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听彭老大道:我敬两位兄弟,这一路非常辛苦,凡事得忍,站住脚跟才能做大。静闲见他们还要继续喝酒,而自己和段香儿早已吃饱了饭,只得算了账出来在街上走着。静闲道:“刚才那桌吃饭的人,是我在重庆时见过的。”段香儿道:“听他们摆谈,他们是小河帮泸州堂口的。”静闲道:“他们倒是值得信赖的人,且不知现在又遇到什么麻烦。”段香儿道:“既然你们认识,又何不过去打个招呼。”静闲道:“这个不好说。”却把情况给段香儿说了。两人一路说,一路走,不觉在街上就转了一圈了。段香儿道:“似你这般说来,这彭氏兄弟和多钵、还有什么赤霞仙姑的路数都不是什么帮派,而是与朝廷或者宫内有什么瓜葛。”静闲道:“明天我们还是坐大鹏号回重庆。”段香儿道:“大鹏号?”静闲知道她已想起那日之事,就说:“就怕明天一上船,便被他们认出。”段香儿道:“你这副打扮,他们怎会认得你?”静闲道:“看来明儿还要好好打扮一下。”两人回到客房,问了明天上船的时间。想这码头不大,明天在码头就能看见青竹、青松二人。静闲对段香儿说:“我们先进房内再说。”哪知两人正推门,静闲就把段香儿一拉,然后往后一退,转身轻轻说:“有人在里面。”静闲忙叫:“堂倌快拿灯进屋。”一会儿堂倌拿了灯在前面走。静闲对段香儿说:“你且站在此地。”这时堂倌推门进屋,突然听得哎哟一声,且灯也灭了。静闲紧跟在堂倌身后,见一掌向堂倌劈来,便把堂倌一拉,然后挥掌推个光浪,只听得里面三人滚倒地上。堂倌还在惊魂未定之时,静闲又道:“快拿火石点了灯来看。”堂倌才把灯点燃,端在手中,见三人瘫在地上。静闲见是彭氏三兄弟,心里顿时发起毛来,想起那日西川三鹰冒充他们,袭击了赤霞仙姑,怕刚才又是这样,便把手去拉彭老大的脸皮,却发现是真的,忙说:“得罪,得罪,我认识你们,但你们不认识我,也许听说过我。”彭老大没有回答,静闲对堂倌说:“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先出去。”待堂倌出去后,对彭老大说:“我认识赤霞仙姑,也见过你们和多钵老先生。”彭老大因见静闲一副公子打扮,又觉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静闲是谁。其实彭氏三兄弟都见过静闲的布告相,但那是道士模样,听赤霞仙姑说起过,可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今日得见,彭老大又没往这方面去想,还以为是巫教派来监视他们的。因而见静闲两人从堂上走后,在路上站了会儿,并未进旅店。三人进店打听后,店家把他们误认为是静闲的客人,就直接引进了房。彭老大还想今晚先把静闲二人绑了来审问,却不想倒栽到了静闲手里。静闲见彭老大仍不说话,便说道:“我不会伤害你们,我真和赤霞仙姑很熟,只不过现在重庆的那幽岩古洞也被官兵捣毁,回雪还给我讲过你们送食物的事。”彭老大听到此才问:“你是……”静闲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就是上清宫的静闲。”彭老大听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怎么会在此。”静闲道:“一言难尽。”静闲忙扶了他三兄弟起来说话:“此地说话不关音,我们到外面去找个所在说话。”这静闲先前以光浪打人时,借闪光的一瞬,已拿了三人的穴位,此时借扶起他们时,便都一一解开。然后静闲说:“真是得罪了。”彭老大道:“我等也太鲁莽了。”一行五人又来到先前那饭店,彭老大要了酒菜,静闲不肯坐主位,大家相让一回,彭老大自坐主位,其余依次而坐。
