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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神驳子船本来不大,吃水也不深,一排只坐一个人,舵掌得好,随波逐流,安全过滩。若是经验不足,手儿不熟,便船毁人伤,或被淹身亡。是以在此操舵之人,均是从小闯荡江湖,独自撑船十多年,而且经验丰富。但遇雨季,山洪滔滔,飞瀑汹涌,满江澎湃,遭遇这种险情,便也只得冒险而行,另当别论。何况这乌山云雨,翻云吐雾,收发自如,哪依船家的预期。

  此时静闲想起清晨那女孩的哭声,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全神贯注这汹涌波涛。然而此时阳凤却觉得惊中无险,惊中有乐。一则她觉得船家手艺非常娴熟,掌控自如,无论遇什么险滩,却总是顺水推舟,是故放下心来问静闲道:“闲哥,这船刺激么?”静闲内功已精,听觉特好,虽关注急流,且也听到阳凤问话,便反问道:“你会一点水也觉得刺激?”阳凤道:“有你在我身后,怕什么激流险滩?”静闲本不懂什么风情,只是觉得阳凤比那晚和狼群相遇的状况,简直非同一人。便道:“那晚三堆火挡住狼群,你却惊哭不已,而今水势顷刻之间翻覆船只,你却镇定自若,闲情逸致地不怕激流险滩?”那阳凤听静闲如此说,反而耍娇道:“不怕不怕就不怕。我有闲哥,我不怕。”说着嘴里刚好含着吹进的秀发,仰头来看身后的静闲。静闲只得从他细嫩的脸蛋上移开自己的目光,却射向阳凤那挺拔的胸部,猛然又抬起头,去看那绝壁对峙,高峡束江,天开一线,形若一门的龙门峡。深感不是夔门,胜似夔门,何等雄哉!

  然后至巴雾峡,然后到滴翠峡,只见峻岭奇峰,多姿多彩,激流险滩,变化无穷。飞瀑清泉幽深透洁,钟乳倒悬千姿百态,悬岩仙洞神秘莫测,自然天成栩栩如生,奇花异木茂密繁盛。卵石滩,天然盆景,玲珑奇巧;琵琶州,水戏鸳鸯,夫唱妇随。展翅水鸟,欢歌笑语,放飞彩虹。奋飞锦鱼,争先恐后,畅游青滩。巴雾峡龙进潭、虎出洞,看猴子捞月,拜观音坐莲花。白蛇钻洞,羞仙女抛绣球;滴翠峡蟒射箭,马渡河,望天泉飞雨,幻佛像摩岩,双鹰戏屏,展船棺登天峰。几个时辰,神驳子出得小三峡,来到巫峡的前面。只见大江东去,把这先前的湍流奔水,挡得莲步轻移。船至岸边,静闲付船费上岸,见阳凤脸上尚有红晕。伸展筋骨,提脚走路。才午时,天上的太阳忽明忽暗,一会儿从云层中出来,一会儿又被云层覆盖。想这一路有惊无险,也自心慰。这巫山县城也是沿江依山而建,爬坡上坎。来到临江的街口,这街口下去才是巫山的行船港口,静闲见此道:“我们是乘船呢?还是骑马回白帝城。”

  阳凤道:“你在此等我一下,前些天我们在此也布了人手。”于是见阳凤提着枪,威风凛凛地向江岸港口奔去。不一刻竟然上了一艘船,顷刻那艘船升起帆来,静闲见状不知所措,心想她找到同伴,便不辞而别,这几天又听她说离不得自己,看来是事情紧急,才离不得。思得至此,见那船已沿江而下。这静闲心想,我且租了船随了你去,看那船上是否已救到了你父亲。直到那船上人影已看不清楚时,才下岸租船。他出手大方,这船家二话不说就起航沿江而下。

  静闲认得那白帆船的后舱上写着三个大字:涪水九号。便对船家说:“我们且跟了那前面涪水九号船去。”船家说:“但无妨,我们船是常走三峡。前面那船若是涪水号,恐不常走。一般只跑涪州乌江内水,你看他那船也比我们小一些。”静闲道:“他们靠岸,我们也停,只是离得他远些。”船家道:“全凭客官吩咐。”

