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瑞银就把自己拜师那天,神医娘娘的问话说了。清一听后,朗声一笑说:“这神医娘娘自己与无相的姻缘难了,又敢去捉人来配对?”胡瑞银怕神医师傅真正把彭姑娘捉了,此时只得急匆匆地回到了药王庙。见大堂里坐满了十几个人,谢婆婆还在堂上奉茶,其中有上回来的一个家丁见胡瑞银进来,忙说道:“胡公子,可看到我们小姐?”胡瑞银因骑马要快一些,因而先进堂来,见他一问就道:“我下午就出去了,没有看到,怎么彭姑娘又来了吗?”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站起来对胡瑞银道:“你就是上次相救小妹的人?”胡瑞银道:“不敢,那是我师傅所为。”这男子叫彭天云,彭文宽的孙,彭氏三兄弟的父亲。见胡瑞银一表人才,而且为人谦和,心里就有了好感,因而说:“公子今日真的没有看见我小妹?”胡瑞银道:“真的没有,我上去问问师傅了再来回话。”谢婆婆听他要去找神医娘娘,忙说:“神医娘娘今日并未在庙里,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因胡瑞银怕师傅将彭姑娘藏了,所以还是走上阁楼。见师傅的确未在,就转下楼来。这时清一道长已走进大堂,胡瑞银便把刚才的情况向清一说了,清一见合州来的人非常规矩,并不是想象中的动武之人。然后对胡瑞银道:“你若打探到彭姑娘下落,一定报知人家,且把上次彭姑娘所借马匹现在还与人家,贫道不希望有侠义心肠的彭姑娘有什么闪失。”彭天云听后上前施礼道:“感谢真人体谅。”清一道:“贫道告辞了。”说罢飘然而去。胡瑞银道:“且不知彭姑娘什么时候离开合州的?”彭天云站起来说:“我们借一步说话。”两个人来到二楼,彭天云对胡瑞银道:“我见公子也是侠义之士,故明白问一句话。”胡瑞银道:“请讲。”彭天云道:“你与小妹有过什么约言没有?”胡瑞银道:“不曾有什么约言,我一个外地人,客居于此,哪里敢对彭姑娘有什么奢望。”彭天云道:“我见公子如此坦白,实话就对你讲了。我这小妹,前日逃婚而出,后来多方打探,算来可能来此,因而赶来。”胡瑞银听后,心里一震道:“逃婚?”彭天云道:“这事让我家尴尬得很,亲家老爷又是家父好友。家父也一气不知下落。”
胡瑞银道:“我自从上次见过,就再也没有相见。她会到你家亲朋好友那里去吗?”彭天云道:“这不可能,小妹虽爱出去玩,但都不会是在亲戚处。”胡瑞银道:“如果彭姑娘在此来了,我会设法通知你的。”彭天云道:“不打扰你了,这就告辞。”胡瑞银送彭天云一行到了巷口,才回到药王庙大堂,此时谢婆婆正在关大门,见胡瑞银道:“彭家小姐跟神医娘娘走了。”胡瑞银道:“你不是说不知道吗?”谢婆婆道:“神医娘娘吩咐,我们岂敢违命。”胡瑞银立即向巷口跑去追彭天云,并在大路上喊了一阵,也没有回音,也不知他们走在什么地方去了,只得又回到药王庙独自思索。想这彭姑娘既然与师傅一道,自是没有什么危险,但总不是个长久之法,又想到无相和清一下午的禅语和智言,更觉得人生贵于命,人道不修,岂有仙道。
