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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佛国之争

  骠国(今缅甸)与狮子国(今斯里兰卡)都是笃信佛教的国家。只是,他们所奉持的教派有所不同。

  骠国奉持上座部佛教(又称小乘佛教),主张持戒,笃信释迦牟尼佛之本意,认为佛也有轮回;同时,上座部佛教根据自己的经典,不允许建立佛像,而是利用脚印等象征物在代表佛,并对之礼拜。

  狮子国中,此时则大乘佛教,尤其是密宗成为国之共仰,主张戒律可以变通,相信世界上并非只有释迦牟尼一个佛。大乘佛教认为,要修成佛果的话,不但要有自度的决心,更要有独人的决心。(虽然16世纪后,狮子国上部座佛教借助暹罗之力得以复兴,已经是后话,并不影响本书此部分的情节。)

  狮子国进攻骠国,起因便在教派之争。骠国僧众贬斥狮子国僧众“曲解佛意”,没资格成为真正的我佛弟子;狮子国则斥骠国僧众为只知道自求解脱的“自了汉”,对我佛的认知浅薄而低陋……

  当先行的探报将记录着上述密报的信息呈给段宗牓时,段宗牓不禁大吃一惊。蒙嵯巅真的说对了,这两国之间的战争绝非世俗战争那般,单纯的兵力相见分出胜负即可;这场战争,乃是信仰之战,两国笃信佛教的国民,完全已经在信仰的动力下变得无所畏惧,单纯的兵力胜负,绝对不可能赢得任何一方的心!

  兵戈之战易胜,而信仰之战则可能永无胜算!

  段宗牓凝视着密报,眉间久久纠结着。良久他又回望案头另一份黄绫封面的折子,更是沉吟不决。这黄绫折子乃是出征当日佑世隆给他的,并严命不许提前拆看,务必要待胜利击退狮子国后,回到南诏大礼西南边境洞蛮所居之地时方可查看。

  洞蛮……段宗牓不禁抬头望向一旁,正用小小的白瓷茶炉为他烹茶的洞蛮巫女小蛮,心底荡漾起一波一波的温柔。

  金色的阳光从帐门投射进来,将帐内的幽暗劈开一道亮线,柔柔的余晕点点缥缈于光明与幽暗之间,散射成一片淡淡的光雾。小蛮就坐在这光雾之中,白银花冠之下,几茎发丝从鬓边跳脱出来,被光雾笼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影。光影缥缈之间,小蛮那挺翘的鼻尖,微微努起的小嘴,便更显得玲珑有致,就连颈后那微微的汗毛,都披上了金色的轻纱……段宗牓的心蓦地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尖叫着想要从心脏中冲出来!段宗牓抵挡不住,“啊!”地叫出了声。

  小蛮关切的眸子紧紧跟随过来,“段大人,你怎么了?”

  段宗牓握住小蛮伸过来的手,苦涩地微笑,“已经没事了,别担心。”良久,段宗牓抬起头来,眼神朦胧地望着小蛮,“小蛮,是不是……我们之间的这段情……走得……曾经一路艰难?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的心就会疼得不行……甚至无法继续去回想那些曾经的过往……”

  小蛮的手忽地颤抖,清亮的眸子不敢看向段宗牓深情款款的眼睛,别开头去,“别胡思乱想了,你该吃药了。”

  这药是段宗牓日日必服的,小蛮只告诉他,说他曾经在两军阵前被毒箭射中,尽管经过治疗,但是仍然有余毒留在血液中,必须要日日饮这药汤,才能控制得住余毒的蔓延……只是,段宗牓却根本无法想起,自己到底是何时何地被毒箭射中过。想问小蛮,却怕勾起小蛮心中对那段悲伤往事的回忆,只得作罢。

  小蛮,自己深爱着的女子,这般默默地跟随在自己身旁,即便此番前来骠国平乱。小蛮都不辞辛劳地跟随前来……这般心爱着的人儿啊,偌大的尘世间,我的眼里心里,除了你,再也放不下其他的女子!

  一念及此,心下忽然涌起无限的迷乱,似苦似甜,如雾如幻。就像隔着纱帘,隐隐望见纱帘那边心爱的人儿,痴痴地等着她回眸而笑,却只能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段宗牓的心悠然一颤,一种莫名的恐惧辗转缠绕,他猛地抓住了小蛮的胳膊,锁紧她小小的肩头,将自己的唇重重地倾覆而下……

  唇下的柔软,真实而温暖,却怎么也赶不走心头忽现的恐惧,微微薄凉。越品尝下去,仿佛那恐惧便跟着深了一层!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只有更深地吮吸,只有更紧地拥抱,才能稍作缓解,仿佛中毒至深的人,盲目地抓住这世间唯一的解药……

  叮——嗡——,帐内柔情缱绻的两个人,自是听不到帐门处,微风吹过时,白色贝片连缀而成的莲花步摇发出的幽幽叹息……一抹红色的身影呆呆立于三月的春风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皮肉!那疼却不在手上,而是深深地嵌入了心底。如果不是刚刚段宗牓着人来请自己同研密报,那么自己是决计不会主动来到他的帅帐……何必这样,徒增伤心?

