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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讲 乘时

  乘时就是追随时代大环境。我们无法选择时代,却可以顺应时代。我们无法主宰潮流,却可以跟随潮流。凡有大作为的人,无不是乘时而动。逆时而动,逆流而行,或错过良机,都难以成就大事。即使追求一般的成功,也应该抓住机会。

  同治六年,那时太平天国运动已经镇压下去,曾国藩跟他的幕僚赵烈文说:“成就大事,往往运气占六分,人事占四分。”赵烈文应和说:“老师说得对。《易经大传》也讲,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奉天时”就是“乘时”。六分运气(天时),四分人力,可知曾国藩把“乘时”看得比主观努力还重要。这是针对成就大事来说的,而在别的方面,他就主张在人不在器,人比武器重要。

  曾国藩的启示

  追逐天下大势,方可成就伟业。

  今日社会成功的途径很多。一是在政府任职,政治领域一直保持着它的权力优势,总统大选总会成为头条新闻。二是追求经济/财富上的成功。三是娱乐、影视、体育界的超级明星,他们被少男少女追上了天。四是在文化、艺术、科研领域作出重大贡献的人,常常被尊称为专家、学者。

  不论在哪个领域有所成就,超越了昨天的自己,都可以说成功,只要肯努力,谁都做得到。成就大事却没那么简单,几乎只集中在政治和经济两个领域,必须与很多人协同工作。事者,势也。势就是权力(也当包括地位、声望等等,金钱也是一种权力)。没有权力,你不能成事。

  黑马,冷门,这种成功确实给人惊喜,但机会又有多少?大家懂得概率论。相反,新生事物因为新,空白多,好出成果,因此成功的机会最多。张艺谋与余秋雨相比,哪个名气更大(妇孺皆知)?当然是张艺谋,因为电影电视是今天的艺术主流,文学与学术已经退居其次。赚钱也是如此,赶上热潮,才能又快又多。中国要继续大力发展经济,学历史的与学经济的相比,哪种人才更受欢迎?所以说,最热门的地方机会最多。唯有思想者才冷眼旁观。

  如果你想成就一番事业,又快又好的办法就是乘时,唯有立在时代潮流的浪尖上,最易夺取功名。当然也更容易被打倒,这个世界是辩证的。个人就像一滴水,只有赶在时代潮流的最前端,才能最快地流入大海。

  曾国藩那个时代,成功的标准几乎只有一个,就是做大官、做清官、做好官。成功的途径也只有一个,就是参加科举考试。曾国藩很幸运,27岁就考中进士,有了做官的资格。不过,要做大官、做清官、做好官,还必须:1.要有学问,以提高声望;2.博得权贵赏识,以便被提携。上头都不知道你,怎么提拔你?上头都不喜欢你,怎么重用你?考中进士,已经走好人生第一步。要做大官、成大名、享大福,还得加倍努力。与曾国藩同时代的那些汉族文臣,几乎都是学问高深的人,官越大,学问越高。

  无心之语的刺激

  曾国藩生于1811年,比辛亥革命早100年,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唯一法门,就是参加科举考试。通过秀才、举人、进士的三级选拔,成为国家的预备官员,也就成了社会上的大爷,至少普通百姓得让着你、宠着你、尊敬你。

  曾国藩从7岁开始,在父亲的私塾里读书,为科举考试而努力。这是他在社会和家长的安排下,被动地追逐人生目标,可谓被动乘时。

  19岁那年,他和弟弟离开老家,去衡阳读私学。

  据一份不十分靠得住的资料说,有一次,老师让他背书,却不流畅,老师骂道:“你将来要有出息,我给你打伞!”这话伤害了一个年轻人的心。

  考中进士、衣锦还乡之后,要去答谢师门,他特意带了一把伞,告辞出来,跟老师说:“糟糕,老师,我把伞落在你家了。”

  等老师取过伞来,曾国藩说:“谢谢老师给我拿伞。”

  看曾国藩走得远了,老师回到屋里,猛然想起数年前的话,满脸愕然。

  老师的刺激,大概是曾国藩发奋读书的开端,还说不上是有志于学。因为受到刺激而发奋,这种事经常有,但结果如何,还要看你怎么努力。有愚而不能知者,有知而不能行者,有行而终见弃者。

  曾国藩的启示

  有决心,无毅力,行百里而九十者,都无法成就大事。

  这也表现了曾国藩的某些性格特征,一饭之德必尝,睚眦之怨必报,跟后来主张多杀人有一点联系。

  曾国藩22岁考中秀才,之后去长沙,到著名的岳麓书院深造。岳麓书院就像今天的湖南大学,是湖南省的最高学府,岳麓书院也正被湖南大学所环抱(毛泽东也在那里读过书)。去那里的第二年,曾国藩考中举人。同年深秋,动身去北京参加由朝廷主持的会试,但他没有考中,也不在意,因为他没有想一举成名。乡巴佬进京,一待两年,收获很大,开阔了眼界,也结识了不少人,可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钱花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回家。路上借了一笔债,还典当了衣物,才凑够钱,买了一套二十三史。