一晃三个月过去,胡瑞银都没有神医娘娘和彭姑娘的讯息,自己每日还是坐堂问诊,俨然接受了神医娘娘的衣钵一样。这日刚吃过午饭,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的人走进来,对胡瑞银说:“公子好清闲,也不为我家小姐担心。”胡瑞银一看是彭姑娘的丫鬟文茵,正想问,却见她掏出一封书信来,见上面一行字是师傅写的。忙撕开来看,原来只有一行字,就是叫他跟来人去找她们。这时谢婆婆正好走过来,胡瑞银道:“我跟这姑娘出去,可能今天回来较晚。”文茵道:“怕这几天都不会回来。”胡瑞银问:“很远吗?”文茵道:“有点。”胡瑞银道:“她们可都好?”文茵道:“都安好。”胡瑞银心想,自己应设法把这个讯息告诉彭天云,好让人家安心。于是对文茵说道:“彭姑娘家里人知道她现在情况吗?”文茵道:“应该不知。”胡瑞银心想,我得先把彭姑娘家的地址搞清楚,到时好托人带信给彭天云。便对文茵说:“彭姑娘家在合州城里?”文茵道:“你问这个是要准备去拜岳丈吗?”胡瑞银道:“这话是何道理?”文茵嘻嘻直笑,见胡瑞银很认真地看着自己问,便说:“公子莫生气,我说的是真话,神医娘娘要做主把小姐嫁给你。”胡瑞银想,这如何是好,先前人家大哥来问询,自己却说没有见面,而今却又偷偷娶了人家妹子,似这等不义之事,定然不能做,不如先用药把文茵放倒,自己先往合州城报信,待人家哥哥一同来后,再去找彭姑娘。主意已定,便对文茵道:“要去几天,我得去拿些用品。”文茵道:“公子不必了,我们那山庄里一应俱全。”胡瑞银道:“谢婆婆,你去给文茵姑娘倒碗水来。”胡瑞银说后自上楼去,取了一点晕药粉,又拿了个包袱,走下楼来,见文茵正端起水在喝,便说:“且慢,你走了一上午的路,一定很辛苦,先把饭吃了,再喝水,免得路上饿了。”而此时文茵正饿得慌,见胡瑞银如此说,喝了一小口便将水放在桌上。谢婆婆听说后,便到厨房去盛了碗饭,喊文茵去吃。
胡瑞银见文茵吃了饭出来,正要端水喝,就问道:“彭姑娘家在合州城里很出名吗?”文茵道:“哪还用说的,只要在城门口一问彭老爷,或说大少爷,谁个不知。”“彭天云就是大少爷吗?”胡瑞银问道。文茵道:“正是大少爷。”胡瑞银心想,既是这样,还要什么地址,就对文茵说:“快把水喝了,我们好上路。”说后自己也拿起茶杯喝水。见文茵喝了水放下碗正要走时,却把手捂着头道:“怎么这等眩晕。”胡瑞银道:“怕是走急了路,虚脱了身子,先坐下休息会儿再走。”这文茵哪里坐得住,身子直往地上落。胡瑞银忙扶住道:“谢婆婆,快把文茵姑娘扶到床上去。”谢婆婆出来一看,忙和胡瑞银一起,架起文茵躺在医床上。胡瑞银把文茵脉诊了,然后对谢婆婆说:“她是起早了,又急在马上赶路,所以身子不适,休息两三天就会好。我出去一两天回来,她醒了后你莫让她走动,只把我开的药喂她吃,让她一定等我回来。”胡瑞银出来,在马厩里牵了文茵带来的马,向合州而去。
其实神医娘娘那日听到彭姑娘一行来药王庙避难,立即想起这药王庙不可能住得下这么多人。便给谢婆婆吩咐了事后,带着她一行五人就往江边走。因见彭姑娘带了四个大箱子,行走不便,就在长江边租了船往上水方向赶去。一行人在船上过了一夜,第二天傍晚,才走拢江津。神医娘娘就叫下船,然后用马驮着大箱子,沿着一条小溪,走到了一个山庄。神医娘娘就去敲门,一会儿,一个老家人出来开门,见是神医娘娘,便道:“娘娘回来了。”神医娘娘点下头,一行人都进了庄。彭玉洁心想,这神医娘娘怎么会有这么大个香溪山庄,西为住宅区,东为园林区。整个占地约有四亩多,分为内园和中园,中园西边有得月楼,北面草芦居和迎宾花厅,四周假山花木。内园与中园以高墙相隔,紧贴高墙处建有一座凉亭,使内中两园自然相接。内园入门处,门楣匾上书滴水成津四字,园中碧水倒影出假山与青天,给人以深不可测的感觉。假山下石径崎岖,连接内中的石室,石室之上又有一亭。水榭曲廊,平台临水,琴屋修竹,掩映花间。特别是盛景阁可登高远眺,惹人神思。一行人穿过花园来到花厅,看来神医娘娘也是久未回此地,因而也在花厅先坐,然后等人收拾了寝室后,方才各自回房。
