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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邯郸第一枪

  ●刘伯承邓小平夜谈阵法,邓小平提出攻心战术,蒋介石连发催命符,高树勋陷入两难境地。特别使者王俊南。

  10月12日,上党战役结束的当日深夜,河北省涉县赤岸村。

  晋冀鲁豫军区司令部作战室里,刘伯承司令员抱胸挺立在硕大的作战地图前,透过镜片的目光从邯郸缓缓向南移动,最后停在磁县、马头、滏阳河套的一片沙丘地带,沉思良久,手中的红笔在此重重地划了一个圈。

  坐在室中央正抽烟凝思的邓小平政委眉一扬,笑了:“决心下喽。”

  刘伯承点点头:“我想,除陈赓的太岳纵队继续留在同蒲路方面外,其余参加上党作战的部队全部向平汉线开进,在此布一个口袋阵,把孙连仲的3个军放进来,然后各个击破,你看如何?”

  邓小平把烟蒂往烟灰缸中一摁,站起来:“好!”

  “作战部署上,以1纵队及冀鲁豫军区部队为路东军,以2、3纵队及太行、冀南军区部队为路西军,对敌实施东西钳击。另外,太行7分区3个团组成独立大队,结合太行、冀鲁豫地方武装和民兵,先在黄河至安阳间滞敌前进,以争取时间掩护我主力向平汉线集中,并迫使敌人留置大部兵力布于安阳以南铁路沿线,减少其北进部队。等敌人主力渡过漳河以后,即控制漳河渡口,阻其后续增援部队,关门打狗!”

  邓小平赞许地点点头:“这下子,蒋介石下山摘桃子,抢夺抗战胜利果实的黄粱美梦恐怕做不安稳啦。”

  两人相视爽朗地大笑。

  邓小平又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说:“除主力部队外,我们要动员平汉所有的民兵自卫队参战,另外,在实施军事打击的同时,我们一定要发挥强大的政治攻势的威力,争取大规模瓦解敌军。”

  “是的,这一环很重要,如能争取高树勋部临阵杀一回马枪,不仅要极大地缩短战役的时间,肯怕还要产生更积极深远的政治意义。”

  “怕就怕他决心难下喽。”

  高树勋陷入了两难境地。

  9月底,国民党第11战区3个军齐集新乡,准备向北推进。高树勋暗自思忖:磁县至高邑300华里的平汉铁路已全部由八路军控制,孙连仲要打通平汉铁路谈何容易?既然自己和八路军有了联系,不如先甩开第30军、40军,自己单独率新8军北进,到石家庄去受降,之后投奔冀察边区。主意想定,他立即给刘伯承司令员写了一封信:伯承吾兄大鉴:顷奉复函及王泽(定)南同志归来,敬悉吾兄对弟处爱护之诚。当此日寇已经投降之时,全国正需真正之团结,以建立现代之民主国家。如仍以法西斯来统治,必将走到灭亡之路。弟部奉命挺进石家庄,请兄通知贵方,沿途驻军勿生误会为盼,未尽事宜,由王同志代达。弟高树勋手启10月1日。信毕,高树勋找来王定南,把信中不宜写的事项仔细作了交待,之后要他速去找八路军联系。与此同时,高树勋又电告尚在北京的孙连仲,告之准备率新8军和河北民军先行北上。

  10月3日,王定南带着高树勋给刘伯承司令员的信来到了我河南汲县塔岗情报站,转交了信函并详细陈述了高部意图,我情报站人员立即电告刘、邓首长。刘、邓首长原同意高部单独北上,但中央军委从大局着想,指出高部如过早北进,不管其主观愿如何,事实上将会造成接引和掩护国民党军北上,且可能成为冀中、冀东、平津一带伪军、伪警的团结中心,故应与高商量尽量推迟北进。

  刘、邓首长迅速将这一指示精神转告了争取高部的工作人员,并及时送达到树勋手中。

  再说,孙连仲接到高树勋的电报后,疑心顿起,但他素以圆滑著称,并不直接拒绝,而是借口一个军力量太小,有被八路军吞噬的危险,要他和大部队一起推进。

  高树勋心中的计划被打乱,叫苦不迭!