  回来以后,发奋苦读,一年没出门。两年后再去北京,竟然考中进士,是年27岁。曾国藩自己承认,正是第一次北京之行,他才开始立志学问,那年24岁(孔子说自己是十五有志于学)。在当时来说,这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功。不过,到了京城之后,还必须继续努力,才能做大官、成大名、享大福。

  曾国藩的启示

  伤害也可以是一种动力。

  曾国藩的情况就是这样,老师的伤害不过是一种刺激,24岁开始进入自觉状态,主动、积极地参加科举考试。

  这时他对乘时的认识还是模糊、盲目、初级的,要等到30岁上,才对乘时形成完整、全面、深刻、理性的认识。难怪民间说,30岁以前是爹妈给的,30岁以后是自己给的。

  称其为乘时,并不是牵强附会。那个年代,他不参加科举考试,还能做什么?洪秀全考了十四年,没有成功,迫不得已,才造反。左宗棠三次未中,一怒之下,不考了,要不是洪秀全造反,他大概要教一辈子私学。

  三十而立

  考中进士之后,曾国藩入翰林院深造。翰林院是读书养望的地方,为国家储备人才,为朝廷培养高级干部,除了读书编书之外,一般没有具体任务。虽说可以做官,但是官大官小,名高名低,还要看各自的造化,曾国藩再次面临新的挑战。混得好,自然能往上爬;混得不好,至少也是个从七品官,类似今日的副处长、副县长、副团长、副教授、副研究员、副主任医师,或者别的一个副……。像杜甫那么伟大的诗人,也只得到一个从七品的官。

  曾国藩混得如何?27岁进去,29岁定为从七品,一直到32岁初,还是从七品。不过,32~37 岁五年之间,却节节高升,连越十级,官至正二品,比今天的省长部长都还高两级。即使今日,我们越来越追求速度,也少有人爬得那么快。究其原因,一是他自己有本事,很努力;二是争取名士指点,得到权贵提携。

  曾国藩参加科举考试就是为了功名,还写过一句诗:古来名利客,谁不到长安。既然已经做官,当然希望官越大越好,名越响越好;办法嘛,只有一个,就是继续读书。

  功名心其实是件好事,它支撑了中国文人两千年来的奋斗意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经由清朝一位著名皇帝的倡导,又被表述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个理想是崇高的,也是极严格的,甚至要求禁欲,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你不能做爱,更不能娶妻纳妾。曾国藩本人曾惹来一片骂声,说他是一个穿着长衫子的虚伪男人(伪君子,伪道学),因为他在咸丰皇帝死的期间娶了一个小老婆。

  他继续钻研的几本书,其实小时候就背熟了,现在必须做到另有体会,才能得大官享大名。这个时候,他已经在主动乘时,治学是追求功名的唯一选择。不过,他没有名师指点,也没有朋友切磋,完全依个人兴趣而读,大半年下来,没什么长进。本来对做文章还有一点信心,不免沾沾自喜,结果却发现,别人早已走到前头去了,追都追不上,那使他很伤怀。看来想靠文章出名是做不到了,必须另找出路。

  问题是,读什么书,又该怎么读,曾国藩并无头绪,就找名人著作来读。30岁那年夏天,他去琉璃厂买来《朱子全书》。三天之后,又去向当时名气很大的学者唐鉴请教。唐鉴是他的老乡,湖南长沙人,官至太常侍卿(三品),后来加恩赏二品卿衔。唐鉴一席话,如醍醐灌顶,震醒了曾国藩,让他明白了很多事,原来治学的方向也就是仕途的方向,要做大官,还必须有大学问。那正是他的人生理想,既能读书,又能有所成就。从那一刻起,他算是真正自觉地乘时了。

  唐鉴的话,今天可以看到痕迹的,大概是“为学只有三门,曰义理,曰考核,曰文章……”按照唐鉴的说法,义理(理学)是治学的根本,考核(考据学)求粗而遗精,文章本是小技,一点不难,经济之学(经世致用之学,当时被视为做官术)本来就在义理之中,无非多看史书(历代典章制度)。

  唐鉴的话,今天看不到痕迹的,大概是清朝的学术演变与政治之间的关系,朱东安先生有系统论述,大略如下:

  清朝以少数民族入主中原,以马上得天下,不能以马上治之,经过认真比较,发现程朱理学所信奉的伦理道德,尤其是三纲五常、君为臣纲一条,很对他们的胃口,就把程朱理学定为治国基本理论。以康熙推崇得最勤奋、最成功,他自己就是一个理学家,其深度连一些儒学耆老都不能测。

  下层人民以天地会为代表,武装反抗满清统治,金庸先生有一本武侠小说,名字叫《鹿鼎记》,里面的主要人物陈近南、韦小宝,都是天地会的重要头目。以明朝遗老为代表的汉族士人,也不肯与满清合作,他们以笔为武器,表达自己对前明的怀念、对满清的仇恨。武装反抗遭到武装镇压,文字反抗遭到文字狱迫害。韦小宝那个可爱的双儿,她先前的女主人,就是遭文字狱迫害的死难者的家眷。