这彭玉洁让人把四个大箱搬到神医娘娘房来,见大家退出后,神医娘娘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彭玉洁道:“多谢娘娘相救,这是彭玉洁的陪嫁品,我只取了这些来,还望神医娘娘安排。”说着把箱都打开,除了三箱是布料和服装外,另有一箱首饰和黄白之物,而且数目不小。神医娘娘道:“这些东西够你终身受用,我自不敢取你分文,而且此地也让你住下。现在你家人正在到处找你,本欲带你到我的洞穴去,但怕你带的几人不便,故来此处。等过些时日,我便着人去把小子给你带来。”彭玉洁一下跪在地上说:“全凭神医娘娘做主。”神医娘娘道:“看你性格,如我一般,只是我心中的那人,至今还在空门。”神医娘娘说后叹了声气,然后让彭玉洁起来。由于此地远离城镇,又不在交通要道上,彭家的人哪里找得来。
神医娘娘自从与彭玉洁定下日子着文茵去请胡瑞银后,就一直在祠堂里静坐,求胡瑞银和彭玉洁二人白头偕老。这时老家人来报彭姑娘家里人寻到此地,心里不免一惊,老家人说:“现在人还在庄门外,没有放进来。”此时彭玉洁也来到祠堂里,见里面放着一排灵位,也就止了步,只在门口站着。神医娘娘心想,这彭姑娘若被家人接走后,可能是命也不保,便打定主意道:“你且先在此休息,此地有个暗门,直通外面。如果他们寻到此处时,你听到敲门声,便往暗道里走,不要忘记把暗门关好。”说着就出门来,让人把祠堂大门都锁了,直往庄门来。把门打开,突然看见来人只有五个,而文茵和胡瑞银也在里面,正欲问时就听见胡瑞银道:“师傅,这是彭姑娘大哥,彭天云。”神医娘娘正自奇怪,彭天云上前施礼道:“打扰神医娘娘。”神医娘娘见这人有礼数,而且来人又不多,便说:“请里面坐。”一行人来到花厅,此时神医娘娘心想,这胡瑞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对胡瑞银说:“怎么这时才来?”胡瑞银低头不语,彭天云接话道:“神医娘娘莫怪他,我看这胡兄弟也是义士一个,若我小妹真是喜欢他,我也就成全了此事。”神医娘娘一听,觉得他怎么说出这等话。这时彭天云就把胡瑞银这几天的事向神医娘娘说了。胡瑞银忙向神医娘娘叩个头说:“徒儿擅自做主,望师傅原谅。”神医娘娘道:“快起来,我还有话与彭大官人说。”然后说道:“我现在向你家父去提亲,你看如何?”彭天云道:“神医娘娘言重了,自家父出走后,家中一应事情都是我在学做。若神医娘娘是为这胡兄弟提亲,这亲家就成了。”神医娘娘听后非常高兴,于是说:“彭大官人果真爽性,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我们把他俩的喜事就办了。”彭天云道:“既然神医娘娘做主,晚辈只能服从。”神医娘娘道:“好!我这就去安排。”而神医娘娘说是去安排,其实早就安排好了的,就连喜堂和新房都备得好端端的。这胡瑞银听见神医娘娘和彭天云两人就这么几句话便把自己的终生大事定了,也不知是感谢,还是事发突然,使得他此时却呆呆地坐在椅上没有反应。这时文茵进来说:“神医娘娘让胡公子去换喜衣。”彭天云听后见胡瑞银呆呆地还在发神,就说道:“胡兄弟,快去换喜衣。”胡瑞银才站起来跟文茵出去了。
