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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静闲便把昨夜之事一并说来,赤霞听后,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事看来还不会轻易解决。”静闲道:“为什么?”赤霞仙姑道:“我们被追了几十年,才算了结。你这个问题应是出在宫里,看来我得回都城去一趟。”静闲道:“你回都城?”回雪道:“师傅已被追封为赤仙公主。只是师傅不愿介入纷扰的宫闱,而隐于山林。”彭老二和彭老三立即拜服在地:“参见赤仙公主。”赤霞见了,哈哈一笑道:“你等休要多礼。我自往宫里去。”回雪忙拉着静闲的手说:“我们一起去见皇帝,让他替你报仇。”静闲突然听知一切,简直像在做梦一般,听到回雪这么一说,让皇帝来给自己报仇,真是心如沸水,翻腾不已,怎么是这么回事?段香儿见静闲不语,以为静闲答应了回雪的话,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往洞外跑。静闲突然听到脚步声,立即追了出去,一把抓住段香儿。此时段香儿满腹委屈,又不说话,只是泪如泉涌。静闲知是回雪之故,却又不好解释。这回雪见静闲追段香儿去了,也急忙追出,只是她没有静闲跑得快,直追出洞外,才见静闲拉着段香儿,心里突然明白了,也只在洞口站着,心里难过极了。这时赤霞仙姑也来到洞口,把回雪的手一提,直奔到静闲和段香儿的身边。静闲忙转过身来,却听到赤霞仙姑说:“我们去临安,后会有期。”说着已携着回雪奔向另一座山去了。这时彭老二他们一行也出到洞口,见赤霞师徒已走,便向静闲道:“我们还是赶路,免得又生事端。”

  一行人风餐露宿,来到金佛山下。传说很久以前,山里突然出现一座观音像,像前丛生一片方竹,竹叶落在观音的脸上,雨水打在观音身上。这情景给为老母上山采药的孝子看见了。他悲叹道:“人、佛都在受苦哟!”孝子把自己所戴的斗笠给观音戴上,继续去采药。不一会儿,那斗笠被风吹落在山径上,斗笠上挂着的几片竹叶变成了金叶。孝子大惊,组织民众忙为观音修寺庙、塑金身。于是,金山上第一次出现了金佛寺,山亦称为金佛山。金佛山(位于现在重庆南川区境内)系大娄山东段支脉的突异山峰,由金佛、柏枝、菁坝三山组成。山峰层峦叠嶂,群峰耸峙,她融山、水、林、石、洞于一身,汇奇、绝、雄、秀、险于一势,地形复杂,怪石嵯峨,洞穴深幽,山泉密布,佳木奇花遍野,灵气赏心悦目。奇花、银杉异木、林海珍珠;飞禽、走兽、动物世界。药用植物随处可见,原始森林方竹其间。

  更有一巨石似人,呼曰:古佛。其旁边天造地设了不少古洞迷宫,因而称为古佛洞。主洞里横生许多旁洞和曲折巷道,近者数里,远者上百里,非常引人入胜。附近还有仙女洞,洞内遍地是黄色泥沙,一垄垄井田成行。间距、深浅,整齐划一,仿佛刚被耕作过一样。若有人故意搅乱,次日又恢复原状,传说为仙女耕田的地方。

  静闲先后将苦心和段香儿、庄节和娅丫携上山顶,苦心一个劲地直往前跑,他也非常想见到神医婆婆。彭玉洁此时内心也非常复杂,生怕见不到神医娘娘最后一面,也快步如飞。一行人走了片刻,来到一个大庙前,这金佛寺庙古色古香。只见苦心很熟地奔进庙门,静闲突见苦心拉着胡瑞银出来,心里真是万分高兴,觉得有好多话要问,但见胡瑞银的表情却是有些诧意。静闲上前道:“胡神医,我找你好苦哟。”胡瑞银道:“真是小道长。无相法师呢?”静闲道:“恩师已圆寂了。”胡瑞银一听,心中顿觉难受。这时彭玉洁也过来拉住胡瑞银道:“这里山清水秀,是比香溪山庄舒服。”胡瑞银知她在调侃,也不理他,自与彭家两兄弟相见。

