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顿时有五个人出来道:“先前袁门主叫人来通知我们在后院集中。”林飞一听,想到坏了,自己是这么说的,但并没有去叫这五人撤岗。便又问道:“是谁去通知的这五人集合。”人群中没有一人应声。林飞又问了一声,仍然没有回应。立刻叫道:“清点人数。”袁门主对林飞说:“一人不多,一人不少。”林飞道:“你们在此等着,我去去就来。”便重返回李四管事房里,见恒力正拿绳索捆缚贾三。这贾三哭着说:“我冤枉,我冤枉……”便对恒力说:“是你让守门的那五人到后院去的?”恒力见林飞那锐利的目光,自是不敢对视。林飞又问:“为什么?”恒力自知不能推脱:“我听见满院的人在喊,后院集中,我怕他们没听见,所以喊他们到后院去。”林飞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在门房当值?”恒力想,可能他们在门房发现了什么。然后一摸身,短剑还在腰间,便指着贾三说:“他要来当值,我在那里做甚?”说着连绳子在手里也甩了。林飞见状,也不理会,转身出门。恒力觉得可能静闲已经脱身,便大喊一句:“你们今后自己就在门房当值,免得我们在此受累。”林飞听后,觉得这几个人都有些可气又可疑,但却没有证据。只觉得当初的确不该把静闲留在这里,现在这婉老爷子都难免遭祸。如今只得请社主发书,江湖追杀。但还必须尽快联络各帮派。想到此,便道:“袁门主,你联络的上清寺离散道兄什么时候到?”袁门主:“禀堂主,应是今日午时,却不料昨夜变故,还未及时禀报。”“你现在与弟兄们就在此等候,我回总社去请社主发令江湖追杀。”袁门主送林飞走到大门,见无人开门,便叫道:“快把门打开。”先前守门的那五人过来把大闩取了。林飞见门房无灯,便叫道:“把门房灯点了。”两个手持火炬的人推门进去,却没有出来。林飞一看,忙奔进来,却见两人在里面找灯,而桌上有一把短剑的鞘,林飞把它拿在手里,脑海里想着这剑正在斩断铁链,正在斩断静闲脚上的铁锁。立刻又出来,对袁门主说:“叫他们三个当值的都来此。”一会儿,李四管事、恒力、贾三都来到大门前。林飞问:“这是谁的?”恒力说:“这是我的。”林飞道:“把短剑使出来吧。”恒力顺手从腰间取下短剑。林飞快速出招,把恒力手中的短剑轻松放进鞘内,然后说:“你不会使用吧?”恒力:“会使用。”林飞笑笑说:“你这功夫也算会使用,莫要私放了朝廷的走狗,小心割了自己的头。”然后又对李四管事说:“也不用处罚他了,我们现在全部撤走。中午后有人来找我们,就让他们到金刚寺去。假若官兵来问,你就说被我们挟持,与你商号无关。”此时天色快要大亮,林飞一行人很快从街上消失。
这静闲在门外牌楼顶上,听得林飞说什么追杀,说什么放了朝廷的走狗,什么官兵来等等,心里又踌躇起来,难道林飞不是官府的。但他把我当成了官府的了!见林飞他们走得远了,才慢慢地从柱子上吃力地下来。
其实,恒力与贾三在大门外对恃时。静闲想到,现在必须从房顶上一层一层往上爬,然后伏在牌楼的瓦上,没想到恰恰瞒过了林飞。因为林飞觉得静闲能够上墙上房,早就远走高飞,而且功力已恢复,否则只能在那个房间里躲着。因为轻功的恢复是最慢的,这是每个习武之人都懂的常识。而林飞又担心静闲很快要将官府的兵调来,故心里也是有些紧张,匆匆带人离去。虽然林飞说在金刚寺里能够找到他们,这也可能是个圈套,他是说给三个当值的听的,无非是想有人要传话给我。如果官兵没有去金刚寺,如果我也没有去金刚寺,那么他会认为这三人都与我没有关系。现在我必须到玄坛庙去,与段香儿告个别,感谢她搭救。虽然天色较早,静闲还是往玄坛庙来。他在路边食店买了包食物,一路走一路低着头,以免路人认出自己。