两人婚后多年,一直非常恩爱,但却无子。神医娘娘自回药王庙去了,胡瑞银也偶尔去药王庙看望神医娘娘,又坐起堂来。而此时,娅丫也出落成一个漂亮姑娘,神医娘娘一直希望早日抱上个徒孙,就和谢婆婆商量,让娅丫给胡瑞银当妾。此时谢婆婆已经衰老得不能做事,正愁着自己死后娅丫的亲事,见神医娘娘此说,也就答应了。可胡瑞银知道后,坚决不答应,回到山庄后就不再到药王庙来了。
彭玉洁倒是不知此事,说也奇怪,这彭玉洁吃了近十年的药,居然怀胎生了一个儿子,取名胡祥义,一家大小都欢天喜地。孩子满周岁时,神医娘娘说要把孩子抱在药王庙去拜药王菩萨,所以这彭玉洁和胡瑞银提前就来到了药王庙。满周岁这日,这孩子在抓周时,直接爬去了药王菩萨的脚下,双手去搬那脚上石刻的鞋子。神医娘娘说:“这孩子今后又是一代神医了。”满堂人听后,都哈哈大笑。这时谢婆婆在床上已卧病多日,彭玉洁又抱着孩子去给她看,现在听得此喜讯也非常高兴,但一想起娅丫的婚事,心里就不免悲伤起来,本来就年老体衰,这一下更加重了病情。
彭玉洁将孩子放在抓周的席子上玩耍,大家还没有吃完午饭,就听得娅丫哭了起来。胡瑞银和神医娘娘先后进房去看,此时谢婆婆只有出气,很难吸气。彭玉洁和两个丫鬟也进屋来,等大伙忙了一阵出来,却没有看见祥义。吓得彭玉洁满屋满街去找,都没有寻着。当晚,谢婆婆又去世了。一边忙她后事,一边寻找祥义,胡瑞银也是辛苦非常。但一连几个月过去,都没寻到祥义的影子。神医娘娘总觉内心疚愧,独自回到金佛山的洞穴去了。先前几个月胡瑞银和彭玉洁,娅丫以及其他家丁、丫鬟都在努力寻找祥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慢慢放弃了。
胡瑞银一直在药王庙坐堂应诊,彭玉洁后来就回到庄上,经常独自一人在房里静坐。从此很少说话,胡瑞银偶尔回来一次,也是无语相对。彭天云也偶尔派自己的三个孩子来看看彭玉洁,但彭玉洁几乎把自己自闭了。去年胡瑞银带着苦心来,彭玉洁却认为胡瑞银已变心,在外几年,孩子都养大了才带回来气自己。没想到胡瑞银又不解释,只把孩子又带走了,现在都没有回家。今天见彭氏两兄弟提起姑爷,因而就非常生气。刚才听丫鬟说静闲认识那小孩是无相和尚交给胡瑞银的,才开始想念胡瑞银来。
彭玉洁道:“瑞银和你分手后,肯定去金佛山找他师傅去了。”静闲道:“不知彭姑姑能找到他吗?”彭玉洁说:“我也不知道,前些年他每年要去看望,又在当地买食物送去,但我一次都没有去过,也不知道在哪里,不知无相方丈知不知道?”静闲听她这么说,才知她还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事,就对她说:“我无相恩师已圆寂。”然后就把发生的事向彭玉洁和彭家两兄弟都说了。彭玉洁听后说:“无相方丈和神医娘娘原本是一对夫妻,却不知怎地分开了,神医娘娘也把此地看成伤心之处,我在后面祠堂里还见有无相方丈父亲的灵位。原来这无相方丈俗家姓段,是大理国人。”静闲和段香儿同时道:“大理国人。”彭玉洁道:“对,大理国人。”静闲道:“可否让我们到祠堂里去看看,她就是大理国段家的。”彭玉洁站起来道:“走。”
段香儿走进祠堂来,彭玉洁指着一块黑漆灵牌说:“这就是。”段香儿看了上面的字对静闲说:“是我大理皇家的。”静闲看后,突然想起功极皇帝说:“中宗皇帝还有个弟弟叫段正珠。不知被高氏所杀或是失踪,现在不得而知,想这段正珠是逃亡到大宋去了。”便说道:“无相恩师果然是段家王爷。”心想神医娘娘为什么不请人帮忙,怕的是隐情暴露。段香儿道:“没想到你真是我段家的传人。”彭玉洁听他俩如此说,便觉得有些难懂,又觉得打听起来没什么意思,倒是问问胡瑞银的情况。便说:“瑞银一向和无相方丈、清一道长相处很好,现在道长和方丈都不在了,他会去找谁呢?”