静闲问道:“那日见你和多钵老先生在观音岩下巴香饭庄里吃饭后,我就进店来看你们,后来出去,就不见你们了,也不见了赤仙和回雪。不知你们到底怎样了。”彭老大说:“那天我们见后面有人盯梢,也走饿了,就进店吃了饭,这时我在店内往外看,一见是赤仙,忙叫多老辈子出去。赤仙和回雪也不理我们,也没有注意我们发现了她们,径直往城里赶。走到城门后,我已追上回雪。看见她们虽然很惶恐,是在跟踪一个人,我们也只有悄悄跟在后面。当天晚上见她们寻个旅店住下,我们还不敢去认。第二天又跟踪她们,直到中午才与她们相见,后来得知是有人冒充过我们。我们四人当天就在城内又寻个旅店住下,我就把这段时间打听到的朝廷又派人在秘访她们,而且七涧青瓷窑也被官府监控,那次来的人还有巫教的人等事,都对她们讲了。当时老二和老三追查巫教的人,还跟踪到了金国才回来。看来幽岩古洞是不能回去了,本来赤仙每年要去一次武昌的。陆老前辈的师傅皇甫坦老仙翁还健在。”静闲听到此,想到那日西川三鹰在幽岩古洞中,看着自己时,叫了声陆老前辈。想这陆老前辈已然过世,他的师傅是皇甫坦?便问道:“就是现在的太医皇甫仙翁吗?”彭老二说:“对对对,就是当今李皇后亲点的太医。只不过现在太医院里的是他的儿子皇甫仁荣,而皇甫仙翁据赤仙说已经闭关多年。赤仙也是受陆老前辈临终所托,让她在皇甫仙翁收陆老前辈为徒的日子,要去跪拜。哪知赤仙第一次去时,递了名片,却没有拜见到,多年仍然如此。”静闲一下回想起在临安皇城,自己去找过皇甫仙翁,也是没有寻到。想来如在,已有百多岁了。彭老大说:“去年他们也是去武昌后才得知多老辈子的一个师弟多瓶被宣诏回临安。当今圣上虽仁慈,可李皇后却在宫中做主。这多瓶师弟便趁孝宗太上皇大寿时,烧制了南极仙翁和西王母祝寿图,故意把赤仙的画像描出神韵,玉皇大帝的头像也是徽宗皇帝神韵。孝宗太上皇当日只把这大青瓷烧制的画像在宫里慢慢观赏,却仿佛看出这幅画像明显是说自己不是高宗之后,便对太监说把多瓶找去,让他谈谈这画的创意。多瓶打消了孝宗太上皇怕人说自己非高宗嫡传的想法,说了徽宗之女,赤霞公主现还被高宗密旨追杀。孝宗太上皇以大孝著称,当时就传旨,望多瓶接赤霞公主进宫,还给她公主待遇。赤仙对突如其来的荣耀已不上心,倒是非常在意寻找郎吉祥,为母亲和义父陆斌报仇。而太上皇却有碍于高宗曾下旨在前,故对此也不予渲染,只停止了追杀。现在想来,都是小太监误说是王子,让公主和娘娘逃难多年。赤仙接旨后,回临安龙德别宫祭奠了徽宗帝,然后又回重庆。”
几人摆谈至子时方散,大家都无倦意,但只得各自回旅店安歇,约好同船回去。还未休息至两个时辰,静闲和段香儿都起来,洗漱后也不吃早餐,只算了房钱就直奔港口。远远地静闲就看见青竹和青松两人,但却没有看见彭氏三兄弟。此时岸上的人也不多,港口一点儿也不忙碌。一艘到港的货船,或起程的货船,夜里力夫就将货物搬运完毕,此时吃了早点都回房睡觉了。此时岸边停了十多艘船,静闲按指路人说的方向,来到下水船靠岸的地方。
