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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乾隆究竟生于何处?

  乾隆实在是中国历史上最幸福的皇帝。一方面,他所处的时期正是清朝最强盛繁荣的时日。祖宗打下的江山经过康熙雍正的巩固、积累,留给他一个海晏河清、发挥空间广阔的政局。稍不经意间,乾隆在扎实基础支撑下取得了耀眼的政绩。另一方面,在乾隆死后二百多年的今天,他依然是影视剧和文艺作品的绝对“主角”。乾隆的形象在今人的眼前晃来晃去,俨然是历史上知名度最高的帝王。

  认识乾隆,可以从政绩和知名度两方面入手。作为历史的幸运儿,乾隆很容易产生自满情绪和浪漫之心,进而自封“十全老人”和主动退位;作为历史的幸运儿,人们往往以羡慕、嫉妒和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分析造成这两方面轰动的原因,我们可以从他的身世、个性入手。事实上乾隆在世之时,有关当朝皇帝身世的争论就开始了。

  针对乾隆身世发出的疑问首先集中在乾隆的出生地上。早在“康乾盛世”期间,有关乾隆出生地的小道传闻就在朝野之中传播开来了。

  乾隆出生时,宗人府的记录是出生在当时的雍亲王府。所谓的雍亲王府是乾隆父亲雍正皇帝还在做皇子时的王府。雍正登基后,王府改为喇嘛庙,更名为雍和宫。乾隆登基后,把父亲雍正的画像供奉在雍和宫的神御殿,派喇嘛每天念经。每年正月初七,乾隆也都要到雍和宫祭拜。现在这幢建筑群还保存完好,坐落在北京东北,是著名的旅游景点。乾隆认定自己出生在雍和宫。

  乾隆行宫乾隆在位时经常前往雍和宫礼佛,瞻仰祭拜。在一首乾隆的雍和宫纪事诗中,乾隆说:“来瞻值人日,吾亦念初生。”“人日”是古人对正月初七的叫法。这句御诗的意思是:在正月初七那天到雍和宫祭拜,我总是念念不忘当初就是生在这里。在另一首雍和宫纪事诗中,乾隆进一步写到:“斋阁东厢胥熟路,忆亲唯念我初生。”在这句御诗里,乾隆不仅认定自己诞生在雍和宫,而且还点出了具体的出生地点——雍和宫的东厢房。

  尽管乾隆皇帝自己一再强调,但就在他在位的时候,底下就开始流传对乾隆皇帝的出生地有不同的议论。乾隆朝的官员管世铭陪驾到避暑山庄的时候,留有三十首诗。在其中一首诗中,他写道:“年年讳日行香去,狮子园边感圣衷。”管世铭在这首诗的后面加了个小注:“狮子园是乾隆皇帝的诞生地,因此乾隆常常到先帝雍正驾崩的忌日到那里小住几天。”管世铭对乾隆出生地的看法,代表了当时一批朝野人士的观点——乾隆出生于狮子园。

  乾隆龙袍所谓的狮子园,是承德避暑山庄外的一座园林。因其背后的山峰形状酷似一头狮子而得名。康熙常常到热河避暑时,雍正以皇子身份随驾。狮子园就是分配给雍亲王一家在热河的住处。

  这样,乾隆朝就出现了皇帝出生地两说“雍亲王府”和“承德避暑山庄狮子园”。后一种说法流传很广,占据优势。民国时期,熊希龄在狮子园发现了新“线索”,还进一步发展出了乾隆身世的说法。这是后话了。

  乾隆皇帝对针对自己出生地的流言蜚语感到很无奈。72岁时,乾隆皇帝在当年正月到雍和宫拜佛后写诗作注,强调说:“余实康熙辛卯生于是宫也。”意思是:我的确是在康熙辛卯年生在这雍和宫,大家就不要再猜想了。7年后的正月,79岁的乾隆又到雍和宫拜佛,写了另一首七律《雍和宫瞻礼》。在它的注释中,老皇帝再一次重申:我确确实实是在康熙五十年生于雍和宫的,并且在其中生活到12周岁。

  可惜,当事人的一再解释澄清,并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嘉庆元年八月,嘉庆皇帝在承德避暑山庄给太上皇乾隆庆祝生日。期间嘉庆皇帝写诗庆贺。作为当事人的儿子,嘉庆皇帝在诗的注解中也加入对父亲出生地的讨论。注解说“康熙辛卯肇建山庄,父皇以是年诞生都是福之庭……此中因缘不可思议。”意义是:我曾祖父康熙在辛卯那年题写了“避暑山庄”的匾额,而我父亲乾隆也是恰好在这年降生在山庄,真是天意啊。嘉庆二年,乾隆的生日又是在避暑山庄过的,嘉庆再次写诗祝寿,再在诗文后注释赞同父亲出生于避暑山庄一说。注释明确写道:皇父于辛卯年诞生于山庄。

  乾隆嘉庆两次写诗和作注,认为父亲乾隆出生在热河避暑山庄。不知道乾隆皇帝有无看到这两首诗歌。他没有对儿子的言论发表意见,直到去世。一时间,“乾隆出生在热河避暑山庄狮子园”说甚嚣尘上。

  嘉庆十二年(公元1807年),嘉庆皇帝命令朝臣编修乾隆的《实录》和《圣训》。《实录》类似于皇帝的官方传记,《圣训》相当于皇帝的文集。清朝新皇登基,都要为先皇撰修《实录》和《圣训》。编成,两本书都呈送给嘉庆皇帝审阅。嘉庆惊奇地发现,这两部非同小可的文献典籍,把父亲的出生地都写成了雍和宫。他当即命令编修大臣认真核查。核查的结果是翰林们将当年的原始记录和乾隆自己的诗都找出来,凡是证明乾隆生在雍和宫的地方都夹上纸条,送给嘉庆审阅。面对官方记录和父亲的亲笔手迹,嘉庆开始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官方关于皇帝身世的矛盾说法将直接动摇皇权的神圣),不得不放弃热河狮子园说。乾隆的《实录》和《圣训》统一写道:“……以康熙五十年,辛卯,八月十三日子时,诞上于雍和宫邸。”

  正如乾隆自己一再强调难以奏效一样,嘉庆的修正也没有削减朝野对乾隆出生地的疑惑。嘉庆死时,关于乾隆的出生地又起波澜。

  嘉庆二十五年七月,嘉庆皇帝到承德避暑山庄狩猎暴亡。军机大臣们要以嘉庆的名义撰写遗诏。其中,大臣们写道:父皇乾隆当年就生在承德行宫,今天我嘉庆能死在这里,也没什么遗憾了。承德的大臣都觉得这没有什么问题,就将嘉庆的遗诏公开发布了,还向清朝的各藩属国发送。

  继位的道光皇帝突然意识到了这一个问题。立即命令各地每天六百里加急,将已经发往地方和琉球、越南、缅甸等藩属国的嘉庆遗诏从路上追回来。朝廷将诏书中乾隆生在避暑山庄的内容涂改成“乾隆的画像挂在避暑山庄”。道光皇帝显然是知道乾隆爷爷出生在雍亲王府的,因此他大费周章地修改父亲的遗诏,登基后又将父亲嘉庆当年认为乾隆出生在避暑山庄的诗都改过来,希望能以此杜绝对爷爷乾隆出生地的猜疑。

  但是嘉庆的诗早已公开流传,遗诏在修改前也被一部分人所看到,道光朝大规模的修正行为,反而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负面感觉。朝野关于乾隆出生地的传闻反而日益流行。这一现象的出现,进一步助长了对乾隆整个身世的疑虑与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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