  节骨眼上,蒋介石的催命符又来了,连连急电孙连仲,命他指挥部队立即北进。

  严命逼迫下,高树勋和另一副司令长官马法五只得于10月14日率3个军向北进犯。

  10月17日,高树勋率部进入民族英雄岳飞的故里汤阴县。在此,高树勋再次派出王定南,要他立马找八路军商讨北上问题。

  10月18日,高树勋部及另2个军进抵安阳城。

  10月20日至21日,高部及另2个军的先头部队涉渡漳河,进入解放区——至此,邯郸战役拉开序幕。

  10月22日,国民党3个军全部渡过漳河。

  10月23日,敌30军在滏阳河东侧之中马头、高木营地区正式和我晋冀鲁豫军区第一纵队接火。

  10月24日,敌3个军全部进入我预设战场,第40军和新8军小部分兵力投入了战斗。但我参战部队遵照刘、邓首长关于“在敌精力尚未耗散、疲惫与挫折,我后续力量尚未到达之前,暂不与敌决战”的指示,只是采取逐点割歼和渗透袭扰等灵活手段,消耗敌实力。

  10月25日,我军各主力兵团陆续赶到,渐成包围之势:

  2纵队2个旅及太行1支队控制了邯郸及其以南之罗城头、张庄桥、陈家岗地区;

  3纵队全部集结于光禄镇、车骑关以西地区;

  独立大队和太行5支队集结于磁县以西地区;

  三面合围,把敌人压在一狭长的地带里——这就是刘、邓巧布的口袋阵。

  这一狭长的“口袋”里,村庄零落,人烟稀少,树木稀疏,且尽是小沙包。孙连仲部3个军被困在这里,人马饮水断绝,工事挖不下去,已成败军之象了!

  当然,最焦躁的莫过于高树勋了!他清楚地意识到:北上已成泡影,而一旦打起来,后果更不堪设想,因为他的部队力量最弱,肯定会成为八路军首先“开刀”的对象。此情此景,他真有“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的感觉了。不过,他心中还有一线希望未灭,那就是王定南还在与我方联系,也许会出现奇迹。

  他便像念叨菩萨一样在念叨王定南。

  ●高树勋违令兵出伏牛山,蒋介石大为光火,孙连仲献计:故擒欲纵。刘伯承邓小平正告高树勋:就地起义!李达和靖任秋夜使敌营。

  “特别使者”王定南正走在通向赤岸我晋冀鲁豫军区指挥部的路上。

  高树勋选择王定南充扮这一角色不是偶然的。

  1944年5月,王定南在河南组织“河南人民自卫军”,同年9月,自卫军被汤恩伯部缴械,王定南亦被捕,押赴汉中。其时,高树勋部正驳守镇平,当他得知王定南要押经镇平时,便留住审问了几次,审问中,他感到王定南说话条理分明,有理有节,像个有学问的人,顿生好感,表示一定要把他营救出来。

  果然,高树勋不食前言,1945年5月,他通过国民党第2集团军总司令刘汝明将王定南保释出狱,并邀来镇平,委以参议之职,留在冀察战区总部。此后,两人时常在一起议论时局,谈天说地,论古道今,十分投机。

  1945年6月,我河南军区司令员王树声奉命率河南人民抗日自卫军自豫西向卢氏、南召一带挺进,拟在伏牛山开辟新区。胡宗南闻讯惊恐,急令高树勋率兵进驻南召、嵩县地区拦阻,高树勋听从了王定南的建议,和我河南军区代表、第3分区司令员兼政委陈先瑞进行了会谈,表示愿意和我党、我军建立联系,后因陈先瑞率部转移,联系中断。