静闲看了很久,才见彭氏三兄弟正在岸边与大鹏号的人在说话。原来这大鹏号一般不运送货物,这彭氏三兄弟也是看重他船快。虽然昨夜静闲招呼说大家在船上装着不认识,但他们想给静闲出了船钱,多点钱也无所谓,但觉得船老大太过分,所以理论起来。而这船老大卓勇,自是有些性格,除非帮内人或常年关系,否则头天不定好,第二天上船的人价格就要多一倍。这彭氏三兄弟是小河帮人,与大河帮泾渭分明,互不往来。何况他们躲在沱江分舵,自也不张扬,因而卓勇并不认识他们。静闲见状,一个腾字诀飞身上船,只轻轻地一个佛摸头顶,卓勇顿感一阵晕眩,听见静闲说:“我们又见面了。”彭氏三兄弟晓得静闲的手段,正要开口说话,却听段香儿道:“三位且请让道,免得公子发怒,连你们也都劈了。”彭氏三兄弟听后,知道让自己不要与他们相认,便道:“快些让开。”说后彭老大与老二、老三告别。静闲等四人上船后,卓勇才想起静闲是那日金竹社和官府都在寻找之人,后来大河帮也开始追杀他,此时一见,自然内心惊恐。因静闲身手之快,刚才这一点击,并不为旁人知晓。包括彭氏三兄弟,也是觉得眼前一晃,就看到卓勇惊恐万状,知他着了静闲的道儿,忙到前面舱里去了。
静闲故意非常放肆地直走到后舱,要卓勇亲自陪着说话。卓勇也算是见识了静闲的功夫,哪里还敢违命?只叫其他船员泡了茶来侍候。静闲怕茶里有毒,拿个碗先倒了一碗递给卓勇道:“适才相见,有点激动,还望卓老大包涵。”这卓勇哪里敢接,以为静闲又要耍弄自己,就说:“公子爷不要拿我们下力人开玩笑。”静闲把眼一瞪道:“难道这茶里有毒?”卓勇一听,忙站着接过来,把口对碗吹了吹气,然后慢慢地喝完。静闲见状道:“够朋友,请坐下。”卓勇不明白静闲此来是什么意思,忙问道:“公子爷今天来是?”静闲道:“乘船回重庆,如果现在到了开船的时间,你就开船吧。船费我自会多给的。”卓勇一听,心想原来是来乘船的,不是记上次的仇。便满脸堆笑地说:“公子爷请坐好了,我这就去叫他们开船。”静闲道:“你就不必亲去了。”然后对段香儿道:“你去唤个船工来听命。”不一会儿,来的船工领命去后,不到片刻,船便调头往江心开来。
静闲从舱门看两岸后移速度之快,深感这船员的功夫不错。便问卓勇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官府在宜宾抓捕你大河帮的人,收缴你们的船,你却敢来此营生。”卓勇道:“其实这事说对了一半。”静闲道:“这又何说?”卓勇道:“宜宾知县公报私仇,说是大河帮和金竹社那次追杀,坏了官府的大计,明说是追杀,暗地里帮逃。上方怪罪宜宾县治安不佳,着力惩处治县无方。这宜宾县上下打点,花了白银,才算把事搁平,而账却算到大河帮宜宾分舵上。这次朝廷闻报南蛮兵反,大理国求朝廷派兵镇边,重新启用了阳都监领兵镇守边防。这宜宾县趁此向大河帮宜宾分舵下手,明为船只征用,实为收缴。现在宜宾到是大兵压境,大河帮人众只得四散开去。”静闲问道:“这南蛮兵何故来犯?”卓勇道:“这个不清楚,昨日一个乘船的人说,四川路派到南蛮去的密捕都被杀得片甲不留,所以这些兵都拥在宜宾,不敢进入大理南蛮去。”静闲听后寻思,现在大理国应该很平静,自是不理解为何如此用兵。不过,这阳都监却万幸被我杀了,让大仇报得一半。自己一路出来也没有听到其他兵犯境,难道是娥兰把勐龙的寨兵带来了吗?突然后悔没有去告别,心想勐龙的寨兵哪里是大理国和四川路的对手?自己真正是个灾星,不知道因此给娥兰和勐龙带来多少灾难,此时静闲脑海里一直都是娥兰无助的眼神。就呆呆地把眼睛望着窗外出神。段香儿道:“朝廷闻报南蛮兵反,根本就是小题大做,无事生非。我看是地方欲引起朝廷重视罢了,或者是敛财的一个借口。”卓勇道:“明摆着没有南蛮来犯,却大报战果辉煌,这不是为了敛财是什么?”静闲听后才觉得心安一点,就问:“现在重庆各帮会怎么样?”