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产江湖

第二十九章：风雨过后

　　第1节：时来运转

　　“嘉客”公司开始时来运转。2001年12月底，“愿景花园”二期楼盘开盘面市。由于区位优势明显，加上到位的广告宣传，开盘之后销势良好，曾创造了一天售出476套公寓的W市最高售房记录，3个月后即告售磐，收回投资，赢利2亿4000万。

　　紧接着，2002年4月，颖竹房地产公司华秀苑二期开盘，开盘价5000元/平方米，开盘当天便创下了成交量178套房子的辉煌纪录。

　　2002年5月底，三十集电视连续剧《都市情恨》卖出播映权，在全国各地电视台播出，收回1500万投资，还小赚了900万。

　　转眼间，又是几个月的光阴从指缝间悄然溜走。2003年4月，城北“蝉柳花园”首期工程竣工。优越的地理位置，加上极富创造性的楼盘设计，完美的配套设施（包括一家甲等医院），使得首期写字楼和商住楼在开盘第一个月便售出70%，接下来的两个月内，余下的楼盘被抢购一空。最好的门面卖到18000元/平方米，首期工程便资金回笼了4亿8000万。纯利润将近2亿3000多万。

　　2003年5月，拥有4000个床位的三级甲等独资医院——颖竹医院投入使用。医院大量引进国外、海外、港澳及内陆的优秀医师和教授，并推行国外的先进管理体制，打破终身铁饭碗、实行严格的重奖重惩制度，杜绝拿红包和药品回扣等不良风气，以崭新的竞争姿态促进W市的卫生医疗事业的发展。先进的人才、技术、科学的管理，合理的收费，使颖竹医院名声大振，当然也就财源滚滚。

　　2003年6月，W市房地产业抖出两起违法违规操作房地产黑幕。一起是新维度“假按揭”事件，套取银行资金1亿6000万。一起是凝碧花园“假按揭”事件，骗套银行资金1亿8000万，给W市房地产业敲上了两记闷棍。

　　“假按揭”是一面镜子，毫不掩饰地揭示出了商业银行的金融漏洞，与此同时，它更像一块丑陋的伤疤，赤裸裸地显露出房地产开发中令人心寒的黑幕。事实上，中国像贾伟和陈明这样靠实力和诚信搞房地产的商人并不多。许多开发商玩的都是“空手套白狼”和“借鸡生蛋”的把戏。

　　按照房地产行业的操作规定，开发商拿到批文后，必须到银行融资，而银行贷款的前提是“开发商前期投入至少不能低于开发总额25%的资金”。但在实际操作中，开发商通过“勾兑”降低了这一门槛，有的甚至是在银行经办人的指点下按银行内部的打分标准，量身定做地修改资产负债表，使做过“美容”的企业拿到贷款。得到建设资金后，有的房子还在图纸上，开发商就开始搞“内部认购”。建设施工按进度付款又可以拖欠一部分资金。然后再用假按揭套取更多的资金。其典型的手法是将一大堆员工或不明真相者的身份证收拢来，签订虚假的购房合同，最后抱到银行去套现。所以，有时操作数亿元的大项目，他们手头仅仅有个一两千万元就敢上马，操作十亿甚至数十亿的项目，他们手头有个一两亿就敢上马。如果运气好，楼盘销售成功，假按揭“偷渡”的证据将从此石沉大海，永不为外界知晓。如果楼盘操作失败，开发商便将楼盘的所有风险转嫁给了银行，他们在旁数钱偷着乐。“新维度”和“凝碧花园”两个楼盘的开发商玩的就是这样一套“空手套白狼”的把戏。

　　“假按揭”就像一个人造美女，当人们发现她丰满的胸脯只是一块硅胶时，谁都会感到恶心。如果已被按揭的房子“重婚”，被伤害的就是购房者了。因为银行虽被套牢，但还有抵押的房子在手中，而购房者拿出一辈子积攒的血汗钱，到头来却陷入一场噩梦，什么也没得到。