  1945年7月底,高树勋又听说彭德怀副总司令在太行山区,遂在白绸上疾书一封,交王定南去联系。8月1日,王定南从南召县李青店高树勋总部,奔太行山我晋冀鲁豫解放区,不料天气作怪,霪雨绵绵,路途行走十分困难,半个月后才到河南新乡孙殿英总部。在此,王定南巧遇在孙部做地下工作的朱穆之,两人一同结伴前行,8月底至河南伍村,又巧遇从延安回华东的陈毅,回晋冀鲁豫军区的薄一波、滕代远,他们告诉王定南,刘邓两位首长都在河北涉县赤岸,要他去找刘邓两位首长详谈。

  两天后,王定南来到河北涉县赤岸,受到晋冀鲁豫军区政治部副主任黄镇同志和总部情报处副处长申伯纯同志的热情接待,因刘、邓首长正在黎城前线指挥上党战役,翌日凌晨又由申伯纯备快马疾驰黎城。次日,刘、邓从激战的战场回黎城,当即在黎城县政府接见了王定南。刘伯承司令员告诉王定南,彭副总司令已回延安,其具体工作可与晋冀鲁豫军区联系。与此同时,刘伯承司令员疾书一封,中心意思是欢迎高树勋将军派人与我党联系,希望他不断前进,站在人民的阵列。

  这后,晋冀鲁豫军区党委研究了对高树勋部的争取工作。任命了申伯纯为组长,靖任秋、路展、李新农、席一、刘岱、辛良智、郝文祥、徐双海为成员的高部争取工作组,同时派出一个小分队,携电台到河南汲县塔岗情报站,以各种方式与高部建立联系。

  当王定南与刘、邓首长会谈时,正是高树勋违令兵出伏牛山的时节。

  高树勋部原驻伏牛山麓的南召县,抗战胜利后,这支以旧西北系杨虎城部军官为骨干的“杂牌”部队享受了与八路军同等的“待遇”:原地驻防待命。

  接到蒋介石的电报后,高树勋火冒三丈,毅然违令兵出伏牛山,挥师北上,拟至北平以北,接受日军投降,抢一块地盘再说。

  至郑州,为了“安慰”一下蒋介石和重庆军政要员们,高树勋这才给蒋介石发了一封电报,称要到石家庄、北平一带去接受日军投降。

  未接回电,高树勋又连夜率队从广武一带渡过黄河,向新乡开进。

  蒋介石是9月13日在重庆林园官邸接到高树勋的电报和高部进驻新乡的消息的,不由他不冒火,一拳砸在桌子上,把宋美龄都惊动了!

  宋美龄是蒋介石肚里的蛔虫,柔声问道:“达令,又有什么事使你不愉快?”

  蒋介石虽然可以雄视天下,却不敢轻视夫人,三分是怒,三分是真地把情况说明了。宋美龄眼珠一转,提醒道:“孙连仲不在重庆么?”

  蒋介石一声长“哦”,眉眼间都有了笑意。

  翌日,孙连仲奉召晋见蒋介石,蒋介石突兀地问:“你知道高时勋已经出兵伏牛山?”

  孙连仲把双手压在大腿外侧,诚惶诚恐:“知道。”

  蒋介石诧异地一声:“你知道?”

  “这正是属下的意思。”

  蒋介石更加吃惊了:“为什么?”

  “您不是说,华北和东北是两颗定心丸,吃下了就心安了么?我拟率第30军、40军和新8军沿平汉路挺进,占驻华北中心,高不是与八路军有联系么,我正想利用这一点。”

  孙连仲的打算正与蒋介石的计谋不谋而合,但蒋介石不露声色:“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任命高为我的副司令长官。”

  蒋介石眼睛一亮:“哦”。

  “故擒欲纵!”

  9月18日,蒋介石的特使王仲廉飞赴河南新乡,带着蒋介石的任命命令。

  9月19日,蒋介石委派国民党第1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在郑州主持军事会议。会上,胡宗南宣布,高树勋部正式编入第11战区序列,归属孙连仲指挥,同时宣布高树勋为第11战区副司令长官。

  接着,孙连仲传达蒋介石企图打通平汉路,抢占平津战略要点的军事部署,命令第30军进驻北平,第40军占驻邯郸、邢台,新8军进占保定。

  会后,孙连仲找高树勋谈“心”:“建侯兄(高树勋字建侯),你年岁大了,兼任新8军军长太辛苦,具体工作还是交给池峰城吧?”