卓勇道:“重庆很平静,那小河帮不知为何得罪了巫教,被其追杀。现在渝水上都是我大河帮揽些生意。”静闲道:“小河帮怎会去招惹巫教?”卓勇道:“这巫教本来在重庆很少,不知为何却遇上小河帮的人指认人家是官府的爪牙,害得人家在市面上很难立足。”静闲道:“没有想到我在此来乘你的船吧?”卓勇道:“当时我们也是迫于帮规,既然都在追你,自然我们也不敢载你。为此我还往下游跑了一个多月,生意都没得做。”静闲道:“没想到会给你们带些麻烦,且不知婉氏商号怎么样?”卓勇道:“他们会怎样,那婉老太爷之妹嫁给冯状元之子,这冯状元官做到提点成都府刑狱,经划边事,卓有功绩。”段香儿明知故问道:“那冯状元就是大宋徽宗宣和六年(1124年)进士冯时行吗?”卓勇道:“不是他还有谁。凭他的面子,这官府到各帮会,哪个不看重三分。后来得知婉家私放了你,那官府和金竹社的都无话可说。据说这婉家与大理国皇家也有渊源,真是左右逢缘。”段香儿听后,心里自是安慰,没想到江湖上还如此看重外公一家。静闲听得卓勇如此说,也很心安。但想到金竹社的事,就问卓勇道:“你说那金竹社它怎么得罪了官府?”卓勇道:“金竹社的名气在重庆很响,不像我们大河帮或小河帮,组织松散,被人指手画脚,分舵管不住各个堂口。人家那是组织严明,号令统一。在外又广施钱财,扶危济困,只这一点,他就是朝廷的死对头。朝廷对金人讲和,他对金人讲恶,反对与金人做生意。我倒弄不明白,他自教金竹社,怎地反金?”段香儿听后,插话说:“它这金竹其意应该是珍贵的高风亮节之人聚会之所在吧。”卓勇也没有多少文化,听段香儿这么一胡诌,却觉得有些道理,便说:“这金竹社各堂口早散得无影无踪,不过据说首要目标却还是你。”静闲听后,摇头叹了声气说:“这官府阳都监已被我杀,真希望他金竹社知道后不再为难我。”卓勇道:“似公子爷这等武功,还惧他们为难?”静闲道:“我不忍杀了他们。”卓勇听得此言,虽觉得静闲有点抬高自己,但又觉得他说得太仁慈,心里也对他产生一些好感。突然一个船工来报说:“有人放飞鸽,却不知为何。”卓勇听后一怔道:“鸽子是往那个方向飞的?”船工说:“鸽子向上一飞后,转了一圈,像是往重庆飞去。”静闲听后,警觉起来,忙对卓勇说:“定是有人发现了什么,才发鸽报信。”卓勇道:“我出去巡查一番再说。”静闲道:“且装着不知,只是到重庆时,不在预定港口靠岸就行了。”卓勇说:“但大部分人都是到江津下,如果不按预定码头停靠,怕遇到事情。”静闲道:“这个也简单,我们几个要到江津时先靠岸下了,怕他什么?到时真个有事,你就说被我们所逼就行了。”段香儿说:“这样不就提早暴露了,到时在重庆又是风声鹤唳。”静闲说:“暂时没有其他办法,现在阳都监已被我毙于掌下,我看重庆各帮会不会再找我了。这官府,你怕他也如此,不怕他也如此。”
这时船工把饭菜端了上来,静闲和段香儿见状,依然担心里面有毒,自是不敢轻易动筷子。卓勇看出问题,立即叫船工道:“你把这菜饭撤走,免得公子爷担心里面放了药。”静闲道:“这个也难怪,江湖多险恶,即使你不下手,你的下人也可能下手。”静闲说时,突然想到段香儿被苏憨绑架之事。卓勇道:“这样说来,真是没有办法,只有我自己先吃了。”这段香儿想,只要你先吃了没有中毒,我们也照吃不误。只见卓勇吃得津津有味,口里还吹嘘厨上的手艺。静闲早餐也没有吃,此时肚里的确有些饥饿。便道:“若这饭是你船工所做,我们吃了也无妨。”说着把碗自来盛饭。段香儿见静闲如此,也把饭筷拿着,正要去挟一块菜起来,却见卓勇大喊一声:“有毒。”一口饭直喷出来,然后倒在地上。