  这时彭玉洁却问神医娘娘在哪里?胡瑞银道:“师傅刚休息。”静闲道:“神医娘娘病重吗?”胡瑞银道:“已好一点了,怕是回光返照,她像在等无相大法师,却不知大师已圆寂。”静闲便把无相法师当时的情况讲了。胡瑞银叹道:“却不知这施毒之人你查出没有?”静闲道:“是静一和静虚。”胡瑞银道:“怎会是他们?静一不是你大师兄吗?”静闲道:“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可我与他们都交过手了。”胡瑞银道:“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我也不一定能够解决他们。你去找清觉和尚,可能得行。”静闲道:“自从那次分手后,我一直没有看到清觉师兄,而金刚寺里的其他师兄,也没有过多的联系,就是曾实也消失了。”胡瑞银道:“大家在庙里来坐。”然后自走到里面,见大家都坐下后,就对苦心说:“你去端些泉水来大家喝。”娅丫忙起来,跟着苦心到后面去了。胡瑞银道:“我那次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才往江津去,却自讨没趣,就把苦心送到药王庙娅丫处,也在外面打听你的消息。后来又见城门外面都贴着你的画像要抓捕,还以为你去杀了阳都监了。后来眼见上清宫的人都已散去,才到金刚寺里去,也没有见人,也不知道他们走哪里去了,心想可能是无相大法师收拾旧部到另外的地方去了,可没想到他还是被那毒伤了。”静闲道:“无相恩师有一念珠在此,我原本打算给清觉师兄,但一直寻找不到他。在大理时,偶然得知的事,又在香溪山庄得些证实,现在想请神医娘娘看一看此珠,看她有些说法不。”胡瑞银接过来看了,然后听到一声咳,立即往后面屋退去。静闲他们也跟了进来,见胡瑞银正在给神医娘娘喂水,都站在门口。神医娘娘两目无光,满脸疲惫在一张大石床上打坐,床上的垫子都是青蓝色的土布做成,洞内冬暖夏凉,松油灯把洞里照得很亮。胡瑞银把念珠双手递给神医娘娘,神医娘娘接着后,然后又把门前站着的人望了下说道:“都来坐吧。他走了,也解脱了。”说时心平气和。

  原来这无相法师,的确是大理中宗皇帝段正淳之弟段正珠的孩子。宋哲宗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高升泰丞相被群臣拥立为君后,保定皇帝段正明被逼崇圣寺出家。

  崇圣寺又名三塔寺,位于大理古城北六里处,这里依山傍水、峰峦叠翠、环境清幽,真不愧为灵鹫胜地。崇圣寺始建于唐开元年间(713年-741年),经历代扩建,到宋代大理国时期达到了巅峰。崇圣寺基方七里,为屋八百九十间,佛一万一千四百尊,用铜四万五千五百五十斛,有三阁、七楼、九殿百厦的规模,一度成为大理国时期著名的皇家寺院和政教中心,享有“佛都”的美誉。

  当时段正珠才二十岁,在崇圣寺出家。见保定帝被废之后,就想报仇。但自己的功夫不行,对大力金刚指的功夫还不是很精。在崇圣寺方丈的安排下,只得改名,远遁他乡,习练功夫。待一年后,头发长出来,扮个行者,接回太和金刚城。此时高升泰已觉坐稳了龙椅,对段氏子弟也不再追杀。段正珠每日在金刚城里参禅打坐,又得方丈本师的真传,所以两年后,功力大增,立志重夺天下。

  宋哲宗绍圣三年(1096年),段正珠潜入皇宫,把高升泰的长孙擒走,留下一张纸条,让高升泰反省和行善。高升泰见条后,不明就里。三日后,长孙的头就出现在皇宫门前,而此时,自己的幺儿高泰平又被擒走。依然是重复那张纸条的内容,只是多了一行字:否则断子绝孙。任凭高升泰权倾一国,坐拥万军,一门之盛,半于大理,却不能保护家小,心里万分不安,把大内侍卫个个骂得狗血淋头。这日在勤政殿批阅奏章,却突然翻出一张纸,上面开列了擒杀高家人员的顺序。高升泰看后,吓得面如土色。忙叫其长子高泰明来,高泰明见后,心里也发虚,着人立即去保护单子上的第三人,高泰明之弟高泰光。而此时内侍刚好来报高泰光已被擒拿,而幺儿高泰平的人头已送达。高升泰听后身上直冒冷汗,眼睛发直。高泰明和内侍忙扶住,又传太医来诊,宫内上下一片惊恐。高升泰被惊吓卧病在床,但每隔三天就有一人被擒、一人被杀,而且严格按名单顺序。