　　凝碧花园楼盘50%的购房者便遭遇这种噩梦。有些房子还“一女嫁二夫”，甚至出现三个人购买同一套房子的恶剧。案发后，许多市民大骂银行的头头是傻蛋，甚至骂某些掌权者贪了不少回扣等等。至于受害的购房者更是怒不可遏，纷纷结伴到市委市政府上访，要求严惩不法商人。

　　这两起案子不但引起了W市房地产市场的哗变，还引起了当地政府部门的恐慌。为此，2003年12月，W市展开了一系列的房地产业整顿与规范行动。重点查处开发建设中的违法违规行为，商品房销售“短斤缺两”行为；虚假和不规范房地产广告行为，开发企业银行贷款呆、坏账行为与拖欠施工单位工程款行为，房地产中介活动中的违法违规行为，合同订立和履行中的违法违规行为和物业管理中的违法违规行为。与此同时，市政府有关部门还制定了若干方案，以排山倒海之势展开了大规模的清地运动，将所有闲置两年以上的土地强制收回，公开拍卖。

　　长期以来，闲置土地是W市城市建设的一大顽疾。不少荒芜的土地夹杂在繁华的城市中，旁若无人地“歇凉”，土地上杂草丛生，垃圾成堆，有的开挖成“天坑”就不动了，有的修建到一半就后续乏力。这些现象成为W市最恶心的风景。市政府颁布一项规定：自动工开发期限的起始之日起，满两年未动工开发的；以有偿方式取得单个建设项目国有土地使用权，自该土地开发期限的起始之日满两年，投资额不足投资总额25%的；或实际开发建设面积未达到应开发总面积的1/3的，都将无偿收回土地使用权或者占有的土地。同时，涉嫌闲置土地两年以上及“四久”项目的开发商因为“前账未清”，将在一段时间禁止再取得新土地使用权。自土地批准开发期限起满半年未动工者，市建委将对这些项目的开发商收取相当于20%出让金的土地闲置费。

　　这一系列的整顿下来，许多一向擅长钻政府和政策空子的不法房地产开发商除了恐慌，还清楚他们圈钱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是政府跟他们清账，他们吞进去的是桐油，可能最终吐出来的则是生铁。甚至于可能有不少商人得去牢狱里享受享受那种冷清恐惧寂寞的铁窗生涯。

　　而贾伟却高兴坏了，政府这样一搞，他简直是欢欣鼓舞。他觉得政府部门越动真格就越好，这样可以激起那些潜在房产消费者的购房兴趣。而事实上“嘉客”公司一向是家正规操作房地产开发的企业，不怕政府的规范行为，相反，热烈欢迎。

　　贾伟预计经过这么一番整顿之后，W市房地产价格还得上涨。因为W市的房地产价格与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大中城市比较，还有非常大的上扬空间。贾伟兴高采烈地对陈明说：“阿明，如果我预料得没错，W市房地产的春天马上就要到了！而且将迎来一个又一个的高潮！”

　　果然不出贾伟所料。经过一系列的整顿之后，2003年8月初，W市房地产再次迅速升温，地价上涨、房价上涨。城北的土地涨到100万一亩，城南的土地也涨到60万一亩。房价平均上涨了900元/平方米。

　　“怡云山庄”首期工程竣工时恰巧赶上这个最佳时机。由于“嘉客”公司定位恰当，对建筑规划设计施工质量精益求精，对环境营造精雕细琢，并在此基础上推出了高品质的物业管理，为业主创建了安全、健康、和睦、文明、尊贵的精品小区生活。开盘之后，200幢最初预计售价180万元左右的独体别墅卖到250万元一幢，而且出现抢购现象。这种情形简直无法不令人欣喜若狂，贾伟和陈明乐坏了。