静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震惊,心想他手下真的有人要暗算他。此时只把他的穴位点了,让毒不能扩散,然后示意段香儿假装中毒,两人也都倒在地上。静闲虚开眼睛,耳朵收听着响动。过得片刻,只听得有两个人的脚步走来,站在门前等了一下,像是听见里面没有响声,才推门进来。见三人都已摔倒在地上,看菜饭已动。其中一个就说:“鱼羊汤我舍不得放药,你们还不吃,却大碗去吃饭。”说着还把瓢去舀了一勺来喝。然后两人对直走到静闲身前,却突然说道:“你……”便双双跪下来,没有语言。
段香儿知道静闲已经制服了两人。站起来道:“似你这样下三烂的招法也拿来对我们,你们要毒我们,也要等到我们倒下了再放鸽报信。”静闲又用指一点,解了两人的哑穴。然后问道:“你解药在哪里,不要把船老大真正放倒了。”这人不说话,静闲把眼一瞪,顺手一招力贯地府,只见他全身无力瘫倒在地。其实静闲只是把他打得晕厥过去,来震慑这边一个。静闲只一抓,便将他提在手中,迅速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这人刚才见静闲的身手之迅速,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听到静闲问道,就应口而说:“是哪里的。”静闲又轻声地说:“莫怕,我问你叫什么?”这人道:“小的名叫雪虎。”静闲道:“是哪里的?干什么的?”雪虎道:“我们是金竹社的。”静闲道:“干什么来的?”雪虎道:“报信。”静闲道:“报什么信?”雪虎道:“大兵到南蛮不是去抓你,而是要在那边起事。”静闲道:“起什么事?”雪虎道:“说是大理国内乱已起,过去平息时,顺便把大理国给灭了。”段香儿一听,忙问:“此话当真?”雪虎看了一眼段香儿道:“这位公子不信就算了,我何苦骗你呢?”静闲道:“此消息来得可靠吗?”雪虎道:“我们弄翻了四川路经略使的一个送信亲兵,搜出一封信函。”静闲道:“信函在什么地方?”雪虎道:“在我腰际口袋里。”静闲把信拿出来,正要拆开时,段香儿突然说道:“让他拆。”这雪虎见状,只得说道:“小心封口有药粉。”静闲把信交给雪虎,只见雪虎把信封先抖了抖。然后把信笺拉出时,又把脸背过来,手对着地上轻轻抖了抖,把信张开给静闲看。只见上面写着:台鉴·公亲上路·各州县兵勇已备·集结宜宾·大理平乱后顺歼贼道。看落款上是四川路经略使官印。段香儿问道:“怎么只是个半截信,前面一页呢?”雪虎说:“当时取得就只有一页,便问那亲兵,说是另一页又是一个人送达。”静闲道:“你怎知他们要把大理国灭了?这上面并没有说明。”雪虎道:“你看这上面不是写着大理平乱后顺歼贼首。这大理国乱已平,还要顺歼贼首,言下之意不是要灭了大理段家皇帝吗,那不是灭大理国是什么?”段香儿听后吃吃大笑说:“你把这首字下面的船没有看见。这不是贼首,是贼道。”段香儿说到此时,突然停住话语,心想官府捕拿静闲的布告上用词都是贼道或者反贼,因而把眼望着静闲。静闲刚听到段香儿说时就已反应过来,心想,朝廷已知我在大理国,只是不知与大理的关系罢了。那霍成峰和洪都头定是将情形向四川路经略使报告,因而今次发兵到大理,也不忘要置我于死地,却不知本人已经冲出重围,回到重庆。到时有空,真想到成都去会会什么经略使相公。静闲这样想时,脸色愈来愈气愤,这雪虎以为自己什么话又迁怒到了他,只把头低望地上,静闲见此便问:“你那林堂主还是个昏虫,居然下令追杀我。