  这巫峡在长江三峡中,却是最为幽深秀丽。整个峡谷奇峰峭壁,群峦叠嶂,挺拔秀丽,更是千姿百态。一江通达,万峰磅礴,气势雄壮,锁钥荆襄。八景十二峰,神女峰最为奇绝。近九十里的水路,在顺水顺风中,倒也轻松,还未披星戴月,便到了官渡口。那船家见涪水九号在前靠岸,也顺势调头,在离它五六十丈的地方停下。但涪水九号船停后并未有人下船,这时船上有几个船员像是酒瘾上来,只拿眼望着船家。船家也把眼来望着静闲道:“他们想上岸喝酒,只是那船无人上岸,看客官有何话说。”静闲想,若我们也不上岸,倒怕引起那船上的猜疑。想那阳凤此时必在船上监视我们船上的动静:“我与你们上岸,买些酒上船来吃可好。”那几个船工一听,欢喜一回,其中一个对船家道:“魏老大,客官客气,你把点钱,我们买回便是。”静闲见此,拿出一锭银:“你们叫两个上岸去,与往常一样,若有人问起给切不可答话。若是那船上的人也来问时,只装耳聋,莫要答话。”

  魏老大见状:“怎么好让客官破费。罗酒罐,你和武毛儿一起去,仔细点,早去早回。”

  官渡口是不大的一个小镇,临江边有几家饭店、客栈,方便行船人等。静闲见罗酒罐和武毛儿拿着火炬上岸,然后斜眼望着涪水九号的动静,不一会儿,只见五个黑影一起上岸。静闲见状,忙对魏老大说:“你叫船上弟兄留意,我去去就来。”然后一跃上岸而去。魏老大没有想到眼中这斯文相公却是个武功高手,忙叫船上弟兄警戒起来。静闲只跟在那五个黑影后,那五个也紧跟在罗酒罐和武毛儿身后。这罗酒罐带着锭银,心一直猛跳,生怕有点闪失。不时还前后左右侧眼看看。这武毛儿挑着两个酒坛子,借着罗酒罐举的火炬,跟在后面,老实地走着。走到街口,便在一个店里买好了酒肉。那罗酒罐在等店家补钱时,自己先喝了一碗酒,然后把一包肉往肩上一挂,出得门来。和武毛儿走过街口,突然见五个黑影挡住去路,吓得两脚一软,跪倒在地。那武毛儿把酒放在地上,取出扁担。双手拿起,大喝一声:何处毛贼,敢挡武二郎的路。只见那五个黑影也是一怔,这武毛儿举起扁担飞舞起来,只见五个黑影应声而倒。这罗酒罐见武毛儿得手,欢喜得站起身来就往船上奔去,武毛儿重新挑起酒,不屑一顾地走上船来。见罗酒罐正在大声宣扬自己的武术,便轻轻把酒放在甲板上说:“花拳秀腿也敢抢武二郎酒吃。”魏老大见静闲接踵而至,知是静闲暗中施了援手。便让人收了跳板,将船内的油灯火光放小,船员们也自分酒肉而食。本来魏老大想叫船工们少饮点酒,但见静闲于无声中摆平五个,自是武功非凡,因而也不向船工们说那五个黑影是涪水九号船上的人。只听得罗酒罐不停地在底舱内恭维武毛儿功夫高强,见静闲进船舱休息后才来把门关了。

  静闲坐在床上想,你阳凤跟我耍魔术,但不应该让人来抢人家酒食,所以刚才出手点了五人的眩晕穴以示教训,不过只发了一层功,不到一个时辰自会清醒过来。但是转而一想,也许阳凤认为我们是官船来跟踪她们呢?她又未见我上这船来。静闲在船舱内也不睡觉,吃得一些肉后,灭了灯,又习练起功来。约一个时辰,他听得岸上有脚步声,便从窗缝向岸上看去,见五个黑影已经上涪水九号船。心里自觉得好笑,便睡下身来。

  早上突然醒来,却是船已在开动了,正要推门出来,只见魏老大进来:“那船已准备开动,我们先开在前面等它可好?”静闲一听:“妙,这样是他们来跟踪我们了。”船顺风而下,静闲也不起床,只在船舱内偶尔看着涪水九号乖乖地跟来。行得一天出了西陵峡,江面慢慢宽大起来。傍晚时分,魏老大进来对静闲说:“先停船,且看他们如何。若他们不停,我们便跟去,若他们停靠,我们也罢。”静闲见这魏老大甚是在行,忙点头称是。