  高泰明也很心虚,想这段家皇子中,除了段正珠失踪不见,其余都在监视之下。不可能是段家所为,而且这段正珠太年轻,也没有这么高的功夫。高泰明眼见父亲病危,心里非常不安,苦思冥想也不知是哪人干的。那最先拥戴高升泰篡位的三个清平官也在一夜之间猝死。一时间皇宫内外风声鹤唳,谣言四起,说可能是神人所为,天谴高家。朝内群臣,也是人心惶惶。高升泰整日恶梦不断,心力衰竭。这日把高泰明叫到病榻前,让黄门记录,带着满腹不甘地说:“我反省多日,我高家为大理辛勤耕耘,却如此遭遇,看来这大宝之位,非我高家之幸,待我去后,你可扶了段家皇子登基,从此不可窃居大宝,只永保丞相之位。”这高升泰说完之后,突然听到又一个噩耗,一口气不上来,撒手而去。高泰明见状痛哭不已。他虽然不甘心,但朝臣又不敢提议高泰明登基。高泰明无奈,只得传话,推举段家皇子中最孝顺之人继位。消息传来,诸皇子不做声,保定皇帝和方丈商议,拥正珠为帝,但段正珠却不愿意。因为自从习练功夫后,已没有心思理政,觉得自己既然已失踪,就可在暗中保护段家皇位。而保定帝和方丈却认为保定帝当年被废,正是武功不精,现在段家正是要一个武艺精湛之人来称帝,方不受高家牵制。段正珠无奈,只得不辞而别,逃到大宋来。其兄段正淳当了皇帝后称文安皇帝,宣段正珠从大宋回来,文安皇帝才与他见过一面,就要封他为亲王,赐给封地。段正珠自是不受,只取了所赐黄金、白银,独自一人取滇南官道,又直往大宋而来。

  由于他去意坚决,只想在江湖游历,因而在宜宾乘大江三号船东去。此时的他风华正茂,但依然一副行者打扮。哪知船行到泸州,居然突遇大暴雨,雷声大作,电光闪烁,那连天的雨,有如飞瀑,使天水一色,若门帘倾悬。船家奋力拼搏,那雨水还是倾灌在船舱里。船的吃水加大,情况万分紧急。段正珠忙奔出船舱来,帮助拉绳放纤,方才靠在江岸。段正珠一跃上岸,接了缆绳往岸边拴,而雨水使江水徒涨,还没有放下跳板,水又将船浪向江中,船工们拼命摇橹、划桨,段正珠又帮忙拉着缆绳,但情况一直万分危急。这时却突然看见另一艘船也靠将过来,不过这船却是运的一船货,段正珠见那船要向这船撞来,心里也是惊恐不已,突然见大江三号船上一个人飞奔向那船而去,没过一会儿,那船自向下面而去。只见那人也像段正珠一样提着缆绳跃上岸来,直把绳在岩石上稳固后,又来帮段正珠把绳固定在一石桩上。此时雨还在下,只是没有先前这么大,乘船的人都开始往岸上走来,好在不远处有个土地庙。