走进玄坛庙,便寻着左侧的路径向后面藏经楼走来。见一个和尚在扫地,也没有很在意地顺便望了一下,便探寻一个能够说话,香客又少的所在。但他又不知不觉地望了一下那扫地的和尚,是乎觉得有点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便往藏经楼里走来。却见有上早课的和尚正诵经毕,正从座垫上起来。静闲忙双手合十,低头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脸。
这些和尚早课后自去斋堂,大厅里没有一个和尚。静闲几天没有打坐习功,此时便拖个座垫在角落,面壁打坐。过了两个多时辰,虽有香客进来,但却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他。静闲自在入定,修炼金刚心法。此时什么事情他都不在心上,忽然听见楼外有人在叫香儿,香儿。静闲一怔,忙站起身来,依旧低头,从门内往外望,却见是一姑娘在一声声地喊,又左右张望。这静闲不认识红杏,还以为她在寻找自己的孩子或妹妹。见她喊了一阵,又坐在廊房里的椅子上。见有香客来,又开始喊。静闲心里一下想到,这可能正是段香儿的高明之处,便走过去问:“姑娘,你找的香儿是姓段么?”红杏眼睛一亮道:“你是静!”静闲忙点头。红杏高兴地说:“快随我来。”
两人从右侧的路上来到一个禅房,红杏掀开门帘进去,还没有说完小姐二字,静闲和段香儿就已四目相望,两个走上前,彼此都百感交集,像有好多话要说,但却都说不出话来。本来他们相约在下午,可段香儿一早就催红杏来,不想真个见到,当然有好多话要说。红杏见状:“小姐,我们不如按计划,先走,此地也不很安全,一会儿妙真师太来了,倒是不便。”段香儿非常深情地望着静闲,静闲也点点头。段香儿道:“你先随红杏去江边船上,船上我已安排好了。”静闲道:“我们到哪里去?”段香儿道:“到大理国去。这里到处都在抓你。”静闲沉默了会儿说:“我不是叛徒,可是我已查到了我大师兄静一是。”段香儿道:“现在他们不相信你,连我外公、林恩公都不相信。他们说官府抓你是假,其目的就是要嫁祸给他们。”静闲道:“怎么会这样?”段香儿道:“我们也不知道,但这是事实。我听外公与胡管家说的。”静闲道:“官府抓我,我并不怕,但我真是不知林飞他们为什么抓我。”红杏道:“小姐,我先带公子走了。”段香儿非常不忍地,却又眼巴巴地点点头说:“去吧。”段香儿见他俩走后,也慢慢地走出来,依然乘轿回到婉府,又直接来到婉重达的书房。段香儿道:“外公,你看胡管家他们准备好了,我就动身走了。”婉重达道:“这么急?”因婉重达已听到了胡松来报,说是静闲已被人救走,也有点怀疑是段香儿施手。段香儿见外公如此问,与那天急于要自己回大理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也想到外公知道静闲已获救,故又说:“若父母在大理没有事,我就可以不走了,寄封信,问个情况也行。”婉重达见段香儿却并不忙于走,倒觉得自己多虑了,转而一想,哪天静闲来府里找到香儿,倒还不好。不如催她走了,免生事端。便说:“胡管家一应都安排好了,你还是按期出行吧,只是在路上不可任性,回到大理就报个信来。”段香儿这招以退为进且也凑效。哪知婉重达也有所虑,因而让胡松到书房来说道:“小姐这一路回去,你可要送到大理地界,也顺便查查各个港站分号的贸易情况。你们的船,不得搭载任何闲杂人等。每到一个站港,不可饮酒误了事。”胡松道:“但不知小姐何时启程?”婉重达道:“他说看你准备的情况。我看若明早能走,也可成行。”胡松道:“现在没什么可准备的,若看每个港站,现在出发也行。”这婉重达自从上次女婿、女儿在重庆遇到官兵相扰,却被林飞施救后,便在从重庆至大理国的路上,依长江设了五大贸易站点,使生意往来更加安全,也使平时的货物贸易,范围又更加广泛。