  船先停了下来,却见那船一飘而过。静闲正要叫重新跟上时,魏老大说:“那船靠岸也。”只见那船在下面两三百丈处靠近岸边。静闲独自上得岸来,正欲从江边跟过去,却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江岸上奔腾而来,二十多个骑马的官兵直奔涪水九号而去。静闲随即放慢脚步,想远远看个究竟。不一会儿,那船上下来几个兵卒,然后有九个相互捆着的人被押下船来,静闲看那被捆着的一人是阳凤,立刻止步。探视了一下路径,便退回船上。找魏老大说:“我们就此谢过,还望借身衣服与我。”说后拿出一张银票递给魏老大。魏老大:“不好意思,又让你破费。”

  静闲换了魏老大的衣服出来,却是一个行商打扮,执礼后上岸,远远地跟在官兵后面。只见离城门已经不远,却一时半刻还不好动手搭救,心里有些着急了。他有点埋怨自己太大意了,那日和阳凤分手时,却怀疑她是故意逃避,却不知她已遭不则。见一行人最后一个被缚着的是阳凤无疑,不觉又加快了脚步。哪知等这群人与官兵进门后,把门军也退进城去。好在静闲轻功了得,转至城门不远处,一个腾字诀,飞身上去,然后又借势下到城里。

  这峡州城南城门没有敌楼,一行人正被押往衙门。静闲不认得路,只得跟上。走至城内巷道,静闲便跃上了房顶,抢先看看路径。这时他忽然发现有一段街道很窄,正好救人,便先跃在那狭长的街道最窄的一段的一堵墙上伏着。但见一行人默不做声地押着向前,刚好阳凤要路过时,静闲一个翻身下墙,直奔阳凤身后,伸手发功,把她身后官兵点穴倒地,正顺势要救阳凤时,哪知却差点被她一个大手拿住要穴。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得退后一跃,在一跃之时双手一个圆弧,把那女人弹退到墙边,然后一个双掌化指剑,那女人也一跃,躲过后翻在墙外。其余被缚之人即自动解开手来,各自对准静闲围攻过来。静闲心里发急,想着阳凤的安危,不敢在此恋战。几个重手出去后,迅速退到城墙上,跃出城来。

  天色已晚,静闲看到涪水九号的轮廓,还停在岸边。但魏老大那船却已经离岸而去,也不知是上是下。静闲此时真有点不知所措,先沿着下游的江岸,奔驰不停。过了一会儿又回跑起来,此时他觉得自己有能力上涪水九号船去,救出阳凤,便直奔这船来。刚一上船,便见几个官兵举枪来刺。静闲只一挥掌,这些官兵就七零八落倒地不起。抓起一个问:“被关的人在哪里?”那兵卒颤抖地说:“都在下面。”静闲摸进船舱,看不见船底舱内关着的人。只得大喊道:“阳姑娘,阳姑娘。”

  阳凤一听,心中一喜,想静闲终于找来救她了。但自己被点哑穴,全身无力,其余同伴均是一样,不能发声。只听到静闲喊声慢慢远去,阳凤心里着起急来,眼泪也禁不住夺眶而出。这静闲摸黑寻找,一直不见阳凤,不知不觉难过起来,更担心阳凤已经遇害,心理一阵烦躁,还有点隐隐作痛。取火石点了灯,也不管城里官兵要杀回船来,一个一个船舱里寻找,终于看见九个人里阳凤那泪流的双眼。心里一喜,把灯挂在门上,迅速为阳凤解开穴。阳凤激动得用双手拥抱着静闲,哪知静闲却用手牵着她后,忙着为其余人解穴。这时听到船外呐喊声起,静闲见这些人筋骨已舒展,便扶着阳凤从底舱出来。上到甲板向岸上望去,却见城门开处,一队骑马兵卒和弓手举火向江边冲来。阳凤见此大叫:“高五姐,你们快把船开走。”高五姐等人爬上船甲,收起跳板,取了缆绳,撑竿而起。这时那骑马的兵卒,将手中的火炬齐齐地抛上船来,被静闲打倒在甲板上的五个兵卒也吓得大叫起来。静闲见状,迅速拾起几支火炬,运力一挥,只见六七个骑马的兵卒,摔下马去。这时后面的弓手发起火箭来,静闲忙拾起甲板上的三支枪一起随掌而出,只见一阵寒光如屏障从船上向弓手处滚来,听到一阵惨叫后,船也慢慢地离开江边向江心开去。

