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怡(1911—1949),女,乳名银圆,江西省永新县烟阁乡黄竹岭村人,出生于永新县城。贺怡是小女,很受父母的宠爱。1920年入永新禾川镇秀水小学读书。1922年夏,随姐姐贺子珍转入教会(基督教)在县城办的福音学校读书。从此,贺怡在哥哥贺敏学、姐姐贺子珍的帮助下,走上了革命的道路,留下了一首传奇的人生之歌。
(一)年少的激情与沉着
1926年,贺怡随姐姐贺子珍进入平民夜校学习,期间加入了共青团,成为永新县第一批共青团员。大革命期间,贺怡奉党的指示,加入中国国民党并担任县妇女协会委员。在此期间,她与有文化的姑娘们组成了一支名为“十姐妹”的演讲队。别看贺怡年纪不打,个子不高,但她却很有激情。她演讲的时候不但声音洪亮,动作富有力量,而且情感丰富,热烈豪放,很有感染力。贺怡常常手擎小纸旗,精神抖擞地登上高处,历数妇女受的压迫和歧视,号召妇女剪发、放脚、抵制包办婚姻、反对虐待妇女等,号召妇女勇敢的投入到革命中去。听演讲的妇女都很受启发和鼓舞。
年少的贺怡不但富有激情的一面,更有冷静沉着的一面。1927年7月,吉安发生了国民党右派的反革命政变,到处搜捕共产党人,吉安城阴霾密布。然而此时的贺怡却在四处寻找党的组织,最后几经曲折终于与吉安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党组织决定派她去吉安第四女中读书,以读书为掩护从事地下工作。在女中的日子里,贺怡冷静沉着,遵照党组织指示,一面在青年学生中宣传革命,发展党团员;一面还担任了秘密交通员。由于她积极的工作,她在学校发展了两名党员,成立了一个党支部,还发展了两名共青团员。
(二)临危不惧——运钨砂的船老板娘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开始长征。毛泽覃、贺怡夫妇都留在赣南坚持斗争。12月,毛泽覃要率领红军游击队转战到闽赣边界去。一来是考虑到贺怡已经怀孕了,再行军打战不方便,二来也考虑到她的父母还需要人来照顾。所以,组织上便安排贺怡携父母孩子去赣州坚持地下工作。为此,陈毅特意让人准备了3条装满了稻谷还有钨砂的木船,到赣州卖掉后,就可以作为贺怡生活和工作的经费。同时,陈毅还找来担任过中央苏区总工会执委委员,家乡又是在赣州的王贤选,要他负责护送贺怡一行到赣州疏散隐蔽。王贤选向陈毅表示,一定坚决完成组织交给的重任,就算是牺牲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要把贺怡他们送到赣州。贺怡等都装作是送货去赣州的船上人家,毛泽覃将两位老人扶上船时安慰老人家说:“二老别难过,我们还会见面的,到赣州后,贺怡和大家会把你们安排好的。”随后和贺怡告了别,谁也没想到,码头一别,竟是他们的永别!
当贺怡的船行驶到距于都县城30多里的地方,遇到几条从于都开来的船,船老大说,于都城这几天风声很紧,码头加强了检查,保安团还派了几艘汽轮船在江面巡逻,对从“匪区”来的船盘查特别严。贺怡、王贤选听后紧急商议,为了确保安全,决定避开风头,暂不驶往于都。3条船就停泊在塘头这个地方躲了两日。贺怡寻思:这样躲下去也不行,能不能晚上开船,趁夜闯过于都?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贤选,王贤选认为可以,但要冒些危险。贺怡果断地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敌斗争总会有危险的,干吧!”入夜,敌人哨卡松懈。当船行驶到于都县城江段时,已是大半夜时分,码头上除了几点鬼火似的油灯外,没有什么异常迹象,3条船顺流而下,顺利地闯过了于都这一关。