因而胡松认为一路上都有可接济的地方,每天又有飞鸽传书,消息也比过去传得快多了,只需准备到下站的物资用品就可启程。婉重达听后点点头说:“那就明天出发。可挑些上等的绫、罗、绸、缎、纱、绢和烧酒带上。”胡松道:“这些已经准备,就是马匹,我们准备的少,想去到大理地界后,姑老爷会派人来接。我们只出发时,便可飞鸽传书。岸上护卫基本上已经就绪。老爷请放心,按你的吩咐,我们从重庆到江津一段,旱路护送;从江津到泸州一段,段段各自负责,应该无差错。只是大河帮的老大说我们太过小心。他们从来只有险滩翻船,却不曾有贼人劫船。”婉重达道:“难道没遇到官兵吃船?我这旱路护卫又击贼人,又防官兵。”胡松听后,笑笑说:“老爷说的是,这官兵确实要防的。”
却说静闲随红杏来到弹子石江边,上了一艘名叫大鹏号的帆船。这船老大姓卓,单名勇,为人比较义气,是大河帮的成员。自幼在长江上混饭吃,为人机警,也习得一身功夫,船上有三十个船工。这日接到了婉氏商号的特别定单,心里有些奇怪。平时婉氏商号的一应事务都是胡管家手下的伙计前来指点、安排,没想到这次却由他亲自出马,想是个什么重要之事。正自纳闷,却见红杏带着静闲上得船来。静闲一见卓勇,就知道其身有功夫,只不过非静闲对手。这红杏对卓勇说:“这是我们小姐的护卫,来看船上的安全。”卓勇听说是护卫,知其有些功夫,便出手相试,待静闲刚踏上船舷,卓勇伸手一掌。“请!”表面上是拉,实际上是推。静闲见状说:“多谢!”迅速伸右手擒拿住卓勇手腕的同时,左手顺势一点,这卓勇顿时全身酸麻,正自叫苦时,静闲又挥右掌解了穴位:“打扰了。”这卓勇是个明白人,明知静闲放自己一马,顿时抱拳道:“公子好功夫。”说时,眼睛现出非常惊奇的光。静闲心想,这人肯定认出了我,好在他非官府之人。便说:“大哥应该不认识我吧?”卓勇一下明白其意思:“不认识,不认识。”静闲想,这船却也乘不得,否则到了江上,那林飞上来,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便说:“有大哥撑船,小姐应该放心。”然后给红杏使了个眼色:“走,我们回去复命。”卓勇抱拳道:“再见。”见静闲下船去后,寻思道,看来这一路有许多凶险,既然接了婉家的标,就只得冒死送了他走。
静闲他们走了会儿,胡松也带着赵大管事来到船上,卓勇见状,忙上前施礼。赵大管事道:“这一路不可有半点闪失。”卓勇道:“赵大管事请放心,卓勇不惜身家性命,也要把他送出境。”胡松一听,显得很愕然道:“你说送谁出境?”卓勇说:“适才来的那个公子。”胡松道:“哪个公子?”卓勇觉得这胡管家却也装得怪,明明是要放了钦犯,却这么不相信人道:“送你们小姐的护卫出境。”赵大管事纠正道:“把小姐护送出境。”卓勇说:“刚才那人是小姐?我看是城门上画的那人。”胡松一听,感到有问题:“你说刚才谁来过?”卓勇说:“你们小姐的护卫和丫鬟。”胡松听了,心里已明白了一大半,想此事非同小可,官府知道是小事,反正静闲与他们是同伙。要是金竹社的知道了,这不是开的一般的玩笑。想到此,浑身冷汗,像突然看见金竹社各堂口的人正在血洗婉氏商号。忙说:“快,我们回府里。”赵大管事对卓勇说:“你准备好一切事务,明晨我们来便开船。”