  段正珠全身已经打湿,躲在庙角,便自运真气把衣服烘干,谁知这动作却被那人看见,正要避让开去,就听到那人喊道:“小师傅这等功夫,我也自愧不如,且劳你把我的衣服烘干。”段正珠只得走过来,想先前他也是为了救船才浑身打湿,心里自有几分敬意。走近这人身边时,便双手一推,只见一股炽热之气,让这人浑身也冒起蒸气。不一会儿,这人身上的衣服也干了,可是还显得太热,便取出一把铁扇扇着,对段正珠道:“多谢小师傅相助。”段正珠道:“雕虫之技献丑了。”这人道:“我姓部,名正宽,小师傅功夫了得,让我很是敬佩。”段正珠听后,自己初次与他相见,现在不必告诉他自己姓名,见庙门外雨已停了,向部正宽告辞,就向江边走来。此时大江三号船,由于进水很多,船工还在舀水出来。而那艘货船却正要启航,船老大见部正宽走在段正珠身后不远,就招呼道:“部堂主,乘我们的船去杭州。”部正宽回道:“下次吧。”段正珠听说那船走杭州,想这下水必很通畅,不如自己乘了那船去,也正好周游一番,就对部正宽道:“部堂主,我想搭那船走,你帮忙通融一下,我自付银给他们。”部正宽听后,就对那船老大喊道:“你先靠过来,这位小师傅要搭船走。”船老大听得部正宽喊,自把船开了过来,见段正珠上船后部正宽要走开,就对部正宽道:“我这船货要走些时日,如果你要上这船,只算着时间就可追来。”部正宽听后道:“多谢。”段正珠此时看见躲雨的人陆续从土地庙里出来,而大江三号船也重新扬帆起航了。

  从宋哲宗绍圣三年至宋徽宗大观二年,段正珠游历了辽、大宋和高丽的许多地方。这日他来到东京,这是他见到的最高峻的城墙,雄伟的城门,川流不息的运河和繁华的坊市街道。街上车骑如云,水上舢舻相街,真是个“八荒争凑、万国威通、集四海之珍,皆归市易,会意区之异味,悉在庖厨。”东京城人达百万以上,段正珠虽看了很多地方,却没有见过宋都这等如此辉煌。特别是东京中有汴河横贯全城,沟通黄淮,也是输送东京所需物资的漕运干线。河上十几座桥里,最著名的是州桥,其柱皆青松为之,石梁、石笋、楯栏,近桥两岸皆石壁,雕刻海马、水兽、飞云之状,桥下密排石柱。他一路慢赏,游兴十足,从远眺皇宫的锦秀,又来到外城东水门外的虹桥,其桥无柱,皆以巨木虚架,饰以丹鹱,宛如飞虹,段正珠自被这景色搞得如醉如痴。此时他正站在虹桥上,前后左右地观望,突然看见汴河上一艘货船里有两个人在打斗,段正珠见一老者手持一把铁扇,左冲右突,甲板上的船工个个都不敢上前相帮,而且与老者对打的是一个穿一身道袍的人。段正珠看了,觉得两人功力相当,一时间谁都不能取胜,倒是这船却在河上摇晃,货物要受些损失。想到此,便从桥上飞跃而来,把个手在两人中一隔道:“我见两位旗鼓相当,不如放了心头之事,我请你们到岸上喝杯酒。”着道袍之人一听,又见他轻松将自己和部正宽隔开,知此人非等闲之辈,便说:“有劳大侠主持,些许个人恩怨,微不足道,恐怕贻笑大方。”部正宽道:“郝郎中,这不是个人恩怨,这是江湖规距,不能每次都吃我们的钱。”段正珠听得莫名其妙,见着部正宽,始终觉得此人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又想不真切,要不是段正珠看见部正宽手中的铁扇有所记忆外,他只能一片茫然。然而就是因为这铁扇,他才想起了部正宽扇扇子的模样。只一手要来拉部正宽说话,部正宽也是隐隐觉得有些面熟,但毕竟时隔太久,而当时相逢时段正珠是个行者打扮,此时却是个公子的扮装。无论段正珠怎样地解说,部正宽还是有些觉得不相识。直到段正珠说出自己曾扮行者,才让部正宽大声道:“是小师傅?”段正珠点点头,可这郝郎中却大吃一惊,以为这部正宽的小师傅来帮忙,立即敌意起来。部正宽道:“这些年来,一直梦想与小师傅相见,不期却是今日。”段正珠道:“我也没有想到,一晃要到十多年了,才与你相逢,算是缘聚了,大侠也不要再叫师傅了。”部正宽道:“缘聚了。”突然一想,当年是行者,不叫师傅?现在也已还俗了吧。就问道:“小师傅家也在本地?”段正珠道:“路过贵地。”郝郎中却听成什么规距,就道:“你南大河帮讲规距,常常把船偷偷地开进北大河帮的地界来,也不算点取头,以为是给宫里进的货物就不得了?告诉你,没门。”段正珠听了这话才有点明白。便对他们说:“你们帮中的事,我不便介入,告辞。”部正宽道:“且慢。”然后对郝郎中道:“你我之事,暂且一放,我去请小师傅喝杯酒来。”说时已离船上岸,等着段正珠。段正珠也对郝郎中道:“一起去吧。”郝郎中思索了一下,两个人直跃上岸,三人就从岸边进到城楼来。

