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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这首《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是南宋历城(今山东济南)人辛弃疾所作。出生时山东已为金兵所占,二十一岁参加抗金义军,不久归南宋,一生坚决主张抗金。但依然是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可怜白发生!

  时至公元1189年,南宋赵惇在恭州(重庆)被封为王,然后承继大宝。是年冬天,渝水(嘉陵江)寒风凌虐,牛角沱上的上清寺虽在城外,但香火旺盛,是正一教的一个道场。这日晚上,道长清一天师在三清殿正独自静修,只听到大弟子静一急促求见。清一天师低声:“何事?”静一道:“官兵已将上清寺包围得水泄不通。”清一天师回头道:“你先将陈公子送走。”此时只闻得喊声四起,一片嘈杂。三清殿门前三十六个道士提剑守卫,另有多名在大门内仗剑准备迎敌,大门外官兵已将两扇红漆木门撞得天响。清一天师环顾四周,忽然对站在身旁候命的值事师弟清鹤子说:“开门。”守门道士刚刚开门,官兵鱼贯而入,各持兵器摆开阵势对峙,一声马嘶,枣红马上手使如意月刀的巡检田其宝,油黑的肉头上一只大鹰鼻两侧圆睁的怒目闪烁出凶光:“兀那道士,休要抵赖,快快交出要犯,否则一把火烧了鸟窝。”清一天师见此人于人声鼎沸中声音却如此洪亮,料得他内功定是了得。乃轻扬拂尘,轻功落在枣红马前:“无量寿佛!官家此言谬矣,本宫何来什么要犯?”突然田其宝将手中如意月刀一横,只听得哎哟一声,一个道士匍匐在地,满面恐惧,田其宝将手中如意月刀指在道士后胫:“如实招来,便饶汝命。”清一天师一望地上道士,不觉大吃一惊,想田其宝手法之快,怎么会将自己身后的值事师弟清鹤子擒拿在地。当即拂尘一挥,挑住田其宝手中如意月刀,顺势一掌,打在枣红马头上,那马顿时脑浆迸裂,还没有发出悲嘶,便倒在地上死去。而田其宝也顺势一跃,虽然稳住了脚,适才见他手一拂,已将自己震得双手发麻,心想这老道竟练成了这等深厚内功,旁的武功自也定然非同小可,哪里敢有丝毫疏忽?田其宝如意月刀一抖,一招“横空出世”,虚实相间,刀尖刀锋齐用,四面八方地猛攻了过来。 顷刻,清一天师眼前一片白光,他镇定自如,又是拂尘一挥,凭借一身浑厚内功,胳膊使劲,逼住了田其宝右手的穴道,说道:“各位,今日得罪,老道赔礼了!”其声如洪钟,四下皆惊,俱不敢胡来。田其宝只得用左手提刀,退至一节级身旁,这节级正指挥一排弓手,齐对清一天师,只待田其宝一声命令,便众矢齐出。田其宝想自己奉都监之命拿人,虽觉对方有恃无恐,但明白清一天师手下相让,心下正自踌躇。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轰隆而至,一声都监大人到。只见一队官兵纵马进来,当头一员战袍皇皇,气宇轩昂,正是都监阳威。只见他手中长枪一抖,顿解田其宝的穴位,然后转折一回,将周围三个道士的长剑整齐打落。纵马在清一身前:“怎么称呼?”清一天师拂尘作礼:“小道清一,敝宫住持。不知上官突至,恕罪,恕罪。”那阳都监外号白面郎君,习得一套杨家枪法。师傅与北宋杨业家有些渊源,清一天师对此多有了解,心想今日一战,其是危急,强要出头,胜算无多,而这一观生众,势必与官兵共亡,便恳请道:“小道有一言,告知上官。如是为公子之事有闪失,小道自愿拿命负责。”但听得阳都监大声而回:“你那命值几何,看你能撑几时,未必那消魂散药性不灭神仙。”清一听罢,顿感全身乏力,正不知为何,忙急运一口气,方知苦矣,只不知在几时中了他慢性毒药,此时也不知内奸是谁,方抬眼看左右道众,有一个叫做静虚的小道,满脸通红,面带恐惧。心想自己不知何时已着了他道儿。长叹一声:“今日便休矣。”想那都监是早有预谋,决不肯放走一个,正待要大呼一声,命全寺人等拼命突围,以寻生路,却只见门外一阵呼声,又一队人马杀进来,火光下,一绝色女子也执枪而进,樱枪直指阳都监道:“如果,不放陈公子,女儿将与你们同归于尽。”此话崭钉截铁,甚是干脆。阳都监一惊非同小可,因自己只此一女,满身武功尽数全授。十八年来,把她视着掌上明珠,而女儿身旁的燕娘虽然是从小跟着的丫鬟,那武功也不是一般的了得。见她今日也是反戈在傍,料这场面甚难收拾。但阳威也算是大宋老将,虽镇守恭州,但在大宋西南边陲,也是威名远扬。十多年来,少数民族未敢犯境,可知道自是不一般的人物,此刻正色道:“凤儿休要胡来,赶快退后。”那阳凤岂肯顺从,把枪一举,环顾四周,见手握大刀,高举火炬的官兵前面的一排弓手正马步待发之势,顷刻一声不好,一枪连环,挑倒一地。清一天师想,今日的一场恶战已是不可避免,怎赖自己全身无力,行将就死,唯见自己的四个弟子,死护在身旁,三个师弟及其弟子已做好拼死一战之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清鹤子从侧面挥剑向一个节级模样的官兵刺去,顿时打开一场混战。

