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巧玲
初识泰戈尔,以为他就是课本中那个淘气的男孩,他要变成一朵金色花开在高枝上,不让妈妈找到他,却又要把自己小小的影子投在妈妈正在阅读的书页上。后来认识泰戈尔,以为他就是那个黑白照片上林徽因身边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老人。再后来认识泰戈尔,他是个诗人、小说家、散文家、戏剧家、画家。而我只是听说过他,在网络上搜索过他,读过他的几本诗集,仅此而已,我无法掩饰自己对他认知的贫乏。道听途说,再加上读过他几篇作品后对他的妄加揣测,拼凑出的他,会离真实的他多远,是中国离印度的最短距离,还是我们妄加在他身上的“最遥远的距离”?
当我开始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一只鸟飞进了这间只有我一个人的教室,毫无疑问,它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它在地上跳来跳去,在觅食的样子,每隔几秒钟就会叫唤几声,声音谈不上悦耳,但是十分清脆。我一直注意着我视线所及的地面,搜寻着它的身影,我不敢走动,不想惊扰它。我长久地凝视着这只灰色的小家伙,那小巧的身影竟然融成水墨画中的一个墨点,之后渐渐淡去,不见踪影,只留下画卷上的留白,似乎一无所有,又仿佛意境深远。罢了,只是我的心不够静,又或者是我不够专心,所以轻易地被它吸引。但是,如果是他,他是不是也会这样静静地看着一只小小的鸟儿觅食的身影,听着它的稚嫩的声音而不禁莞尔,如果会,那我想是因为我们的心都爱着这个世界吧!
我知道他是爱着这个世界的。他会欣赏一朵花,也会欣赏一粒沙;他会欣赏有力的翅膀,也会欣赏柔软的四肢;他会欣赏沉瓮的智慧,也会欣赏幼子的无邪;他会欣赏昼的光明,也会欣赏夜的黑影。如果说每位艺术家都需要一位缪斯,那无涯的时间、那无垠的空间、那无穷的生命个体都是他的缪斯。他为它们感动、欣喜、感慨万分,然后将那些情绪述诸笔端。也许他写作时,灵感如日出喷薄而出,可是在他的心灵的净化下,笔下的诗句却如白月光般纤尘不染。我想风如果会说话,那它的语调应该与他的诗句相同;我想如果流水会说话,那它的节奏应该与他的诗句相仿;我想如果花朵会说话,那它的声音应该与他的诗句相似。它们都是自然的流露,都是空谷的回声,都讲诉着光阴的故事,都诉说着生命的轻盈与生生不息。他一直告诉我们有一盏灯始终为我们守候。
有一盏灯始终为我们守候,是他心中至高无上的“神”,是他心中可以以柔克刚的爱。
曾经以为,泰戈尔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他轻轻地拂过人间的叹息,好像沾染了那一点人间的气息,却又如夜色中的一株白茶花干净得不染尘埃。我想捕捉什么,却又像企图握住手中的水,以为抓住了没想到又溜走了。蓦然回首,发现他不在手中,却永远在那里,在你可以看到的地方。他就是一盏灯,虽然不能握在手中,却可以挂在遥远的天际,穿过几千万个光年将光亮传到我们的心里,闪耀着没有与他的肉体一起逝去的光辉,至今仍然指引着我们方向。
当我们沉溺于五光十色的欲念时,时时能得到他的提醒:当一个孩子就好,当一个孩子拥有一只小小的纸船也会比一个成人拥有一串珍珠更快乐。
当我们陷于生离死别的痛楚中时,时时能得到他的安慰:即使如今世界的万物在你眼前似乎消失不见了,但那个失去的人不是已经重生在你的忧愁里了吗?即使那个人走了,她不是已经在你枯燥的经纬线上,修上了瑰丽的花边,足以使你日夜幸福了吗?
当我们处于无所事事的焦虑中时,时时能得到他的宽慰:不做什么事,不受骚扰地于安静中深思吧,一如那海水沉默时海边的暮色一般。
当我们面对渺茫的未来时,时时能得到他的宽慰:会有一颗星指导着你通过不可知的黑暗的。
当我越是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寻找美丽的词章赞颂他的成就和灵魂时,我怕反而离他越来越远。因为我越是赞颂他的丰富,越是觉得自己贫乏,我越是卖弄,就越是单薄。
而他,这个爱的使者,生命的引路人,在他生命的帘幕已经拉上了许久之后,隔着生命的白天和黑夜,跨过生与死的距离,让我们就给予他,他心中的无上殊荣,叫他一声“孩子”,好吗?
(作者单位:福州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