  高树勋明知池峰城是孙连仲的心腹,孙连仲在打他部队的主意,但他不好当面戳穿,又不想自己牵扯进去,便回敬道:“池峰城赶不上30军副军长黄樵松,等我们占领石家庄后,再交黄樵松指挥如何?”

  孙连仲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其后,孙连仲带第11战区司令部部分人员飞抵北平,部队交马法五、高树勋和战区参谋长宋肯堂指挥。

  9月下旬,高树勋部和其它两个军进驻新乡,王定南带着晋冀鲁豫军区两个情报人员赶回。高树勋看了刘伯承司令员的信和听了王定南的汇报后,十分高兴,当即来到我情报人员辛良智、郝文祥的住处,表示了他的欢迎,并告之:“此地情况复杂,不宜久留,我想把你们留在家里(太太唐宏强处,在西关一家粮店里),既方便联系,又安全可靠。”

  此后,高树勋又任命辛良智为少校副官,并亲手签发了特别通行证。

  9月底,国民党第11战区在新乡完成了向北推进的准备,高树勋无奈间想出了单独北上的主意,为此,他又写信给刘伯承司令员,又发电报给孙连仲,不料,此计划在两边都一样的行不通。

  从此,高树勋被推到了浪峰上。

  10月17日,到达汤阴、逼近解放区的高树勋再次急火急燎地派出王定南与八路军联系。

  再说,王定南通过我情报人员,急如星火地赶至我晋冀鲁豫军区司令部,刘、邓首长又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会见了他,指出:原来我们曾同意高树勋率新8军北上,但现在沿平汉路北进的已不仅仅是新8军,还有马法五的第40军,鲁崇义的第30军,这是蒋介石进军解放区的大阴谋,为此,从整个全局出发,我们决不会允许这3个军继续北进,完成蒋介石的意图。

  王定南一旦明白战局情况,一时哑了。

  刘、邓两首长又郑重地告诉他,希望高树勋从民族大义出发,立即举行战场起义,站在人民方面,配合我军阻止国民党军北上,为国家和人民作贡献。

  王定南不是糊涂人,从刘、邓首长的话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便向和高树勋约定的地点安阳奔去,半路上,我晋冀鲁豫军区的通讯员快马追上了他,告诉他:刘、邓首长要他马上赶去峰峰城。

  其时,我晋冀鲁豫军区前线指挥所已迁至峰峰城矿区。在此,刘、邓首长又会见了他,告诉他:北犯的国民党军已至磁县县城,高树勋部已驻马头镇,要他改途速去马头镇。

  交待完毕,刘、邓首长派汽车将王定南送至邯郸以南,马头镇西北的车骑关村。

  这里是晋冀鲁豫军区第3纵队司令部,陈锡联任司令员。陈锡联告诉他,马头镇内驻的是新8军的一个团,团长田树青思想进步,受我党影响较深,是一支可依靠的力量。

  当夜,王定南由我3纵队一名侦察员送至田树青部。

  王定南到马头镇,想到八路军情报人员曾传给他一个消息,说零点八路军可能会对高树勋部有所行动,又坐不安稳了,立马赶回第3纵队司令部,说为不影响高部起义,恳切要求八路军第3纵队缓停进攻时间。我第3纵队经请示刘、邓首长,同意改变战斗部署,改进攻为佯攻,打打停停,监视其行动。

  10月26日,王定南回到新8军军部,向高树勋传达了刘、邓首长的意见,希望他就地起义!

  就地起义?

  高树勋一下懵了!这于他来说,要在人生道路上作一种彻底改变,且是短时间的,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

  “可不可能有另外的选择?我是说两者之间。”

  “高先生,这怎么可能呢?这是你生我死、敌我交锋的战场。假使不起义,你能违抗蒋介石的北上命令?你能不进攻解放区?你能不和八路军交手?不可能!”