　　当然，能够创造如此好的开盘价格和销售业绩，离不开策划天才赵洪的绝妙策划。在开盘前一个月，贾伟和陈明虚心向赵洪请教，希望他能让怡云山庄在开盘时火一把。赵洪向贾伟提交了一个完美的销售策划方案。他狡黠而憨厚地笑了笑：“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贾伟笑道：“你小子早就做好了准备，却不拿出来。是不是我不问你你就藏私啊？”

　　赵洪笑道：“哪里是藏私啊。是担心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出主意。说实在的，怡云山庄前期我认为要做的全部做好了，就差最后画龙点睛的一步，那就是开盘造势。我这个策划其实很简单，就是请中国娱乐圈中风头最劲的彭纪到开盘现场剪彩，并参与公司一系列的公益活动和宣传！彭纪正好是W市人。作为报酬，我们赠送一幢别墅给他，让彭纪成为怡云山庄的业主。只要彭大帅哥一出现在开盘现场，不用我们去请，本地的所有媒体记者都会蜂拥而来，到时这不用花钱的广告宣传攻势就到位了。本地的追星族只要有购买能力的，都会争相成为怡云山庄的业主，和彭纪成为邻居。到时我们还可以聘请彭纪担任业主委员会的名誉主席。”

　　贾伟对这个策划相当满意，他笑问：“不过，彭纪他会来吗？”

　　赵洪笑道：“会来的。因为我跟彭纪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没问题。”

　　陈明笑着捶了赵洪一拳：“你小子真行啊！”

　　开盘当天，中国最具人气和发展潜力的影视歌三栖明星彭纪乘坐嘉客公司的加长林肯豪华大房车来到开盘现场，W市所有媒体记者和购房客户夹道欢迎，镁光灯闪烁不停，数码相机、摄像机聚焦定位。在众星捧月的欢呼簇拥中，在喜庆的彩炮和锣鼓中，彭纪和贾伟共同挥剪开盘！

　　接下来，彭纪十分配合地和嘉客公司的高层合影，和那些已经预订别墅的业主合影。亲和力、魅力十足。那些美女和少奶二奶追星族在外围煽情地尖叫，让贾伟不得不叹服，一个明星在商业上的号召力影响力有时远远胜过一位位高权重的政治家。

　　紧接着，善于抓住商机的贾伟向彭纪提出出资1500万聘请彭纪担任嘉客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终身制形象特使。彭纪在了解了嘉客公司的实力尤其是了解了贾伟的为人之后，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贾伟的聘请。

　　嘉客公司将与彭纪的大幅宣传活动照片在嘉客公司开发的所有楼盘宣传栏中张贴，激发了那些潜在购房者的欲望和热情，效果十分显著。

　　一个个楼盘的辉煌销售业绩让贾伟和陈明高兴得合不拢嘴，但更让他们高兴的是愿景花园、怡云山庄、蝉柳花园、华秀苑精品社区四个项目囤积的土地，足够维持“嘉客”公司5～8年的开发量。就目前情形看，且不计较这四个项目的开发价值，单就四块地皮的价值而言，就可达15个亿，嘉客公司再没有土地储备的后顾之忧了。

　　第2节：促膝交谈

　　2003年9月中旬，在公司资金大部分回笼后，贾伟和陈明首先考虑的就是还债。他们将刘玫欠银行的两笔贷款连本带利还清了。然后，贾伟给叶子打了个电话，要她约一下郑浩，他打算把从郑浩手中借的6000万还了，并当面向他致谢。

　　次日上午，贾伟和叶子一同来到郑浩府上。郑浩在别墅门口相迎。贾伟握着郑浩的手，感谢郑浩在他最困难之时伸出援助之手。郑浩笑着说：朋友之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郑浩领着两位贵客进了客厅，女佣沏好极品龙井茶招待客人。藤原惠子领着一双儿女从楼上下来，远远地就跟叶子打招呼。两个孩子甜滋滋地叫着“干妈”老早就伸出了手臂。叶子高兴地抱起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是2001年2月12日在德济医院出生的，惠子的父亲藤原健一还专程从日本飞到中国W市看望两个小外孙，并隆重地按照中国习俗为他们操办了满月酒，大宴宾客。现在两个孩子已2岁半，除了会叫爸爸妈妈外公和干妈外，还会蹦蹦跳跳地争玩具，有了这两个小家伙，现在别墅里天天热闹非凡。