  这长江水映着一点月光,也泛起一片暗银色凌波,静闲和阳凤见岸上弓手之箭已不够威胁,便扑灭船上的火箭。可惜,白帆也燃烧了一角,已经挂不起来。阳凤问道:“高五姐,可探过对岸山路?”高五姐回道:“属下早已探过。此处过去,可以通达洞庭湖。”阳凤问道:“那能够到汉口么?”高五姐回道:“当然能够。”“大家快一起灭火。”阳凤喊道。哪知这船已到江中,火借风势,哪里能说灭就灭。眼见先前扑灭了的白帆,此时又星火燎原。吓得甲板上受伤的官兵哇哇大叫。船上的火越燃越大,大伙都做好弃船的准备。静闲此时把受伤的官兵放下水里,每人给一块船板。静闲此时感到这茫茫江水,居然灭不了火焰。猛地一发力,只一掌就把那桅杆打断落下江去。便大喊一声:“大家抱住桅杆向南岸游去。”静闲见大伙均已下水,这才又掷出三块船板,与阳凤跳进水里。

  两人的水性的确不敢恭维,阳凤先以为静闲水上功夫也必了得,便伸手去抓他肩,却见静闲独自下沉,慌忙用手反撑着静闲,可自己却又迅速沉下,心里惊慌不已。静闲见状道:“你抱住木板,随水而去,注意向南边,不用太费力,也不用管我。”阳凤听后,抱住木板,只是回头一直望着静闲,眼里充满牵挂的神色。静闲也一手抱着木板,一手划水向南,足足在水中漂了半个时辰,才冲到了南岸的沙滩上。上得岸,回头望着上游峡州城只是一点朦胧的火光。此时,大家全身湿透,只知是上岸了。却眼见芦苇高长,拦住去路,大家又再向南行。又见一条内河,方知是枯水时的珊瑚坝,拼命狂走,直走到天亮,大家衣服均已风干,才到了宜都城。

  大家分散成两组寻店住了。静闲和阳凤也去镇上置新衣换上,午时后来到了长江边。忽一股江风吹来,阳凤感叹地说:“宜城是战国楚人宋玉的故乡,此时之风,却如他《风赋》中所言雌风。”于是她背诵着:“塕然起于穷巷之间,堀堁扬尘,勃郁烦冤,冲孔袭门。动沙堁,吹死灰,骇浑浊,扬腐余,邪薄入瓮牖,至于室庐。”又自言自语:“就是中心惨怛,生病造热,中唇为胗,得目为蔑,啗齰嗽获,死生不卒。这种雌风吹到人身上,不是心烦便是意乱。”此时此景使她又想起诸葛亮失街亭,错用人耳:“想这马谡也是此地人,喜纸上谈兵,更有所败。”

  静闲见阳凤满面戚然,心事重重,也不搭话,自也深锁眉头,望不尽长江,滚滚东流。听阳凤一直唉声叹气,便找话岔开说:“早上我问旅店的伙计,这里是宜都,不是宜城。我师傅曾经说宋玉的故乡在宜城。店伙计说我们身后有座山叫宋山,我们去看看吧。”

  其实长江过荆门、虎牙,本应浩浩荡荡而去,但被宋山勾魂,弯弓一曲。宋山若巨人,似要借长江之力,气盖万倾阔野,力压苍穹日月。观山景,季不同。春时闻鸟语花香,山中空阔寂然,白日放歌纵酒,物我两忘;夏时别城市之喧嚣,置此清凉世界,掩卷行吟,心情怡然;秋时看浮云过眼,落霞与孤雁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何其慷慨;冬时天地一片纯净,冰凌倒挂,雾树雪松,感此冰清玉洁世界,夫复何求。