  另一部分汉族士人总结经验教训,采取了更隐蔽、更高明、更曲折,且合法的斗争方式。他们通过有理有据的考证,证明程朱理学的经典著作是伪造的。那些经典著作历来被认为成书于2200年前。有一位汉学家用三十年时间写成一书,列举一百二十八条确凿证据,证明《古文尚书》是伪作。连那个弄虚作假者的时代和姓名,也被另一位汉学家考证出来。朱熹的《周易本义》一书,采用了宋初某个著名道士的河图洛书说,结果也被证明是编造的。他们以釜底抽薪式的一击,证明了满清统治者精心扶植的思想武器是靠不住的假货,还有谁信呢?考据学由此兴旺起来,创造了一个光辉灿烂的学术时代,理学反而少有人问津。

  但是,当声势浩大的白莲教起义爆发之后,这种不合作态度就开始改变了。白莲教起义发生在嘉庆初年,是康乾盛世的转折点。经过那场大动荡,汉族士人认识到,只有镇压各种反抗,维护满清王朝的统治,才能保住自己的饭碗,他们与清王朝是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加上清王朝的拉拢、分化政策,以及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使反清复明的民族仇恨也逐渐淡化等等原因,汉族士人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如何解决社会的现实问题上来。

  盛极一时的考据学经过乾隆、嘉庆两朝的发展,终于在道光年间,被经世致用之学所取代。道光后期,鸦片战争爆发,经世致用更被推向高潮。

  这些东西曾国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突然有人说起,听得他心都亮了。曾国藩在日记里,在给兄弟的家书、朋友的信札中,反复述说这种耳目一新的感受,说他看到一种茅塞顿开、豁然通达的新气象。也正是经过唐鉴点拨,曾国藩才真正踏入治学门径。从此之后,曾国藩彻底明白科举考试、做学问与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之间的关系,辨明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这就是曾国藩想有一番作为的自觉乘时,那时他30岁。

  他就从文章转到理学上来,开始“治经宜专一经”的读书道路,也就是先把他买回来的《朱子全书》读完、读懂、读透。第二年冬天,在一位显贵学者的指导下,曾国藩又开始修习检身之要。那是一种静坐工夫,把读书和修身结合起来。具体做法就是静坐思考与写日记,把每天的行为、欲望,一点一滴都记下来,在静坐的时候,一日三省吾身。也就是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论。

  以孔子为首的圣人们天真地以为,通过这样的修炼,就能把学术、心术、治术贯通一气,学问提高了,道德也就提高了,治理国家的本领也提高了。孔子是不幸的,生活在一个兵荒马乱、道德沦丧的时代,像他那么著名的人,还常常吃不饱饭,到处流浪。他整天想的就是要挽救混乱中的国家,解救被水火浸泡的小民,而对做大官、得大名、享大福之流的副产品不屑一顾。他的思想被逐渐演变成一种带有浓厚理想主义色彩的教育/治国方法,连续不断地施行了两千年,到后来竟成了宗教。这是他“像狗一样落魄”时所不敢想的吧,这也该是他所自豪的。

  曾国藩开始用理学家的修行办法来要求自己。每天静坐一个小时,记下各种不正确的欲念行为,传给朋友、同事看,请他们提出意见。也经常去拜访那位显贵学者,像弟子一样虔诚,一位勤奋而有天分的青年。学者也乐意帮他,写了很多批语。这位显贵学者名叫倭仁,满族人,官至大学士,正一品,再没有比他更大的官了。

  曾国藩的启示

  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修身工夫却做得不怎么好,常常静坐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到醒过来,就在日记里痛骂自己,过了十几天才渐渐适应。他身体本来就虚弱,这一修身静坐,凡事检讨,搞得他很紧张,不过两个来月,就患上了失眠症。再坚持二十几天,突然吐起血来。

  曾国藩很沮丧,知道自己做不了理学家了,跟两个弟弟写信说:“我身体本来就弱,现在耳鸣不止,稍稍用心,就觉得困顿。我也常常这么想,既然老天让我无法苦思,那是老天不让我成就学问啊。所以这些天我心灰意懒。只要得到一个差事,去地方上做官,还了旧债,就辞官回家,不再惦记什么功名利禄了。”

  那只是他一时的冲动。很快,他就根据个人的身体状况,大胆地放弃理学家的修身方法,而把精力放在自己感兴趣的文章上面。静坐修身不搞了,写日记这门工夫却坚持下来,一直写到他过世的前一天。读书的范围也大大扩展,什么理学、考据、经济、词章,凡是好书,他都看,只是仍然最偏爱诗文。他的学问之路其实在朝自己的方向发展,不管门派之别(儒家五派常常相互攻讦),是一条全面发展的道路,所谓采众家之长也,“务为通儒之学”,通儒就是什么都精通的大学问家。

  做文章就是为了出名,出名了自然好做官。他自信地说:“这样坚持下去,即使不放外做官,也会在道德文章上有所成就。”他是汉人,要做大官,必须名声好学问好才行。

  他所交往的那些学问朋友,都在京师有一些名气,也都是做官的。倭仁官至大学士,正一品,还是同治皇帝的老师。唐鉴官至太常侍卿,后来授正二品衔。吴廷栋官至刑部侍郎,正二品。最小的是国子监学正,正八品……

  与他们交往,不仅增长了曾国藩的见识,更让他在士林与官场获得一种良好的名声,这给他的官运铺出一条道路来。后来,他在长江一带跟太平军打仗时,给弟弟写信说:“过去我在北京的时候,还是有一些清望的。”他的学生更说他是“名称重于京师”。他的好名之心有多强呢?他的日记中有这样的话:“今早,名心大动,忽思构一巨篇,以震炫举世之耳目……”