我看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究竟是谁要真正消灭谁?现在重庆官府还在通缉你们金竹社吧?”雪虎道:“官府一直没有停止,只不过他们也没有抓几个进去,有时倒成了官吏吃钱的借口。”静闲道:“此话怎讲?”雪虎说:“有时官府的人把做点小产业的人也抓进去,说是金竹社的反贼。我们去营救时,才知是他们想吃诈钱。”静闲听后,突然想起那次在峡州城的事,心里真是愤愤不平。静闲见雪虎非常痛苦,就对他说:“你快把解药拿出来,我也解了你的穴。”雪虎说:“解药在冰虎那里。”说着往地上的那人一指。静闲对雪虎说:“我与你金竹社无怨无仇,没想到你们还来暗算我。先前你们发信鸽给谁?”雪虎道:“我们没有发信鸽。”静闲问道:“那你们怎知我在此而来毒害。”雪虎道:“其实我们只通过官府的画像认到你的。今日上船时,我见你身手不凡,很快就将船老大制伏,便对冰虎说,我们寻个手段放翻他们,就一直在厨房里寻找机会。见先前送菜那船工双手端着一笼饭菜出来后,便按先布的局,把个碎银放在一张纸上,让他从楼梯上来时能够看到。果然他把饭笼一放,把银捧在手里。这时我便问他事情,他心里只想到银子的事,哪里还想到冰虎在一盘菜里放毒。问完后,我又问他看见地上有碎银没有,他正心惊时,冰虎有意叫我到前面去找寻,我们见他匆忙把饭放进这舱后就出来走了。”静闲道:“这飞鸽真不是你们所放?”
雪虎道:“没有半句假话。”静闲想这船上可能还有另一股势力,便从冰虎身上取了解药,给卓勇吃了,解了他们的穴位。两人如梦般醒来,却看见静闲和段香儿正在吃饭。又见雪虎在一旁,冰虎见那盘放了药的菜已被倒在桌上,知雪虎已经说了一切。静闲见大家都不作声,胡乱吃完,便对卓勇说:“这船上除金竹社的外,还有其他势力。我劝你还是做好动手的准备,这两位倒不可虑,你们且好自为之。”两人道谢出去。段香儿道:“你这次回重庆,可能还有一股势力在暗中看着你。”卓勇一听,也很惊奇地望着静闲。但静闲却不以为然地说:“这四川路不是要消灭贼道吗?让他来好了。”段香儿道:“他们怎么能抽出时间来想你的问题,莫不是准备对所有道观开刀。”静闲听后,心里一怔,想这事也有可能,忙把信取出重新来看,也没有看出一点端倪。倒是卓勇见此信说:“这信反看有些意思,但意思也不大。”他说着自念起来道:“道贼歼,顺至乱,平理大,宾宜结集,备已勇兵,县州各路,上亲公鉴。”他这一念,让静闲惊骇不已。原来他们想到上清宫聚会,却跑到宜宾来,完全是搞错了。而这发函的人是四川路,而收信之人是谁,却是一个谜。段香儿道:“这信却无年无月,看来这是封诈书,有意流传出来,让人们去捉摸。”静闲仔细一看,果然没有年月,想这封信流传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忙对卓勇道:“你再去把雪虎两人找来,我有话问。卓勇听后,自出去问寻。段香儿道:你说世间事真是很蹊跷,本欲寻找金竹社的人,而他就在身边,本欲寻找彭氏三兄弟,也这么偶然就遇见,你莫刚下船,就碰到你那师兄。”静闲道:“我倒希望先遇见他,问他在都监府里住得可舒服?”这时只听卓勇推门进来道:“刚才那两位,我们全船走了一遍,也没看见他们。”静闲一听,想不可能。除非有一个武功胜过自己的人将他俩投进河里,否则肯定在船上。便道:“你船上一共载有多少客人?”卓勇道:“一共有六十人,再加上三十个船工。”静闲道:“没想到这么多人在一起,且走出去看看。”卓勇说:“前面楼下统舱里已有四十人,就是后面船工和甲板上的人,一看就很清楚。”