  阳都监父女一阵对杀,但互有忌讳,均是拦住对方。那燕娘双剑直拼田其宝的如意月刀,双方虽一阵拼杀,不想那田其宝只是处处防避,且战且退,完全没有来时的威猛,那燕娘心中似乎有什么打算,也是招招力量没有到点,俨然一场假打。然而,没有半个时辰,倒下一片,死伤的却是非常惨烈。清一天师在众师弟及弟子的掩护下,冲出大门,夺得三匹战马飞驰而去。

  阳都监眼见得上清寺道众不住往外奔逃,自己却被小女纠缠,心中顿时震怒,几个猛招出手,长枪像电光雷鸣,阳凤显然没有料到他爹酣战一番之后,猛招迭出,又想自己进来后并未发现有陈公子被捕,已有几分放心,只是不知为何那清一道长竟一点不会武功。现见他已奔出一阵,自己正好回马而去。便虚晃一招,将硝烟火炮一掷地上,顿时一阵白烟。那燕娘见此,呼啸一声几个丫鬟同小姐奔腾而去。

  这阳凤自幼生得乖巧,那琴棋书画样样喜爱,并且对习武摆阵更是刻苦研修。虽然是阳都监三妾之女,但聪明伶俐,全家喜欢。四个老婆都将她视为已出,而那阳威本来想求一子,只因在十年前修炼一种极阴的秘功,江湖上唤做倒阳脚,不慎坏了生子的法门,自此对阳凤更是喜爱娇宠。这阳凤对布兵摆阵、六韬三略也烂熟于胸,常常将府上自己信赖的十名丫鬟当兵演习,又经常女扮男装到处周游,对恭州附近名胜古迹又特别垂念,与佛道寺院的僧道有一些交往,因而见上清寺里遭此劫难,原来也想施手相援,何况这里还有自己相慕已久的陈公子。

  阳凤想起陈公子曾在上清寺问自己:“道家应称洞、府、观,怎么让称寺,又不是佛家的。”自己向陈公子介绍说:过去重庆府叫恭州,恭敬的恭。恭州之前,由于渝水绕城,隋朝时便称渝州。听我父亲说,在崇宁之年,奉议郎赵谂谋反伏诛,因他是渝州人,朝廷虑“渝”有变之意,故改渝州为恭州。这恭州知府更是下令把觉得有犯上和不敬、自大的匾牌、招牌、庙宇一律更名,连夫子祠都改成了夫子池,便把上清宫改为上清寺。但道长们一律不计较,在宫内还是自称上清宫,可外人都称上清寺。而且知府文牍还通告,佛道之所统称寺,是个规范。