　　郑浩吩咐惠子好好陪叶子聊聊，自己领着贾伟上楼进了套房客厅。俩人在沙发上坐下，开始了知心朋友式的促膝交谈。郑浩看着贾伟的眼睛，鼓起勇气说：“贾总，冒昧问一句，你是真心爱叶子吗？”

　　贾伟坦然地迎视着郑浩的目光：“当然。这毋庸置疑。”

　　郑浩从贾伟的眼睛里看出他的真诚，他笑了笑：“这就好。叶子非常爱你。我看得出来。但我不知道你对叶子的感情有多深，故有此一问。说实话，我担心你会介意叶子以前跟我恋爱过。”

　　贾伟笑道：“我会是这样小肚鸡肠的男人吗？再说，那也不是叶子的错啊？”

　　郑浩苦涩地笑了笑：“你说得没错。那不是叶子的错。过去的事情说来惭愧，是我负了叶子。男人在感情和事业之间必须要作出选择时，往往会迫不得已要放弃感情。但现在我觉得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我放弃的恰恰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一个人在穷困潦倒时，对金钱的追求特别强烈，而一旦金钱到了一定的程度和位置，金钱也就失去了意义。钱现在在我心目中已经不算什么了，就像一种工具。贾总，你能理解我这种感受吗？”

　　贾伟说：“我能理解你这种感受，也相信你当初放弃叶子是经过一番痛苦挣扎的。因为她是个好姑娘，而且非常优秀。”

　　郑浩真诚地说：“是啊，叶子是个值得珍惜的好姑娘。不但有才华，而且有思想、有品位。可惜，我没有珍惜她。贾总，你跟我不一样，你事业有成，不像我当初一贫如洗。我相信你不会犯和我一样的错误。”

　　贾伟：“郑总，你放心，我会珍惜她的。”

　　郑浩：“我为叶子找到了一个好归宿感到高兴。叶子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不是非常优秀的男人，她是看不上眼的。我觉得你们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聊了片刻，贾伟从身上掏出支票，递给郑浩。郑浩见支票上的金额是6500万，便不高兴地说：“贾总，你这就不对了。我不是跟叶子说过，不收利息吗？朋友之间借点钱，有能力相助是举手之劳，又不是放高利贷，我怎能收你500万元高额利息呢？”

　　贾伟说：“郑总，这钱你一定要收。在商言商，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我就感激不尽了，你这笔钱放在银行也是有利息的，如果你不收就是瞧不起我。”

　　郑浩只好将支票收下。吃过午饭，贾伟和叶子执意告辞。郑浩将他们送到门口，握手而别。

　　第3节：幸福结合

　　贾伟开车送叶子回到电视台“传媒公寓”，借口口渴跟着叶子上了楼进了房间。叶子放响音乐，用电热壶烧水给他冲了杯雀巢速溶咖啡。贾伟喝了咖啡，并不提出告辞。他打定主意，如果叶子没有赶他走的意图，今晚他就赖着不走。和叶子交往了这么久，一直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从未有过肉体接触，而事实上爱情不单单只需要精神力量，更需要血肉交融。

　　在音乐声中，贾伟站起身来，向叶子发出邀请：“叶子，我们跳支舞吧？”

　　叶子温柔地笑了笑，张开双臂和他共舞。他们贴面而舞，距离是如此的近，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在贾伟热辣辣的目光注视下，叶子的脸渐渐发烫。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她预感今晚要发生点什么。但她并不感到害怕，相反，内心还有些渴望和期盼。