静闲道:“这雪虎对我所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段香儿道:“如果他两个是有意走失或躲藏起来,那先前他所言定然真话不多。如果是遭人暗算,这就另当别论。”静闲问卓勇道:“现在到江津还有多少时间?”卓勇往外一看天色道:“如果这下江风一直不散,最多子时就能到。我这快船有三宝,一是白帆操得好,二是船身很苗条,三是船工力气巧,所以相同路程,总要比人家快三成。”静闲道:“去找笔纸来,我要修书一封。”卓勇先拿出一张纸,然后出去寻找笔和墨。静闲对段香儿道:“你一会儿出去把纸条递给青竹他们。”段香儿道:“是让他们与我们一起先下船吗?”静闲道:“不是,只让他们先到你外公处,到时我们自去找他们。”段香儿道:“那彭家的呢?”静闲道:“暂时不管,一会儿我们先让他们停船后就下了,趁现在天未黑,我们上岸去寻路到重庆。”卓勇端了墨进来,静闲写了个纸条后,拿起看了看,然后不满意,把它揉成一团,握在手里。然后又写了一张,看了看,稍觉得满意,就递给了卓勇。卓勇看后笑起来道:“你给我讲就记到了,哪里费劲来写字?”静闲道:写个字显得庄重些,你我缘若未尽,可按上面地址找我。你再开片刻,找个岸边,我们就要上岸了。卓勇道:“你们不到江津了?”静闲道:“我不想去凑热闹,你快去安排吧。”见卓勇走后,静闲把握在手里的纸团拉伸后,撕下写了字的那边,然后递给段香儿。段香儿便去交给青竹他们。
不一会儿,卓勇就安排船在北岸靠了。静闲和段香儿刚下到岸边,就看见彭家两兄弟也跟下船来,这让静闲有些吃惊。心想他们自有事情要做,现在大家一道反而不是个办法,若遇官府,自然拖累他们。于是道:“两位不要送了,我自回泸州有事。”静闲有意识将话说得很大声,而彭老二也爽快地说:“我们不是来送你们的,也有事要赶回泸州,在此等上行船。”静闲听后,倒还不知他在说什么。四人见大鹏号开走后,沿岸边向上行,走了一段路程,天就开始黑下来了。
彭老二说:“翻过这个山丘,就会看见一户人家,那是我姑的家。”静闲说道:“原来你是要看亲戚?”彭老二道:“碰巧了,这么多年未曾相见。其实上午我们在舱里坐时,见有两人东张西望,一会儿起来走,一会儿又假装睡觉,也不知在做什么。结果下午却没见那两人了,也不知走哪个舱去住了,而他们的座位却来了一对老夫妇。没过一阵,又来了两个年轻伙计。我觉得奇怪,这船又没有靠岸上客,怎地那两个不在了,又从何处冒了些人来。因而见你们下船要走,我们也就跟了上来。”静闲听后道:“那对夫妇莫是雪虎两人装扮的,但那两个伙计,却不知是谁了。看来青竹两人现在可能会知道一些。”彭老二道:“谁是青竹两人?莫非是晨早我们一起上船的那二位。”静闲也不回答他,四人没走多时,便来到了一所大院前。虽是边远之地,但门前屋后修竹、古树参天,一条小溪流进院外一大池塘。后面地势虽不高,但也挺拔。香溪山庄四字非常显眼,虽是白墙黑瓦,但古朴、典雅。彭老二上前敲门,一会儿见个童子前来开门,四人穿过庭院进到花厅,一会儿见个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厅内。彭家两兄弟忙上前叩头,齐声道:“给姑姑请安。”姑姑道:“免了,且起来说话。”两人道:“谢姑姑。”然后起来,向静闲和段香儿介绍。静闲和段香儿也向彭家姑姑作了揖,然后坐下。姑姑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彭老二道:“从泸州来。”