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日星期天夜里10点,纽约)
今天真是忙坏了。从早晨九点到现在,我们刚送走一批人,就又迎来一批人。然而我时不时总在顾盼着我的伴侣,我对她说:我要赞美和感谢上帝,我要赞美和感谢上帝,因为我们又一次在我们的森林里相逢。这一次我们各自口袋里装的,不是书本或画片,而是一块面包。我要赞美和感谢上帝,因为我们在学校作了先生之后,又回来在宁静的山谷里放牧我们的羊群。我要赞美和感谢上帝,因为可爱的曼丽亚能听到我在静默时的心声,我也能听到曼丽亚静默的心声;还因为她能理解多情的我,我也理解仁慈的她。
我赞美上帝,感谢白昼,因为梅伊在这一整天里,都在以我的舌头说话,以我的手受取和给与。我在这一整天里,也以她的目光观察,于是我在人们脸上看到了和善;我以她的耳朵聆听,我从人们的声音中听出了甜美。
你问我的身体如何。当你问起我的身体时,我的小宝贝一下子变成了满怀仁爱的母亲。我的身体很好。那疾病已经离去,留下了一个健康、热情的我,不过也在我双鬓留下了斑白。说来也怪,我是自己治愈了自己,我成了实践者、行动者。因为我发现,医生都是些在臆想、猜测的谷地徘徊的幻想者,他们注重研究结果,试图用药物加以消除,而对原因却不予重视。既然“房子的主人最清楚房子里有什么”,我就去到了海滨和林间,在那里度过了整整六个月,于是疾病的原因和结果全部消失了。
你说我来写一本《现代医学》如何?你愿意和我一起编写吗?现在我们面前有一个有待研究的重要问题:你当然记得几周前曾向我透露过一个重大的“秘密”,你还记得你要我接受你的“条件”才同意透露这个“秘密”。奇怪的是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条件就已接受了。那么到底是什么条件呢?曼丽亚小姐,请告诉我你提出的是什么条件,我已经准备执行。我犹豫良久,早想揭开那“秘密”的面纱,你无疑也盼望着撕破“条件”的面纱。请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想得到的保证或补偿又是什么?条件终归是条件,被征服者应该接受并执行它,这世界有一个鲁尔问题就已够了。
但是,我不瞒你说,在我弄清楚这些条件以后,我要考虑一下脸颊凹陷——或是半凹陷的问题,这脸颊在嘲笑我的胡子呢!你想我会容忍脸上凹陷的部分嘲笑凸出的部分吗?不会的!
这可恶的凹陷的部分,对周围正颜厉色的邻部如此不敬重,我定要把它覆盖起来,用我密而长的胡子覆盖起来。我要用我已花白的鬓发作它的殓衣,用我尚余的黑发作它的棺柩。是的,我要向这可恶的凹坑复仇,它竟然不知道生灵万物都会随它的主人发怒而发怒,也会随之微笑而微笑!
明天我们将继续谈论。而现在,让我们登上屋顶,在这夜晚的星空下站立片刻我可爱的小宝贝,请你告诉我:夜晚是比人心更深邃、更神奇吗?星辰的队伍,是比行进在人心灵中的队伍,更为庄严和美妙吗?在夜色里,或在星辰间,有什么东西比上帝手中跳跃着的白色的火焰更为神圣吗?
纪伯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