  而真实的宋山,逆风而立,倚清江,挽长江。西接巴楚,东视荆沙,北望襄阳,南极潇湘。当年三国群雄逐鹿,大星陨落,天意亡刘,东吴陆逊风华正茂,于宜都筑城对抗川蜀,马蹄声碎,万舰齐发,昼战沙场,夜论诗书,文治武功,火烧连营七百里,自兹始,筑城姓陆,留下千古美名!巍然而立的宋山,为五岳之形盛,名山之风雅,却际会百里风云,纵横视接千里,此时却不能让阳凤暂时超脱,她默默地走近,又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

  静闲见阳凤登高望远,却忧思难忘,忙问阳凤那天在巫山港的事情。阳凤又伤心地说:“那天在巫山港上船后,见高五姐正被人扶住,我还以为是她生病,正上前寻问,却被扶高五姐的一个老婆子点穴,不能动弹。此时,我想你一会儿会寻上船来,哪知他们见我不动后,就开船走了。我被带到船底舱,却见我们在巫山的人全部关在里面。这高五姐是冲开穴道,准备逃跑,却被那老婆子拿住,也不知这老婆子是哪里人,过去从未谋面。那日晚他们在一港口,说是什么官渡口被你船上的人击倒后,听他们说是有意放过人命,只让他们暂时晕厥,我便知道是你在那船了,心想找机会通知。我便运功冲穴,但哪里得行。那高五姐被他们重抓住后,重重地点了大穴,一直昏睡。那老婆子看来也知道有高手在你们船上,放了飞鸽让官兵来岸上带人。却未知快到峡州时,他们来脱了我们的外衣。我们心想,已经无力反抗,只得含恨让他们强暴。却见那老婆子走到我身前,一把抓起我,夺了我的外套,披在身上,与那伙人大笑出船舱去了。我们又惊又喜,心想满船舱的女儿身没有遭他们污手。这时高五姐醒来,见此光景,对我摇摇头,意思是他们在打我们援兵的主意。我也不知道是哪股援兵到了,但总想是你了。本来我们在涪州计划好了一切,但是出发后,总是被他们所算计,我想肯定我身边有内奸,否则,怎么总是走一步被动一步。到现在还没有探明父亲在哪里,现在是在什么船上,是在什么地方,或者根本就在重庆城。”

  静闲听后,心里也更加不安。他在心里也盘问着自己,人家救父亲,千思百虑,人多势众,依然不是官府的对手。而自己本来是她的敌人,应与官府一起,防止阳威被救走。即使他不被朝廷判死罪,也已经家破人散,到时候要取他性命为师傅报仇,也不算晚。而自己胡乱跟来,自以为是,反误了寻找静一师兄和清觉师兄,了却两位恩师的托付。想到此,对自己也是责怪不已。而自己此时却要加入解救仇人的行业,安慰仇人的女儿,天下岂有这种笑话。他自顾自地想着,却脚步不停地向宋山走去,也没看阳凤是否跟来。

  阳凤先看着静闲默默地向山上来,自己只是呆呆地望着。她想着自己的不幸,想静闲虽然已经非常忧郁,但听了自己的倾诉,会来安慰的,却见静闲竟头也不回一直向山顶走去。突然感到不妙,奔跑起来,向山上冲去,紧紧跟在静闲的身后:“闲哥哥,你不理我了吗?”其声音伤心又悲切。静闲转头望着她那凄然、哀怜的眼神,心里也是非常的酸楚。但他依然明白,他和她有一种始终缭绕的惆怅。假若眼前这女孩的父亲不是阳都监,他会为她拼却性命救出他父亲。阳凤见静闲依然默无声息,继续走路,便快步上前挡住静闲道:“静哥哥,你不管我了吗?我让你生气了吗?”说着泪水夺眶而出。静闲自幼受着正一教扶贫济困的训示,骨子里充满了同情,更何况阳凤这些天与自己生死相依,哪里对她还有什么仇怨,望着她泪眼湿颜的娇容,已是心痛不已,强忍着难受说:“不要哭,我们回旅店且做打算。”阳凤听后用双手抱着静闲的左膀,两人缓缓下山去了。