胡松乘着大轿,让轿夫们奔跑回到婉府,直奔婉重达书房里来。进门便慌张地说:“老爷,大事不好了,这金竹社所抓的那人,实是小姐所放,今天已在船上去过了。”婉重达道:“谁对你说的?”胡松道:“船老大。”便把先前的事讲了一遍。婉重达道:“这林堂主如果也怀疑是我们所放,这件事以后就麻烦了。”胡松道:“不是以后,如果江湖上的人都认为我们和官府勾结,那整个生意可能都有问题,谁还敢给我们做生意?那我们不是成了绿林的银库,他们随时可来打劫。”婉重达道:“现在有什么办法么?”胡松想了想说:“只有,只有……”他想说只有把小姐交出去,才能平息事端。哪知婉重达知他想说什么,就把剑眉一扬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胡松知道重庆大小十几个帮会,官府也把他们没有办法。而且他们内部规矩严格,组织严密。因而说:“我先去会会林堂主,说明此事非老爷所为,只是下面,或者如实说,看他们做何处理?”婉重达道:“只得这样,不过,千万不能把香儿交出,如果他要人,你就说老身自担待。”胡松道:“老爷,这样不可,不如我们先装着不知,却设下计,拿住了这人,再交给他们也行。”婉重达道:“我们全府上下,谁能出手拿得住他,他上次是遭药毒被擒。如要拿得住他,只有金竹社几大堂主联手。”胡松道:不如这样,就说这人怀恨在婉氏商号遭擒,探得小姐要回大理看望父母,便欲下手相害来报仇,今天他已经去过船上。为此我们一并对船家也瞒了,只说并不知道什么护卫来船上。只说明日什么时间开船,最好是让金竹社的人先埋伏在船上。婉重达听后,睁着比较满意之色的双眼,点头道:“只得如此,只得如此,你立刻去会会林堂主。”胡松匆忙出来,却见段香儿在廊房里,他深怕段香儿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说话,便主动说道:“听到老爷安排了么?”段香儿道:“听到了,不过,我不想现在走?”胡松一听,忙问:“为什么,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明晨就开船。”段香儿道:“我想请胡管家给外公说说,我们过几天再走。我还要给父母买些东西。”胡松道:“这些也准备好了,请小姐放心,如果你要改日程,你去给老爷说,我听你们的。”段香儿的意思非常明确,其实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昨天胡松告诉她租船等事宜已办妥,便打起过几天走的意思,来麻痹他们。然后第二天一早就丢下管家乘船西去。到时外公和胡管家也只得听其所便,不敢声张。想到此,段香儿便进书房来找婉重达说。婉重达想也正好如此,否则明天早上一场大战伤到了她。便说:“一切依你,只是明天一天,你得陪陪外公练练剑,也指点你一二,在路上也有所用。”段香儿听后,只得应诺,然后又说:“船还是订的大鹏号不要换了,听说这船行得快。”婉重达道:“这个依你,谁叫你是我们家的宝贝。”段香儿听此话,心里却有些自愧,觉得自己瞒着外公做的这事,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想做,而且想做成,才觉得心神舒畅。不过始终觉得有一点点对不起他们。然后又认为,他们这么爱我,定会谅解的。想到此,告辞出来,径直回到房里,却见红杏在房里焦急地等着自己。忙问:“他都在船上安顿好了?”红杏道:我的小姐,你还不知,那船上的老大,像是认出了他,而且他俩又试了身手。他有些担心,故去看了船后,便着我下船来,现在却在玄坛庙外的狮子岭上的林子里,他说他想到一个洞府去,只是想你去见一面。段香儿一听,心里着起急来,她生怕此时又与他失去联系。忙说:“我们现在就去相见。”说着,两人都扮着男装出得府来,骑了两匹马,飞驰而去。