　　贾伟俯下脸亲了亲叶子。见她没有拒绝，胆子就更大了起来，他双手一用力，紧紧地将她的腰身揽入怀中，热烈而疯狂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在贾伟坚实宽厚的胸怀里，在他热烈而疯狂的亲吻下，叶子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暖流在自己心中流淌，一阵久违的幸福冲击着她，令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将整个身子无力地深埋进他的怀抱中，觉得一切都已不属于自己了，一切都是他的了。

　　贾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叶子身体的变化。他拦腰抱起了她，一步步走向床边，轻轻将她放到了床上，慢慢解开了她的衣扣，叶子美丽的身体渐渐呈现在他眼前。

　　叶子幸福地闭着眼睛，她不知道贾伟在做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和他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成了一个人。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朵莲花，有晶莹的水珠在上面滚动，在阳光温暖的照耀下，反射出许多彩色的光辉，是那么的灿烂，是那么的迷人。慢慢地，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块云彩托了起来，四肢软绵绵的。阳光突然变得热辣起来，云朵慢慢被熔化……

　　幸福的感觉让人沉醉，整个夜晚，贾伟都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生怕她飞走了似的。在他的怀抱中，叶子睡得很香很甜，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凌晨，叶子醒来，见自己的身子紧紧地和贾伟贴在一起，一张脸羞得通红：“阿伟。我的处女之身给了郑浩。不过我只跟他有过一次。你会介意吗？”

　　贾伟淡淡地笑：“傻瓜，你和郑浩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一个思想保守的人。我爱的是你整个的人，并不是你的处女之身。相信我，我会善待你一生。我会给你幸福。”

　　叶子幸福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贾伟深情地吻了吻叶子：“叶子。谢谢你陪我走过了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路。谢谢你在我最需要温暖和帮助的时候牵住了我的手。现在我不但走出了困境，而且前途一片灿烂辉煌。我想将我的人生、我的事业、我的财富、我的一切与你分享。我想与你结婚，我说过，你是我今生最美丽最重要的追求。答应嫁给我吧，好吗？”

　　叶子矜持地笑道：“人家还没有玩够呢？现在不是提倡晚婚吗？再过两年，好吗？”

　　贾伟不依不饶：“叶子。我已经不年轻了。我不能再等待了。我害怕错过人生最美丽的风景，我不想再让年华虚度！叶子。我珍惜我的事业，但我更珍惜我的爱情。我不许你拒绝我！”

　　叶子故作生气地说：“阿伟。你好霸道啊！”

　　贾伟笑道：“男人在女人面前，有时还是需要一点点霸道的，不然就不叫男人了。我们把婚礼定在元旦，你说好不好？”

　　叶子幸福地依偎在贾伟怀里，娇羞地说：“你都已经先斩后奏了。我能不依你吗？”

　　第4节：左右为难

　　贾伟将他和叶子决定在2004年元旦举行婚礼的喜讯告诉了陈明。陈明默默地抽着烟，没有答理贾伟，连一句祝福的话也没说。贾伟觉得陈明有些反常，便问他怎么不高兴。

　　陈明狠狠地扔掉烟头，定定地盯着贾伟，像看一个怪物似的。贾伟觉得他的眼神很陌生，怔了怔，莫名其妙地问：“你今天是怎么啦？怪怪的！”

　　陈明说：“阿伟！在你决定和叶子结婚之前，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如果你见了她，还是决定要和叶子结婚，我没话说。但是，现在我必须带你去见她。我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否则，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陈明拉着贾伟就出了别墅。陈明将车开得飞快，一会儿便来到了荣华湘菜馆。透过车窗，贾伟远远地就看到了白雪。他没想到白雪还在W市，更让他吃惊的是白雪正在餐馆门口的空地上逗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玩。那小男孩张开双臂步履蹒跚地追逐着她，嘴里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妈妈”。

