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世隆轻叹,“好吧,既然此时你们都能来帮朕,朕自当恪守前言。朕此番称帝,公然与中原决裂,自然吸引了天下各派反中原力量的注意。这其中,有一股力量来自中原内部,是前朝张阁老的旧部。尽管张阁老及一众主力已经被斩杀殆尽,但是依然有部分隐藏下来的力量,伺机而待任何可能的死灰复燃。他们想与我联手,里应外合,共谋中原!”
佑世隆的话让喜娘和云开都是大吃一惊!
佑世隆又说,“为了让我觉得他们可用,他们便向我透露了一些秘闻,说张阁老当日曾虏获乌孙圣女,使得乌孙人甘愿为他驱驰,倾巢而动,在西域给中原形成了极大的威胁!可是,那个乌孙圣女却性子刚烈,不甘因为自己而使整个部族涉险,所以竟然投河自尽了!好在,圣女的亲生女儿一直在张阁老手中,所以才让乌孙在西域边界,整整威胁了中原一十六载!”
“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佑世隆柔柔望着喜娘,“那个圣女便是白玛达瓦的母亲,也就是我南诏国曾经的王妃……”
喜娘定定地凝望着佑世隆,良久,良久,直到感觉到眸子酸涩鼓胀,方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睛,悄然释放一滴泪水落下……
娘,喜儿一直怪您好狠心,狠心地抛弃女儿一个人艰难地活在世上,就那么决绝地跃入水中,连一个回眸都不曾留下……现在,喜儿才知道,不是娘您狠心,而是娘看重民族大义,顾惜整个部族的千万条性命!您没有回眸,不是您不留恋喜儿,而是怕一回头,便失却了赴死的勇气,便会贪恋红尘中的母女之情,而罔顾了西域边塞的万千亲族!
娘,喜儿好高兴,喜儿终于知道,娘您一直在心里只爱着他,那个给了喜儿生命的爹!张阁老当初说起的与您的相遇,都不过是他掩盖罪责的说辞,喜儿真的好高兴,您从来没有与他有过任何的感情瓜葛……
娘,您知道吗,女儿替您找到了爹呢!您踏遍中原终未遇到,而女儿终于帮您了了这个心愿……尽管,刚刚知晓之后便永远失去,但是女儿高兴,女儿知道在天国之上,您跟爹一定可以重逢……
正在此刻,忽然窗外传来丹珠压低的嗓音,“皇上,您可安好?方才为臣进宫来,发现一路之上的侍卫都已经被点穴击倒,臣恐有刺客为害皇上!”
佑世隆目光连闪,显然是有截然相对的两种念头在他心中交织、争斗。云开轻轻一拥喜娘的腰肢,轻声说,“该走了!迟则生变!”
喜娘努力抑制下心底的感伤,随着云开向外走去。
眼前就是玄极殿的大门,一步迈出就可能生死两重天。可能,迈出门便可借着夜色飞身而去;更可能,迈出门去,门外的暗影处早已埋伏好了全副武装的卫兵!纵然云开身手再好,毕竟单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有喜娘需要他的周到防护!
站在门前,喜娘倏然回首,眸中又现淡淡泪光,“罗布顿珠,你要保重。其实,在我心中,你从来不是佑世隆,不是南诏国的王,不是大礼国的景庄皇帝。你一直只是罗布顿珠,有着一双新月般温柔眼睛的康巴汉子。在我心里,你从来没有身居朝堂,你一直站在莲花湖畔的月光下,一直走在茶马古道上我的身后……”
一句话,佑世隆的眸子突地泛红,曾经种种,如烟海淹没心胸。一切的一切,如果不来南诏,如果远离这座金碧辉煌的宝座,是不是——便不会走到今天,便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自己?!
佑世隆紧紧、紧紧地凝望着喜娘,狭长的眸子忽然波光潋滟,“其实,你才是我的罗布顿珠,你才是给我带来如意成功的珍宝(注:藏语中,”罗布“代表如意、成功;”顿珠“代表珍宝、宝贝)!走吧……我会一直站在莲花湖畔的月光下凝望着你,我会一直在茶马古道上守护在你的背后……”
泪,从喜娘眸子里潸然而下。佑世隆猛地背过身去,再不看向喜娘!
云开拥住喜娘轻轻颤抖的肩膀,一个纵身,直向着那如盘的圆月,飘逸而去——
三日后,佑世隆向大礼国子民昭告了历代先王金瓶藏骨之地,将自己正朔嫡传的地位明白以示。在事实的面前,和大礼国全体臣民的压力之下,白崖王也不得不承认了现实,自退兵去。
南诏大礼国内,无人再质疑佑世隆的王位。
三月后,佑世隆下旨将曾被白崖王屯兵据守的大厘城,更名为“喜洲”,并令修造宫室。每年中总有三五月,佑世隆会在喜洲生活,于是南诏大礼国民均以喜洲当作陪都。
没有人知道佑世隆为什么会将大厘城改称“喜洲”,也没有知道佑世隆为何要几个月住在喜洲……只有某些月圆之夜,佑世隆独自站在月光下,才会低低地喊出那个名字,“喜娘,你还好吗?”
喜洲,或许注定成为转折之地,更迭之所。
九三七年,生于喜洲的段氏后人段思平,兴兵讨伐,攻入了当时的首都太和城,建立了大理国。
若干年后,明太祖朱元璋带兵攻入大理国,将南诏国史书资料俱皆焚毁。
南诏国就此尘封于历史的烟云间……
§§第十二章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