  宋山脚下的长江依然奔腾,江岸上两人提步疾走,不一刻来到旅店,见一切正常,大伙也比较安全。晚饭后,两人让高五姐着人安排了船只,赶明早取道岳阳。

  天刚亮,船已开出,江上风和日丽,静闲和阳凤坐在船舱里,眼见这荆楚风光,但心里却各自打算着。忽然阳凤说:“你说前晚那些官兵会在什么地方等我们。”静闲望着阳凤焦虑的眼神说:“在下一站。”阳凤道:“哪里是下一站?”静闲说:“从峡州城出发,一天的船程,一天的骑马的路程。”“为什么是这样?”阳凤继续问。“我也说不清,如果是我等你,我会这么想。”静闲认真地答道。阳凤点点头,然后又说:“那么我们回峡州城去。”静闲道:“为什么?”阳凤道:“他们也许走了,也许还在。不过峡州城不会有人等着我们,但方圆的州县,肯定有罗网。”静闲呆呆地盯着,满眼露出不解的神色:“为什么?”“不为什么,我们去看看再说。”阳凤非常坚定地说后又喊道:“高五姐,快请船家调头,我们回峡州,船费不变。”

  高五姐领命去了。说也奇怪,这日江上的风是逆流的东风。刚才顺水而下时,白帆也不敢升起,此时转头,撑帆手升起白帆来,不一刻竟然到了峡州港。依然在岸边停下,其余人自在船上等着。阳凤和静闲,情侣般走进城来。静闲记得那晚狭窄的街道,便装着非常悠闲地走去,边走边向阳凤诉说着那晚的遭遇。阳凤听后问:“你为什么要来救我?”静闲心里一阵酸甜,脸上红了一下,竟然答不上话来。阳凤却深情地望着静闲道:“静哥哥,我知道。”静闲并不答她的话,却又说道:“官兵非常狡猾,竟然设计拿我。”阳凤道:“静哥哥,我怀疑那八人中有一个是奸细,或许每一组里都有一人是奸细。”静闲道:“哪有这么多奸细?但不知你一共有多少人前来。”阳凤道:“我们一共四十多人,分了五组。”静闲道:这些人一直是你府上的吗?“一直都是。”阳凤答道。静闲沉思了一会儿说:“这就奇了。”阳凤说:“平日我待她们也不薄,看视自家姐妹。”两人边说边走。这时只听到一个老大娘哭哭啼啼地从侧路走来,身旁一个童儿约十二三岁,牵扶着她。静闲想那晚便是差点着了那老大娘的道,所以非常谨慎地护着身边走着的阳凤。只听这老大娘哭诉着:“天杀的,怎地这般冤杀我儿。天哪!天哪!”静闲听她哭得哀伤,心中一软,同情心又起,竟然和阳凤跟着她俩走起来。不一刻只见那老大娘颤颤抖抖地走到峡县衙门前大哭不止。那把门衙吏不让她进门,又不让她击鼓,街面上一会儿就围了些人。只听到老大娘说:“天哪,还我儿来,还我儿来。”其声催人泪下。

  打听得这老大娘的儿子叫苏东坡,便有些不解。静闲本也是要到衙门看个究竟,这时老大娘的悲苦让他气上心来。他让阳凤在对面的茶楼等候,自己寻机进入衙内。阳凤且说:“我有一计,包你轻松进去。”便如此这般说了,这静闲依计而行,扮个酒楼的跑堂倌,提着食盒,竟毫不费事地进了衙里。

  这县衙有些规模,虽非亭台楼阁,倒也宽敞别致。静闲提着食盒东张西望,问一个花工,探得苏东坡还未过堂,正在被衙吏问话。静闲按花工所指方向,来到公堂的廊房右侧一间耳房前,只听到里面一个人大笑着说:“你是苏东坡,我就是陈亮,还被当朝诬陷入狱。这些都不说了,你只写个字叫人带出,着人拿了钱,我们喝了酒,自便放了你去。”听苏东坡说:“你们明知我是冤枉,怎地还要吃诈钱。”“说来也不冤枉,谁叫你衣着,长相均像前夜里来城内救人的反贼,更何况你也佩叫苏东坡?呸。”先前说话那人道。却听又一个人轻声道:“你还是看开一点,破点小钱,免得吃苦。真要过堂,老爷是出了明的昏头,他只听师爷的。明儿他俩游玩洞庭湖回来,保不住一顿板子先打了且问话。这又是何苦呢?还是听我洪大头的话,破点银子,消消灾,否则成量成大哥把你往老爷那里一送,你说不会武功,谁会相信你?看开点,费点银子,老爷还没回来,便放了你去。”苏东坡道:“你们这些污吏,我命只一条,要钱却无。”

