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6月)
梅伊,我的朋友:
这张相片是多么漂亮!这个“小女孩”是多么甜美!她眼里的智慧之光是多么粲然!她内心体验的流露又是多么分明!噢,我生平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张女孩的面孔呢!如果我是在1904年见到,我当时就会断言:“这额头的后面蕴蓄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必将在日后显明;这张嘴的后面酝酿着一首歌曲,必将在黑夜吟唱。”
梅伊,这张相片是多么漂亮,它带给我多大的快乐!唉,我为什么没有在此前得到它呢?我为什么没有得到别的、更多的相片呢?我欲求而不得,是出于命运呢,还是由冥冥中的公理或某一种法则决定?我的眼睛如饥似渴地期望着更多的相片,唉,我眼睛的饥渴何时能得到消解呢?
中纪伯伦很含蓄地提出了索要相片的要求。本信后一部分遗缺。
我再说一次,我是太喜欢这张相片了!如蒙上帝恩准,唉,如蒙上帝恩准,我还会得到一张更新的相片的。
那个认真的“少年”讲述了我的姑娘的许多奇妙故事;而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则用他娇柔的语言说了一通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感谢那个尊贵的少年和那可爱的小家伙,感谢他们对我说的一切。
上帝啊上帝!看看这世道!世事无常,我竟然也被人称作“贤达君子”了!这还只是开端,如果我能尽享天年,用不了多久还会有人说“久违久违,您还健在呢!”
至于我犯下哪项国际罪行,以至要得到这样的特殊照顾?说起来,都因为我索要了那封“写在一张四边打好直线的本地信纸上的信”。没关系,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富有耐心的,我以胜过约伯的耐心自豪但我的女士应该知道:如果那封信在我的手里,而我的女士想得到它,那我会马上给她寄去的。可我明天就要去森林里,我要坐在一棵最美的树的下面,用铅笔在一张四边打好直线的纸上写封长信,写一封单纯朴素、没有应酬客套的信。为了体验一下我的女士将信留在身边的乐趣,我也要把信留在身边;为了完完全全地体验这乐趣,我要用铅笔写我的信。
至于“灵魂之舍”,梅伊,你不必担心它会受到紊乱和骚动的侵损,它安然无恙,与我和我周围发生的一切全无关系。疾病是在皮囊里,而不是在精神之器里。我的身体有时像秋天枯萎的落叶,可我的灵魂却始终沉醉在宁静的梦乡里。上帝用以建造“灵魂之舍”的元素,其本质是不受我们肉体的不安影响的,而是永远沉浸在神圣的安宁中。这些天里,我不过是充当这“灵魂之舍”的门丁,如果一年后潮流将我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