　　陈明对贾伟说：“那孩子是你的，叫白天。白雪离开公司后只在家里呆了一个多月，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就又回来了，开了这家湘菜馆维持生计。在我们最困苦的那段日子，她给了我120万。要是没有她的帮助，当时我们恐怕连生活费都没有，我真不知我们该如何熬过来。”

　　贾伟怔住了，眼睛湿得稀里糊涂。他责怪陈明：“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还骗我是你家里汇来的钱？”

　　陈明说：“阿伟！你也不想想，我家里还有钱吗？有钱我能坐视不管吗？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养家，公司没钱，我也就没钱，我没钱，家里也就没钱。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我连生活费都没给父母寄，家里还指望我的钱呢。其实，这事当初我也不想瞒你，是白雪叫我瞒着你。她说她不想在你和叶子之间制造障碍。她说她不想给你增添感情和思想负担。她说她明白你的心。可是，阿伟。你明白她的心吗？你知道她有多爱你吗？你知道她为你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压力吗？一个姑娘家没有结婚就生了孩子，做了未婚妈妈。你说以后孩子长大了问她要爸爸，她该如何回答？你不觉得你应该为她做点什么吗？你不觉得她比叶子更需要你吗？你不认为你应该对她负责任吗？”

　　贾伟无语，眼里却有两行泪水无声地淌了下来。

　　陈明接着说：“我知道我这样做很残酷，可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这件事对我也是一种负担，我瞒了你两年多。你算算两年多有多少天、有多少个小时、有多少个分分秒秒？为了这事，我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感情和精神上的煎熬。如果我再不把真相告诉你，等你和叶子结婚了，我会后悔一辈子，我会恨自己一辈子！我现在必须告诉你，让你在叶子和白雪之间作个选择。这样，对你、对白雪都有个交代。”

　　贾伟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打开车门跨下车去。白雪正逗儿子玩得开心，见贾伟从车里钻出来，一下子怔在那里了。贾伟走到白天身边，蹲下身抱起他，百感交集地端详着。他发现这孩子无论鼻子还是眼睛，无论是脸蛋还是嘴唇，没有一处不像他。也许因为血缘关系，白天和贾伟一点也不觉得生分，他摸着他的脸，甜甜地喊他叔叔，并天真地问：“叔叔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白雪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但泪水却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贾伟望着白雪，问：“雪儿，你们住哪？”

　　白雪没有说话，默默地上了轿车。陈明心情沉重地坐在驾驶室，侧过头来对白雪说：“雪儿，对不起，我瞒不下去了。阿伟和叶子决定在元旦结婚。我觉得应该让他作一次清醒的选择，否则以后我没法向他交差。”

　　白雪说：“阿明，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说话间，贾伟抱着白天上了车。陈明将车开到白雪租住的公寓楼下。陈明放响了音乐，说：“我就在车里听听音乐，你们上去好好谈谈。”

　　贾伟随白雪进了公寓，将孩子交给保姆小燕，小燕抱着白天出去玩了。白雪给贾伟冲了杯咖啡，然后心事重重坐到贾伟身边。贾伟拉着白雪的手，问：“雪儿，告诉我，你怎么会怀上孩子的？你不是一直定期吃避孕药吗？”

　　白雪眼里涌出委屈的泪水：“阿伟。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直定期服用避孕药，但你和叶子认识后，就难得和我做一次爱了。你心里只有她，我在你身边形同虚设。在这种同床异梦的日子里，我觉得我已经没有服用避孕药的必要了。时间一长，就根本将这件事情忘记了。2001年7月10号，我清楚地记得这个令我终生痛苦难忘的日子，当天晚上，你对我提出分手。在这之前，不知是怜悯还是依恋，你疯狂地爱了我一回。就这一回，我怀上了白天。”

　　贾伟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便无话可说。白雪接着说：“我回家后不久，发现自己怀了孕就又回到W市，用你给我的那笔钱开了家湘菜馆，并租下了这间公寓，请了个保姆。孩子生下来后，经常有人问我这孩子的父亲在哪，我就骗人家说在西藏参军，几年难得回来一次。”

