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看看诸葛亮的仕途。诸葛亮出生于公元181年,比司马懿小两岁。由于刘备集团人才奇缺,尤其是文官人才奇缺,所以,诸葛亮27岁一出山,就是刘备的首席谋士。刘备占领荆州(公元208年)后,28岁的诸葛亮实际上是尚未建立的蜀汉帝国的丞相。
由于诸葛亮与刘备一同入川,在刘备集团内部,同属荆州派系。由于刘备晚年才有子息,由于诸葛亮伶俐乖巧,深得刘备欢心,与诸葛亮情同父子。由于这些背景和阅历,益州刘璋时代的降臣(法正除外,但法正于刘备称帝前死去)始终无法撼动、取代诸葛亮的核心地位。
诸葛亮的仕途,无惊无险,顺风顺水。曹操的仕途,惊涛骇浪,但也顺风顺水。司马懿的仕途,急流险滩中暗礁丛生,一波三折,临死才夺权险胜。
诸葛亮做官的窍门在于,在刘备面前,像绵羊般的温顺,做刘备的乖乖仔;对日后的对手,如刘封、彭羕、廖立等,不时暗中使个绊子,在刘备厌恶他们的时候,趁机落井下石。
曹操做官几乎不需要用什么诀窍,因为他懂政治,捧着皇帝,尚方宝剑在手,该打的打,该杀的杀,潇潇洒洒,一路张扬,直到心脏停跳,才偃旗息鼓。
司马懿呢?在明帝曹睿时代,有元老重臣曹真、陈群、华歆、王朗等把守权力要津。在齐王曹芳时代,受皇室宗族(曹爽一党)挤压,只能在缝隙中挣扎生存,在游移中伺机进取,在险境中反击求胜。不说别的什么,就拿做官来说,诸葛亮厉害,曹操厉害,还是司马懿厉害?
打个比方来说,在官场上,诸葛亮是只蓝天下偏偏翱翔的白鹤;曹操是一头原野上奔腾搏击的猎豹;司马懿呢,则是潜伏在草丛里,双眼闪着绿光,准备随时腾空而起的狐狸。
蛇有蛇路,鬼有鬼路,癞蛤蟆没路,一蹦一步。大约也谈不上谁厉害谁不厉害的问题,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招。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诸葛亮、曹操、司马懿三个人,各自最后都达到了位极人臣的顶峰。但要论在仕途上的艰难困苦、陷阱危机,别说诸葛亮,就是曹操,也无法与司马懿相比。
司马懿还有一点比诸葛亮、曹操厉害,那就是他生了两个很厉害的儿子,尤其是老大司马师。
诸葛亮生有二子,长子诸葛瞻。诸葛瞻17岁就娶刘禅的女儿为妻,少年得志。公元263年,魏军三路伐蜀,邓艾出其不意,从阴平(今甘肃省文县)小道突入成都平原,行都护卫将军(首都卫戍司令)诸葛瞻率兵至涪城(今四川省绵阳市),前锋稍与魏军接触,便溃不成军。黄权(于公元222年夷陵之战中降魏,受到曹魏的厚遇)的儿子黄崇劝诸葛瞻占领险要地形,趁邓艾疲惫不堪,立足未稳,展开决战。诸葛瞻不听,退回到绵竹固守。
邓艾攻绵竹,几乎没有什么激战,蜀军大败,诸葛瞻阵亡,年仅37岁。诸葛瞻的长子诸葛尚很有几分血气,觉得世受国恩,无颜见蜀中父老,便带领几个警卫,展开自杀式进攻,死于乱军之中。
看来,诸葛瞻连他老爹的作战特点也未得到遗传。诸葛亮作战,敏于思而滞于行;诸葛瞻作战,惰于思也滞于行。
曹操生了一大帮儿子,大多聪慧早熟,确实令人羡慕。但曹操的儿子们,多长于文采,“建安七子”中,曹氏父子就占了三位。曹氏父子身上的文学细胞,至今仍像五百瓦的电灯泡在中国人的头顶上晃悠。
现在看看司马懿的儿子们。
司马懿的老大、老二,尤其是老大司马师,可以说是人中之杰,完全遗传了司马懿的品行作风和才情能力。举个例子,可以说明这一点。
公元249年洛阳政变时,司马师为中护军,相当于宫廷警卫部队政委(这也说明曹爽的愚蠢,既然要抑制司马懿,却让他的儿子占据如此敏感的职位)。司马懿生性阴沉机密,不仅装病惟妙惟肖,政变之事,也只让司马师一个人参与。
直到政变的前一个晚上,才把这个消息告诉司马昭。此夜,司马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司马师则高枕而卧,安睡如常。政变当天,司马懿发布命令,召集军队。司马师原先豢养在民间的三千敢死士呼啸而至,一朝集毕,马上展开行动。司马师忙而不乱,指挥若定。连司马懿也不禁感慨,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啊!
想想看,豢养三千死士于民间,有没有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动也不知道,竟然没有一个叛变,没有一个告发,这是什么概念?平时没有集中训练,一旦召集起来行动,如臂使指。这样的一项工程,其思想工作、组织工作、控制程序是怎样一个难度?两年后,当惯了托孤大臣的司马懿去世时,是肯定不用找什么托孤大臣的。
公元251年,司马懿去世,司马师才真正掌权。公元255年底,因眼睛患恶性肿瘤死于平贯丘俭、文钦之叛的前线,年仅48岁。司马师掌权时间不长,是司马懿与司马昭之间的过渡者,读史者往往将他忽略。
事实上,此公战则有大将之略,治则有宰相之风,在英雄辈出的三国中,应算个人物。如果司马师不早死,多活个十年八年,中国历史的走向,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
司马师无子,从其弟司马昭处领养了一个儿子。如果司马师晚死十年,他可能会有自己的亲生儿子,或传位给养子,政权就不会落到司马昭手上。这样的话,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就当不了晋王朝的开国皇帝,司马炎的白痴儿子司马衷也就成不了晋王朝的第二任皇帝。
人是有命运的。一个集团、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其实也是有命运的。一个偶然的因素,即可导致他的生存或毁灭。
言归正传,回到司马懿这个话题。上文分析司马懿的诸多与曹操不同之处,那么,为什么说,司马懿是曹操的借尸还魂?
这就涉及司马懿的夺权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