静闲道:“之前我曾在涂山寺下面碰到过他,难道他到过涂山寺?”彭玉洁道:“涂山寺他是去过,但里面没有交好的人,要说交好之人。”她说到此时,眼睛突然一瞪道:“对了,他就在药王庙里藏着也没人知道。”静闲道:“不可能,我在重庆时去找过他,除了看见有个二十多岁的姐姐在那里,根本就没有他的人影。”彭玉洁道:“二十多岁的姐姐?难道是娅丫,她还没有嫁人。糟了,一定是她把瑞银迷住了,把他藏起来了。”彭家两兄弟听此话,想是小姑又在吃醋。彭老二就对静闲道:“我们走吧。”静闲就对彭玉洁道:“打扰彭姑姑了。”
一行人就出了祠堂。静闲和段香儿自在一间屋里,段香儿洗漱后,自是和衣而睡。静闲特别想见到胡神医,但天色已晚,只得在屋内打坐静习。此时,静闲的功夫已经进步较快,特别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耳朵的听力非常之好。他突然听见有脚步声在溪边行走,而且人数较多,便把眼睛睁开,摸火石把灯点了。唤醒段香儿,两人摸出门来,敲了彭老二住的房间。此时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但彭老二和段香儿都没听出来。静闲对彭老二道:“你去把庄里的人都叫醒,让大家小声点藏起来。”静闲和段香儿来到庄门口,只一跃,翻在一棵树上往外望,见一队人带着火炬向大门走来。不一会儿,只听到敲门声。把门庄客在里面问道:“有什么事?”也不敢开门。外面的道:“我们是江津县的公人,到此要见你家主人说话。”庄客道:“我家主人出门在外,现在没人做主。”外面的道:“如不开门,我们进来后,满庄的人都拿了问官。”静闲听得此言,心里就气愤不已,跳下树来,寻到院墙边,一个腾飞,出到外面。然后绕到庄门前,见有二十多个公人在门外,就对准人群,一个甩手,把举着的火炬都打灭了,这群公人顿时慌作一团,把个都头模样的人围在核心,个个手里提着朴刀。静闲使得两层功力,用指直射拿着朴刀的手,只听得哐当一声响,三把朴刀从三个公人的手上掉在地上,这些公人更是惊骇不已。突然一声秃鹰大叫,静闲借此又是挥指一击,又有三把朴刀落地。突然公人中不知谁说了声见鬼了,这一声虽小却让所有人心颤。忽然又有人说:“这庄上常年关门闭户,哪得什么反贼,我看不如回去算了。”其余的也说回去再说。静闲听得此,便把指又向公人击去,这时有个人开始往来时的路跑。这一带头,庚即,全部都跑得干净,只地上有两把摔了的朴刀,在月光下,寒光闪闪。
静闲见他们跑远,就跃墙而进。忙回到花厅,差人找了彭玉洁来。彭家两兄弟和段香儿见彭玉洁进来后,都站起来迎。却听静闲说道:“此地也非久留之地,我看这伙人倒不像来拿我的,否则四川路就不会派人到大理去拿我。刚才忘记了一点,应该问他们来拿谁?”彭玉洁道:“我在此这么多年,从未遇到有官府来拿人。”心想是否是彭氏两兄弟在外面做了什么勾当,因而说到此,就把眼光向他俩盯了一眼。彭老二道:“姑姑放心,我们在外也不可能乱来,何况昨天才到此,怎么会与江津县有瓜葛?我看定是官府搞错了。”静闲道:“我看此地现不宜久留,明天官府或许会来更多的人,我们不如现在就走,免得明天遇到麻烦。”彭老二道:“小姑也跟我们回合州去避一下,过阵子再回来。”彭玉洁道:“我倒不会去那合州了,免生是非,不如我也到药王庙去。”一行人很快出发,彭家两兄弟自是认得路,骑马在前面走。直走到下午,才来到了佛图关。