  静闲在外听得肺都气炸了,正欲进门收拾两个污吏,救出苏东坡,却听到一阵脚步声来。忙躲闪开去,又听得公堂上一阵威武声起,两个衙吏冲忙跑进那屋,把苏东坡抓起过堂去了。静闲见四人去了,也悄悄跟来,躲在公堂后面,听到县大老爷还未问姓氏籍贯,便命人拿出刑具,放在堂上,只听师爷说一句:“堂下何人。”那县大老爷复一句。那师爷说道:“你叫苏东坡?开玩笑,苏东坡早就死了。”那县大老爷又复一遍。师爷说道:“把刑用了,看他犯什么罪来。”只听到苏东坡大喊:“小人冤枉,没犯罪。”师爷道:“那你为什么被抓来?”“小人也不知。”苏东坡说道。师爷道:“先打二十板子,且再回话。”苏东坡指着成量和洪大头急诉道:“小人冤枉,我哪有武功去救什么人,是他们想吃我钱,便把我抓来。”

  成量道:“禀老爷、师爷,前夜在城里救人又逃走的贼人便是他。”师爷听后,火冒三丈道:“大胆贼人,闹我州府,知府相公下牒,扫我们游性,害得我们马不停蹄赶回来。来呀,重打一百板子,关到死牢,报知府相公发落。”

  静闲在堂外听到此言,已猜出这些人要冤苏东坡,看来苏东坡在劫难逃。便一个箭步冲上公堂,把手点住县大老爷的颈项,大喊一声:“昏官该死。”吓得堂上师爷和众衙吏大惊失色。静闲怒斥道:“你这昏官,不分青红皂白。救人之事,是我与成量、洪大头所为,与这苏东坡没有干系。你们这些朝廷败类,在金人面前,做侄当孙,俯首称臣,在内只会鱼肉乡里。”说着一挥掌把那公案击得粉碎。然后对成量和洪大头说:“我们先走。”说时,却轻点了两人的穴,两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能动弹。静闲又一个耳光打在师爷脸上,说道:“狐假虎威。”急步奔出县衙。

  这县大老爷过了片刻,仍然惊魂未定。苏东坡指着成量和洪大头说:“老爷,元凶在这里,还不快抓住。”那师爷这时也清醒过来,对县大老爷说:“老爷,快把这两个贼人拿了,向知府相公交差。”其余衙吏奔扑上来,把成量和洪大头紧紧压住。

  静闲和阳凤在城里,没有寻找到那天冒充阳凤的人。见天色不早,就出得城来,直奔江边,上得船来,却不见人。船前船后找寻,竟无一人。两人连忙下船,远远看见城门已闭。正自惊怔时,却听到一声:“小姐。”两人寻声而望,却是高五姐在另外船上喊。两人急步奔去,上得船来,却见所有人均在。一看这船是在此地修缮,船老大正和这船的老大一起喝酒,其余的船员在一起玩牌。静闲道:“你们怎么在这里?”高五姐:“官兵一直都在查行船,这只船在这里修了十来天,我们坐那船的老大与这船老大是两兄弟,船员们都回家休息去了,所以我们在这里来等你们比较安全。”

  阳凤听后道:“现在我们开船出去,否则官兵一会儿要来搜人。”一行人也不问原因,一齐奔到先前这船上,升起帆向下游开去。这船行到半夜,来到荆州地界,放下帆去芦苇荡里休息。直到上午,高五姐派出去的人买得马匹回来,一行人乘马,取道汉口而来。

  哪知才离开荆州地界,便有三个随员生病不能前行。阳凤心焦不已,着高五姐去寻个旅店,让她们病好后返回重庆,其余人等继续前行。是日傍晚,阳凤和静闲在一个集镇上寻个旅店,分散住下,等高五姐来回话。哪知过了子时,才见高五姐满身是伤,面无血色地走进店来,敲门声把整个店的人都要弄醒似的,先前和她一起去照顾那三个人的一个名叫芙儿的丫鬟扶着她。店堂倌开门后,吓得说:“这里是旅店不是郎中的地方。”芙儿说:“谁要找郎中,我们是要住店。”