  想到此,忙奔出上清寺,猛听得一声怒吼,回头一看,见一道士已被掷于自己马前,顿时把马一摆,且父亲枪指自己咽喉,料想此时难以脱身,万般无奈,只在马上一动不动,听凭父亲发落。“休伤凤儿”突然两骑飞驰而来,待阳威看清,却是大夫人龙师妹和凤儿的亲娘竹妍,两人一个持枪、一个持剑,一齐附在阳凤两侧。阳威无赖,只得回枪。大怒道:“若放走了反贼,一家命休,这又为何?”“你女儿是反贼么?”大夫人回复道。那阳威一听,顿时清醒。大喝一声:“回上清寺。”也不管随行听清否,便掉头回上清寺来。只见上清寺里一片狼藉。官兵正在救护自己的死伤,广场上几乎没有活着的道士。这时一个都头猛地在阳威马前跪报:“大人,整寺已无一活人,要犯没有寻住。”阳威提马向三清殿走来,迈开马蹄下的尸体。然后抬枪一挥,一对官兵重新冲进三清大殿。那阳威下马也走进殿内,端详着香案上供奉的太上老君,目光扫射着疑有端倪的地方。这时,一兵卒上前跪叩道:“启奏大人,后殿耳房发现秘道。”阳威一听立即跟去,只见秘道之门是一个神龛,但兵卒仍未找出开门机关。阳威环顾四周,看了看房间方位,便在乾坤图案之处猛一踏足,只听得神龛门转之声,一个不大的黑洞呈现出来。五个兵卒持火炬奔入,过了一会,兵卒俱已退回,看来秘道不长,但刚好通往离寺不远的一大片黄桷树林,听完兵卒报告之后,阳威怒发冲冠。心想这上清寺定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与朝廷对着干,否则不会这样胆大包天地与官府为敌。此时,官兵已将观内洗劫一空,待阳威退出上清寺后,大火已在整个寺庙中燃烧起来,可怜这宏伟的汉代古刹,当东方正要发白之时,已化为灰烬(至今重庆只留下了地名,未重建上清寺)。

  却说阳威正思考如何回复上方差事之时,下马走进府邸。他想,对上清寺的黄、白之物和历代珍品自是不能上报,对女儿搅黄收捕行动,更是下令不得乱语,否则军法从事。刚坐下,把茶杯接在手上,只听“嗖”的一声,一暗标应声而至,忙侧身一让,迅地跃起,还未抓住墙角的长枪,便被一炳长剑,摆步得左闪右躲,此时侍卫闻声冲进门来,挡在阳威身前,只见身着夜行服的蒙面大汉,夺窗而出,一声炮响后,满堂硝烟,烟散时,只见刚才端茶的丫鬟,已被阳威反击偷袭的大汉而掷出的茶杯打得面目全非,气绝当场。阳威正欲提枪追出,只听一声:“不可追赶!”

  阳威听到此声却是自己的大夫人龙师妹,便立即止步道:“为何?”只见她手中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私放反贼,罪灭三族”八个大字。阳威看后,惊骇不已,暗自寻思是谁。当即进屋,将纸条在烛火上点了,然后问道:“凤儿现在何处?”龙师妹:“她已知错,现在房里。”阳威听后,直奔后院阳凤绣楼。待推门进去,屋里哪有人影。这时只听到府内刀剑声起,夫妇二人急从楼上跃下,赶入厮杀场中。却见刚才偷袭自己的那大汉在密集的箭雨中,一把长剑舞得像一个闪光的圆盾。那大汉忽见阳威夫妇双枪突至,便又是一掷烟炮,越墙而逃。

  这大汉一口气跑出七八里路出得城来,见后面并无追兵,方放慢步伐,飞上一棵大黄桷树,取下一个包袱下树来,卸去夜行黑衣,把一炳长剑插入地里,只剩剑把。然后向观音岩方向走去。