静闲和段香儿两人在此就与他们分道,静闲想到上清宫去看看,下了佛图关就往渝水奔来。不一会儿,静闲就来到了上清宫山门前。想两年过去,这野草在残垣断壁上发散了许多。他想起扳指上的疑问,便一腾在石柱搭成的山门顶上,反手把有上清宫三字的石匾取了下来。见这上面的字体遒劲,是徽宗的墨宝,便翻转石匾来,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心想,扳指不是写着灵源大道么?就抬起眼往取了石匾的方框看,看见有一张黄色的符纸在上面。就又跃上去,把那符纸取下,却见背面是曹真人的《灵源大道歌》。因听说过,所以心里一阵狂喜。段香儿自在一边,也不过去看。她明白江湖规矩,像这些绝学心法,必定不是一般人都能够去看的。于是只骑着马站在远处,这时见静闲大喜,便纵马过来。忽然看见那石框里像有本书,就对静闲说了。因静闲先是飞身在上,只用手取石匾,没有往框里看,第二次取符纸也是翻身用手取了来,也没有用眼平视石框,而段香儿因是在马上,见静闲在石框上腾跃了两次,知他在取东西,因而走过来借坐在马上的高度和较远的距离,便看见上面像是有本书。静闲听后,自又腾在山门梁上,这次先看了,再用手取来,见用牛皮包着的。取出一看,果然是一本薄薄的线装书籍。静闲拿给段香儿说:“这是你发现的,给你。”段香儿道:“您上清宫宝物,怎就是我的?”静闲道:“你先看下吧。”段香儿才接过来,见上面也是曹真人的《灵源大道歌》,只是这字写得大些,也盖了印章。段香儿见这字体修长均匀,笔势瘦硬挺拔,奔放流畅,跌宕起伏,意趣天成,自然洒脱,如疾风骤雨,似惊涛骇浪。印章有佶的名讳。就说:“这莫是前朝徽宗皇帝的瘦金体书。”静闲听后,忙把眼往左右看了,段香儿让静闲把书先收在怀里,然后让静闲把石匾重新放回山门上,自己才把马牵来两人骑上,就向城里奔去。
这静闲和段香儿刚才的一切,恰被静一和陈公子看在眼中,此时两人正在曾家岩曾家石堡上向外望。见静闲腾空的几下动作,深感其功夫了得,哪敢轻易出动。见他们走后,就把飞鸽放出。陈公子道:“近段时间我们都不得在都监府里住,看这贼道的功夫,只有等大内来人。”静一道:“从这几天的消息分析,看来是对的,他的确回到了重庆。”陈公子道:“你还是让上清寺里的清鹤子把几个地方的道士集中起来,每日在上清寺的残垣上习练,逼他出手,让他大开杀戒。”静一道:“到时官兵莫又趁火打劫,我就更加罪孽深重。”陈公子道:“虽然你没有到职,但你是候任的巡检,捕拿反贼也是正理。”静一道:“我只是不明白,这两年来,朝廷为何不派任重庆知府来。听人说真是阳都监还要回来。”陈公子道:“也可这么说,他是应该回来做重庆府都监。但知府之位,却不会是他。”静一道:“难道今上还不满他没有寻回那两件宝贝。”陈公子道:“当然有可能,但人家习武之人,对内功秘籍,总是很眼馋吧。”静一道:“刚才看静闲在山门上取物,莫就是那秘籍?”陈公子道:“这也有可能,不过也只怪他当时搜查不严,这上清宫牌匾却没有打翻来看,让这贼道现在来捡了便宜去。”静一道:“可这上清宫三字毕竟是道君皇帝所书,我想那阳都监当时必定是忌讳。”陈公子道:“道君皇帝是给江西上清宫所书,这贼道们却搬来此地显贵。”两人边说边往古堡的石梯下来。过到底厅时,见曾实的大哥在与几个人说话,静一便招呼道:“打扰曾大爷几天了,我们这就告辞去,明儿就不来了。”曾实大哥叫曾诚,听见静一说话,忙回道:“道长说哪里话,想当年不是你先师做主,这里定无我们立锥之地。我正吩咐他们,随时听候你们差遣。”静一道:“言重了,后会有期。”曾诚道:“我一有兄弟的讯息,马上报知,望你们也如此。再见!”