  他在学林士人中建立了一种好名声,仕途上也出奇顺利,37岁就官至正二品,因为他得到权臣穆彰阿的青睐。穆彰阿愿意帮他、看得起他,首先是因为他自己有本事。清朝一贯限制汉人,曾国藩也没有政治背景,很难靠一味巴结来升迁,因此他在学问上所获得的名声,以及在钻研学问时发展起来的远见卓识(才需学,学需识),就成为他仕途的基础。

  曾国藩无意中把治学的方向从文章转到理学上来,再主动向唐鉴请教,向倭仁请教,积极与各类士人交往,更结识了权臣穆彰阿,为做大官铺出道路来,终于完成生平第一次乘时。

  这一次乘时,开始是凭着某种直觉做出的,却歪打正着;在与各种士人的交往中,尤其是在见到穆彰阿之后,他深刻领悟到乘时的重要意义,因而既坚持着学问,也不放弃穆彰阿。从学问中得到的清誉,还有穆彰阿的提携,是他乘时的两把宝剑,也是时代特点,他只有努力追随,积极适应。也正因为此,加上别的一些鲜为人知的原因,他37岁就当上大官。在他那个时代,这算是一个巨大成功。

  一次挫折

  如果不是太平天国运动,曾国藩看得到的政治前途,大概有两个,一是成为显贵学者,既有学问,又得富贵;二是如果赶上一个好皇帝,还能成为一代名臣。

  1850年2月25日,道光帝死了,咸丰帝上台,才19岁。即位二十余天,大概刚办完父亲的丧事,咸丰帝就下令征言,要各大臣针对时政,据实直陈,封章密奏。曾国藩似乎看到了希望。这希望一是为挽救贫弊、混乱的国家,二是实现个人的政治抱负,也就是他的功名心,如果运气好,他将成为一代名臣。有雄才大略的皇帝,才有功名巨伟的臣子。

  他一连给咸丰帝写了十四封奏章,最重要的有三封。

  一是谈人才问题。他看到那些做官的,个个贪财怕死,不干实事的多,有气敢往的少,一旦将来有事,国家就没有人才可用,建议要重视人才的选拔、培养、考察。曾国藩的看法是对的,太平天国都占领江南半壁江山了,咸丰帝也没找出一个能够与之相抗的人才来。

  二是《议汰兵疏》。他在兵部待过,知道全国绿营兵已衰朽,又听说广西兵乱爆发之后(洪秀全1851年1月11日在金田起义),广西三万七千兵,竟无一人可用,因此提出三项建议,就是裁兵、节饷、训练,通过减少数量、加强训练来重铸战斗力。咸丰帝只是嘉勉了他,却没有动静。眼看大局已坏,现在却报国无门,曾国藩着急、愤懑、愁苦,对新皇帝有些失望了。

  大概一个半月之后,他又上了一封奏章。这回不是建议,而是批评,批评年轻的皇帝谨于小而忽于大:某大臣小步跑失检被参,某大臣道旁叩头不当被参,这种小事皇帝也要管,而像广西兵乱那么大的事情,却连一张军事地图都不挂出来研究;自从征言以来,大臣的奏章不下百余,都以“毋庸议”了之;选拔人才时,只看毛笔字写得漂亮不,而不看文章思想。

  这封信言辞激烈,批评直切,稍微歪曲一下,就会变成一篇诋毁文章,把皇帝说成是一个思想浮浅、流于形式的骄矜之人。咸丰帝看了,勃然大怒,当场就把信扔到地上,要治他的罪。幸好咸丰帝的老师在场,苦苦劝说,才熄灭怒火,转而“优诏褒答”,显示了皇帝的宽宏大度,成为一时盛传的美德。

  曾国藩逃过此劫,原因何在?无非是有人说情。说情的两个人,一是皇帝的老师,他叫祁隽藻,跟穆彰阿政见不和,官至大学士,正一品,曾国藩还写过二百六十个一寸见方的大字送给他;另一个人叫季芝昌,官至闽浙总督,从一品,是曾国藩中进士的主考官,师生关系。

  这一回乘时不成功,原因在于他对咸丰帝存有幻想,希望他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曾国藩的启示

  做事情有一个重要法则,就是确认前提的真实性。

  咸丰帝下令征言,决心大,却不能执行。一是限于他的政治经验,二是他缺乏康熙那样远大的政治胸怀和宽广的用人雅量。康熙用旗人,也重用汉人。按照一般情形,既然你曾国藩提出了裁汰兵员,加强训练,那就着你去办妥此事,我作为皇帝,在人力、财力、物力方面多多支持你就是了;由于你是汉人,不大放心,就想办法分你的权,限制你,监督你。咸丰帝却没有那么做,一来当时局面还没有坏到生死存亡的境地,洪秀全还没有直接威胁京师,二来咸丰帝才19岁,对自己颇有信心,白莲教都可以镇压,广西乱匪自然也可镇压。事实证明他的信心是盲目的,既没有看透清朝内部的腐败衰朽,也不了解洪秀全的声势。咸丰后期,这种情况才得到改变,因为朝廷已经无人可派,也无兵可派,只有依靠曾国藩和他的湘军了。

