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决共产党人使用了中国久已废除
的中世纪酷刑
古都北平,似高悬着一只巨大的黑手,一切都变态了!遍地阴森,遍地凄惨,遍地凶恶!
北方奉系军阀张作霖与蒋介石遥相呼应,他也开始对共产党动真格的了。“宣传赤化、主张共产,不分首从,一律死刑。”张作霖的布告贴遍了北平大街小巷的墙上和牌楼廊柱上。
“吱──”一声长长的刺耳的急刹车声。轮胎在苏联驻北平大使馆门前的路面上擦出了几米长的黑黑的痕迹,强行刹住的警车猛地拱了一下P股。它携来的那股强大的气流,卷起路面的纸片、树叶,贴着地面翻滚几个筋斗飞上了半空,尔后再摇摇晃晃地飘往各处。几乎是同一时刻,几部军车、警车同时刹住车,又几乎是同一动作,军车、警车里跳出一个又一个全副武装的宪兵、军警。
苏联大使馆被数百名军警和便衣特务团团包围,围得铁桶一般。头戴钢盔、臂膀上别有一块“宪兵”字样黄布臂章的武装宪兵,正冷冷地端着枪向大使馆主区推进,仅隔一条小小的横胡同了。面对黄澄澄、黑压压扑过来的宪兵、警察,使馆主区的人们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刺刀寒光的压逼,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云,特别是妇女们,个个都是白纸一样的脸,她们的胸脯急剧起伏着,惊恐得双目圆睁,发紫的嘴唇不停地翕动。
大人没有一个说话,躲在大人身边的儿童失去了往日的活泼。一种完全超出想象能力的灾难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扼得透不过气来。沉默,那是一种可怕的沉默。谁也未曾经历过的“清共恐怖”,把死亡的阴影实实在在地嵌入了使馆每个人的意识。
死亡在逼近……
“别动!统统举手出来!”
“快点!不然开枪啦!”
一群群如狼似虎的宪兵、军警吼得声震屋瓦。他们冲进了使馆宿舍大院、旧兵营和中东铁路办事处。所有的门口、窗口,都是刀尖林立。
“妈的!这放屁的东西,砸掉它!”设在使馆内的塔斯社分社被砸毁了。紧接着,银行的簿册被抢去,使馆官员来不及烧毁的文件和资料也被尽数掳走。宪兵、军警们逢门就进,见锁就砸,把办公室和私宅的箱柜内的文件、材料、私人物品全翻了出来,扔得遍地都是。整个使馆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
大汽车来了一趟又一趟。军警们抬的抬、扛的扛,一边往外运,一边往荷包里塞。使馆里值钱一点的家具、地毯和别的物品全运走了。连军警扔得满地的文件书籍,临走时,又被特务们收拢起来,装了满满几个麻袋,也一同运走了。砸锁声和汽车轰隆声在使馆区响了整整一夜。
在一个屋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军警一拥而入,领路的是个白俄人。那个白俄人一眼望见了那位嘴唇上留着好像很有重量的两撇八字胡的白面先生,竟像突然被开水浇了似地尖叫起来:
“就是他,李大──钊!”
“不错,我就是李大钊。”
李大钊从容大度地从椅子里站立起来,微微冷笑着。他打量着眼前来抓他的敌人,右手微弯着食指,左一下右一下地捋了捋那保留得很好的黑须,一脸挑战的神气。
“快,把他绑起来!”
领头的军官一副窘态,他恼羞成怒地吼叫了一声。李大钊两条臂膀被上来的士兵牢牢架住,扭在了身后。
“你们绑吧,我是不会难为你们这些小兵的。”
“张作霖,他是土匪,是反革命!革命同仁绝不会饶过他!”李大钊轻蔑地说。
李大钊被反绑着双手押出了使馆区,连同他一块被捕的共有60位中国人,其中20人是共产党员,还有15位苏联人。身患肺结核病的莫罗佐夫也被捆着拖向警车,军警们对他拳打脚踢,特别残忍,仅仅是因为在他的房间里查出了李大钊的一个女儿。莫罗佐夫原想把她藏匿起来。
“让开!快让开!”