  “娘娘!”从康巴世隆马帮时代起便一路追随着佑世隆的侍卫丹珠,此番又被佑世隆慎重地派在喜娘身边,以确保喜娘的安危。跟随在喜娘身后三步之遥的丹珠并未看清帐内的情形,他只是诧异地发现喜娘面色忽地苍白,刚刚掀起帐帘一角的手,痉挛轻颤,指节泛出青白。

  那一刻,喜娘榴红的裙裾被三月春风微微扯起,她瞬间苍白的面色仿佛刹那透明,白色贝片连缀而成的莲花步摇藏不住缕缕青丝抛入风中……金色的阳光耀眼而来,仿佛眼前的喜娘会随时消失在这刺目的光影中,透明到——不见……

  曾经在大渡河畔瘴烟之时目睹过段宗牓对喜娘的情不自禁,此刻的丹珠忽地后悔,为什么自己下令屏退了段宗牓帅帐前的士兵,没有让他们按照惯常做法前去通报……如果经过事先的通报,是不是喜娘就不会看见她此时眼中的一切,便不会让她如此悲伤?

  丹珠抢先几步走上前去,立于帐门前高声禀告,“段军将,白玛达瓦娘娘已到!”

  丹珠隐隐含着怒意的嗓音,立时惊退了柔情缱绻中的两人。段宗牓放开臂膀,示意小蛮先退下,这才转身面对喜娘与丹珠。而喜娘,则是勉力支撑住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去过分留意走出帐门时,从自己身边擦过的小蛮脸上那一抹娇羞的红晕……

  待眼神适应了帐门处的强光,段宗牓看清喜娘时,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身体里的血液瞬间被抽空——无法呼吸,无法思维,无法——移开视线。

  此时的喜娘,依旧是一身红衣,却已经按照骠国女子的样式装扮,舍弃了宽大的襦裙,而着从腰肢到脚面紧裹住身体的骠国长裙;上身窄袖小衣亦是贴身剪裁,长仅足腰,动作之间会有一线粉嫩的肌肤从小衣的下沿偷偷溜出……再看头上,三千青丝全都向上梳起,扭转成蓬松的髻压在头顶,仅用一只白色贝片连缀而成的莲花步摇固定。清风摇动间,组成莲花的朵朵贝片叮当而动,每一片都在阳光照射而来的瞬间,绽放出霓虹一般的色彩……

  额间,喜娘依然依照中原的样式,点了一朵花钿,却并非桃红、鹅黄,而是清白的莲花,只在莲花心蕊处透一点殷红,与满身的红衣遥相呼应。白莲花钿不但没有显得苍白,反倒在身上层层的榴红里,招展出自己别样的清韵流芳……

  小蛮已经够美,玲珑秀宛,外加洞蛮异族别样的风华;喜娘并非绝色,却不知在哪里,或许是偶然的回首间,或许是逆风处的一瞬凝眸,不经意间总会有一丝清丽悄然流泻,深深牵动每个人的心魂……当段宗牓发现了自己心底的深深悸动,他全身又开始了熟悉的疼痛,痛楚仿若自有意志,肆无忌惮地沿着浑身的血脉疯狂游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那么讨厌红色,尤其是身着红衣的女子,可是每每面对这个女子,却会这般地身不由己!

  明明身心俱痛,可是段宗牓却并不想在喜娘面前流露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要这般勉强自己,也要在她面前硬撑,不愿见她怜悯的眼神,不愿让她因此离去。

  段宗牓尽量保持常态地将桌案之上的战报拿起,“娘娘,为臣接获前方探报发来的密报,请您参详。”

  喜娘的眼神与段宗牓不可避免的对面碰撞——他很疲倦,他在发抖……是什么痛楚在折磨着他?他在忧心前方的战事吗?段宗牓那些自以为完美掩饰了的憔悴,第一时间便已经尽数落入喜娘眼底。

  毕竟,这是,如此,熟悉的人啊……

  纵然此时扮作陌路,却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一如往昔地深深悸动啊……

  垂下眼帘,战报上陌生的字眼让喜娘不由得喃喃出声,“上座部?密宗?渡人渡己?”

  趁着喜娘全神贯注地研究战报,段宗牓不由得抬眼深深凝望眼前的喜娘,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颧骨上形成的小小阴影,心不由得轻跳,“是啊,这一场战斗绝非扑通的世俗战争可比。所以我们此时应该着重研究的,并非是双方的军力对比,也不是可能选用的兵法战策,而是——佛教。为臣想,景庄皇帝陛下派我们前来,定不会仅仅要求一个草率的胜利,待我们兵退之后,却会给这里留下一个郁结在两国子民心中、即便百年都无法消弭的仇恨!这场骠国与狮子国之间的战事,现在来看,已经远远不是兵戈之上的了,而是深深根植在每个百姓的心里……”

  喜娘轻轻点头,眉头起了小小的纠结。

  段宗牓心底闪着棱角参差的疑惑,这般地与她讨论军情,之前在大渡河边的瘴烟之时,已经有过了啊。可是,为何,此番的心情竟然隐隐然感觉,与上次有所不同?是哪里变了?是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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