  两边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随处可见,街市行人,摩肩接踵。部正宽把个上位让段正珠坐了,本来段正珠想推辞,但想到这两人正要自己来宽解,便一下坐了道:“两位都是我的客人,今天的费用一概算我,若有缘下次相逢,你们谁做东,我不争。”两人见状,自是不好再说。三人一起把酒相言,各展豪情。

  原来大河帮分长江和黄河,这部正宽是南大河(长江)帮泸州分舵的一个堂主,而北大河帮(指黄河)非常反感南大河帮将货物一船到底。一般的都懂些规距,从扬州北上,是换乘另外的船,到了黄河后,虽不换船,但也要向当地北大河帮交纳过路费,但除了朝廷所需货物除外。哪知这部正宽却认为不合理,又没有找到新的理由。这规距在唐朝时南北大河帮曾有约定,但随着改朝换代,这些年过去,基本就没有了规距。而且这帮会又是比较松散的,所谓的分舵和堂口也是商贾自己所设。

  今天郝郎中上来时,掀开货看了,都是一般药材,想定不会是宫中所需,就找船老大要书证。却不知部正宽恰好随船来玩,一见此情况,就出手相拒。部正宽曾找过郝郎中看过病,因而见郝郎中上船来看货时,就知是冒充宫里的人来吃钱的,可能两人都有些顾忌,出手不是很重。因而部正宽举碗酒说:“郝郎中,我看你开了医馆,我也去找你把过脉,决不会来吃这些诈钱。我们出门在外的人,讲个义字,也不敢真与你动手,”郝郎中见部正宽已知自己底细,也就不遮掩。回道:“兄弟是代人办事,既是如此,也请海涵了,我也不再过问此事,来干一杯。”三人都一饮而尽。段正珠见郝郎中虽然喝了酒,但依然满脸忧郁。就对郝郎中道:“不知郝郎中还有什么不顺心之事?如蒙不弃,可给我们说一声。如果想办法能办,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郝郎中又把酒倒了一碗,喝后说:“不瞒大侠说,郝某确有一大苦衷。”部正宽听后也是一惊道:“且说来听听。”郝某道:“我有一小女,小名叫樱樱,年方十八,待字闺中。自幼跟他爷爷学习医术,在堂上给人看病,也很应手。哪知十天前,这大河帮的一个堂主,来医馆看病,瞧见樱樱貌美,硬要拿聘娶为小妾。我虽习得一些武功,但终究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的一个亲戚是北大河帮的,就找了他来调解。但对方开出了条件,凡是对外来船只所运药材之类货物,要我去查验,然后通知他们收过路费。因为他们虽想按江湖规距办事,但不敢大张旗鼓地派人硬查,怕真遇到是朝廷所需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觉得我又懂药材又会武功可来验货,看是否是朝廷所购之物,因而我才被迫干起帮里事务。先前我想这东京贸物虽丰,而药材必定不多。偶有外船运来,我才去验货,这事也不很难,于是就答应下来,哪知几乎每天都有两三船。我一般冒宫中之人来查货物真伪,然后通知他们,且不知今天就碰到了部兄。”段正珠一听,便对郝郎中说:“你这事我把它搞定。”郝郎中道:“怕拖累大侠。”段正珠道:“我孤身一人,有什么拖累。”部正宽道:“我与小师傅一道。”段正珠道:“这就不必。我出手后,让他断了所有的规距,只立一个规距,货畅其流,不允许收过路钱。”部正宽道:“这么说我更要去。”段正珠道:“我本想今次在此游历后,返回故国去看看。如果部大侠船要回返,一时我就搭船西去。”部正宽听后想,这人莫不是大理国的人。就说道:“小师傅莫非大理人氏?”段正珠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我现在去把郝郎中的事办了来,到时再行相告。”部正宽道:“我们后天返航,我也明天去把事情办了。”