这静闲正在树下静坐,却听见马蹄声响,忙起身躲在大树后,见是两个英俊少年驰奔而来。两人提马走进林中,没看见静闲。红杏忙叫:“香儿!香儿!”静闲听后,奔驰而出,来到段香儿马下,抬眼望着她,见虽是公子打扮,却也妩媚、清秀,便手扶段香儿下马来。段香儿非常深情而怜爱的神光灼着静闲,使静闲觉得真有太多的话要说。见红杏把马牵过去,拴在树上,慢慢地走开后,段香儿伸手拉着静闲道:“你真想一个人走吗?”静闲道:“我在这里能够立脚吗?没想到林飞他们也暗算我。”段香儿道:“官府也在搜捕你,但我想跟你走。”静闲道:“我能走哪里去?”段香儿道:“到我们大理国去,远离这里的一切,好吗?”静闲道:“到大理国?他们能够放了我吗?昨夜林飞说要下追杀令,我知道他们会说到做到。其实我并不惧这些,只是觉得有很多人会白白地命伤我手。”段香儿道:“那你还是远离这里的好,我们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静闲道:“若我这样一走,上清寺受苦的师兄们,必然又要被静一叛徒控制,然后去屠杀许多无辜。”段香儿道:“但是你留下来,却是众矢之的呀,倒不如你消失一段时间,且看官府和林恩公他们又会是什么情况。”静闲道:“我若要走,我必须除掉了那姓陈的恶贼和静一叛徒。”段香儿道:“你现在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吗?而且你刚受了伤,功力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即使要做,也得要养好伤,恢复了功力才行。但现在没有藏身之所,你怎么恢复功力呀?”静闲听后,觉得段香儿说的也确实在理,便不说话,非常无奈地望着她。段香儿见此说:“你与我一起到大理去吧,至少可以暂时远离这些纷扰。”静闲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但我们不能坐大鹏号船去,那船老大看来是知道我身份的了。”段香儿道:“这个放心,只要多给银子,他们就不会为难,何况你功夫又在他之上。”静闲道:“那我们还是按计划,明早一起走。”段香儿道:“正是,我们明早卯时上船。”静闲道:“那我今夜还是先上船去为好,到时等你来。”段香儿含笑地点点头。静闲走在树前,将两匹马的缰绳解开,递了一匹给段香儿。这时却听到一声哨响。突然,树林里许多蓝衣人出来。静闲一看,知是金竹社的人,便对段香儿说:“你先回府,我甩掉他们,明天船上见。”段香儿上马后,静闲一拍,那马顿时奔跑起来。静闲骑上马朝人群扑过来,走拢那前面的五个人时,静闲把手指幻为五斗剑法,划断开了一棵大树,那五个在前面的一见状,忙往后面退跃。静闲一看,又奋力劈断一棵树,来人都往后急退。这时听见一人大喊:“官兵来了。”静闲听得是红杏的声音,一会儿看见许多官兵冲杀过来。静闲见状,也不敢恋战,调转马头,向段香儿追来。顷刻只听见一阵刀剑相搏之声,但在身后渐渐远去。静闲跑了一程,没有看见段香儿的影子,觉得奇怪,便又奔驰回来,却见先前来的十几个蓝衣人,有八个横躺在地上已经死去,而官兵也有十几具尸体在地上。待要找寻红杏,却也是没有看见,正自不解之时,忽然从树林里奔出九个官兵,举刀向静闲砍来。静闲见状,只轻轻地在马上挥个圆弧掌,这九个官兵被打翻在地,静闲也没有补掌,饶了他们的性命,便纵马向玄坛庙而来。此时见山门已关,街上没有行人,自己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只得又调转马头,寻找段香儿来。静闲跑了一程,慢慢地停了下来,却发现此处正是与段香儿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便轻轻纵马向树林里来。忽然听见一声马嘶,心里一喜,原来这两匹马是一对儿,也是心有灵犀。段香儿把那马隐伏在山丘后面,却听见这雄马奔过来,便欲站起来,但段香儿立刻握紧缰绳准备按住,却发出嘶叫声。这雄马听得,便引着静闲走进树林后的小山丘来。段香儿一见静闲,忙纵马过来,由于速度较快,那马一立,使得段香儿翻身下马,差点掉到静闲马前,静闲又急下马,一把扶住段香儿的腰,站了起来。