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宵夜半,星月静寂。
红绡暖帐,春色无边。
长发披散的男子,挺起上身,仰高下颌,紧闭着双眸,妖艳的红唇如沁血的玫瑰,娇艳欲滴。伴随着绵长而阴柔的几声呻吟,他的身躯猛地耸动了几下后——颓然向前倾倒在了身下的女子身上。
女子的长发倾覆于红色的锦褥之上,眼神朦胧如水,额发之上香汗滴滴。她伸出两条嫩白的膀子,柔柔地拥住了倾覆而来的男人身子,体贴地将红缎锦被拉高,遮住了男子赤裸的身体。
待男子呼吸平稳下来,将身子躺平在榻上后,女子悄然起身,随手拎起散落一地的衣裳,来不及穿戴整齐,便急急又安静地退下床去,恭顺地准备离开。
榻上,那看似睡熟的男子,忽然出声,“今晚,就在这吧……”
神色寂寥地捧着衣裳的女子,闻言难以置信地回过身去——榻上的男子依然紧闭双眸,刚才的话竟像是梦中的呓语。女子愣怔,不知自己该继续退身离去,还是重返红绡帐内。
犹豫良久,女子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眼神中凝聚出一抹坚决之色,依然静静却更为利落地爬回榻上,依住男子身侧躺下,将脸颊轻轻地贴在男子的胳膊外侧。
红绡帐外,红烛泪落;暖香帐内,依着男子的女子,缓缓合上双眸,也有一滴清泪从腮边悄悄滑下……
五年了。
自己跟在他身边整整五年,没有名分,甚至——从来都是欢好之后便须离去,身子尚在滚烫,可是心却蓦地冰冷。今天,他却破天荒地允许自己留下来!
诡异。
就像他今天从朝堂上归来一直噙在嘴角的那抹微笑。
从来都是慎如惊鸿,不许外人亲近;从来都是笑中结冰,眼波流转间人头落地……他今日的那抹微笑,怎会如许温柔,牵连着眼神,都跟着如梦,似幻!
这,可曾还是自己跟随了整整五个年头的南诏国幕后真正的统治者——蒙嵯巅?
他,究竟怎么了?
当新的一天来到,蒙嵯巅仿佛又回复了原来的自己。披衣起床之间,伺候他穿戴的碧蝉已经全然看不到了他昨夜的异样。
终究是自己,眼花了吧?
蒙嵯巅一边更衣净面,一边吩咐下人,“去段军将府请段宗牓大人过府一趟。就说——身为摄政王,本官有责任尽快帮助段军将了解南诏军政之务。”
下人犹疑,想要问什么,终究没有出口,只躬身施礼后疾步退出。
少顷,碧蝉已经帮蒙嵯巅穿戴整齐,最后拿起平日里闲适在府时的包发襥头,准备将蒙嵯巅的长发包缚其中,却被蒙嵯巅伸手挡住了。
蒙嵯巅将襆头挥开,指了指梳妆台上的鎏金象牙盒子,示意碧蝉。
碧蝉不解地望望蒙嵯巅,走上前去打开那盒子——一柄白玉簪静静地躺卧在翠碧丝绒之上。
碧蝉迟疑地将白玉簪擎出,蒙嵯巅柔媚一笑,指了指头上的发髻。
白玉为骨,灵秀为魂,当这柄白玉簪从蒙嵯巅的发丝间穿过,碧蝉的手不禁一抖——她看见了蒙嵯巅此刻的眼神——那般娇媚,带着一丝迫不及待,却又满满地装着忧色。
这眼神,这眼神!这眼神,碧蝉自己也曾有过!每当夜色降临,听闻蒙嵯巅回府,碧蝉便会紧张地端坐在梳妆台前精心妆扮,菱花镜中,错眼之间,望到的正是这般含羞代怯的眼神!
虽然,男子发间配簪,在贵族男子之中颇为常见;但是,那玉簪之下的眼神,却不一样!