  对曾国藩个人来说,尽管冒了遭遇不测的风险,却是一个胜利。信是写给皇上看的,当然要深思熟虑之后才动笔,因此能够较早思考用兵与建军问题,那对后来创建湘军肯定有帮助。不过,要等到在湖南办团练时,他才决定重起炉灶,别开世界,另外建设一支军队。

  归结起来,曾国藩这次乘时有三点值得注意。

  一是直言敢谏。有些大臣是官场上的老狐狸,咸丰帝年轻气盛,一时看不明白他的底细,就来个装傻,沉默。官气太重,固然可以坐稳你的官,却不能成就大事。要想成就大事,就得有某种胆量。

  二是能说出有效的解决办法。凭着个人勇气,一通乱说,说不到点子上去,还不如不说。这要求有胆有识,方可成就大事。

  三是看咸丰帝不喜欢,立刻就不说了。这就是官场上的见风使舵,也算察言观色、见机行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像屈原,楚怀王不听,就着急,就乱骂,他本来有能力挽救祖国,却因为不懂得适时沉默,反而被小人陷害,结果被贬到江边去发牢骚,固然写成千古不易的名篇,却没能挽救他的国家。冒死直谏的人,可视为忠臣,未必能称明智。

  总之,既然咸丰帝下令征言了,就应考虑及时跟进,不能等待、观望。至于说如何进言,要讲究方法、技巧、策略,一是要敢说,二是要能说,三是要灵活变通,是继续说,还是停止不说,视具体情况而定。此后,曾国藩再也不直接说皇帝的坏话了,写奏章也小心用词。这也算他的一个收获吧。

  不过这只是一次小的乘时,算不得大时代背景下的乘时。下令征言不过是年轻皇帝心血来潮,并没有成为一种国家政策。何况天下形势最主要者,已经不是什么纳言进谏、做个名臣,而是严重的内忧外患,是中国不可避免地卷入整个世界,遭到发达国家的侵略、奴役、霸占、殖民。如果咸丰帝是一个明君,大胆使用曾国藩,改革时弊,整顿吏治,说不定曾国藩会成为一代名臣。这是一种假设,天下形势已经变了,所以他得不到那个机会。

  但他在这里所表现出的“澄清天下”的胸怀,为后面镇压太平天国奠定了若干基础。

  临危受命

  咸丰二年(1852),曾国藩得到去江西做主考官的差使,立即收拾东西,从北京南下。一个月后,走到安徽太湖县境内,得到家人来报,说母亲去世了,曾国藩就掉转船头,回家奔丧去了。原本打算走水路,由长江转入湘江,再到长沙。路过武汉时,湖北巡抚告诉他,长沙已经被太平军包围,就改从陆路回了湘乡白杨坪。

  儒家以孝治国,凡死了父母的人,一般要在家守孝三年。如果是当官的,也要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家守制,这叫丁忧。情况特殊时也可以不回家,但要经上头批准。曾国藩急急回家奔丧,就是这样。

  他回到家中,办完丧事,本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他家住在高嵋山下,属衡山余脉。有孝在身,当然不好意思去衡山,但在高嵋山下转转还是可以的。那里的小桥溪流,尽管阔别了十四年,大都还是熟悉的。不过才三个多月,他就接到皇帝命令,要他在湖南省帮办团练。

  他在乡下歇着的时候,全国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洪秀全的起义部队节节胜利,于1852年12 月开始攻打武汉。从武汉北上,可以直达北京。咸丰皇帝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不仅调集大军围追堵截,还迅速命令各在籍大臣帮办团练。曾国藩是第二个被任命的地方团练大臣,可知咸丰帝还记得他这个触怒天威的人。

  1853年1月8日,咸丰帝任命曾国藩为湖南团练大臣。1月12日,天平军攻克武昌,并集结十万大军,号称五十万之众,浩浩荡荡,沿长江而下,攻打南京去了。1月21日,曾国藩在老家接到命令。3月19日,天平军攻克南京(金陵)。

  曾国藩很为难。他想做一个孝子,就不宜在母丧期间外出公干、墨从戎(,丧服中的麻带,在首为首,在腰为腰)。一年前,江忠源墨从戎时,他还极力反对,现在轮到自己了,理当拒绝,就给咸丰帝写信,请求在家守孝,不去办团练。

  信还没来得及发出,湖南巡抚就来信说,武昌已经失守,湖北巡抚也战死了,形势非常危急。当夜,曾国藩的一个朋友郭嵩焘也登门拜访,他是受了湖南巡抚的委托,专程来劝说曾国藩的。

  郭嵩焘跟曾国藩说:“公本有澄清天下之志,现在不乘时而出,却拘守孝道,如何对得起君王父母?而且墨戎,本来就是古制。在家守孝是古制,墨从戎也是古制,还犹豫什么呢?”还去动员曾国藩的父亲。老头子似乎深明大义,只说了一句话:“郭嵩焘的话是对的。”曾国藩遂决定出山,收回了写给咸丰的奏章。