  段正珠和郝郎中与部正宽分手后,便走向郝郎中的医馆,刚走到街口,就见医馆外面围了一些人。郝郎中心里一惊,忙快步向前。段正珠也不甘落后,忙跟上。这时只见郝郎中分开人群,走进医馆。见长得肥头大耳的快满六十的策堂主,带的十几个人把医馆内的人都赶跑了,也不知樱樱在哪里?不免有些着急。郝郎中进来后就对堂主问:“你来此干什么?”策堂主说:“我来看看岳丈是怎么娇养我的小夫人的。”郝郎中听后,怒上心头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策堂主道:“我正要问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私放了船家就走了。我就自在此来娶人算了,想岳丈大人也老了,不干也罢,今后我叫小夫人把些私房钱,也够你娘家用度了。”郝郎中听后,怒火万丈道:“我让你娶小夫人。”说时就一个擒拿大手向策堂主袭来,这时却被五个伙计出手相挡。然后只听策堂主道:“都给我住手。”众人一听都闪向一边,郝郎中也被这一声震住了。却听策堂主又道:“你要跟我动手,等我把小夫人带起走了来。”他一说,就有四个人往后院跑,郝郎中心里一急,也忙往后院来追。这时只听得段正珠在门前大喝一声,满屋的人心里都有些发虚。而且他在吼的时候,已将策堂主擒在脚下,拿了大穴。然后对策堂主说:“你前几天派人打劫我船只,我要用你的两只脚来相抵。”这策堂主一听,心里惊慌不已,就在这一瞬间,屋里十五个伙计俱被段正珠拿了穴,丢在大门外来。街坊邻居和围观的人正欲后退或跑开,却听到段正珠道:“这伙人在大河上干些抢劫、吃钱的勾当。前些天打劫了我的船,我要让这十五人长个记性,听住我的话,决不许任何人在河上打劫、吃钱,要货畅其流。”说时把手一挥。这十五个人都用双手去捂着自己的左耳朵,原来这十五人的左耳都已被削掉,而且在地上顿时粉碎。段正珠见状还说:“这是对你们不听父母话的惩罚。”十五个人在地上求饶不已。策堂主已被眼前的一幕吓破了胆,见段正珠过来时,也忙跪地求饶。段正珠道:“你却饶不得,先前说要废你双脚,现在还要废你的贪心。”说时在策堂主左胸一点,顿时身体一个穿洞,这策堂主在众人的惊吓声中倒下。又听段正珠道:“你这十五个人,把这元凶拿在衙里自去告状,否则他就是你们的下场。”这十五人颤颤抖抖地抬着策堂主,鬼哭狼嚎地去了。

  这时段正珠突然全身白色蒸气,双手一指地,身体就慢慢腾向空中。那围观的人忙拜伏在地,口中大喊菩萨、神仙。段正珠腾云的轻功让他们惊叹不已,这郝郎中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不知他是人是神,忙把门关了,往后院跑来。见一家大小都在,稍为心安。想这大侠杀了策堂主,这官司定是要吃的。便对娘子说了先前在外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惊奇不已。郝郎中道:“我看这人侠肝义胆,听他说是孤身一人,想樱樱也十八周岁,不如交给他带走,以后的情况就是她自己的造化了。”郝娘子道:“你也出去暂避时日,免得受罪。先前那策堂主凶神恶煞地来威吓,现在他虽被杀,难道他手下的不来报仇。”樱樱在旁听了,也为父母担心。就说道:“那大侠能把我带走,定让他把爹娘也带走。”郝郎中道:“傻孩子,听爹的话。快去收拾东西,先去寻个旅店住下。”郝郎中又出到后院来,对丫鬟、帮工等人吩咐各自先回老家躲避一时,免被连坐。一家三口从后门出来,刚走出街口,就见捕快往医馆奔去。