轰——说不清为什么,碧蝉只觉自己心下的某个角落天塌地陷……
再无法修复,再——无法重来……
灵魂仿佛已经被抽离,这副肉骨的身子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碧蝉只能呆呆地站在厅堂一角,与所有面无表情、立若廊柱的下人一起,看着蒙嵯巅与段宗牓寒暄、饮茶、交谈、拊掌大笑。
时光易过,转眼已是午时。
蒙嵯巅阴柔的嗓音里难得地夹了丝丝的暖意,“段军将想来应该是汉人吧。尽管段军将之前的记忆都已湮灭,但是段军将的民族,本官却还是看的出来的。恰好,本官此次从蜀地归来,带进府来一个汉女,做的一手好菜,今天中午段军将就莫走了,咱们尝尝这个汉女的手艺……”
段宗牓笑道,“那宗牓可就有口福了,不过不要太过叨扰才是……”
蒙嵯巅交代下去,“去,告诉喜娘,准备点素净的吃食来。不要寻常的七碟八碗,只我与段大人,吃的酣畅才是要紧。”
不知为何,碧蝉只感觉到那神色自若的段宗牓忽然上身微微一震。等再看过去时,已然恢复了常态。
未几,一套白底青花瓷的餐具被下人端了上来。摆放停当,二人看去,只见桌上只得两只海碗,旁各配一匙一箸。海碗内一汪清汤之中,是宛若透明的白色条状物,状似面条,却有着清白的颜色和几近透明的光泽。面条间隐隐洒了各式菜蔬,嫩黄、微绿盈盈于清汤之间,衬得那“面条”格外纯白爽滑。
桌上另有一白地青花的盈握胆瓶,外加两只浅口小碟中盛了紫红中轻泛金色油泽的酱料。
青花白瓷配清汤素面,放在偌大的餐桌之上,显得那般地孤单与——清寒。
蒙嵯巅一挑眉,妖艳柔媚的眼色中泛起隐隐寒光,“说清爽简单,没想到竟然简单到一碗一碟了。”
段宗牓倒是不以为意,也没客套,卷起袍袖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端餐食进来的下人赶忙提醒,“段大人,且慢!喜娘嘱咐过小人,一定要提醒二位爷,这面该是这样吃的——”
说着,下人亲自执筷,将浅口小碟之中的酱料拨入海碗,再将青花小胆瓶打开,从中倾倒出一些油掺入海碗,最后将面条、菜蔬、酱料、油用筷子搅合在一起,方示意段宗牓享用。
段宗牓初尝之下微微皱眉。
带着疑虑又吃了一口后,眼神中似有一亮。
第三口入口,段宗牓已经不急着咀嚼,却将食物留在舌尖品味一番,方才仔细咀嚼……
又是一大口之后,海碗中已经空了大半,段宗牓呲着牙齿吸一口清凉的空气,边吞咽下口中的食物,“摄政王,这餐饭,下官吃得——爽!”
见蒙嵯巅不解其意,段宗牓解释,“这面劲道爽滑,绝非寻常面粉所制;这酱有肉香油味,填补了汤面的过于寡素;最绝的该是这胆瓶之中的油,虽然看似普通,但是吃起来确实麻香辛辣,初尝刺激难咽,忍过头调之后盈满口中的竟是格外的爽口开胃!”
“真是——鲜香绝味!”段宗牓击案而赞。
望着段宗牓的赞美,蒙嵯巅的眼神,妖异中泛着红色的波,嗓音更是给外地阴柔轻软,“难得,段军将,如此喜欢这餐食,看来本官,该,好好地奖赏,喜娘……”
又是一声“喜娘”,段宗牓的眼神忽然蒙起了一层迷惘,仿佛仔细在记忆中搜索,却一无所获,“摄政王,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下官见一见这位姑娘?”
蒙嵯巅面色一寒,却不好发作,“好。叫喜娘过来,见过段军将!”