姑姑道:“这一向可好?”彭老二道:“托姑姑的福,还行。且不知姑父可好?”姑姑一听,脸色突然变了。但见静闲和段香儿在座,便没有作声。彭老二还以为姑姑没有听见,就又问了一句。哪知姑姑却大声对身旁的丫鬟说:“你带他们到餐厅去用晚饭,我要去做晚课了。”说完后,就站了起来。丫鬟带着静闲他们走进餐厅后,静闲忍不住问道:“看来你姑父得罪了姑姑。”彭老二没有说话,而彭老三却抢答道:“我姑父在重庆药王庙当郎中,很少回来。小时候我们在此来玩,也很少看到姑父。”静闲听说药王庙,突然想起胡神医。便道:“不知你姑父认识胡神医否?”彭老三嘿嘿一笑说:“我姑父人称胡神医。”静闲一听,天下竟有这么奇异的事,忙问:“你最近什么时候见过你姑父?”彭老三说道:“有两三年没有见过了?”静闲正在失望,突然听见彭老二问一个丫鬟道:“我姑父什么时候回来过。”丫鬟道:“有半年了,回来几天,又走了。”静闲突然想起苦心来,便道:“他还带着一个孩子吧。”丫鬟道:“对,主母正为此生气呢。”静闲道:“那小孩是金刚寺里的经略使,金刚寺遭劫难时,无相师傅把这经略使托付给胡神医的,却不知现在他们如何。”丫鬟一听,非常高兴,忙说:“公子此话当真?”静闲道:“千真万确,我当时就在场。”这丫鬟听后,忙往花园里跑,边跑边兴奋地喝着歌,似乎要把此喜讯奔走相告。静闲和段香儿自是不解,相互对视。静闲觉得这些人真很喜剧,就对段香儿说:“我们还是快点吃饭,免得一会儿又有事端。”因彭老二、彭老三都坐在桌旁各怀心事,静闲故此说。
静闲见两人还是不语,也不吃饭,便对彭老二说:“你这姑父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彭老二听后,把眼望着静闲,彭老二却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静闲道:“我何曾乱说?”于是把在湖北寻找皇甫仙翁一事向大家说了。哪知这一说,却让段香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此时她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只是表情有些木然。这时却听到先前出去那丫鬟进来道:“表二少爷,主母让你们到花厅奉茶。”彭老二听后道:“知道了。”然后站起来对大家说:“走吧。”静闲却说:“你们不饿,我看还是吃了饭来再去。”静闲的确担心在此又遇到什么龙潭虎穴,段香儿的安危是第一要务,因而想拖下时间。而彭老二却不知姑姑为何与姑父矛盾如此深沉,因此心里一直在担心姑父的安危,因为他知道姑姑外号叫一剑情仇。
其实彭老二姑姑小名叫玉洁,今年才三十多岁,是彭老二的亲幺姑。自幼生得漂亮,但性格泼辣,又喜舞刀弄枪,可为人仗义,眼睛里夹不得一点沙子。小时她父亲就给她定了门婚事,待她长到十六岁时,人家来谈婚论嫁,她却打死不从,还要挥剑取人性命。当时不是父亲挥茶杯打掉她手中剑,定然让那郎君气绝当场。而这郎君又是个白面书生,其父也是合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与彭玉洁父亲是多年的朋友,而这场婚变让两家人交往全无,彭玉洁之父彭韬丰是小河帮合州城分舵舵主,此事一出也感自愧,自觉得无颜在江湖立足,便离家出走,从此失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