段香儿顺势一头扑在静闲的怀里,正要放声大哭,却听见静闲一声:“不好,有人追来。”忙把段香儿一抱,放在山坡后面,又把两匹马拉过来,伏在树丛。段香儿从山坡上看见胡管家手下的孙三管事,带着人骑着马寻找过来。段香儿正要喊,却被静闲把口一捂说:“且看动静再说。”这孙三管事,主要打点协调与各方关系,与巴县衙门捕快分管南岸地域的朱都头是把兄弟。所以带着手下几个兄弟,接到红杏的警报,前来救援,怕官兵出手伤了段香儿。静闲见他们一行七人往前走后,才对段香儿说:“这些人是你们商号的?”段香儿点点头说:“我们商号的人是灰色服装,我们且跟了他们去。”静闲突然感到不对:“刚才官兵和金竹社的人在玄坛庙都有死伤,官兵定然要血洗金竹社,我不能坐视不管。”段香儿道:“金竹社的人认为你是官府的,才出手害你,你现在就是去杀了官兵,他们也认为你是苦肉计,谁会相信你,不如我先到商号去,你在附近等着,待我让红杏她哥去寻了红杏来再说。”静闲道:“现在去可能还行,晚了也许官兵就搜得紧了。只不过,这样也有问题,虽然官兵不会搜商号,但保不住里面和周围都有金竹社的眼线。”段香儿道:“那你认为怎样?”静闲道:“还是先送你回府,我今晚便在大鹏号上去,或者我就在岸边,到看得见大鹏号船的地方监视一夜就行了。”段香儿道:“那不是太冷了吗?”静闲道:“这个你放心,只要一会儿寻个食店,饱吃一顿,便火热得全身汗流。”段香儿道:“那我现在去追孙三管事他们。”静闲道:“现在不必,你自在前走,我在后面护着你回府就行了。”两人一前一后,往南山上奔来,然后,又望着弹子石方向,往东北走,转一个圈才回到婉府。静闲远远地看着段香儿进到府内,觉得自己还骑着马,虽然行人看不清自己模样,但在街上走比较显眼。为此,一拍马来到婉府,敲门后,门房的人还未看清楚,只听见一声:“把你府上的马牵进去。”便无踪影。静闲试着运轻功疾走,但脚下还有点隐隐酸麻。虽如此,也比一般行人走得快一倍。依然在食店里买包食物,趁黑来到岸边。先在岸上伏着,吃完食物,便望着长江轻轻运功,见前面港口内,江上停的船都是三五相连,或前后相拖地靠在一起。唯这大鹏号船,离上面港口约有四五百步远,而且跳板也是收了的,有功夫的人,凭船前的缆绳上下。这时突然听得有四个武功修为较高的人,往大鹏号走去。静闲一下警觉起来,见那四人中的一人,飞身一跃,上船里去了。下面三个人,各做好翻跃上船之势。静闲看在眼里,心想,这些人是谁,忽然看见船老大与那人抱拳告别。静闲觉得好生奇怪,他们是敌是友?不得而知。忽然,一阵急似一阵的脚步声,从上面港口奔来,静闲转身一望,那举火的官兵,呐喊起来。
站在船上那人忙叫:“快上船。”这三人也飞身而上。很快,有船工解了缆绳,把船划了起来,船调头往下水而去。只听官兵大喊:“不要走了金竹社的贼人。”又有人喊:“放箭。”只见弓手放起火箭来。船快速地离开,沿江而下,虽然船上着了几支火箭,但已被灭了。先前这弓手放箭时,静闲准备出手,把官兵引到自己这边来。但见那船开得极快,不可能像自己那次在峡州遇到的情况,便慢慢向后退走。他想把眼前这一情景告诉段香儿,告诉她自己差点遇险,暗自庆幸自己多了个心眼,否则不被金竹社里的人暗算,也被官兵烧船。他待官兵向上面港口撤走后,才匆忙地寻路向婉府而来。