  不过才四天,曾国藩就完全改变了想法,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形势急转直下,不容他安心山林。最初,他跟咸丰帝一样,都轻视了洪秀全,广西离北京遥远得很,听起来当说故事,没有什么亲身感受。现在,太平军距他不过几百里,湖北不保,湖南也就危险,何况湖北巡抚也战死了,这个人他也认识,就不能不心动,甚至感到震撼:广西乱匪来势凶猛,绝对不是什么小毛贼。在家守孝,既无法保全自己,也无法实现忠孝两全的理想。一年前他劝说江忠源不要墨从戎,主要是因为他跟朝廷一样,还没有认识到太平天国的力量,既然是毛贼闹事,大局没坏,当然以奉守孝道为先。

  二是曾国藩个人的考虑。他是一个热爱荣誉的人,功名心非常旺盛。“公本有澄清天下之志”,这未必是郭嵩焘的恭维话。郭嵩焘本在京师翰林院读书,两人一直有往来,对曾国藩比较了解,按理不会凭空乱讲、任意编造。如果只是危害乡里的小毛贼,曾国藩大概是不屑于亲自动手的,这也是他在家服丧时编写《保守太平歌》的初衷。现在他们从广西打到了湖北,连湖北巡抚都战死了,哪里还是什么小毛贼?镇压叛乱,留名青史,他们不可能想不到;没有想到的,可能就是太平天国差点颠覆清朝江山。

  皇帝的命令,父亲的批准,还有湖南巡抚与郭嵩焘的劝说,是曾国藩最好的下阶石。即使没有郭嵩焘,随着形势发展,他也会出来。

  结果如何呢?一方面吃了很多苦,在长沙被士兵追杀蒙羞,也吃了不少败仗,又三次自杀未遂,还被咸丰帝冷嘲热讽,在江西、在祁门还差点丢了老命;另一方面,十年辛苦没白费,最终镇压了太平天国运动,成就盖世功勋,获得圣贤美誉,名垂史册。

  这里简单勾画一下镇压太平天国的经过。

  咸丰三年(1864),他以团练大臣的身份在长沙和衡阳练兵,创造性地把团练分成团与练两个概念,为自己编练军队找到理论依据。别人以为他的湘军不过是民兵,事实却证明,他的民兵不仅镇压了太平天国,淘汰了清朝的正规军,还影响到中国20世纪初期三十年的政治格局。

  咸丰四年,开始带兵出征,尽管有岳州之败、靖港之败,却为清政府第一次打了大胜仗,连续攻克武昌、黄州等城,出兵才十个月,就打到九江来了。

  咸丰五年至咸丰七年,有湖口惨败,水师被分割,炮船损害严重,陆军也被一分为四,塔齐布死了,罗泽南死了,都是他的心腹大将。他本人也坐困江西。如果不是石达开被调回南京,曾国藩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咸丰八年,从老家复出。

  咸丰十年,授两江总督,全权指挥大江南北水陆各军,成为整个清朝权力最重的汉人。

  咸丰十一年初,在祁门镇数次遇险,老命都差点没了,却轻松活过来,赶紧移驻到长江边上去。从那之后,再也不亲临前线。也是他亲自带兵而“三战三败”的最后一次。

  咸丰十一年八月,攻克安庆。太平军精锐损失惨重,陈玉成也在城破不久被害。整个战事明显朝曾国藩一边倾斜。曾国藩的名声更隆、权力更重,身兼六位地方大吏之职责。

  同治三年,攻陷南京,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宣告失败。为了不落一个功高震主、功成身死的悲惨下场,曾国藩主动裁撤湘军,解除清政府对他的疑惧,结果皆大欢喜,清政府不用担心他造反,他也保住性命,保住圣贤名臣的美誉。

  后来剿捻军、办洋务,都是以镇压太平天国为基础的。

  应名出山办团练,这是曾国藩一生最重要的一次乘时,也是一次不容错过、无法再来的一次乘时。这种机会只有一次。

  不仅他,胡林翼、左宗棠、李鸿章、江忠源,甚至连薛福成等人,都是因为参与到这次军事镇压活动中来,才能够建立功勋、留名史册。尤其是左宗棠,40岁了,还不过是个秀才、湖南乡下的教书先生,如果不是这次乘时、参与镇压太平天国,有谁会知道他?他不参与镇压太平天国,也就不可能有后来的收复新疆,更得不到民族英雄这个荣誉。收复新疆是湘军唯一一个有民族气节的壮举。40岁之前跟他一样命运的,多如牛毛,而能像他一样翻身的,历史上可没有几个。

  如果曾国藩坚持要在家守孝三年,结果会怎样?一种可能性是死在混乱之中。他是朝廷二品高官,目标过大,难以藏身。不过,他不会选择坐以待毙的,他不会那么傻。以他的为人和性情,即使咸丰帝不命令他出来,形势也会逼他出来,或者说他自己也会主动出来。

  案例:关于企业成长的话题

  从曾国藩热中科举来说,应该去学习当前最热门的专业,还必须有至少三十年的发展空间。固守某个领域,持之以恒,功夫深了,也会成功,而想成就大事,却必须在“乘时”上有高明的判断。昙花一现,哪里能够成就大事?