  这个镇叫小江陵,镇上不大,只有三四十户人家,一个旅店在场口,一条大路通全镇,抬眼就可以从街头望穿街尾。这芙儿把受伤的高五姐扶到镇上时,借着月光,看了暗号,听以使劲敲门。静闲身手快,见堂倌挡住门,便一跃到跟前,扶着高五姐进了房。阳凤急问:“怎么会这样?”芙儿说:“我们在镇上住店后,寻个郎中去看病,没想到郎中看后说,三人是被人下了药,但什么药他却不知,要看她们服了他开的解药后看对不对路,才能说出这病因来。当时我们感到这郎中倒还实在,所以取药煎服。没想到三人服药后,竟不见好转,命系一口气息。再去寻那郎中,竟是不见,一打听却是游医。高五姐见此,气得直后悔。正要把几人准备租车运走时,却见那郎中被人一脚踢在我们身前。我们又惊又喜,却看那人带一顶毡帽,面巾挡着面目,一掌竟向我们袭来。高五姐立即应战,我也全力以赴,但均不是他的对手。这时郎中从地上抓起一把沙石,朝那人面目掷去,那人一惊,忙撤手而回,倒退几步,高五姐大叫一声‘是你’,却被他起手一掌拍来。高五姐急忙避让,顺势也回敬一掌,且看两人的功夫相当。我也提起劲来,和高五姐一起猛压对方。又听高五姐说:‘今天便是你死期,免你无端害这么多人。’我且战且想,这人究竟是谁,但一直没有理出头绪来。这郎中此时也精神起来,我们三人围攻着那人,只有郎中身手显然太差。那人竟一个狠手对郎中劈来,高五姐急挥招解救,哪知那人顺势一掌劈向高五姐的左膀,高五姐回手自救已是不行,所以受伤吐血。我也趁势一掌打在他后肩,他也负伤而逃。在逃跑时就此一掌打在郎中头上,那郎中兀自便一命呜呼。我听高五姐说,扶她到此来找你们。”阳凤忙问:“那人是谁。”高五姐此时命若游丝,不能回话。芙儿道:“我却不认识,但听高五姐说是上清寺里的人。叫……”芙子说到此,竟然舌头一伸,两眼一鼓,七孔来血,突然倒在地上。静闲和阳凤见状,惊奇不已。仔细看房前屋后,并无暗杀之凶在此时下手。看来也是中毒身亡。但中什么毒,自己也搞不清楚。此时想起胡神医来,心想要是他在,用银针一试,肯定能够摸清病因,中的什么毒。静闲心想,这几天大家也都是同吃同住,那为什么阳凤和自己没有中毒,另外还有三个人没有中毒。说也奇怪,中毒的是在宜都时的高五姐那五人组,自己和阳凤以及这三人是一组,看来,我们在宜都时应该是被人监视,或内部有奸,正如在峡州城阳凤所说的一样。想到此,也不作声,非常冷静地把芙儿的尸身扶起来坐在椅子上。两人又看着昏睡中的高五姐,摸她的脉搏,感觉非常弱。阳凤此时想,若是高五姐醒来,可以解开一些谜团,但此时看来已经没有好转的希望,因而感到非常无奈。阳凤又对静闲说:“静哥哥,我想我们也不要再往武汉走了,前面肯定是陷井等待着我们。而且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我们中谁是内奸,除我之外,我觉得任何人都有可能。但你若是要取我性命,只在弹指间,我想也可除你之外。不如我们暂时罢手,让那三人在此照顾高五姐,我们今夜先埋葬了芙儿,趁夜走回重庆去。”本来静闲也是在思虑此事,此时听得阳凤说,点点头说:“现在我们去找辆车来,明儿正大光明地拉着她出去,像去寻医,到时候寻地埋了。”然后又对阳凤说:“你去让那三位过来,照顾高五姐。”阳凤一会儿带着三人进屋,如此这般说了。便和静闲趁着夜色走出镇口,两人把马上的包裹取下,伏在地上听了没有动静,趁着月色奔向武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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