,无可奈何,沮之力不能正;又莽非敢有它,但欲称摄以重其权,填服天下耳。”太后一听这话,也意识到自己侄儿的羽翼已丰,想阻止他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听许”。
在王舜等的催促下,太后降诏:“其令安汉公居摄践祚,如周公故事。”为了自圆其说,又特别把武功“白石”上的“为皇帝”解释作“摄行皇帝之事也”。这样,王莽便名正言顺代表汉天子临朝听政,做了“假(代理)皇帝”——臣民则称之“摄皇帝”,并改年号为“居摄”,而把子婴立为皇太子,号曰孺子。
第三部曲,即真,建立“新”朝。
王莽做了假皇帝后,总感到这个“假”字别扭,一心想要尽快当“真”皇帝。西汉后期盛行图谶、符命,王莽在当假皇帝前搞的武功丹书白石,使他尝到了玩弄这类把戏的甜头,于是乎“符命之起,自此始矣”。
居摄三年(8年),又出现了几宗符瑞。一是广饶侯刘京所言齐郡新井。原来齐郡临淄县有个名叫辛当的昌兴亭长,一夜里几次做梦,梦见一个人向他说:“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长曰:‘摄皇帝当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当有新井。”第二天亭长起来,果然发现亭中有口新井,深且百尺。二是车骑将军千人扈云报告的巴郡发现的石牛。三是太保属臧洪奏报的扶风雍地的石文。而且石牛、石文都被送到了长安,王莽、王舜等去看时,忽然狂风大作,对面不见人,待风停,石前竟有一幅铜符帛画,上面写着:“天告帝符,献者封侯。承天命,用神令。”王莽立即将此事奏上太后,大讲所谓汉的三七之厄,天命不可不畏。从此,这位摄皇帝便去掉了一个“摄”字,并改“居摄”三年为“始初”元年。
当王莽进一步为如何再去掉头上的“假”字煞费苦心的时候,正在长安游学的广汉郡梓潼(今属四川)人哀章,见有机可乘,便精心伪造了一个铜柜,内放两份书简:其一写着“天帝行玺金匮图”,表示是上帝的命令;另一写着“赤帝行玺某传予黄帝金策书”,这里的“某”指汉高帝的名字,书谓高皇帝刘邦授意应该把帝位让给真命天子王莽,皇太后应该顺如天命转移国祚。图书上还写明八个在位大臣和哀章本人以及杜撰的王兴、王盛等11人的官爵,作为新的真命天子的辅佐。
这位哀章尽管品行差劲又好吹牛皮,但却极善于揣测王莽的心理。他听到“齐井、石牛事下”,遂于当天黄昏时候,身穿黄色衣服来至高庙,把所带的铜柜交给了那里的负责人。王莽闻讯如获至宝,第二天便迫不及待地亲临高庙拜受这上天赐予的金匮策书。他以应天承命为名,逼使太后交出了传国玉玺,终于登上了真皇帝的宝座。其定有天下之号曰“新”,年号为始建国。然而,直到这时王莽仍不失其一贯的风度,他亲切地拉着被废的孺子婴的手,满面流泪地说道:“昔周公摄位,终得复子明辟,今予独迫皇天威命,不得人意!”其表演情真意切,令在场的“百僚”“莫不感动”。
至此,王莽总算借投机家哀帝一手所炮制的上天符命,结束了他代汉的三部曲。
王莽登上新朝皇帝宝座后,面对长期以来积累而成的天下汹汹、民怨鼎沸的社会现状,为显示新朝政权是承天受命、顺应民心的合法政权,他本人是能解民于倒悬的真命天子,遂发起了一场规模空前的托古改制活动。
为了最大限度地获得民众的支持和拥护,王莽从当时社会最为关注但又最为棘手的土地和奴婢问题着手,宣布实行所谓的“王田”、“私属”制。这是新莽改制中最主要也最重要的一项改革措施,其大致包括以下内容:
1.全国田地均归国家所有,不得买卖,称作“王田”。
2.凡一家有8个男丁者,可有田一井,即900亩。
3.原有田地超过规定亩数,即一家男丁不够8人而田超过900亩者,将超过部分分给宗族或乡邻无田而应受田者。
4.无田之家,应按有关规定从政府受田。
5.奴婢不得买卖,改称为“私属”。
6.凡攻击井田制度,煽动他人破坏法令者流放至边境。