  要想成就大事,必须走在主流的最前端,并且需要勇气、智慧、人才等诸多要素。有能力做领导者的话,就莫谦虚,大胆做去好了。没有那个能力,就做好一名跟随者,紧随其后,多做改良,也是一种贡献。不论是潮流的领导者,还是跟随者,大都有其成就。实在不行,就做好本职工作,平安也是福嘛。

  这就要求我们给自己做一个恰当的人生定位。

  “乘时”还要考虑两点,一是看不看得清大势;二是看清之后,敢不敢去参与,有没有无所畏惧的决心和破釜沉舟的勇气;三是能不能做成,“重在参与”是说给老百姓听的,手段无所谓,结果最重要。

  曹操打算讨伐张鲁。司马懿对他说:“刘备用诡计俘虏刘璋,蜀地人心不服,他又想夺取江陵,这是危险的事情。因此也是破蜀的好时机,不容错过。今若列兵示威,益州人心震动,乘时而举,必能成功。圣人不违时,也不失时。”曹操说:“人不知足啊。既得陇,又望蜀。”终于没有听司马懿的意见,而失去取蜀良机。

  又拿财富来说,做一个有钱人,立志比乘时重要。任何生意,都可以成为百万富翁、千万富翁。若想成为大富豪,只靠立志却不够,还必须乘时。乘时包括两个内容,一是跟着产业形势走,二是跟着国家政策走。中国这些年来,电器、股票、电脑、网络、房地产……,热潮一波又一波,真正赶上了的有几个?电脑产业造就了一大批富翁,也造就了联想这样的大企业,中国十四亿人,有多少在做电脑生意?做房地产的就更少。

  是不是一定要有钱才能做房地产?不是的。如果总是走在形势后面,那你总是觉得资金不够。走到前头的人,没有资金也能发大财。

  有一搞房地产的,最初他什么都没有,没钱,没地,没关系,也不认识什么人,只有一个想法。那时他三十好几了,成熟而有干劲,是那种敢想敢做的人。

  他先去找到村支书,说能不能拿出一块地来开发房地产,村里出地,他负责开发、销售。村支书说行,反正不掏一分钱,那就做。

  拿到地皮后,他就开始跑建筑队。大建筑商不理他,就去找小包工队。小包工队愿意做,但他们也没钱,说:“我们租那些重型设备,什么挖掘机、推土机、搅拌机,一定要先给钱。你至少要把租设备的钱先付给我们。”

  没钱,钢筋、水泥也买不回来。

  该死的钱、钱、钱!

  苦思冥想,他找到一个办法,以开发出来的房子作为交换,包工队给几套房子,设备商给几套房子,材料商给几套房子。总之,统统以房子做交易。

  他以极大的热情推销自己的产品(大胆设想),嗓子喊哑了,房子也就慢慢建起来了。他的利润就是剩下的几十套房子。

  那个时候房子好卖,政策也管得松,在工地边支一块牌子,甚至就是一块纸板,写上几个字,就能销售……就那么开始,他成了大老板。

  今天,再像他那么做,根本不可能。错过了时机,即使你想出那个主意,也无法执行。做鬼都要走到前头,诸如此类的话,其实都是在说“乘时”。这需要前瞻性的眼光。即使不能成为领导者,也要成为最早的跟随者。魏源、林则徐最早提出了“师夷之长以自强”,他们是中国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曾国藩是最先的行动者,李鸿章、张之洞等则紧随其后,也都各有成就。

  外部环境在不断变化,也就不能一劳永逸。一劳永逸是懒汉思想,成不了气候。为确保“乘时”有效,大致每过三年,就要对外部环境做一个认真、细致、全面的考察。一年一小察,三年一大察,以确保你和你的团队仍然走在潮流最前端,而不是落后了。即使如此,要想永远保持住浪尖位子,总是困难的。一生哪怕有一次“乘时”,也能造就个人辉煌。

  对外部环境有正确的认识,才不会犯一相情愿、主观主义的错误。

  是人都会立志,却不是人人都会乘时。乘时比立志难,乘时不仅要有志,还要有胆有识。胆为执行力,识为判断力。只能想,不能做,你无法完成大事。有志,人生就成功了一半;成就大事,却非乘时不可。正因为此,本书把乘时排在第一,立志排在第二。

  如果以企业家行为来考察,这一点似乎更加突出。多数人最初只是为了弄口饭吃,或者找点什么事情做,绝对不是想要成为伟大的企业家。他们从一无所有开始,正好赶上高速发展的市场机会,勇敢、敏捷、睿智、热烈地扑身进去,经过一段轰轰烈烈的发展,企业逐渐做大了,获得意外的喜悦。

  看看“2002中国富豪榜”前十位的创业者,你将惊叹,他们是怎样写成财富神话的。

  第四名,鲁冠球。1960年代,借来创业资金三千元,开没有挂牌的打米厂,因为那时不准私营,失败,倾家荡产还债款。第二次创业,是他精通的铁匠铺(他做了三年铁匠学徒),挂了大队农机修配组的牌子,生意红火。

  第六和第八名,希望集团刘氏兄弟(2000年、2001年排第一名)。1982年,为了有钱给孩子买肉吃,四兄弟卖手表、当自行车凑齐一千元,打算做生意赚点钱,在四川农村搞养殖,年底赚了七百二十元。

  第七名,叶立培。1973年,没有什么资金,处女创是火车押运员,最远从上海押到新疆,苦累无人诉,跑一趟能赚一百多块,干了五年。

  第九名,郭广昌。1992年,三万八千元,开始做彩色火焰蜡烛、咕咚健身糖、婴儿尿湿报警器,都不成功。转来做市场调查,赚到一百万。

  第十名,刘汉元。1984年,父亲卖掉肥猪凑给他五百元,做沟渠网箱养鱼,年底赚一千九百五十元。然后做鱼饲料,大发展起来。

  他们几乎都是为了弄口饭吃,或者找点什么事情做。郭广昌文化最高,资金最多,财富的增长速度也最快,这跟时代背景有关。创业之初,他们并不知道能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同样,国际上著名的大公司,创业时有伟大志向吗?