  王定南满怀情绪的一席话,把高树勋说得哑口无言,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之中。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王定南又坐不住了:“高先生,我们再不能当蒋介石的殉葬品了,刘伯承将军说得好,当断不断,自受其乱,现在是您下决心的时候了!”

  高树勋蓦地打住脚步,口里反复念叨道:“当断不断,自受其乱;当断不断,自受其乱……”

  “高先生……”

  “好,我同意就地起义!定南,有劳你再去趟八路军处,请刘、邓两位将军速派代表来!”

  10月27日上午。

  峰峰矿区通住我前线司令部的土路上,一辆褪了色的淡绿色美制中吉普风驰电掣地朝东南方向驶去。

  车后座上,并排坐着三个人:晋冀鲁豫军区参谋长李达,军区情报处副处长靖任秋,还有王定南。

  “听说,李参谋长和高树勋将军认识?”

  王定南明知故问。

  “哦,老相识了,旧西北军同仁。后来,我随赵博生、董振堂参加宁都起义,走到革命队伍里来了。唉,一晃十多年了!不过,靖任秋同志也和高树勋将军是老熟人,你可不知道吧?”

  王定南眼睛一亮:“真的。”

  “我是在1933年察北抗战时和高将军认识的,以后在天津、北平等地也有过来往。”

  王定南听了十分高兴,连声道:“不虚此行,不虚此行,我只有预祝成功了!”

  王定南是10月26日赶去晋冀鲁豫军区指挥部的。他向刘、邓首长汇报了高树勋同意就地起义,请速派人去会谈的要求,刘、邓首长高度重视,便立即决定派和高树勋有过交道的李达和靖任秋前去高部会谈。

  李达、靖任秋、王定南从峰峰出发,行车约一个小时便到达我第3纵队司令部驻地车骑关村。根据王定南提供的情况,李达决定当夜穿越火线,从田树青团防地进入马头镇,然后,再入新8军军部。行前,李达嘱靖任秋以个人名义给高树勋写了一封信,派一名侦察员送田树青转交,当日下午,侦察员带回口信,说高树勋愿速同李达和靖任秋会晤,接迎已令田树青安排。

  是夜,借着夜色掩护,由送信的侦察员带路,李达和靖任秋来到了田树青团部。在此,李达和靖任秋换上了田树青早已准备好的新8军军服,分别配上了中、少校衔。之后由田树青的卫兵送至高树勋总部。

  其时,高树勋正在总部办公室坐立不宁,负责门卫的特务营营长孙元儒急匆匆赶来报告,悄悄说:“有人求见。”

  高树勋一听便明白了,迫不及待地:“他们在哪里?”

  “在特务营营部。”

  “好,我马上去!”

  不一会,高树勋独自一人来到孙元儒营营部,抢先几步进门,紧握着李达和靖任秋的手说:“两位老朋友冒着危险亲临本部,不胜感激,不胜感激呀!”

  李达笑了:“建侯兄何必这么客气?我们一别十余载,早想和你叙叙旧了,只不过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时候!”

  寒暄过后,话入正题。

  孙元儒亲自担任謦戒。

  首先,李达转交了刘伯承司令员给高树勋的信,说:“刘、邓首长托我向你问候。”

  高树勋面存羞色:“多谢刘、邓两位将军关照,建侯无德,冒犯解放区,但这实非建侯本意,是被人所迫。”

  “这一点,我们是看得清楚的,内战的祸首当然是蒋介石。不过,我们也希望你不要再做错事,再走错路,要知道,一个人寻一条正确的路不容易呀。”

  高树勋的羞色更浓重了。

  李达继续作诚恳之谈:“今天,如果高将军能在中国之两种命运、两种前途的大搏斗中,在内战与和平、光明与黑暗抉择的紧要关头高举义旗,脱离蒋介石,站在人民的阵列,其功不小,可与‘五原誓师’、‘宁都起义’、‘双十二事变’媲美呀!”