如果在平时,一个腾字诀,便轻松进到院里。但此时,却不能翻上院墙,心里实在苦恼,又怨恨起林飞等人来。一个人在街对面的角落里苦思冥想,却觉得脑壳一阵空白,竟然一点办法也没得,两眼只紧紧地望着婉府门前那两个灯笼出神。突然,他想起段香儿说,你先到船上我明天一早就来。叹口气想,现在却不能回到岸边,只能在此等她出府来。然而过了约半个时辰,见四个黑影来到婉府。依然是三个站在后面,一人去敲门。一会儿,门开了,四人往街左右看后,迅速进去。静闲借着婉府门前的灯笼光看,分明觉得这四个人是刚才上大鹏号船的人。自己此时却不能跟进去,心里非常遗憾,否则就能够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四人正是林飞和下面的三个门主。本来他们已探得静闲在玄坛庙,便先派人进行骚扰,以便探明静闲身后的官兵有多少。哪知刚与静闲交手,就有官兵到来相援。林飞先前还认为静闲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故接到婉重达消息后,准备伏在大鹏号上等待静闲,却听船老大说上面并没有其踪影,静闲已经离开。还没有问明白静闲到什么地方去了,却遇官兵火箭相袭。所以船开出后不久,见官兵并未追来,便让停船上岸,一行四人来到婉府。
婉重达在客厅里听了林飞的话后说:“现在看来,你们的情况已很紧急,官府的重点却在你们金竹社。我倒建议,你们现在收缩各堂口,免得更大损失。”林飞道:“我们社主也已安排下来了,只是追杀这奸贼也是当务之急。望你老保重,莫让奸贼来此寻仇。”婉重达道:“他要来寻仇,我也不怕,老朽一生也算遇了些风浪,只是觉得这朝廷怎地尽出此奸人,最终必断大宋龙脉矣。”林飞不解地问:“婉爷怎会如此感叹?”婉重达道:你看那上清寺山门内不是有一副对联写着:“上方披襟坐霄汉明至道,下界平地起楼台露真机。而你金竹社里原来不也有副联子:金竹呼万树随我来驾乾坤,玉云破千峰任人去换日月。这两副对联,一个是身在方外,心在大宋,岂容当朝作为金人子侄。一个是哀叹万民水火,想打尽污吏,重塑大同,而玉云不是你社主玉水龙所化么?似此等,他们岂容你们长大。君不见当朝太祖是怎样拿到天下,因而他要防的就是手握重兵之人。这两天我在深思,那岳武穆之死,这阳都监被拿,虞允文罢相回四川,两年而终。四川吴玠与弟吴璘,智勇忠实,戮力同心,据险抗敌,卒保全蜀,以功名终,盛哉!璘子挺,累从征讨,功效甚著,有父风矣。然而为求自保,玠晚有意荒淫,璘故多丧败。想三代为将,而今被逼。挺不变,难保曦不变。这些事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真是朝廷让你们这些去收拾旧山河,等你们去朝天阙。倘若你们回来后,把黄袍加在你们社主身上吗?”
林飞听后,也若有所思,想起十多年前自己陪着社主到成都与虞允文见面。回来后,社主便周知各堂口准备配合北伐中原,不想虞公逝世且罢。而这些年来金竹社只反贪官,救济民难,广施恩惠,民心所向,岂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想到此,林飞觉得现在各堂口还没有能力与官府相对,既是朝廷要向金竹社动手,眼下也只得避了风头再说。实际上金竹社只有金木水火土五个堂口,分布在两川,总社在重庆,一个堂口分东南西北中五个门各一百人,林飞便是这金星堂堂主,那袁门主是他东门的门主。林飞想,何况在重庆的只这总社和金星堂共六百多人,哪里是官府的对手,便对身旁的袁门主说:“你且请各门停止一切活动,午时各门主到堂口集合。”袁门主等三人应声而去,客厅里只剩下婉重达和林飞。林飞对婉重达说:“今后有什么事需要林某人,自当效劳,感谢指点。”
其实这金竹社过去是个绿林组织,做些剪径之事。社主玉水龙,原是军门出身,做过节级,因习得一身功夫,受不了上面克扣兵饷,便打杀了上司。平时为人又仗义,因而拉了几个跟随,来到蜀中,到处打劫,颇有积贮。便置堂口纳士,经营两川之地。一次受官兵围剿,毁了山寨,隐藏于市。乾道三年秋(1168年)被官兵追杀,那夜在东水门外,两江交汇处,濒临绝境,却突然看见有两个小和尚提着灯笼在招呼:“玉施主请跟来。”玉水龙慌不择路,直奔水里来。但见两水分开一条道。玉水龙回看后面,已经没有追兵。正在奇怪,见一山门,上面写着金竹寺三个篆字,玉水龙也不好问,只静静地跟着。来到一个禅房,长老笑嘻嘻地对玉水龙说:“我们又见面了。”这玉水龙不解地问:“我何时来此见过长老?”长老说:“你我的确见过。”玉水龙一听,更加不解。长老见状,便引他到一片竹林前说:“你看。你在这里取了一根竹。”玉水龙还是没有明白。