厅堂之外,是种满曼佗罗的花园。南诏人素喜白色曼佗罗,而蒙嵯巅却独爱红色曼佗罗。
清风起处,红色曼佗罗迎风招展,越发显得那茶碗口大小的层叠花瓣,红得妖冶艳丽。
花园三面围廊,雕梁画栋全被掩映在花木间,影影绰绰,只见得廊柱在姹紫嫣红间跳跃。
段宗牓悄悄地深深吸了口气——遥见围廊深处,绯花廊柱之间,一抹红色的身影,姗姗而来。
花影扶疏,艳阳高照,层层叠叠的绯色曼陀罗妖冶艳丽——却都挡不住,那穿过花丛而来的红衣身影。恍如穿云而来,仿佛揭开层层梦境,那抹红一点点欺入视野,染红了观者的心。
待到,那抹红色终于穿过花丛,踏尽围廊,聚合成一个完整的身形——才发现,万千世界早已独余这一抹红,而那些艳丽妖冶的绯色曼佗罗不过是一个前调、一个陪衬。
段宗牓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知道不住地吸气,胸腔被无限膨胀,却不知吐纳,一股异样的情绪就如那空气,霸道地占满了胸臆!
乍抬眸……
喜娘也呆呆地望住上座的段宗牓,一霎间变成木雕泥塑。
晴朗的白昼,也会有电闪雷鸣吗?
小小的一颗心脏,是不是其实藏得下万马的奔腾?
人这一生,千百个日日夜夜的虚度,是不是都只是为了一朝的相逢?
极致的喜乐,却分明是宁愿自己此时魂飞魄散,四处飘摇,无限漫游,让自己的魂魄飞升至九天云外……
座上之人——不是那朝朝暮暮冥思苦想,心心念念梦中得见的人,又该是谁!
两个人就这般呆呆地相对而望,咫尺之近,却又仿佛天涯之遥——直到,所有的人都看出了异样。直到——蒙嵯巅妖媚的眸子忽然闪过一缕寒光,冷冷地哼了一声,那阴柔的嗓音宛如艳阳下妖冶的曼佗罗:“喜娘,还不来见过段军将!”
段……军……将……?
喜娘蓦地抬高眼帘,怔怔望着对面的人,久久不敢置信。
就算,喜娘刚刚来南诏国不足盈月,但是喜娘也能听说过,大军将乃是南诏国武官之首,拥有这个官职的人,不是战功卓著,便是门阀世袭。
那么说,这位上座的段军将,断断不可能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啊……
再说,那人的眼中除了惊讶,却不见其它神色,如果真的是他,他怎么可能就这么陌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
这世界,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啊!
这世界,怎会有这般残酷的事情!
喜娘垂首,用力眨去眸子里涌起的霜花,向上首万福一礼,淡声说,“小女喜娘,见过段大人。”声音无异,只有喜娘自己知道,施礼之时叉在左腰侧的手指,冰冷着瑟瑟发抖。
段宗牓怔愣着望着喜娘,心头有如阵阵雷声滚过,震撼与惊恸接踵而来,却——找不到这份心情所来的缘由。望着,望着,只能这般紧紧地望住眼前红衣的女子,满身红衣怎的却无法掩盖她脸颊上的刺目苍白!
蒙嵯巅的目光,在喜娘与段宗牓之间缓缓流动,先是冷冷的刺探,继而仿佛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妖艳红唇一抿,眼神中顿时趣味盎然。他轻轻翘起手指,端起茶盏,抿一口茶,一边品味着茶在口中的余香,一边缓缓开口,“喜娘,段大人尝了你的手艺,很是赞赏,所以特地要你过来一见,这可是段大人给你的抬举哦。还不快将你那吃食的做法,向段大人一一道来?”