第二天下午,船便到了赣州码头。贺怡一行3条船刚靠近码头下锚,戴着赣州保安司令部袖章、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士兵在一个军官带领下,上船盘问他们,并且还搜查出钨砂,就在军官青着脸要把船查封,把船老大带走的时候贺怡“哇”地一声哭起来,边哭边说:“老总呀,船上的货不是我们的呀,我们是给祥茂货栈运货呀,我们划船的可怜啊,不运货,就没得饭吃,你带走我们当家的,我们怎么活呀。”船上伙计也纷纷向军官说好话求情,一个伙计把事先准备的两个金戒指和一叠钞票塞到军官手中,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望老总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那军官瞧了瞧手中的东西,脸色好看了些:“人不抓算了,据保安司令部命令,凡匪区开来的可疑船只,货物全部没收,不能通融。”原想变卖后作经费用的货物虽被没收,但幸亏贺怡能临危不惧,巧施妙计,才使一行身份没有被暴露。
(三)未雨绸缪——躲避敌人的追捕
天下起了蒙蒙细雨,贺怡一行乘坐的3条木船停靠在比较偏僻的城东磨角上码头。
王贤选首先到城郊的水西龙庄村找到哥哥王木生,然后二人一同折回城里西津路,按计划到福裕泰染布行找一个叫何三苟的伙计。何三苟是秘密党员,曾任赣州水西党支部书记。王贤选早就熟识何三苟,这是个可靠的同志,他的父亲在大革命时期因参加农会被反动派杀害。两人打招呼后,王贤选对何三苟说:“‘家里’来人了,请你去一下”。何三苟立即会意,同他们一起匆匆赶往磨角上码头。
望眼欲穿的贺怡,听到约定的敲打舱门的声响,急切地迎了出来。大家进到舱内,互相作了简单介绍后,贺怡从船上备用的竹篙缝里取出介绍信。何三苟飞快的展开,只见上面写有“胡招娣,共产党员,请妥善安排”等字样,并标有上级党组织的联络暗记。看完之后,随即把纸条撕碎,放在嘴里嚼成一团,吐进赣江。这时,何三苟尚不知道,“胡招娣”乃是毛泽覃的夫人、我党的重要女干部贺怡。几个人商量,先安排好住所,然后再接两位老人上岸。何三苟说:“王贤选、王木生兄弟在家乡影响太大,住在他家招人耳目,不安全。我家住石人前村,离城不远,但家里只有一间住房,也安排不下。我有个婶婶叫李金秀,是个寡妇,心地善良,家里正好有空房,待我先与婶婶谈好,就住在她家。”
何三苟第二天便把贺怡接到石人前村“干娘”家中。生性乖巧,口齿伶俐的贺怡,一见着李金秀便拉着她的手连声亲热地叫“干娘”。李金秀也十分喜欢,逢人便说:“招娣是我过去在于都时带的干女,她老家遭难,逃到干妈这里来度日安生。”
过了几日,贺焕文、温吐秀也被接到石人前村,从此一家3口就在李金秀家住了下来。
在与王贤选、何三苟几次秘密接头后的一个漆黑的雨夜,贺怡主持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会上,贺怡、王贤选传达了苏区分局和军区的指示,成立了地下党的支部,贺怡为书记,王贤选为副书记。贺怡根据自己以往在白区工作的经验,提出了开展地下工作的意见:以公开职业为掩护、建立秘密联络点、交通站;谨慎地发展地下党的组织;为有效地控制地方基层,掩护地下党的活动,要派可靠的同志打入敌内部,为游击队提供情报、筹措经费和物资等。同志们都非常赞同贺怡的意见,并且都感到这个“胡招娣”虽然年轻又是个女同志,却有着丰富的地下斗争经验。大家又一起讨论了一些具体的计划和措施,一直到晨光微露,才分头散去。
正当贺怡、王贤选领导赣州地下党组织秘密开展活动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农历春分深夜,赣州全城戒严,荷枪实弹的军警破门而入,闯进福裕泰染布行,不容分说地把何三苟五花大绑抓了起来。何三苟突然被捕入狱,这不能不引起贺怡的高度警觉和忧虑。
她立即通知与何三苟有联系的人迅速转移,以防万一;并派人尽快了解何三苟被捕的情况。贺怡不顾个人安危,亲自找到何三苟的妻子谢任凤,叫她去探监,并教她怎样到牢房里去探口风。第二天,谢任凤背着小女儿哭哭啼啼前去探监。花了几块大洋,狱警才让她进去。谢任凤在监狱窗口前故意怨愤地高声对何三苟哭着说:“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呀?你要告诉我,我好请人保你出来,没犯什么事,可不能乱说呀!”