  观音岩是重庆城外地势较高的一个小驿站,但凡外地经商从陆路来重庆,这就是一条必经之官道,上面是枇杷山,据说因山上多枇杷树而得名,又说因地势像琵琶,谐音而得名。恭州自八月钦定升格为重庆府后,整个重庆城防也慢慢开始修缮开来,此时一条石板大道正在翻修,过此,就到七星岗上的镇西门进城。原来这大汉乃是观音岩上金刚寺里无相大法师的大弟子,三十出头,法名叫清觉。这日领了师傅法旨,要解救受困于上清寺的陈公子。这清觉为人聪明,习武弄文也是得了无相大法师的真传,凡事肯动脑筋思考。今晨见上清寺方向熊熊火焰,便知即使奔扑至那里也是枉然,不如摸进都监府擒了阳都监做人质,好再作打算。潜入都监府后,本想以大力金刚指拿下阳威,但又恐怕出自己本招,而暴露师门,毁了庙宇。故而寻一柄长剑,使以暗器伤人,并且在暗器上喂了不够份量的毒,以便要挟官兵,放陈公子。正是自己有此忌讳,与阳威交手时,并未立即得手。后又不甘心,逃走后又遁回,准备再出奇不意地偷袭。那知他先前逃走后,阳府里戒备就更加森严,明哨暗哨叠重,以至刚跃过墙便被暗哨发现,被拥入的兵卒团团围住,无奈又只得跃墙走脱。这时已觉肚中饥渴,眼见一路边巴香饭庄,便走进去坐下,吃了碗面条。忽见一人急忽忽走进饭庄来,店家显然认识,并不搭话,见那人上楼后,依然无事一般坐在柜台前,注目满堂顾客用膳。一会儿,一个郎中走进来,也径直上得楼去,也把满堂食客看了个端详。这郎中上楼后,先前上楼的那人忙带领进入一个房间,郎中进门后便走向床边,见两个道士焦急地望着床上躺着的清一天师。清一天师脸色腊黄,紧闭双目。郎中望、切之后,拿出银针,在人中穴上一插,然后让两个道士将清一天师转身过来,背对着自己,猛然一招出在清一天师的太渊、神厥、命门三处要穴,只见清一“哇”的一声,一口乌黑的鲜血喷口而出,随即睁开双目,但目光无神,只呆呆地向着墙壁不动。然后只见郎中又用针从腋下插入,这时只听得清一开口说道:“多谢!胡神医。”但胡神医此时却满脸凝重,将腋下取出的针嗅了一下:“也许十日之内取得解药,方是万幸。”说完后长叹一声,叩礼下楼去了。

  清一天师随即以目示下:两个弟子似已领会,一个叫静虚的扶他睡下,另一个立即出门,出门的名叫静闲,是清一天师的小弟子,年方十七。自昨晚寺院浩劫,他一直拼死护卫师傅到此。也是清一天师觉得越危险且也越安全,是以寻至此处,暂时避难。

  这店家姓曾名实,本也是老实中厚之人,过去曾受过上清寺的恩惠,此时冒险收留。静闲走下楼与曾实耳语后,奔出门来,径自入城。他一身农夫打扮,在阳府大门外斜对面的一个巴鲜山货店门前坐下,眼睛一直不停地注视着阳府大门进出的人。此时天近傍晚,灰蒙蒙的天慢慢暗下来。忽然他看见一个非常熟悉的面孔从府门走出,他正自惊异地欲上前,却忽然被一个人撞上身来,原来是一个干瘦老汉挑一捆巴鲜山货从店里出来,没有注意自己蹲在地上,故而摔下。静闲立即双手忙扶上,但却被这老汉一个大手拿住自己的哑门和三阴交会穴,顿时言语动弹不得。只见店里走出两个店工,架起静闲便进店去了,那干瘦老汉名叫霍成峰,江湖上称他吊颈鬼,其人骨瘦如材。此时得手后,竟挑着货担径直走进都监府去了。这静闲被架进店后,关在一间杂物库房,全身只觉乏力,他躺在地上,正自暗暗叫苦。忽然,一人冲将进来,迅速地解开他身上穴位,用手在嘴巴上:“嘘。”然后,带着他奔出店来,出店时,只见店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店工,看来都已被刚才这人点了穴位。静闲来不及多想,只呆呆地跟着他前行。不一会来至一座城门前,当时重庆只有四座城门,主城是错落有致的山城,民居依山而建,城外江边码头千船竞帆,北面是洪崖门,西边是镇西门(现通远门),南面城门上刻有“熏风门”三字。看大江东去的是东水门,静闲跟着来到东水门外江边,乘船过江而去,此时天也慢慢黑了下来。