原来,是为了那吃食……并非,是要见我的人……
喜娘木然抬头,悠悠开言,“那吃食,并非寻常面条,是喜娘用稻米制成。现将稻米洗净、发酵,继而磨浆,过滤后蒸粉,然后压成条状,晾干……南诏盛产稻米,但是食用的方式无非是做成米饭,喜娘便想着用中原制作面条的方式来料理稻米。而且,虽然南诏四季如春,但是冬天因为室内缺少了取暖的设施,所以反倒是更显得阴冷,于是小女便加入了花椒——将花椒泡水后加入油中,让普通的油加上了花椒的辛味,可以帮助御寒……”
段宗牓不由击掌,“聪明!”
“咯咯,咯咯——”不理会段宗牓接下来似乎还要说的话,蒙嵯巅娇媚的笑声响彻厅堂,“段大人,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本官挑选的这名女子的聪慧。段大人看,如果本官将这女子送入宫中,以她的聪慧,该有个不错的前程吧?”
段宗牓不觉失声,“送她入宫?”
蒙嵯巅柔媚的眼神漫不经心地从喜娘身上撩过,不过眨眼之间,喜娘却忽觉那眼神宛如霜刀雪剑在脸上辗转刺割!
“咯咯——段大人,你误会了,我送她进宫,不是指望她来谋什么的。只不过,新王既然已经登基,又正值壮年,怎好让后宫闲置,令王室膝下久虚呢……于是,本官已经物色好了蒙氏宗室、清平官蒙闪阁的女儿,待新王为先王守孝期满,便可举行大婚!而这个丫头嘛,段大人,你也听到啦,她的名字竟然叫喜娘……段大人,本官想,段大人不会不知道喜娘一词在我们南诏国该担当什么样的责任吧……”
段宗牓的心内,轰然鸣响。
南诏国虽然努力学习中原文化,但是毕竟是少数民族转化而来,许多的习俗尚未开化。在南诏国,所有担任媒婆的喜娘,除了要为青年男女保定姻缘之外,更有责任教导男性的初夜,以保证男女新婚之夜便可孕育后代……
在南诏,喜娘都是凄凉的女子,用心保定他人的姻缘,用身体开启懵懂男子的初夜,而自己——却要终生不嫁,孤独终老……
段宗牓忽觉一阵锥心的痛铺天盖地而来,他支起拳头重重地压在了自己的左胸,胸臆中翻涌的疼痛和恐惧,加上无法探知的不解,让段宗牓阵阵头昏。
为什么,对她会有这般熟悉的感觉?
为什么,听到她可能履行的黯淡前路,自己会痛彻心肺?
难道,她也是,被自己遗忘的记忆的一部分?
一念及此,段宗牓忽地从座位上站立起来,向蒙嵯巅叉手施礼,“摄政王,下官有一个不情之请。既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喜娘,既然摄政王并不指望她在宫中有所作为,那么,宗牓可否请求摄政王就将此女赏给下官?下官一定会好好地待她……”
“啊,咯咯咯咯咯咯——”厅堂间忽地漫天娇媚笑声,如绯色的曼佗罗迎风而舞,却——又如其突然来到般地——戛然而止。蒙嵯巅寒着一张脸,却依然嗓音柔美,“段大人,不过就是一个丫头嘛,还值得段大人你起身来求我?男儿一世,该求的事儿太多了,单只为了一个丫头,就不值得了!”
见段宗牓面上一白,蒙嵯巅又是娇笑,“不过,既然是段大人相求,本官也自然不好拂逆了段大人的面子……不然,这样吧,本官也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蒙嵯巅略作迟疑,“既然新王还要为先王守孝,一年之内还不会举行大婚,这样一来,喜娘还可以留在本官府中一年……段大人,不如就利用这一年多往本官府中来往来往,本官会特别为段大人和喜娘规制出雅致的院子,只要段大人愿意,便可随时与喜娘为伴……”
蒙嵯天一边说,那妖艳的眸子一边在段宗牓与喜娘之间逡巡,满意地看着喜娘面如死灰,段宗牓神色之间既是无限渴望又是抵死挣扎。
“一年之后”,蒙嵯巅悠然地说,“料想段大人对这丫头的兴头儿也就该过了,这样本官依然可以按照前言送喜娘入宫。段大人,你说,这样可好啊?”