  这郝郎中心里更加着急,只得趁现在没有关城门,就租个马车出城来。想若去寻先前部正宽那船,又怕官府寻了去。只得在城外寻个店,分别住下,把娘子和樱樱都换成了道士装扮。

  段正珠自腾云走后,就来到早晨自己寻的那个旅店住下,显得无事一般。第二天一早,便来到了大相国寺。北宋时,儒、道、佛三教都深受皇室的尊崇,相国寺是东京城最大的佛寺。宋太宗时重修,于宋真宗咸平四年(1001年)竣工。重修后的相国寺,楼阁组成寺庭,寺庭周围设有六十四个禅、律院。金碧辉映,云霞失容。因段正珠在大理崇圣寺里住过,所以对大宋的皇家寺也非常感兴趣。实际上段正珠作为大理国的皇子,其知识面非常广,他见到历代的题刻,更是神思着迷。这些年来往返于山林之间,白云深处,渡水穿云,凌波横塘,倒也清心寡欲,笑傲江湖。想这相国寺的住持,必是得道高僧,也想把平生所感,来此参悟。就把所想与知客僧说了,又随知客僧前往方丈室来。进入的第一座大殿是天王殿,直对殿门的是一尊体态胖大,开口盈笑的弥勒,他是释迦牟尼的法定继承人,故也称之为未来佛。其实弥勒是布袋和尚的一个化身而已,因为这个样子亲切可爱,慈眉善目,故各寺庙把他敬奉在第一个佛殿中,以求香火旺盛,所以他也就被称为“欢迎佛”了。佛像两边的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不同的人对这幅对联的解释也不尽相同,段正珠觉得,也许面对人生,多看几眼,会变得心胸开阔,忘记烦恼。谁知走到弥勒像前,就听见知客僧对自己说:“施主本来在行,还是行,还参什么悟什么?莫若弥勒尊者开怀一生!”段正珠道:“而我行如何,如何我行。”知客僧道:“君子千里同风。好行福者,从此到彼,自受福祚。”段正珠道:“师傅法音天籁,段某所闻至喜,安敢进步方丈,就此别过。”段正珠原以为自己修行已经精进,却被一个知客僧点化在弥勒殿,简直不能入门,更不要说去听方丈来参悟。因而自知知明地告辞出来,只心里想着《金刚经》第九品中的话:“世尊则不说须菩提是乐阿兰那行者,以须菩提实无所行,而名须菩提,是乐阿兰那行。”想世尊并没说须菩提是已达到一切无争境界的人了,实际上须菩提什么也没修,只是个须菩提,是无争之人的名义而已。自己不如开怀而去,真正笑傲江湖,还参什么话头呢?刚想到此,却突然看见又一个知客僧引领着部正宽进来,这部正宽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箱子。一见段正珠,忙招呼道:“小师傅也在此。”段正珠道:“没想到你也来了。”部正宽道:“我这次东来,就是有一件珍品求相国寺方丈大祥师诵经开光,然后迎回供奉。”段正珠道:“千里迢迢,不辞辛劳,你向佛的诚心可鉴日月。小生有礼了。”部正宽道:“还望小师傅随行。”段正珠又听见一个行字。心里也是一惊,便转步而来。部正宽见状,也非常高兴。东西两旁塑的是“四大天王”。他们各守护一方天下。四大天王手中所持的法器,是宝剑、琵琶、青伞、银蛇,分别代表着风、调、雨、顺。因此,民间常有百姓求神许愿,以求保佑天下太平,五谷丰登。

  段正珠见与其他寺庙不一样,弥勒身后是一尊表情非常严肃的韦驮将军塑像,他是佛教中的护法神。相传释迦牟尼涅槃之后,邪魔鬼怪将佛祖遗骨盗走,韦驮急追猛赶,终于将其夺回。因此韦驮的塑像都在寺院中供奉,尊之为韦驮菩萨。一会儿知客僧将两人带出天王殿之后,到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重檐复宇,乃相国寺之主殿,气势恢宏,被誉为“中原第一殿”。殿高三丈多,周围及月台俱白石栏杆,上镂狮子,刻工精巧。殿内供奉三世佛。正中是婆娑世界教主释迦牟尼,西边的是西天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又被称之为无量寿佛与接引佛,东边的是东方净琉璃世界教主药师佛。三世佛背后是大型雕塑南海观音,表现的是南海观音普渡众生的场面。