  这长江在冬天,特别是在重庆段江水不宽大,船一会就到了弹子石。这弹子石的来历,民间传闻说,大禹治水归里,见涂山氏与巨石融为一体,长屹南滨江边。大禹伫立呼归石上,声声呼唤涂山氏,情呼动天地,巨石应声开,石开子出,子名“启”,为夏启。是地因得名“诞子石”。几经演变,讹传为“弹子石”。而史实所言,与之不同。弹子石江边,原有三尊巨形柱石,支撑着一圆形巨石,因其形似“弹子”,故名弹子石。后来,遭雷击而毁,石虽不存,名却长留了下来。宋朝时期的弹子石,大多为荒山田土。下得船来,静闲忙谢道:“感谢英雄搭救,不知大侠怎么称呼。”那人回过头来:“同道中人,不言谢,我姓林,单名一个飞字,你叫我飞哥吧。”

  这静闲从小在寺里长大,外出甚少,未涉足江湖,言语自是不多,立即把林飞当成了自己师兄一般。忙说:“我还要到都监府去寻得解药,救我师傅,否则师傅命怕不保。”林飞道:“你师傅是谁?”静闲赶忙回答:“恩师上清寺住持,现受人下药,万分危急。”林飞道:“现在何处?”静闲道:“现在……”忽然停住话语。林飞似乎看出他心思,便不再询问。两人匆匆走过一段山岭,静闲缓慢地停下步来说:“感谢飞哥相救,小的还要去寻解药。”林飞道:“不是我小看兄弟,就你这般功夫,怎么能进得了都监府?”

  静闲听后,默不做声,眼望对面山城,渔火星点、莹光微微。此时他心里担心着师傅的安危,不禁眼中噙着泪水。林飞道:“今晚我们寻个住所暂宿,明天再做打算。”为此,两人又奔走一阵,来到真武山下。突然见一队官兵奔扑过来,两人迅速躲入丛林。这队官兵五十多人,为首的一个人骑着马匆匆在前,那持枪的官兵列队随后。听得脚步声渐远,两人就走出丛林,在黑夜里摸行。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刀枪之声不断,前面那队官兵不知为何围着一群人杀将起来。两人就隐避而行,只见一身材魁伟,使一把腾龙刀的壮汉,用刀往左右推开枪,进左脚、偷右步,左转身,横靠一刀,一个背砍刀法后,旋即低插,只见十五六个兵卒,一齐受伤在地,无一人再敢上前。那当官的调转马头,便欲逃遁。但听到“嗖”的一声响后,便跌下马来,兵卒们惊恐万分,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官兵又直奔过来。这大汉忙将大刀一横,然后一跃,骑上先前那匹马,一阵挥舞着大刀,冲杀过来。不想后来这队官兵,弓手甚是了得,一阵箭雨后,那大汉连人带马均已中矢。这时见两个女子骑马直奔阵中,皆是手持双剑,一个护着大汉,一个左冲右突,情况十分危急,看来三个人即将被擒。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林飞一个跃步,手法快如电击,把那骑马的五个官兵一起打下马来。此时静闲也冲到弓手中,三拳两脚,打得那二十个弓手惊慌失措。而此时那持剑的两个女子,也顺势不停地向弓手刺来。那受箭伤的大汉,强忍疼痛,挥舞大刀,与林飞一起杀开一条血路。五人一起,且战且退,向真武山奔去。走了一会儿,林飞突然说道:“大家快停步。”众人一怔,静闲问道:“为何?”林飞道:“沿这条路上山,势必难以走脱。并且天明后,官兵势必搜山,到时麻烦不少。我们不如择路返回,租船过江而去。”那大汉身中两箭,此时已是行动不便,用眼望着那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道:“且听官人。”那大汉向林飞拱手道:“这位恩公,小的段明,大理国人氏,因岳丈在此,与内人及小女回此探视,不期遇官兵拿人。我担心她们,躲避不及,官兵便与我们动起手来。适才听恩公说返回对岸,但恐此时已无船只过江。不过对岸我还有一亲戚,是内人姑父母。”林飞听后,甚感欣慰道:“这便甚好,只是段兄的箭伤?”段明道:“不甚打紧。”然后对妻子婉红道:“婉妹,你和香儿自己走,我慢慢跟来。”说着望着林飞。林飞道:“段兄,我们从侧路返回。呆会儿安全了,便拔箭疗伤。”时至仲冬,天气有些寒冷。走至江边,林飞一跃,落在一叶扁舟上,然后那小船划了过来,四人忙进到船里。