  “我偶尔和商学院的人提起那段经历。我说我们创业时没有任何计划,我们是地地道道的机会主义者。管理学教授听了都大惊失色。那时侯只要能赚钱,我们什么都做。我们做过保龄球越线指示器、望远镜时钟驱动器、马桶自动冲水器,还有一种让人减轻体重的震荡器。当时我们是这样子的,大约有五百美元的资本,设法做一些别人认为我们或许能做的东西。”

  上面这段话是休利特说的,他是休利特-帕卡德公司的创造者之一,公司名字是两个创始人的名字,谁的名字在前,是他们俩抛硬币来决定的。今天,我们把休利特-帕卡德公司翻译成惠普公司,英文写作HP,世界成功企业的标志。他们俩决定先创建公司,再考虑做什么,遂于1937年8月23日成立公司。事实上,他们最初做的那些产品,都没有收获。摸索了将近一年,才做成一笔像样的生意——向迪斯尼公司卖出八部声音示波器,在电影《幻想曲》中使用。但还是没有目标,东搞西搞。一直到1940年代初,珍珠港事件后,得到国防合同,他们的公司才大有起色。

  1945年8月,日本,八个人聚在一起,长时间开会,决定刚刚成立的公司应该生产什么。会议开了好几周,希望找到业务,可以让公司赚点钱,以支撑下去。他们考虑了很多东西,味噌汤,小型高尔夫球机,计算尺……第一个产品电饭煲不能使用,开发的重要产品录音机也销售失败,靠粗糙的电热毯维持生计——布里缝上电线,就是电热毯。

  他们的境遇不怎么好吧?他们的公司名称是“春日无线电器公司”,后来的名字叫索尼SONY。

  零售业巨头沃尔玛的创始人萨姆·沃尔顿,他在创业时,同样没有大志。1954年,他开一间小杂货店,对“我自己要创立的事业规模,没有任何梦想”。那时,他已经步入中年。直到他创立公司二十年,沃尔玛连锁店的“伟大志向”才自然地跳出来。

  3M公司,透明胶带、即时贴的发明者,创建目的是开办一座矿藏,实际仅售出一吨材料,采矿业务就失败了。在挣扎求活的十一年里,它的总裁没有领过薪水。

  摩托罗拉,创业之初生产蓄电池,那时高尔文26岁,开张几个月即被关闭。七年后,他与朋友再度联手创业,就是今天的摩托罗拉公司,生产收音机干电池替代器,因为新产品出现故障,被查封拍卖。拍卖会上他又把公司买回来。业务刚刚正常一点,遭遇1929经济大危机,几乎破产。1930年想到制造汽车收音机,那年仍然勉强生存。直到1931年,公司创建三年,才出现利润,并开始稳定增长。

  宝洁公司,1837年创立时,只想到经营肥皂和蜡烛。十五年后,才搬离寒酸的办公场地。

  菲利普·莫里斯烟草公司,1847年创立,只是街头的一个普通的烟草店。七年后才开始制造香烟。著名的万宝露在1924年被推出时,是打算专供女性抽的。

  韩国三星集团元勋李秉哲,第一次创业是为了找点事做,第一年亏蚀资本三分之二,挣扎在破产的边缘上。赚钱之后,仍然纵情声色,吃喝玩乐,常常把整个艺妓馆包下来,还因此跟日本人干了一仗。

  当然,以上材料并不证明,所有成功企业,创业之初都没有大志。但要承认,多数人创办企业是为了生存,而不是为了要实现当一个伟大企业家的梦想,是在事业发展过程中,大志才逐渐成型的。那是一个过程,人的能量将逐渐释放出来。他们从一无所有开始,是在准确把握高速发展的市场机遇过程中,逐渐发展成为大企业的。有的人一开始就在高速发展的市场中干,有的是边做边摸索,无意中撞下高速发展的市场机会,才成就大事。

  如果想在有生之年成为大企业家,你必须乘时,准确把握高速成长的市场机会。另外一个办法是,成为大企业的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掌门人。即使如此,想成就大志,想坐稳你的位子,成为名副其实的大企业家,也必须乘时,准确把握市场机会。市场是不断变化的,错过这个变化,企业就开始衰退,甚至彻底消失。三十年前,“世界企业五百强”上的那些名字,还有多少保持到了今天?

  也正是因为市场一直在变化,所以高速发展的机会永远都有,就看谁能准确把握。换言之,只要人类还在,就有成就大事的机会。除了立志,还必须乘时,才能实现你的伟大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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