再说静闲和段香儿本欲回到弹子石去,见天色将晚,两人就往药王庙来,刚走到庙外,就见里面门虚掩着。静闲让段香儿把马牵住,自己推门而进,却见彭氏两兄弟和他姑姑,以及娅丫姑娘都在堂里,大家都默不做声,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一样。见静闲进来,都站了起来。彭老二道:“娅丫姑娘知道我姑父的去处,她就是不说。”静闲道:“何以知道?”彭老二道:“先前有邻居在此,说姑父前几天还在庙里。”静闲听后,想必有大的缘故。
这时段香儿见静闲没有出来,便担心静闲就推门进来。见状,也不说话,只以表情与大家招呼。静闲见这种沉默不是办法,就走到娅丫跟前道:“大姐勿多疑,我们现在找胡神医有许多事情要办,你又是在此多年,肯定很关心胡神医的情况,而今彭家姑姑寻找胡神医,望你帮下忙。”娅丫听了这话后,才把头抬起来道:“她也用不着在此大喊大闹,自己不看照夫君,还让人有家不能回。”静闲听此话,才觉得彭玉洁到此定是辱骂了她。段香儿更是感受到女人的醋性,就对娅丫说:“我是从大理国来的,想找胡神医了解我段家的事情,望你一定帮帮忙。”娅丫见段香儿说得很真切,心想,自己与胡瑞银清白一生,却受彭玉洁醋意抢白,自是万分气愤。又想若不是当年他们收留外婆和自己,现在是怎样也不得而知。此时又听见静闲和段香儿如此说,便对段香儿道:“他去金佛山看神医娘娘了,他回来时取了些药,说是神医娘娘已经生病很久了,让我把苦心照顾好。”静闲一听苦心,忙问道:“苦心在哪里?”娅丫道:“苦心自在楼上躲着。”静闲听后,心里一阵激动,想那日突然听到胡神医的叫声后,至今都没有见到,而今就在这楼内。忙道:“快把他叫来。”娅丫上去一会儿,便带着苦心出来。苦心已留了头发,穿着也不是小沙弥了,而且那对聪明的圆眼睛很惹人怜爱。
这彭玉洁上次并未见过苦心,就把胡瑞银从香溪山庄轰走。今见这苦心生得可爱,心里却生怜爱。苦心虽站在娅丫身边,但他是认得静闲的,与静闲自然感到亲近一些。此时苦心已长高了一点,静闲蹲下去问道:“那日你们在前面走,怎么突然不见了?”苦心眨了下眼睛说:“我和神医伯伯都掉在花溪河了,要不是神医伯伯把我抱着,另外一手抓住了岩石上的树藤,那我们都很危险呢。”静闲问:“后来呢?”苦心道:“我们下到河里,被水冲到了对岸。好不容易又过河,爬到了山上,见我们掉下去那里,没有看到师傅和你。神医伯伯又怕再遭暗算,于是就带着我往金佛山去找神医婆婆了。”静闲道:“你们找到神医婆婆了吗?”苦心道:“我们找到了。其实神医伯伯受了伤,我们走了好多天才走拢,而神医婆婆还给神医伯伯治疗了腿伤。我们到那里的当晚,神医婆婆就赶往花溪河和金刚寺来找师傅。后来她回到金佛山说师傅可能不愿见她,一直未露面。”静闲道:“你认识金佛山的路吗?”苦心道:“认识,我来回去了三次,只是现在神医婆婆生病了。”苦心在说话时,彭玉洁一直站在身边,眼睛看得有些发呆。她觉得这孩子应该与自己有些什么联系,否则不会一见之后,心里就放不下,特别是见他和自己有些相像,此时又不便说出来。却听静闲说道:“明天我们一同到金佛山。”苦心听后,眼睛却把娅丫望着。这时见娅丫也点点头,就高兴地对静闲说道:“我又可以见神医伯伯了。”静闲听后也很高兴,就向彭玉洁道:“彭姑姑去不去?”彭老二还没等他姑姑反应过来就说:“她不去才怪了。只是我们就不去了,明儿就启程回合州了。”段香儿听后,却觉得有点不妥。便说:“明儿彭姑姑可打扮成男装,免得路上遇到麻烦。”静闲倒是不在乎都是女子,想谁敢在自己面前打劫。可彭老三听后也觉得在座的应该一起去,否则静闲只保护段香儿,而姑姑的安全谁保证。于是对彭老二说:“二哥要回合州,请先回,我还是留下来保护姑姑。”彭玉洁听后,心里一热,心想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就说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娅丫姑娘,你去煮些吃的来,大家都饿了。”彭老二听后说:“我们还是在旅店里去住,顺便把饭吃了。”静闲也觉得可行。而段香儿却突然觉得怕夜长梦多,就对彭氏两兄弟说:“你们要去,请便,我们也就不走了,累得很。”娅丫说:“这里住得下,十几个都住得下。”静闲没有搞清楚段香儿为何不走了,用眼望着她。其实段香儿是担心苦心的安全,毕竟只有苦心一个人能够找到金佛山,假如今晚彭家姑姑与娅丫再起什么冲突的话,明天的事就不好说了。