  段明显然伤痛难忍,林飞让船家拿出一床棉被和床单,婉红和段香儿扶着段明坐在被子上。林飞从口袋里取出金枪药,然后撕开床单做绷带,蹲下身,将段明背上和左膀上的箭一一拔出,敷上药,用绷带捆了个结实。林飞见一切俱已办妥,无甚大碍,便吩咐船家开船。船从海棠溪边出发,慢慢开至江中。

  而此时正值长江枯水季节,那江中礁石多露出水面,形成大小不等的珊瑚小岛,由于船小人多,吃水较深,显得有点危急。林飞自己和静闲只得下船,先在礁石上暂歇。哪那知静闲下船时,天黑没有看清,一脚踏虚,掉进江里。林飞急忙施救,但还是晚了一刻,见江水把静闲一下抛出几丈远,那船家也急抛缆绳,依然无挽救力,只暗自叫苦。船家一边稳住舵,撑竿向静闲划去。只见静闲埋头使劲向上游水,但天太黑,水又急,仍然无法抓住缆绳。正自无奈之时,突然段香儿一个跳跃,飞入江中,紧随静闲之后,不一时便抓住静闲衣角,使劲向岸边游去。船家正要叫好,忽然一个大浪过来,小船颠簸不已,却见一运兵大船,从对岸飞速划来,赶忙稳住船只,避过浪头。那大船上火炬通明,一人在船上大声喝道:“什么人在此阻挡兵船?”船家吓得浑身发抖,不敢言语。婉红见状,忙低声对船家说:“小的放网捕鱼,不小心,船没稳住,误挡官家,还望恕罪。”那船家照此说后,全身一阵冷汗。

  那大船上的听此回话,也未再清又候,径自开过江来,而船家也趁此急速往对岸划去。那知在江上这么一折腾,虽然上得岸来,已快到东水门江边。婉红拿出一锭银付与船家,恳他划过岸去找寻段香儿和静闲,自己扶着丈夫,一拐一拐地向城边走去。

  此时城门已关,只得按船家指引,在城外的一处破屋里暂避风寒,等候消息。那船家又过江把林飞接上船后,两人在江上搜寻了一夜,却一点没有静闲和段香儿的踪影。见天色已至五更,便划船至对岸往城边的破屋走来,敲了下门,里面没有声音,便推门进来,轻声道:“段兄。”依然不闻回音,取火石打了,点燃屋内的松油灯,也没看见人影,林飞心想他们也许投别处去了。

  却说静闲被段香儿提住衣领向岸边泅水,运兵船直开过来,两人侧身让过。恰好游到运兵船尾时,段香儿抓住船舵,借力随船到得岸边。但此时不敢上岸,只听得船上官兵成群结队地踏上跳板上岸。等了一会儿,见官兵在江岸上整队后向山上开拔而去。段香儿向浑身无力,已是头晕脑胀的静闲轻声说:“我上船去看看。”便跃上船尾后甲板,轻手轻脚向船前搜索。但见这官船并不大,驾驶室在船尾,前面整个甲板上已无一人。走到船头,见一小舱门,便爬在船甲上往里看,见无动静,便下舱里。发现一个舱里有四个船工正在掷骰子赌钱,便闪身而过。又见有船工在床上歇息,便继续向后舱走去。见舱里依然无人,却发现是伙房。走进来见锅里还有剩的馒头,便伸手抓了,又忙退出又向后面船舱走去。后舱里仍然无人,把门轻轻关了。见有一个楼梯可以通往上面,便又轻轻爬上楼梯,抬头看上面是驾驶室,里面有一个大柜子。打开一看,见是一些兵服,也不多想,就把衣服换了。出得门来,在后舷上把缆绳放下,感觉下面已抓住,便使劲一提,只见静闲湿淋淋地跃上船来。那静闲见是一个官兵,顿要施杀手,忽听一女轻声:“是我。”方又惊又喜,随段香儿安排,去驾驶室里换了兵服,上岸而来。两人都提着自己的湿衣,急急忙忙地往弹子石方向走去。

