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謇一生自奉刻苦节俭,衣食日用深恶铺张,以葆乡农本色,即便信封,他也往往利用旧封翻转使用。在北洋政府任职时,其他阁员多明灯锦幔汽车往来,而他却敝车羸马蹀躞长街,而坦然自若。对于钱物取与,他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他曾说:有钱人的势焰实在难受,所以我非有钱不可。但那班有了钱的人是一毛不拔做守财奴,我可是抱定有了钱非全用掉不可。又说:人单单寻钱聚财不算本事,要会用钱散财。他还说:“一个人无论做官做事,私德第一要讲;讲私德,第一要金钱的公私界限分清。岂但不可贪得,并且不可牵混,所谓可以取可以不取之间,也应该有个分寸。”
大生纱厂建成时,他就曾为之题写过一副对联:
为大众利益事,
去一切瞋恨心。
这副对联道出了他的人生追求。所以当为大众的利益而使用钱财时,他毫不吝啬,以致在资金不足时,不顾盛暑年迈,为慈善事业一再鬻书筹款。因为他常讲:“应该用的,为人用的,一千一万都得不眨眼顺手就用;自用的、消耗的,连一个钱也要想想,都得节省。”
1925年,他在大生纱厂股东会建议书中有一段说:“今结至本月计20余年,除謇自用于地方及他处教育慈善公益可记者150余万外,合叔兄所用已200余万,謇单独负债又八九十余万元。”可见他为地方建设投入了自己绝大部分的收入,甚至连自己负债也在所不惜。
在探索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现代化道路的实践中,张謇尤其注重人才的培养和使用。在为纪念师范学校建校20周年而作的两首诗中,他就曾用通俗又形象的语言,道出了他一心培养人才的良苦用心和对莘莘学子的殷切期望:
平生爱才美,尤爱自艺林。
入市买果啖,家果意弥歆。
晨溉夕剪拂,望之始一针。
待其分寸长,动嫌日月骎。
牛山古所叹,哲士缠苦心。
成材但十五,何必高百寻。
果实足充篚,不羡衔仙禽。
以是结微念,疏畦绝沈吟。
欲贻世嘉谷,所事乃苗陇。辛苦说农师,勤勤物良种。沃之欲其秀,时之欲其重。导善必防贼,去莠必简冗。播获广葘畬,斟酌致培壅。黾勉二十年,所得几筥稯。未怯一州危,常当天下讻。庶几粒烝民,不至荑稗唪。道远责未已,起祝苗菶菶。
张謇除了直接通过兴办教育培养地方适用的人才而外,还拓宽眼界,面向海内外多方延揽人才,并且不拘一格地予以任用。他说:“鄙人向来提倡教育,本希望人才辈出。但于用人一端,无论教育实业,不但打破地方观念,并且打破国家界限……只要哪个人能担任,无论中国人、外国人都行。”事实上,这种唯才是举的例子举不胜举。通州师范学校创办初期,曾聘请国内学者王国维、池文藻以及多名日本教习任教;聘请德国医学博士来医校执教,并兼医院医士;聘请荷兰水利专家奈格、贝龙猛、特来克等指导水利工程;聘请刺绣艺术家沈寿主持女工传习所;聘请戏剧家欧阳予倩主持伶工学社。还经常组织各种各样的集会,邀请国内外学有专长的专家学者,到南通来交流切磋。对于青年人才,张謇也能不讲资历地选拔任用,例如资助河海工程专门学校毕业生宋达庵(希尚)赴欧美留学考察,学成归来后为南通水利工程建设作出重大贡献。再如博物苑的首任主任孙钺,便是从南通师范学校的学生中提拔任用的;还有如近代著名建筑设计师孙支夏,也是通师培养的,南通近代许多经典建筑都出自他的手笔。因为唯才是举,人才倍受重视,当时的南通犹如招引凤凰栖止的梧桐,吸引了许多有真才实学的人来到这儿一展才华,有的甚至举家迁居南通,投身南通的自治建设。有大批人才荟萃南通,这着实为各项事业的发展提供了最为有力的保障。
§§四 自强到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