喜娘的眸子,灰暗如重重浓雾遮掩之下的湖水,死气沉沉,无波无澜。
她不知道,为何对于自己,天堂与地狱,永远都要挤在一念之间。
进宫,是一定要去的。不论是蒙嵯巅是否这般安排,喜娘自己也终究会想办法这样做。毕竟,手里还握有佑世隆的象牙扳指,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有办法找到机会进入宫中。
自然不是为了宫中的荣华富贵,也不是仅仅为了佑世隆,更多的原因还是自己远来南诏的初衷——母亲,那位被称作草原上最美丽的月亮花儿的艾依古丽,那位当年被乌孙王许配给南诏王孙的西域女子,为何会抛下自己的王妃之尊,万里迢迢去了中原,并在那里诞育下自己,又决绝地抛却了性命?
还有,为何自己身上的血液,那来自于父母双亲的血液,会拥有血胆玛瑙的力量,会操纵了牢兰海水丰盈的秘密!
谜题,那些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谜题,只有探究清楚母亲在南诏的一切,才能一一解开!
可是——却无法想到,自己那般坚定的入宫愿望,却在这个男子,这个被叫做段宗牓的男人眼前,土崩瓦解……
她宁愿,她宁愿抛开所有的一切,只希望时光倒流,回到云开落水之前的时光,哪怕就跟着他,在康巴作一对普通的夫妻,喝酥油茶、吃糌粑,夜夜枕着诵经入睡,天天听着悠悠的梵音醒来……
而不要,这般地面对着如此酷似的一个人,却有着陌生的名字和身份……
可是,他毕竟不是他。
即便有着如此酷似的外貌,但终究不是他!
喜娘毅然仰首,“摄政王大人,喜娘不愿!喜娘愿早日入宫!”
本来蒙嵯巅的话是问向段宗牓的,却没想被喜娘抢先截住了话茬儿。蒙嵯巅不禁柔媚一笑,“本官问过你吗?”轻蔑的嗓音仿佛寒凉的风,从喜娘颊上无情地刮过。
喜娘的话,却让段宗牓深深一恸,“为什么,你宁愿入宫,也不愿跟我在一起?”
喜娘望向段宗牓,眼睛闪过星碎的光,“如果段大人不肯谅解喜娘,那么喜娘愿斩去这没用的三千青丝,削发为尼!”
蒙嵯巅神色一变,嗓音依然柔媚,可是声线之间已经满是霜刀雪剑,“哼哼,真是坚贞啊,想不到你个小小喜娘,倒真的是有几分节烈呢……”
段宗牓无言望着喜娘,眼睛里是深深的震撼与不得不割舍的遗憾。
蒙嵯巅望了望段宗牓,又瞥了瞥喜娘,玩味的笑意冶艳如光影之下的红色曼佗罗,“好吧,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本官就安排你早日进宫!不过,大婚还早,所以你连好好当个喜娘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进宫当个粗使的丫头,去伺候宫女们吧!”
喜娘默然颔首,她自然知道此举将意味着什么。虽然如蒙嵯巅之前的安排,她能够随着国王的大婚而入宫成为喜娘的话,虽然终生不得再嫁,但是毕竟能够有机会得到国王的恩宠,即便无法得到名号,但是至少也能谋得一个还算富足的未来。可是,如果现如今早早进宫,却只能当个粗使的丫头,因为南诏宫廷中的宫女,都是南诏国内乌蛮、白蛮贵族之家的女儿,这些贵族出身的宫女虽然在皇子皇孙面前是伺候的奴才,但是她们每人都拥有自己的粗使丫头,在粗使丫头的面前,她们又都是高高在上的主人了。平日里,爱皇子皇孙面前受了委屈的宫女们,便会将自己的委屈千倍万倍地发泄到粗使丫头身上……跟喜娘相处久了的厨房里的厨娘,自己的女儿便在宫中做粗使丫头,最后就是忍受不了白蛮宫女大小姐的欺负,一头撞死在宫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