  高树勋双眼一眨不眨地听李达说。

  李达少许停了一会,为释其疑虑,又说:“我们党对旧军人参加我党的政策历来是论功行赏并给予相当的荣誉和地位。如吕正操同志,原为东北军军官,因不满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在冀中平原参加了我人民抗日自卫军,不久任命为冀中军区司令员,现已是我党的候补中央委员了。”

  高树勋越听越高兴,最终毅然表示:10月30日率部起义!

  这后,高树勋又就起义条件和一些具体事项和李达进行了商榷,高提出如下几点:一是部队起义后,改编为和平建国军,允许他编两个军,并要求把张岚峰反正之杜新民、魏风楼两个师归属他,由他任和平建国军总司令,在毛泽东、朱德总领导之下,和刘、邓同辈;二是允许他驻兵热河,任热河省主席(后改为冀南,以利吸引西北军);三是要求我军歼灭性打击新8军右翼的第40军李振清师,因该师一向反共顽固,对起义威胁最大;四是要求在第30军、第40军撤退时,要求我们不要打,他怕伤旧西北军系之间的感情,担不仁不义之骂名。同时,他还提出了尚在徐州的夫人的安全问题。

  针对这几点,李达明确表示,除驻地问题和要杜、魏两个师的问题要报请延安总部批示外,其余均可应允;至于他夫人的安全问题,亦报告刘、邓首长并电请党中央解决。

  10月28日晨,双方达成一致协议并话别。回到指挥部,李达立即向等候在那里的刘、邓两位首长作了汇报,并就有关问题进行了研究。

  10月30日,刘、邓两位首长向中共中央发出专电:“请军委转告山东陈毅、罗荣桓、黎玉同志:高树勋率新8军与我合作已明朗化,11战区长官部自新乡至徐州开专车一列,内载留守人员及眷属,请加快派人往徐州接出高树勋、王定南两人眷属至我地区并护送来此。事关高之巩固工作,处理情形立复。”

  与此同时,前线指挥部重新调整了作战部署:第3纵队和太行军区钳制30军,佯攻新8军,其他主力部队集中力量打击40军主力的106师。

  ●新8军战场起义,敌30军、40军如潮水般溃逃,刘伯承眉头微微一皱:“逃,往哪里逃?”邓小平指示:“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要信对不起朋友那一套。”毛泽东说:“邯郸是历史名城,就叫邯郸起义吧。”

  10月30日,夜10点,新8军军部。

  高树勋办公室的电话铃骤然响起来了,高树勋拿起话筒,里面传出一个惊慌的声音:“喂,喂,高副长官吗?昨天夜里,共军主力突然对我106师发起猛烈攻击。李大砍(李振清的绰号)顶不住了,部队伤亡惨重,向我请援,可我自身难保,实在抽不出部队,您看在西北老同仁的面上,拉兄弟一把。”

  来电话的是40军参谋长李旭东。

  “这……”

  “高副长官,您再不帮这个忙我就完了。”

  “你的意思是——”

  “派兵火速接替106师防地。”

  “好吧,我尽力!”

  放下话筒,高树勋长长喘了一口气,笑了,立即派乔明礼部接替了106师防地。

  右翼威胁告解除。

  紧接着,高树勋立即召开了田树青、陈明韶、聂志超、周树一、翟兆臣、孙元儒等心腹军官会议。会上开门见山:“诸位出生入死地跟随我多年,现在我请大家来,是商量起义的问题……”

  高树勋把谈判结果和打算一口气说了,与会军官都表示坚决支持。

  次日上午,高树勋又召见了原冀察战区总部参谋长廖安邦,河北民军总指挥乔明礼,新8军副军长马润昌,新8军参谋长王有度,新6师师长范龙章,暂29师师长尹瀛洲等高级军官,表明了坚决退出内战的主张。

  下午,新8军军部移至马头镇。高树勋召集原冀察战区校以上军官训话,正式宣布了就地起义的决定。

  会间,参谋处长袁家洪一蹭而起,满面怒色,高树勋把眼一瞪,“啪”的一拍桌子,厉声问道:“袁家洪,你想干什么?”