一行人饭后各自安歇,彭氏两兄弟就在大堂的椅上打坐休息,静闲和段香儿住在阁楼第三层的房里。静闲的听力非常灵敏,突然听见有几个人正往药王庙赶来,便闪在窗户前往下看,见几人正往马厩里去。静闲心想不好,这伙人可能是来偷马的,便从窗户往下跳,急奔到马厩。这五人刚把围栏打开,还没有进去,其中一个突然看到静闲,立即出手来抓。静闲心想你等小毛贼,也敢动手。就对准每人的脚一指,这五人只觉得脚上一阵麻木,却都站不住,一下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说饶命,手也不停地作揖。这时段香儿已把彭家两兄弟叫醒,开了门来看,只见静闲两手正各提起一人走进庙里。彭老二和彭老三见状,也把那剩下的三人提进庙里来。哪知把灯亮起,那地上跪着的一个人向静闲喊道:“我找你好苦哟。”静闲把灯仔细照了,说道:“怎么是你?却干起这种营生。”庄节道:“一言难尽。”静闲给他解了穴。庄节道:“求你把他们也放了吧,今后我们永远不与药王庙为敌。”静闲心想,你几个毛贼偷人家东西,还安起心来为敌,难道偷了多次。便问道:“你们专打劫人家药王庙?”庄节道:“也不敢瞒大爷,是我们黑爷和药王庙接了快二十年的梁子,像我才参进来不久,都要先偷药王庙的东西,若遇药王庙有人留宿,先是马匹,后是钱财。”静闲道:“似你等这种功夫,也敢来此发财。哦,对了,你说你那什么黑爷与药王庙接了快二十年的梁子,那你们不知偷了人家多少东西。”庄节道:“这个我不清楚,只是黑爷也有恩于我。要不是他,我可能还在牢里蹲着。”静闲心想定是这庄节爱占便宜,搞错了对象。便说;“你怎么又去占便宜被抓去坐牢。”庄节道:“你说我霉不霉,那日我去会仙桥准备找人租个房子,想大爷你有的是银子,我也不用在茶楼跑堂,只给你当个跟班就行了。哪知我跑到会仙桥时,突然看见官兵押着个老头。却不知怎地,上桥没走几步,前后的官兵就像着了魔,都摔倒在地,我便把他救了。你道这人是谁?”静闲摇摇头。庄节继续说:“我还可怜他生活无着落,真是叫花子怜悯相公。这人是他妈巫教的护法,正帮助官府拿上清寺的小道士。嘿嘿,我看就是大爷你了,当然这是我被关进牢里去后才晓得的。后来有人把我的事情向黑爷说了,黑爷认为我仗义,就把我救出去了。否则现在还在大牢,当他妈的什么反贼。可我反谁呀?出来了就跟着这帮兄弟干,没想到干了十来票就遇到大爷了。”静闲道:“你说你救了巫教的护法,反而被他出卖了。”庄节道:“是呀,做不得好人,还是黑爷教训的对,看哪个冒肥就偷他,看哪个招惹就揍他,看官府拿人就躲他,看不认识的不要轻易救他。”静闲道:“你又错了。”庄节道:“我哪里错了?你仔细想想就对了,我是上过当的。”这时彭玉洁也走下楼来,听了这些话,特别是庄节说什么二十年的梁子,便问道:“你那黑爷偷过药王庙什么?”庄节看了下她道:“说来也喜剧,黑爷让我们留意你处,但你们药王庙又有几样东西是值钱的,有时兄弟们生病,还来找你们拿药吃。只是今天这票,如果搞成的话,算大一点了。”这时静闲已将那四人的穴位解了,其中一个岁数大一点的说道:“这位夫人可能不认识我,但你总记得十八年前在洪崖洞的那场打斗吧。”玉洁听后,心里一怔,难道这黑爷就是当年在船上打娅丫的那人吗?便道:“原来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