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2月26日,纽约)
我们今天被一场壮观的暴风雪困在家里。曼丽,你是知道的,我爱一切风暴,尤其是暴风雪。我爱雪,爱它的洁白,爱它的飘洒,爱它深沉的宁静。我爱远方无名山谷里的飞雪,那雪飘舞着,映着太阳的光芒,而后消融,唱着轻歌向前流淌。
我爱雪,我也爱火,雪与火是同源而来的。但我对它们的爱,不过是为一种更强、更高、更广的爱所作的准备。
那位说出这句诗句的人是多么风趣:
“梅伊啊!你的节日只有一天,
但你却是这时代的节日!”
这句阿拉伯语诗句和最近一位美国诗人寄给我的诗中的一句有着多大的差别啊!那一句诗是这样的:
“Your honour and reward
That you shall be crucified”
没关系——不过我担心自己在得到这份荣耀和报应前就已抵达终点了。
让我们花上片刻时间,回到“你的节日”这个话题。我想知道:我可爱的小宝贝是在一年中的哪一天诞生的?我之所以想知道,是因为我喜欢节日和过节。曼丽的节日对我将非常重要。你会说:“纪伯伦,每一天都是我的生日!”那我就说:“那么我每天都为你庆祝,但一年中总要有一个特别的节日。”
我很高兴听你说,我的胡子不属于我。我非常非常地高兴。我想,对胡子的接收是那些国际“条件”中的第一条。这胡子曾给我造成不必要的费心和烦神,现在既然我的胡子属于了别人,我应该放下镰刀撒手不管了!让它的主人去承担责任吧!上帝祝福它有了新主人。你有着让人称奇的智慧,我在此不必就这个园艺的话题再作絮叨了。
还有——关于伊赫顿和布舍里之间的分歧,现已完全消释。我在一些报纸上读到,“布舍里青年会”邀请“伊赫顿青年会”在布舍里的教堂赴宴,几天后“伊赫顿青年会”也在伊赫顿的教堂回请了“布舍里青年会”。我认为当初纠纷正是从两个教堂的牧师开始的——愿上帝宽恕他俩!两个地方就这么一直势不两立,直到对牧师的纠葛一无所知的年轻人长大。不过伊赫顿和布舍里的修好,并不意味着我们(你和我)今后就不再需要“美观漂亮”的“金柜”了。不,并不意味着如此。你我还得依靠这“金柜”,直到我们都对自己的伴侣完全信赖为止。
我甜蜜的宝贝,你瞧,玩笑就是这样将我们带到了生命最神圣的所在。当我写到“伴侣”一词时,我的心在胸中颤抖起来,于是我站起,在这间屋子里来回踱步,如同寻找自己伴侣的人一样。有时候,一个词对我们的影响是多么奇异呀,它多么像夕阳下教堂里响起的钟声!它把我们身上隐秘的自我,从言谈转为静默,从劳作转向祈祷。
你对我说你害怕爱,为什么你要害怕爱呢,我的宝贝?你害怕太阳的光辉吗?你害怕大海的潮汐吗?你害怕黎明的升起吗?你害怕春天的来临吗?真的,你为什么要害怕爱呢?
我知道一点点的爱是不能令你满足的,我也知道一点点的爱是也不能令我满足。你我都不能也决不会满足于一点点。我们想要很多,我们想要一切,我们想要完美。曼丽,我要说,有了意志就有收获;如果我们的意志是上帝的一片浓荫,那我们定将收获上帝的一道灵光。
不要害怕爱,曼丽!不要害怕爱,我心灵的伴侣!我们应该对爱俯首称臣,虽然爱之中有痛苦、相思和孤独,虽然爱之中有迷茫和无奈。
听我说,曼丽:我今天囚禁在愿望的牢笼里,这些愿望在我出生时就已降生。我今天披着一副古老思想的枷锁,这思想犹如岁月季节那么久远。你可以和我一起站在这牢笼里,直到我们出去迎接白昼的光明吗?你可以站在我的身边,直到这枷锁被粉碎,而后我们自由自在地向我们的山巅攀登吗?
现在,把你的额头靠过来,把你美丽的额头靠过来,像这样,像这样。上帝祝福你,上帝保佑你,我亲爱的心灵的伴侣!
纪伯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