  袁家洪又吓得坐下去了。

  另一战区副司令长官马法五是从高树勋打给他的电话中获知新8军起义的。

  “法五兄,我们已陷入八路军的重围,北上已不可能,我决定留在此地,跟八路军合作。现在我已向部队宣布这个决定了!”

  “啊?!”

  “我希望你也留下来。”

  “我……我……不……”

  马法五语不成声。

  “如果不愿意,你就赶快撤走吧,否则……”

  “砰!”高树勋清晰地听到了话筒落地的声音!

  敌30军、40军如潮水般向南溃逃。

  逃?刘伯承司令员的眉头微微一皱:“往哪里逃!”

  有人提出异议:追歼30军、40军的行动会不会影响高树勋部的起义行动?

  邓小平政委笑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要听对不起朋友那一套。各部队迅速出击,把不投降的敌人全部消灭!”

  10月31日下午,马法五率30军、40军20000余人逃到南北旗杆樟、辛庄、马营地区,被我军紧紧包围。

  11月1日夜,我军一部突入敌长官部,敌阵势大乱,四散奔逃,我军趁势分割歼灭,如扫秋风。

  11月2日,战斗结束。

  11月3日,延安通讯社发表消息:“侵入我平汉中段邯郸地区之敌孙连仲属30军、40军、新8军共7个师60000余人,被我刘伯承、邓小平军包围,血战十天,高树勋率新8军两个师起义,反对内战,其余两军(其中有3个美械师)除逃去3000人外,全部被歼灭,俘获甚多。”

  “11战区的副司令长官兼40军军长马法五,11战区的参谋长宋肯堂,40军39师师长司光恺,106师师长李振清,30军30师师长王震,67师师长李学正等高级军官均被俘虏。”

  邯郸战役胜利的消息传至延安总部时,杨家岭窑洞前一片静谧。

  朱德总司令手持电报快步走进毛泽东的窑洞,兴冲冲叫了一声:“主席。”

  毛泽东正俯身在一张硕大的地图上凝神,闻声抬起头:“哦,总司令,什么事使你这么兴奋呀?”

  “主席,邯郸又打了一个漂亮仗。”

  “是么?”毛泽东安详地笑了:“情理之中,意料之中。不过,这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国民党进攻华北的大门堵死了,看来,蒋介石又会要掂量掂量双方谈打的砝码?恩来同志在重庆也就要少费些口舌啦。”

  “哦,”朱德把手中的电报递给毛泽东:“重庆也刚来报,国民党代表就我党提出的3条停火建议作出了6条反答复,口吻有所松动。”

  “老把戏。阎王爷怕恶鬼,善恶无度。”

  “看来,我们和蒋介石在磨盘上还有一阵子磨啰。”

  “是呀,上党一打,和他签了个双十协定;邯郸一打,他又提出个6条反答复。依我看,我们还得打几个上党、邯郸战役,甚至要大动干戈,这天下才会太平。”

  “主席,邯郸战役争取高树勋部反正,功不可没,我们要切实推广这一条经验。”

  “攻心者为上,古来经验。邯郸系历史名城,我看,就把高树勋的这次起义定为邯郸起义如何?”

  “好啊!是不是立即去电嘉勉?”

  “当然!”

  说话间,毛泽东顺手拿起纸笔,沉吟片刻一挥而就:建候吾兄勋鉴:闻兄率部起义反对内战,主张和平,凡属血气之伦,莫不闻声拥护,特电驰贺,即颂戎绥。毛泽东书完,念了一遍,问:“总司令?你意如何?”

  朱德会心地笑了。

  毛泽东把电报交给值班参谋,叫他立即送去拍发。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到那张硕大的军事地图上,渐转凝重,嘴中近乎是一种哼了:“哦,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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