  这段香儿的母亲婉红是当地的一个商号老板的女儿,这老板叫婉重达,过去在临安为官,因不满上官打压,自己又习得一身武艺,便弃官而回。哪那知在回乡的路上却遇到一队金兵烧杀抢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口气杀死十几个金兵,剩下的见状,落荒而逃。婉重达目送老百姓撤离后,正要离开,后面一队金人骑兵追来。情况万分危急之时,没有想到最前面的五位金人骑兵在离自己七八十步远时,却突然翻下马来。婉重达知是有人发射暗标相救,庚即那人与自己一道,冲向马匹。救他这人,是大理国人段安成。两人夺得马匹,绝尘而去,后来得知段安成是大理国使臣的护卫,也是不满南宋朝廷投降偏安,负气出走。两人相见,顿觉恨晚。问清年庚,义结金兰。段安成长婉重达五岁,年已四十。随后兄弟俩相约,做起生意来,把这两地的货物互补,生意倒也红火。后来又结成儿女亲家,更是亲上加亲。

  这婉重达生意虽做得火旺,但为人低调,只在城对面的弹子石深居简出,一般的生意也由家人打理。段香儿和静闲两人,走到婉氏商号弹子石分号门前便径直敲门,一伙计开门,愣住问:“官爷找我们何事。”段香儿顿时醒悟自己身上的兵服,便不打语,给静闲使个眼色,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过得两条小街,到街角的一处府院前停了下来。此时天刚蒙蒙亮,雾气清盈。段香儿正要敲门,忽然见大门吱的一声开了,走出之人,却是管家胡松。那胡松突然见两个官兵在门前,吃了一惊,正待询问,只见段香儿水灵灵的大眼一转,立即道:“小。”这姐还没有说出来,段香儿手势一打,胡松会意,让进门来。然后左右看街上无人,关门后引导两人径直走进堂屋,段香儿对胡松说:“你带他去换身衣服后到堂上,我到娘的屋去。”段香儿的母亲婉红虽然出嫁多年,但闺房还如从前一般,自是婉家老俩口思念女儿之故。

  段香儿匆忙换妆后,自在镜前打量,忽然听门外丫鬟叫道:“小姐,老太太在堂上。”段香儿立即来到堂上,看见婉老太太,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叫声:“外婆。”便跪了下去。婉老太扶住道:“我的香儿。”这时婉重达也走进堂来,见此便道:“你爹呢?”段香儿又一下拜道:“外公,我爹和娘……”便咽着不能话语。婉重达扶起段香儿道:“香儿,切慢,起来说话。”段香儿拭去泪痕。“爹、娘现在生死未卜。”这段香儿便把昨夜的遭遇一一向二老倾诉,婉重达听后道:“胡松,你去城内寻找姑爷、小姐。”段香儿见外公说话时,眼光在射着屋角的静闲。便介绍道:“这位是上清寺里的静闲道士。”静闲忙叩礼道:“小道静闲,给老爷、老太太请安。”婉老夫人看这静闲眉清目秀,虽满脸倦色,眼神却仍然透着一股英气。静闲此时才偷偷望了一眼段香儿,从昨夜至今,自己被她所救,心里还只想着师傅的安危,也未正眼瞧眼段香儿。此时而视,那段香儿虽是泪眼盈盈,但那身姿直叫自己神魂颠倒。他重来未曾正眼打量过女人,自幼在上清寺学道,偶尔见过善男信女到寺里朝拜,但自己对一切从未上心,此时得见段香儿风采照人,一股莫明其妙的冲动使得自己热血沸腾,因而眼睛竟然呆呆地望着段香儿不知所措。这时一个家丁走进来,跪叩道:“老爷,外面有个都头带官兵入府。”婉重达道:“你们且回避。”然后对那家丁道:“且请他们入堂。”自己依然坐在堂上主位,端杯呷了口茶。过了一会儿,走进三个官兵,一个都头执礼道:“打扰婉老爷。”婉重达道:“朱都头不必过谦,但问何事到府上?”朱都头躬身又执礼说:“昨夜一股上清寺乱贼,在真武山下打杀了官兵,上方传下话来,看有无惊扰贵府。”婉重达道:“老朽曾蒙都头多年关照,府里尚还安宁。”朱都头道:“这样甚好,小的便又寻别家去了。”婉重达上前道:“甚是感谢关照。”然后对身旁的丫鬟道:“快些拿点茶水费,给官爷们打尖。”朱都头道:“不必了,多年费老爷照看。”然后随丫鬟出去。

  婉重达见他们走后,急走入内室,见段香儿和婉老太正焦急地候在门口,便说道:“想必是官府在追缉上清寺的人。”说后立即又对段香儿说:“刚才那上清寺的什么什么人呢?”段香儿还未回答,但见静闲从侧门进来道:“打扰老爷、老夫人,小道承蒙你们搭救,这就告辞。”说后叩首,便迅速离去。