一阵人声嘈杂,张作霖的军警左右两边用刺刀开道,将围观的人群往两旁驱赶。
被捕的中国人、苏联人全部用绳子绑着,一个串着一个,在军警的枪托殴打下,蹒蹒跚跚地穿街而过……
留着八字胡的李大钊格外引人注目。北平人对他很熟悉,他是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中国共产党的北方区书记,“五四”反帝运动的思想领导者,在中国很有名望的优秀政治活动家。他与孙中山是一对亲密的挚友。一次孙中山和李大钊就振兴中国问题畅谈了好几个小时,孙中山当即邀李大钊加入国民党,李大钊表示自己是第三国际的一个党员。孙中山回答说:“这不打紧,你尽管一面做第三国际的党员,尽管加入本党帮助我。”此后,中国共产党人陈独秀、李大钊、蔡和森、张太雷等均以个人身份加入了国民党。
孙中山去了,他的主义也随他而去了,存留下来的只是一副被篡改了的、失去了灵魂的空架。
4月28日,北平。
天空从清晨开始就被密密的乌云遮盖着,像铁笼一般把古都整个罩住。街道两旁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在悲哀地哭泣。
李大钊等人接受了为时两小时装模作样的审判。紧接着,当着他们的面开始做处刑准备。张作霖为了使共产党人有所收敛,他选择了一种中国久已废除的中世纪酷刑──绞刑。
大批的宪兵、警察,持枪守卫在看守所的周围。里面,一架架从外国进口的新式绞刑机张牙舞爪地立在刑场上。这种用发亮的金属制造的绞刑机,呈长方形框架式,架子的上部正中有一个小金属圆圈卡在受刑者颈项,由刽子手操作旁边的把柄,逐渐绞下去,圆圈渐渐紧缩……
乱世出“英雄”,有枪就是王。张作霖先前的历史并不那么光彩。他是由一个土匪头目一直爬上“中华民国军政府陆海军大元帅”宝座的。在民国初年,他不仅是个“东北王”,并曾“问鼎中原”,成为横行一时的枭雄,统治东北、华北达13年之久,是民国以来统治中国北部最久的军阀。张作霖权势强大,门第低贱,当年那段不光彩的经历,在他心里总是一块心病。张作霖逮捕苏联大使馆成员和李大钊等人后,苏联方面提出强烈抗议,北京政府的代办说:“不相信会干这样的事情,想必是土匪干的。”“混蛋的东西!”张作霖一听暴跳如雷,平生他最忌讳别人说他是土匪!
土匪就是土匪,就像狗改不了其本性那样。张作霖还是改不了他那“得志更猖狂”、不可一世的野性。
李大钊第一个押过来了!铁镣叮当响。
他心情并不沉重,好像不是步入刑场,而是在黄昏漫步,不是走上绞架,而是迈上过去的讲台。世人可以从李大钊临刑前留下的那张照片中看到他:宽阔的额头很干净,浓黑的双眉下神态自若,方形的脸上一片平和,饱受钳剥指甲酷刑的双手半握着,只是在他那满是皱褶的灰布棉袍下,隐现着那又黑又粗的铁镣……
行刑官目送李大钊轻松地划着脚步,登上了绞架上的踏板。
“开刑吧!还有什么犹豫的,为殉自己的事业,我死而无悔。”
行刑官耷拉着脑袋,迈着无力的步子走近李大钊绞刑架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声问道:
“李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李大钊嘿嘿冷笑了几声,昂扬激越地说:
“有,可以告诉你们,共产党你们是永远杀不绝的!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不能因为你们绞死了我,就绞死了共产主义!我们已经培养了很多同志,如同红花的种子,撒遍各地!我深信,共产主义在世界、在中国必然要得到光荣的胜利!”
“开刑吧,刽子手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