何三苟是个脑子灵活的人,一听老婆这样说,便推断是贺怡叫她来的,便说:“天晓得是怎么回事?给人家做伙计犯了什么法?你回去,告诉爹娘放心吧。”
谢任凤回来把情况告诉贺怡后,贺怡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下地来。她又通过安插在赣州保安司令部的人员了解到何三苟被捕的原委:原县总工会秘书长在广东韶关落入敌人手中,屈膝叛变,不仅供出了赣州染布行何光浇是共产党员,还泄露了毛泽覃的老婆可能隐蔽在赣州。何光浇本是何三苟在苏区时的化名,但这个叛徒只知何光浇,不知何三苟。韶关特务根据这个线索打电报给赣州保安司令部,保安司令部于是逮捕了何三苟。所幸叛徒跟何三苟从未直接联系过,更不知贺怡潜伏的内幕,敌人手上未掌握更多证据。贺怡立即把这个情况秘密告诉了牢中的何三苟。何三苟心中有底了,一口咬定自己叫何三苟,从来不认识什么何光浇,更不是共产党员。除了承认曾经替福裕泰到苏区做过几回生意,其余什么也不知道。何三苟任凭敌人严刑拷打,软硬兼施,死活不认账。
贺怡又派内线去做福裕泰老板的工作,讲明利害关系。店老板想,要是何三苟出了事,自己也难过关。于是找了商会会长和保长,一口咬定何三苟是他的老实伙计,三人一起去保安司令部求情保释何三苟,当然少不了送上几百块光洋的礼金。保安司令部对何三苟一案没有其他证据,立不了案,就准许保释了。
何三苟虽然出狱,但贺怡感到敌人既然已对他有了怀疑,对他和石人前村肯定会特别注意,她和何三苟以后不能不处处多加提防。果不其然,一天深夜,村子里突然响起嘈杂响亮的狗吠声,接着听到“快,快!”人的吆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保安队来了”。楼上的贺怡朦朦胧胧尚未入睡,忙起来从床下拿出一根长麻绳,在李金秀的帮助下,从窗口吊下去。贺怡伏在茅草丛里,躲过了敌人一次有目的的搜捕。贺怡清楚,敌人已经盯住了石人前村,这里不是久住之地了。
第二天夜晚,贺怡一家三口就秘密转移到了陈坑村。
(四)巧生妙计——运送药品和食盐
食盐和药品是游击队最需要而又最缺乏的,但敌人对食盐和药品控制最严。
一日,地下交通员又送来赣粤边游击司令部密信,要地下党组织想法弄一批药品上山。地下党的同志们已想方设法搞到了一批西药,但怎样把这批药品运出城,却成了很伤脑筋的难题。
正在这时,贺怡忽听到窗外一个男人叫隔壁的邻居:“大叔,还没起呀?还说赶早到城里收担粪水哩。”贺怡从中受到了启发,这里农村老乡有清早去城里收尿水、担大粪的习惯。早晨城门保安团岗哨松懈,如果我们的人装成去城里担大粪,把粪桶底做成两层,把药品放在夹层里,趁敌人早岗检查不严的机会,不是能把药品运出城了吗?贺怡心里一阵欣喜:“对,就这么办!”
贺怡秘密通知几个地下党的干部,商量了具体实施办法。事情很快安排妥当,经过这样偷运了几次,这批药品终于安全送上了山。陈毅知道了这批药品偷运上山的经过,夸奖说:“贺怡的这个鬼点子还真行!”
贺怡和同志们也想了很多法子为游击队运送食盐,经过几次失败,终于想出了一个运食盐的绝妙办法,先把棉衣放入熬好的浓盐水中浸透,让棉衣吸饱盐分,然后把棉衣烘干或晒干,派地下党员穿上这样的棉衣混出城。这个办法用了很多次,始终没有被狡猾的敌人识破。
(五)被捕后的坚定
1940年6月,时任中共广东省委妇女部部长的贺怡在韶关活动时,不幸被国民党特务跟踪追捕。贺怡虽被捕,心中却很坦然,她暗中庆幸出门时身上没带党的秘密文件。国民党顽固派对贺怡进行了审讯,她一口咬定是小学教员,拒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是在日军占领南昌后,流落到广东韶关的。敌人对她施以酷刑,逼她供出广东省委和各地党组织以及她本人在韶关活动的情况。贺怡怒斥国民党顽固派假抗日、真反共,是民族的败类、历史的罪人!她坚贞不屈,以共产党人顽强的革命意志经受住了敌人的严刑拷打,不吐半字,保住了党的机密。敌人不肯放过她,对她进行了长时间的折磨。她为了保持革命气节,决心牺牲自己,毅然把藏在内衣里的一枚金戒指吞进肚里。一时间,贺怡胃痛如刀绞,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昏死了过去。但是,生命往往会出现奇迹,贺怡没有死,她竟在不医不治的情况下生存了下来。后来,党组织将贺怡的情况报告给中央,周恩来极为关注,提出用俘虏的国民党将领把她换回来。贺怡出狱后,通过党组织安排,辗转来到了重庆。在“周公馆”里,周恩来接见了她。周恩来已知道贺怡被捕后坚强不屈的表现,热情地握着她的手说:“贺怡同志,你受磨难了。你经受住了考验,是我党的好同志。”
在贺怡同志的一生,有无数像上面那种与敌人斗争周旋的故事,也许它们没有战场上的硝烟滚滚、炮火轰鸣,但也时时处于千钧一发,命悬一刻的关节。看到一位女子,以她瘦弱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冲在前沿,那样视死如归,那样斗志昂扬,无不让人钦佩、崇敬。
她,与她所代表的无数革命先烈的高尚品质,将是永远的明灯,照人前进。
◆贺志斌、黄惠运 搜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