　　白雪说着说着禁不住轻声抽泣起来。贾伟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愧疚地说：“雪儿。是我辜负了你，我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白雪说：“这不怪你，是我心甘情愿的。只要你不埋怨我我就高兴了。阿伟。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给你添麻烦，我没有勇气打掉这个孩子，他是我的心头肉啊。我一直要阿明瞒着你，就是不想给你增加思想负担。”

　　贾伟亲了亲白雪的额头：“雪儿。我欠你太多了。对不起。”贾伟揽着白雪的肩，想起白雪对自己无悔的爱和付出，想起与叶子共度时光的温馨甜蜜，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最后吸了长长的一口气，说：“雪儿，我们结婚吧。我要照顾你和我们的孩子。”

　　白雪久久地默默地注视着贾伟，直到眼里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掉下来，她才摇着头伤心地说：“阿伟。你一点也不心甘情愿！你在骗我，也在骗你自己。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只有叶子。你并不真正了解我，但我却是完完全全了解你的，了解得非常透彻。我当初让阿明瞒着你，就是怕你为了孩子而负疚与我结婚。但是你一定会很不快乐，你这一辈子都会过得不开心。这又何苦呢？阿伟。我爱你。我绝不会让你生活在痛苦之中。这辈子只要你快乐，我也就快乐。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可是，雪儿，你和我们的孩子需要我的照顾……”贾伟还未说完，雪儿的手指掩住了他的嘴唇。她摇头含泪说：“阿伟，有你这些话，就够了。我别无所求。如果你逼我，我就离开这里，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贾伟怔住了，内心的感动使他说不出一句话。他亲吻着白雪的额头说：“雪儿，对不起。对不起。”

　　白雪含情脉脉地望着贾伟：“阿伟。我没有别的要求。既然你现在知道白天是你的孩子，我希望你以后能经常抽空来看看他。好吗？你如果觉得不便。我可以叫他认你做干爹，这样也就名正言顺些了。”

　　贾伟满口答应：“我一定常来看望白天。”

　　白雪接着说：“阿明说你和叶子准备在元旦结婚。是吗？”

　　贾伟点头说是。白雪说：“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第二天，贾伟便给白雪送来了一张150万的现金支票。白雪拒不接受，她伤心地说：“阿伟。你是不是想用金钱补偿我？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不欠我了？你是不是要跟我分得一清二楚？”

　　贾伟强行将支票塞到她手里，真诚地说：“你给了陈明120万。这120万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我还150万给你一点也不多。这不是补偿，而是道义。我欠你太多，真要还，恐怕一辈子也还不清。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看重金钱的女人。但是身边有点钱也不是什么坏事。雪儿。我不想跟你分个一清二楚，你也不要跟我分个一清二楚，好吗？”

　　白雪伤感地笑了笑：“阿伟。我现在已经能够自食其力了，我并不缺钱，这次你带来的这笔钱我收下，就算为儿子存着。不过，以后就不要带钱来了，我对金钱没有太高的追求。”

　　贾伟说：“好。我依你就是了。不过，雪儿你也听我一句劝告。其实这世上有不少好男人，你不妨试着去接触一下，说不定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一个女人身边不能没有男人，一个家庭不能没有男人。你应该找个好男人组成一个幸福的小家庭，那样……”贾伟突然辞穷了，他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应该说什么。

　　白雪凄然一笑：“阿伟。你是不是非要逼我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你才觉得安心？如果真是这样，我明天就可以领个男人回家。”

　　见贾伟不语，白雪又说：“阿伟。你知道吗？我不想接受其他男人。我害怕孩子以后会受委屈。但如果你认为只要我嫁了人，你就可以放下思想包袱、解开心结的话，那我会让你如愿。”