  殿前值守听了知客僧所言,便让把圣物请上香案。部正宽就将一尊玉雕数珠手观音像从藤条箱里取出来,郑重其事地双手捧着递给殿前值守。不一会儿知客僧走后,一个小沙弥已去把方丈智清长老和殿主请来。只见知清长老把手中的一张黄丝绸披在数珠手观音像上,然后对部正宽道:“云何,仁者为何而来?”部正宽本来想说,我先前不是向知客僧说了的吗,怎么又问。这段正珠见部正宽没有回道,便说道:“为法来。”智清长老道:“法无行处,若行于法,是则行处,非求法也。”部正宽忙说:“为开光。”智清长老道:“光分色、智。智光能破无明,大日如来所安住之处是不坏金刚光明心殿,尔既为开光而来,当以妙明真心而去,可着无量寺光、智慧光、常明光、清净光、欢喜光、解脱光、安稳光、超日月光,不思议光,皆为阿弥陀佛称号,望常思常诵,阿弥陀佛。”部正宽也跟着诵念。因段正珠刚听见智清长老说到法无行处,自己还没有回问,就被部正宽所语打断,又听见智清长老答他,言不坏金刚光明心殿,自觉是个去处,所以就问道:“既有不坏金刚光明心殿,无相可见,仍是可行。”智清长老转眼对段正珠看后说:“你可知道,法名无相,若随相识,是则求相,非求法也。我当以《无量寿经》为汝等开光,持《金刚经》为汝等度行。”两人一听,都跪在殿内正中释迦牟尼佛像前,一边顶礼膜拜,一边听智清长老慈音诵经。

  这尊玉观音有三尺高,是部正宽准备在江津北岸香溪山庄的佛堂准备供奉的。自己在大河帮里本来信奉的是龙王,但又认为龙王都要听佛说法,为表诚心,故亲往勐巴拉哈拉的勐勇(今缅甸勐勇)购得玉石回来,到潼川府路昌州昌元郡(现重庆大足县)北山请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这数珠手观音头戴花冠,脚踏莲台,袒胸露臂,发丝垂肩。头向左侧低俯,目光下视,嘴角微收,含颦欲笑,面呈羞色。右手持数珠,左手握住右手腕,交叉于腹前,身段窈窕,体态轻易,婷婷玉立,落落大方。衣裙迎风轻拂,颇有静中寓动,胡带当风之趣。整个神态,天真腼腆,幽思含情,千娇百媚,动人心魂。其面部的细腻刻画,更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先前段正珠被智清长老的慧语涤荡胸襟,此时被雕刻家炉火纯青的高超技艺折服,真是一见便喜。两人待仪式完后,匆忙出寺,往船上而来。

  此时船上货物已下完,船工们都逛街市未回。船老大见部正宽回来,殷情地在舱里摆上酒,见二人坐定后,低声地说:“昨日那郝郎中今晨寻上船来,说欲搭船西去。我见堂主不在,不好应允,约他晚些时来。他却说事急,怕遇眼线,故只在惠民河和汴河交汇外等候,约定明日未时。”部正宽也没有问昨日段正珠去帮人家情况办得如何,因看段正珠今日一早还在相国寺里,还觉得他没有帮到郝郎中忙,所以也不曾问他。这时听船老大这么一说,想昨日段正珠定是干完了事,就问道:“郝郎中没有什么难事吧?”段正珠端起酒喝一口道:“他有什么难事,明儿不是搭你们的船走罢了。”部正宽道:“他来搭船,看来事情定然较急,不如我们早早到那惠民河和汴河交汇处去等他。”段正珠道:“看来那北大河帮的人应该不敢来追,只是官府可能要去拿人。”部正宽道:“是拿郝郎中?”段正珠道:“昨天我让他们自己抬着尸首去报官,官府应该要派人去拿郝郎中问话。不如我一会儿也下船去,也于明儿在交汇处等你们。”部正宽道:“这有必要吗?”段正珠道:“这样可能不误时间。如船工们回来得早,你们可立即出发,到那里去等。”

  段正珠说完后,奔下船去,一路上也没觉得异样,不过还是换了身装束,又在另外的旅店住了一宿,才往惠民河走。这时一群人骑马从段正珠身边急驰而过,一阵扬尘让他感觉不舒服。段正珠又不识得路径,只沿着河边向南奔。走到午时,只觉腹中饥渴,也想停下来寻个店吃点东西,但又怕误了时间。正自踌躇,就听见有人在叫,便往河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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