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国际等于白说。
那含糊不清的回电,模棱两可的托词,几乎近似于敷衍。意思很明白,是让中共中央自己去押宝。是支持还是反对?是肯定还是否定?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共产国际让中共领导人自己去猜测、去思量。说白了,就是起义如果胜利了,是执行了电报指示;失败了,是没有执行电报指示,共产国际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都有理。
罗米纳兹在房间里踱步,心里骚动得厉害。共产国际的暧昧态度,使他猜不透,一时竟拿不定主意。推敲来推敲去,总推敲不出电文中的“暗示”。但他心里明白,中国大革命的失败,事实上是遵照共产国际的指示进行的,陈独秀有他的重大过失,责任全推给他,全推给中共,这在他来之前,共产国际已经十分明确的。绝不能让共产国际担负这个失败的责任,如果这样,那就直接影响着莫斯科的威信、斯大林的威信。从这封电文字面来看,共产国际已经开始含含糊糊。暴动成败如何,仅仅隔着一层糊窗纸。不过从瞿秋白汇报的情况来看,说得那么有把握,决心这样坚定,看来,动作一下也未尝不可。这是中国的革命,在中国的土地上,真正的主宰还是中国共产党,他们为了挽回大革命的失败,提出举行武装暴动。共产国际和我若明确支持他们举行暴动,假若暴动彻底失败,那这责任太沉重了,谁担负得起呢?共产国际,不能!斯大林也不能!而果真胜利了呢?对!共产国际来电的奥秘不就在这吗?
罗米纳兹主意定了,但他仍摆出一副非常慎重的样子,不肯轻易表态。“这样吧,秋白同志,把在武汉的常委召拢来,立即召开个常委会,对共产国际的电报指示,大家讨论讨论如何执行。”罗米纳兹想出个主意,并立即要瞿秋白去照办。
当下,在武汉的中共领导人李维汉、张太雷急急忙忙地赶来了,连同瞿秋白、张国焘、罗米纳兹一起讨论共产国际的电报。
瞿秋白、李维汉、张太雷态度十分明朗,坚决地主张在南昌举行暴动。瞿秋白说:“共产国际里用了‘毫无’二字,目前看,南昌暴动,不是毫无把握,而是成功的把握很大。”
同罗米纳兹一样,张国焘心里也骚动得很。他迟迟不发言表态,手里却连连扇动大蒲扇,想驱散屋里令人窒息的异常闷热。然而,他愈用力愈出汗,丝毫也扇不走他的沉重心事。他很善于脚踏两只船,但在两只船不得不分开,朝两极驶去时,他也不得不考虑何去何从。会上,他低下眼睛,在一旁默默地吸着烟,一直没有发言。但当他从罗米纳兹的口气中,领悟出罗米纳兹有支持暴动的倾向时,他才随声附和了一句:
“我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