原来在隋朝时候,成都西郊有一个小小的栈房,栈房里住着一批穷苦的棒棒(专门给人担、抬、挑、扛东西的下力人)。四川地理复杂,交通不便,前有天险三峡,后有雄伟的秦岭,左有大巴山,右有娄山关,江河咆啸,山峦重叠,古木幽深,道路崎岖。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四川的物资经营,除水运外,全靠脚夫运送。栈房就是贫苦脚夫寄宿的地方。这成都西郊栈房,地处交通要道,老板待人和气,房钱收得低,加上老板又为脚夫们找生意,小小客栈常住满棒棒。
有个姓渝名诚的渝州人,父母双亡,独自一人。十六岁起,就在渝州挑抬下力维持生活。一天,他挑抬货物到了成都后,住在栈房,等找回头生意,返回渝州。天刚擦黑,渝诚听人在喊:“渝州来的棒棒渝诚,有人找!”渝诚一听,嘴里连连答应:“来了!来了!”他跨出门来,走拢账房,见柜台旁站着一个老和尚,头上九个戒疤,身着青色袈裟,左手佛掌平胸,下颔银须飘洒。渝诚赶忙上前施礼:“师傅,渝诚有礼!”老和尚道:“阿弥陀佛!渝施主,老僧有礼了!”渝诚道:“老师傅,你找我?”老和尚道:“渝施主,老僧正找你结个善缘。”渝诚以为和尚是来化钱的,忙将手伸向怀里摸钱。那老和尚却将手一摆:“老僧并非向施主募化,是请施主与老僧带封信回渝州的。”渝诚道:“啊!师傅要我带信。只要我找到回头担儿,回到渝州与师傅送去就是了!”“哎!渝施主,老僧这封书信十万火急!半月之内不送到,都江两岸就要遭大水灾了!”渝诚一听,不解地问:“为何如此之急?”老和尚道:“渝施主不知,本月朔望之期,都江游龙归海,水要陡涨三丈。水势凶猛异常,沿岸堤坝如何承受得住?倘若堤决,沿江百姓定遭水灾之患。我欲前往渝州金竹寺,求护堤之宝,怎奈老僧年迈,举步艰难,故求施主结此善缘。”渝诚这才明白,这封信事关千家万户之性命,护堤救命是大事。连忙答应:“请师傅赶快交与我,明天一早我就动身,送信回渝州。”和尚见渝诚欣然答应,立即从怀中取出信来。说道:“渝施主,僧人乃冷庙破寺之香火,靠化缘过日子,无银两奉送,你肯带么?”渝诚道:“师傅说到哪里去了,你为护堤救命写信求人,我渝诚跑一趟路,算得什么?”老和尚这才将书信交与渝诚,千嘱万托,定要早日送到,才告辞而去。渝诚送走了老和尚,回转店房取出书信一看,信封上写着:“渝州东水门外金竹寺水晶长老亲收。”渝诚心想,这东水门外,哪来个金竹寺呢……
次日金鸡报晓,渝诚赶早起床,算清房钱,离开栈房,甩开脚步,踏上了去渝州的大路。受人之托忠人事,心急步快走如飞。这天中午时刻,渝诚就翻过了龙泉驿。刚刚来到一个小场口,只见路旁围着一圈子人,圈子中间坐着一个面黄饥瘦的中年男子,身旁放着一挑竹篓担儿,一根黄桑桑的楠竹扁担。那中年男子,口中呻吟不止。渝诚上前询问了一番。
原来这人姓张,是成都棒棒,人们都叫他张棒棒。昨天晚上,一个老和尚交给他一副香烛担儿,叫他挑到重庆石桥铺,以二两银子作力资。老和尚先去石桥铺等他。谁知,张棒棒今晨赶早上路,不小心,竟将左脚伤了。顿时,又红又肿,莫说挑担,就是行路也十分艰难。他本想另雇一人担去,怎奈老和尚一再言明,要张棒棒把这挑香火亲自交与他;尤其重要的是,香火担儿上这根楠竹扁担,万万不可损坏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