  在静闲心里,本来一直是牵挂着师傅清一的安危,只是因遭事端,到此时想取得师傅的解药也没有着落,是以说完之后,疾步出门。此时自己一身公子打扮,也没有先前那样落魄,走到渡口,见过河的已有数人,只是有官兵在盘问过江之人,便自踌躇起来。心想,此时过岸去,城里风声肯定紧急,想要到都监府里,去寻解药更是万万不能。便独自在江岸上徘徊,忽然听得一人说:“官兵昨夜上真武山涂山寺里拿人,一寺道人全被关在里面。”那说话的人甚是愤懑。只听得另一位说:“我大宋朝只会捉拿自己百姓,哪有半分力对抗金兵。”静闲听后,心上更是一腔怨愤,眼见路中上下行人,自己此时虽在道上,也如笼中之鸟,不知从何而去。正在万般无奈之时,忽见一人走至身前,不看则已,一看惊喜万分道:“胡神医,怎么是你?”那胡神医并不回答,只是把头一侧,径直向路边走去。静闲会意,急跟过去。见路上已无行人,胡神医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师傅呢?”静闲便把这两日境况一一道来。胡神医道:“听说陈公子和你静一师兄已被拿住。”静闲一听,怔怔的一呆,其实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师傅冒一寺之安危而救陈公子,这陈公子是何许人?是做什么的?自己却不知。此时他更担心师傅和师兄的安危,就说:“我师兄静一武功了得,想一定是官兵持众,否则不可能就擒。”说完后立即又问道:“消息准确否?”胡神医道:“只是听说,我也不全信。适才路人传言涂山寺受困,正想上山看个究竟,能医治几个算几个。”静闲道:“我与你同去。”两人便从黄桷古道上山而来,走至半山腰,但见许多官兵拦住去路。料想路人之语一点不虚,只得退下山来,另想去路。

  此时两人均感腹中饥渴难忍,便在路边小店,简单用膳。忽然间外面杀声顿起,走出门看,见许多道士杀开血道,冲下山来。那官兵哪里是习武道士的对手,许多是闻风丧胆,主动让道。不一会儿,只听得官兵齐声大喊:“不可走了妖道。”但见道士们冲下山去,他们竟无一人追赶下来。

  胡神医不屑道:“像这些饭桶一般的官兵,哪里是金人的对手,我大宋朝灭亡指日可待。”说完长叹口气。这静闲正巴不得道士们逃脱,听得胡神医此话甚是不解。只见胡神医付了饭钱,低声说:“我们此刻也不用上山,绕道过江,然后进城。”

  路上一派乱象,大街小巷人心惶惶。两人渡船过江上岸后,胡神医自回药王庙去了。静闲担心师傅病情,匆匆忙忙来到观音岩,见到了清一道长。

  此时静闲见清一道长神色比先前自己走时好得多了,甚是欣慰。不过,又担心是回光返照。哪知清一早看出他的心思就说:“多亏了无相法师的解毒还魂丸,我才有些好转。有陈公子和你大师兄的消息吗?”静闲便把路上所闻和自身遭际向师傅倾诉,然后自怨道:“都是徒儿不长进,不能取得解药,让师傅受苦至今。”清一双目慈光,无语注视着他。此时屋里只有师徒两人。清一低声道:“你去把门外看看,然后进来关门,为师有事相托。”静闲按师傅吩咐,关门后跪在床前。清一依然低声道:“我有五斗剑谱和心得一卷,你自习后可传你师兄静一。这是先师所传心法,非本门掌门不能偷练。你可发个重誓,练就此功后,不能与你师兄静一争位。”静闲道:“徒儿不练此功,只把剑谱转交师兄便是。”清一道:“不可如此说。你现在无能力保住剑谱不丢失,你只有把他背住,然后毁了此谱,我方放心。”静闲道:“徒儿只背了不练,倾其所有转述师兄也可。”清一道:“不可如此,你师兄现在生死未卜,你暂且先接了此位,我自知时日不多,你不要再推。”静闲无奈,只得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接过剑谱,清一又嘱咐:“你抓紧时间,但不可急功习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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