　　白雪说着又伤心地落下了眼泪。贾伟没想到他无意中又伤害了白雪，内心的负疚感就更深了。他将她搂在怀里，为她拭去泪痕，连忙赔礼道歉：“雪儿。我是无心的。我是善意的。如果我无意伤害了你，请你不要见怪。”

　　白雪说：“我不会怪你。阿伟。你不要有思想负担，我过得非常快乐，儿子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不便。相反他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幸福和快乐。他让我体验到了做母亲的伟大和神圣。每天我看着他哭啊笑啊就觉得生活充满了乐趣。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先是牙牙学语，然后是蹒跚学步，我觉得幸福死了。谢谢你！阿伟。是你给了我这个儿子。他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我们感情的延续。”

　　贾伟感动不已，白雪的善解人意和无悔无私使他觉得自己的懦弱和渺小。或许，这世间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做到像她这样。

　　第5节：衷心祝福

　　婚礼筹备好之后，贾伟和陈明带着大包小包的来到城东监狱看望服刑的程辉。

　　自程辉在城东监狱服刑后，贾伟和陈明每隔半月便会看望他一次，给他带去一些生活用品。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给他带一条香烟。

　　在监狱里寂寞，无聊，失去自由的人没有别的精神寄托，香烟成为唯一的慰藉。监狱长和管教很给贾伟和陈明这两位房地产大亨面子，不但允许他们给程辉送香烟、食品和日用品，而且每次还或多或少延长他们与程辉的会面时间。

　　贾伟将生活用品和钞票交到了程辉手中：“阿辉！这半个月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程辉自豪地说：“我在这里生活得还好，你们也知道管教干警对我很关心，狱友听说我把以前的黑道大佬董天海废了，都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贾伟惋惜道：“阿辉。当初你太冲动了。为了董天海这个畜生，把自己搭进去了。真不值得。”

　　程辉洒脱地笑了笑：“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值得的。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刘玫是那个畜生害死的。我爱刘玫，就自然要为她报仇，替她完成她未了的心愿。否则刘玫会死不瞑目的。”

　　贾伟说：“你错了。刘玫并不希望这样。她是爱你的，不希望你有事。她在遗书中交代我一定要劝你别为她报仇。她算准了你会这么做。没想到我费了一番口舌，还是没劝住你。”

　　程辉说：“我不后悔。现在我心里很平静。我废了那个畜生，这辈子他再祸害不了女人了。”

　　陈明说：“阿辉。我非常欣赏你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格。我就不如你，顾虑太多。那次在上海，我亲手逮住了赵苇和小白脸在公寓鬼混，最终却放过了他们。”

　　程辉说：“陈总。你要真为赵苇这种女人去拼了性命，那就太不值得了。因为她从来没有爱过你，她只是利用你。而刘玫不同，她是爱我的。虽然起初她也是利用我，但最终她是真心爱我的。我替她报了仇，废了董天海这个杂种，虽然我为此被判了6年刑，但我可以好好改造，争取提前释放。我觉得值！”

　　贾伟说：“没错。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接受改造，争取立功表现。我们再在外面为你活动活动，一定让你早点出来。不过首要的条件就是你必须争气，在里面你不能再犯错，知道吗？”

　　程辉点头：“我知道。你们放心吧。我还盼望着早点出去和你们并肩作战，一起打天下呢。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在回忆以前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昨晚我还梦见刘玫了，她没有和我说话，只是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对我微笑。”

　　看着程辉那副沉浸在幸福回忆中的憨厚傻样儿，贾伟觉得心里有暖流在升涌。程辉这小子是贾伟遇到过的对感情最执著最认真的男人。一个男人能够如此一心一意对一个女人，的确非常难得，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贾伟想刘玫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幸福的。

　　探视时间到了。贾伟对程辉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就要和叶子结婚了，婚礼定在元旦。喜糖和喜烟我给你带来了，在包里。”

　　程辉笑道：“衷心祝福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