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南诏国中,曾经有一个青年,笃信我佛,精研佛法。因为仰慕敦煌千佛洞造窟神迹,于是不远千里前往敦煌。没想到,赶到那里时恰好遭遇中原的会昌灭佛,于是被逃亡的僧侣裹挟着一同流落到了西域。”
“在西域,这个青年听说天山之上有一种圣洁的花朵,名唤雪莲,千年一次开放,所有得见者都是修了多世才得来的福分。莲花乃是我佛座前的圣花,笃信佛祖的青年自然不愿意错过这样一个机会,于是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攀上了天山之巅。”
“天山之巅,直如仙境,云海缥缈,雪如水晶。就在月色雪光之下,缥缈云雾之中,青年终于见到了那千年一放的雪莲!更让青年惊讶万分的是,雪莲旁,一个红衣的姑娘正背对着他,曼妙起舞!”
“青年重重地惊讶,他以为自己遇到的是天上的仙女。直到红衣的姑娘发现了他,主动跟他说话,告诉他自己是住在天山脚下的乌孙族人,并将自己所住的地方指给他看……青年这才敢相信,这个美丽的姑娘也是凡世中人。”
“不知是不是当晚的月色太美,还是雪莲的清香扰人心神,总之青年在迷醉之中爱上了红衣的姑娘,并且在天山之巅、雪莲花畔,与姑娘有了一夜缠绵。事后青年非常后悔,因为他笃信佛法,知道自己最大的愿望便是出家为僧,日日与佛经相伴,于是趁着姑娘尚在熟睡,青年偷偷地下了山。”
“待青年才回到了南诏,却讶然发现,南诏国王孙刚刚迎娶的妃子正是那位乌孙的红衣姑娘!那时候正逢南诏依附吐蕃与中原交恶,而乌孙也蠢蠢欲动想要摆脱中原的控制,所以两方通过和亲,达成了军事上的默契。”
“那位红衣姑娘,身为政治的棋子,本来已经非常苦闷,再加上又发现了青年的归来,内心的情感又重新熊熊燃烧了起来。但是青年却拒绝了,一来这是身为人臣的本分,二来青年归来后已经决定要剃度出家,所以青年忍痛斩断情丝。”
“此时却又横生枝节,朝中一位权臣忽然对青年表现出了奇异的感情,这不但有悖人伦,更是有违青年的清修,于是青年准备离开,却在大渡河边被那权臣拦截住。权臣以青年家人相逼。青年不想放弃对我佛的追随,又舍不得家人的安危,于是他选择跳入大渡河中,以死来了结这一段孽缘。”
“其实,青年并没有葬身大渡河中,他被路经此处的高僧相救。但是青年的颜面已经被大渡河中的礁石剐坏,青年的嗓子也因为被呛入了过多的河水而损伤。跟随高僧剃度出家,研习了多年的佛法后,青年有一晚清修时忽然顿悟:尘世悲欢,其实都是我佛对于自己诚心的考验,这般地远远躲藏正是暴露了自己的胆怯。于是青年决定重返南诏,去坦诚面对生命中的每一个人。因为形容、嗓音均已改变,青年索性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仅以法号自称。”
“可是回到了南诏,青年才得知,当年他消失了之后,红衣姑娘便随着也消失了。有人传言说曾在中原邂逅过她,徘徊在中原各个著名的寺庙附近,挺着个大肚子,像是即将临盆。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是青年知道,红衣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他的!当时的天山情迷,极有可能已经珠胎暗结……”
“青年一边寻访着红衣女子母子的下落,一边在中原各大古刹研习佛法,却终于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只能怅然地回到了南诏。”
“多年后,已经成为老人的青年前去康巴寻访故友,却讶然听说因为僧友曾经吃到过一个姑娘亲手做的面饼,味道竟然与当年他曾在敦煌随身携带的面饼相同!而当年他携带的面饼,正是在天山之巅时,红衣姑娘请他品尝的独家之物!”
“这个姑娘的特征便在他的心中扎了根。回南诏途径大渡河之际,因缘巧合,他竟然救起了一人,而这个人在昏迷中一直喊着那姑娘的名字,于是他知道自己救起的这个人定是那姑娘的心上人。”
“所有的一切,仿佛冥冥中早有天定。他引领着姑娘的心上人归入他俗世的宗族,因为他知道,尽管那年轻人暂时地丧失了记忆,但是凭着这两个年轻人对于感情的执着,他们两个终会结成夫妇,而到那时,姑娘得以冠夫家姓氏,也便等于了认祖归宗……”
“那姑娘是他的女儿,他一见便已知。这一生,他亏欠女儿的太多,但是他已经奉献给我佛,唯一能做的补偿,就是让女儿终有一日,认祖归宗。”
僧王的故事已经走到了尾声,可是众人还依然沉浸于故事中,久久回味。
那边的喜娘已经泣不成声——
原来是这样。
原来自己果然不是张阁老的女儿。
原来母亲也是为了情才甘愿放弃王妃的尊位,辗转着去了全然陌生的中原。
可是,为什么母亲明明不爱张阁老,却会跟他生活在一起?
为什么,自己刚刚三岁,母亲便能狠心撇下自己撒手尘寰?
僧王的故事仅仅揭开了一半的答案,另一半,母亲,我该向谁求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