大凡对汉代历史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西汉后期土地兼并严重,大批农民沦为奴隶,民众的反抗斗争此起彼伏。哀帝朝以大司马师丹为代表的一批官僚,曾提出一个“限田限奴”的建议,以缓和社会矛盾,却未能实行。王莽的“王田”“私属”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可视为当年师丹建议的延伸和扩展。
据著名秦汉史专家陈直教授考证,王莽的王田制曾部分实行过。然而,由于大地主和中小地主联合抵制,此制无法进一步推广,并引起“自诸卿大夫至于庶民”的广泛反对。这是因为:首先,以土地买卖为杠杆的土地私有制,自战国后期以来一直是社会经济运动的主旋律,至秦汉时期已经深入人心而不可动摇,与当时社会生产力发展基本适应,绝不是任何个人的一纸空文能够取消得了的。其次,农民既是土地私有制的受益者,也是土地兼并的受害者;他们受土地买卖天公地道时代观念的束缚,从来也没有正式向土地私有制发出挑战;农民对土地的渴望,集中反映在其自身对土地的拥有上,而不是要取消土地私有制。再次,王莽的土地改革关键在于保证政府土地税的征收,以维系帝国庞大的财政开支,从来也没有真正顾及农民的利益。所以新莽的王田措施不仅无法扭转历史,空自招来地主们的不满与反抗,而且希望落空的农民的怨怼很自然地把王莽逼入两面夹攻的绝境。始建国四年(12年),当中郎区博进谏痛陈利害后,王莽不得不无可奈何地宣布:“诸名食王田,皆得卖之,勿拘以法;犯私买卖庶人者,且一切勿治。”就这样,王莽改制的重头戏“王田”“私属”制正式宣告破产。
除土地、奴婢方面的改革外,币制改革是王莽托古改制的另一重要领域。早在新朝建立之前,王莽为打击货币持有者,增加政府财政收入,便曾搞过币制改革。居摄二年(7年),他以“周钱有子母相权”为理由,下令新增“一直(值)五千”的“错刀”、“一直(值)五百”的“契刀”和“一直(值)五十”的“大钱”三种钱,让与西汉原有的五铢钱一块儿在市场上流通。
由于新发行的货币质量低劣,远不足所定之值,而政府又用这种劣质钱兑取百姓手中的五铢钱,从中渔利,结果不但使流通秩序混乱,而且造成了民众对新货币的不信任。人们拒绝使用新货币,王莽就用严刑酷法强制推行,以致出现令“民人涕泣于道”的情景。
新朝建立后,在以往货币改革所造成的严峻事实面前,王莽不但丝毫没有醒悟,反而突发奇想,硬是要给经济现象赋予一种想当然的政治内涵,企图通过改变币制,抹去汉朝刘氏天下留在人们脑海中的印记。
“劉”字,由卯、金、刀三部分构成,这与货币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然而在王莽的眼里,却具有了特殊的意义。他认为,金、刀就是当时流通的五铢钱、大钱、契刀、错刀等货币的代称,如果大家不再使用它们,不就等于抹去了人们头脑中汉朝刘家的印记了吗?于是在始建国元年(9年)、二年(10年),王莽又两次改革币制,颁行“宝货五品”,把货币分为五物、六名、二十八品。五物是指金、银、铜、龟、贝五种不同的币材;六名是六类货币的名称,即黄金、银货、龟币、贝币、布、泉;二十八品为28种货币的交换比值。如此混乱的币制,同时在市场上运作,连王莽自己也搞不清楚该怎么折算。因此,时过不久,王莽就不得不宣布取消龟、贝、布之类的货币,只准流行“小钱直(值)一”和“大泉五十”两种。
天凤元年(14年),王莽又进行第四次货币改革,重申金、银、龟、贝币可用(价值有所增减),废除大小钱,以重五铢值钱的货泉和重二十五铢值二十五钱的货币两种并行。王莽多次的币制改革,使社会经济陷入极度的混乱之中,“农商失业,食货俱废”。这样的结果,显然是他始料所不及的。
属于经济方面的改革措施还有“五均赊贷”和“六莞”。王莽为了控制国家的经济运行秩序,采纳国师公刘歆的建议,于始建国二年(10年)下诏,声称根据《周礼》有赊贷、《乐语》有五均的记载,以及《周易》所谓“理财正辞禁民为非”的原则,特推行这一改革措施。
五均为平抑物价,其内容主要是:
1.在长安及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五都”,设五均官。
具体做法是,更名长安东、西市令及五都市长“皆为五均司市师”。
2.长安“东市称京,西市称畿,洛阳称中,余四都备用东南西北为称,皆置交易丞5人,钱府丞1人”。
3.工商各业,按其经营向市中申报,钱府“顺时气而取之”,即按时向他们征税。
4.各地五均官在每季度的“中月”即第二个月,评定出各种货物的标准价格,称作“市平”。物价高于“市平”,政府就把所控制的物资平价出售,以平抑物价;物价低于“市平”,则听任自由交易。人们如有卖不出的五谷布帛等物,司市可按法定价收买之。
赊贷即向民众贷款。其规定贫民遇有丧葬、祭祀或欲经营工商业而无资金者,可向钱府丞借贷。祭祀贷款限10天归还,丧葬限3个月归还,均不收利息。工商贷款,收取1/10的年息或3%的月息。
“六莞”指由国家管理的六种经营事业,具体是:国家专卖盐、铁、酒,政府铸钱,官家管理山泽,再加五均赊贷。
众所周知,汉武帝时期曾经实行盐铁官营和均输平准政策,用以强化国家对经济运行秩序的控制。王莽推行的五均赊贷及六莞,和当年汉武帝的举措颇有某种相类似的地方。这种看起来确实是造福于民众的措施,由于本身的空想性与实际操作过程中的失当——特别是用人不当,反而使其变为大商人、富豪掠夺财富的新手段,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人民大众。所以,当王莽垮台的前一年,即地皇三年(22年),便不得不下令废除了这些政策。
王莽在进行上述经济改革的同时,还进行了一系列政治改革。这之中,最重要的是其官爵制度的变更。
王莽是学礼出身,所以他言必称三代,事必据《周礼》。他总企图给臣民以唐虞再世的新印象,于是煞费苦心地以《周礼》为蓝本,来改革典章制度。他在西汉典制的基础之上,根据“五德”、符命和杜撰出来的古史系统,采用一改变二增减的办法,即改变原西汉的大批官名和秩禄之号,同时增减许多官职,从而建立起新莽的官爵体系。
王莽初即位时,曾依照哀章所伪造的符命,封拜辅臣11人,即“四辅”、“三公”、“四将”,合称十一公,形成最初的政府班底,以后又发展为所谓的“新室十四公”,此外,王莽又封黄帝、少昊、颛项、帝喾、尧、舜、夏、商、周及皋陶、伊尹、周公、孔子之后为公、侯。还根据《王制》及《周官》等典籍,改定秩禄之号:三公、卿、大夫和士。大夫又分上、中、下;士则有元士、命士、中士、下士、庶士。如此共计10种。始建国四年(12年),王莽在长安南郊的明堂信誓旦旦地宣布,要依周制对诸侯授茅土裂地分封。可事实上,他连分封的图册都没有准备好,根本无法实授国邑。于是被封的2000多人只得暂住京城,每月每人给几千钱花销。在物价飞涨的长安,几千钱根本不敷用度,害得这批受封者“皆困乏,至有庸作者”。
新莽变易汉官制分两种情况:其一是增加新官职,如在中央政府中增设大司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五威训命等官;地方则设州牧副、部监副等。其二是改易汉官名,如将中央官大司农先改为羲和再改为纳言,把大理(即廷尉)改为作士,改中尉为军正等;地方官太守改称大尹,又名卒正或连卒,县令、长则改叫宰等。
王莽还对州郡县名称和区划,首都、宫殿以及城门名称,均作了较大的变动,如改长安为常安,长乐宫为常乐宫等。不仅如此,他对匈奴及西南少数民族首领的名称和官号、玺印也进行更变,如把匈奴单于改称“降奴服于”之类。这一轻率的带有侮辱性的举动招致双方兵戎相见。
上述王莽的托古改制,可以说没有一项是成功的。他煞费苦心设计的改革措施,换来的却是政治、经济、外交、军事等各个方面的纷乱如麻。
邓禹的少年时代,就是在这个纷乱的社会状态下度过的,百姓的苦难也使他从小就具有了济世救民的思想。结识之后的光武帝刘秀,可以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