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雅从卫生间出来不见毅淼,吓得大惊失色,诚惶诚恐,手足无措,慌忙在房里房外到处乱喊,找了一个小时还没见到毅淼的影子,只好提心吊胆地拨打黄灏的大哥大,接连拨就是打不通,慌得周章失措,吓得汗毛直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向亦帆求救。
“亦帆,我是晓雅啊,毅淼在你那里吗?”
“没有啊,怎么,不见啦?”
“刚刚在院中玩捉迷藏,捉蝴蝶,我去了躺洗手间出来找他,没想到他不见了。整幢大楼及周围都找遍了,还不见他的人影,怎么办哪?请你快过来给我想办法吧,黄灏回来不见儿子,肯定要恨死我,说不定要打我的,我害怕极啦。”
亦帆惊闻怡然的儿子不见了,脸上陡然变色,急忙放下自己的儿子,匆匆忙忙去黄灏家。晓雅惶恐不安,惊怕未定,狠击手掌,在院中踱来踱去,急得毛骨悚然,脚步慌乱。
“亦帆,怎么办啊?黄灏的大哥大不通,我又不敢打给他爸爸妈妈,他妈妈在黄楠家,你帮我去找找吧!”
“这么大的城市去哪里找呀?你怎么不带着他上厕所呢?他本来就是个调皮好动贪玩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注意呢?欣悦带孩子挺细心的,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离开一分钟也怕弄丢。你那么粗心大意,毅淼交给你怎么能放心得下呢?我们去市府幼儿园找找看吧。”
二人来到幼儿园值班室,打听毅淼的下落,值班室的人都说没见到他。二人紧张得满头大汗,去动物园、儿童乐园、儿童玩具城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毅淼的影子。晓雅三魂丢了二魄,坐在车里不敢出来。时已十点钟,亦帆打电话给欣悦,家里没有人接电话,打给黄灏家也没人接,二人漫无目的地继续寻找。
毅淼坐在他爸爸的办公室门前睡着了,时近中午,有人下乡回来,忽见有个小孩子坐在副市长门口睡觉。他急忙过去摇醒他。
“小朋友,请问你找谁啊?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睡觉呀?”
“叔叔,你好!我找我爸爸,他叫黄灏,我看到我爸爸的照片贴在门旁,就在这里等他。他今天不在家,也不在这个办公室里,叔叔,你知道我爸爸去哪里了吗?”
“我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吧,他今天去山坪乡有事,也许今晚不回来了。”
“噢,谢谢叔叔!叔叔,我渴死了,有水吗?肚子也饿了。”
“哦,你到叔叔办公室里来,我拿开水给你喝,蛋糕给你吃,好不好?”
“好,谢谢叔叔。”
“请问你这位叔叔叫什么名字呀?我叫黄毅淼,我妈妈叫肖怡然,是位英雄,你知道吗?”
“我叫王昕炘,你是烈士的家属,我们都知道,我马上打电话给你爸爸,好吗?”
“爸爸工作忙,你打给我家里吧,叫奶奶过来接我回家。”
黄灏家没人接电话,打给黄鑫,传呼开着,可是没有回电。
“小朋友,你家里没人接,只有打给你爸爸了,行吗?”
“喔,那你打吧,我想爸爸了。”
电话通了,“是黄副市长吗?”
“是的,昕炘,有什么事么?”
“你儿子找到你办公室来了,你家里没人接电话,你爸爸也没回电,只好打扰你了。”
黄灏听说儿子找到办公室了,叫儿子接电话,“毅淼,你为什么不待在家里,出来干什么?家里人会焦急的,叫王叔叔送你回家,叫叔叔听电话。”
“王昕炘,麻烦你把我儿子送回家里去,谢谢你了。”
待王昕炘把毅淼送到家里,已近十二点了,亦帆、晓雅、黄鑫夫妇都在院中十万火急地等着毅淼的出现。见王昕炘送毅淼回家,兴奋得跑出来接过孙子,忙不迭地连声道谢。
午饭后,黄鑫严肃地对晓雅说:为什么半天时间你都带不好,害得亦帆一家人跟着我们担惊受怕,以后还敢叫你带儿子吗?
“他成心与我过不去,我上趟洗手间他都要逃出去找黄灏,难道要我把他拴在裤腰带上不成?”
“黄鑫,孙子已经安全到家,你就别费口舌了,下次注意点就是了。”
电话响了,晓雅不敢接,怕黄灏打电话训她。毛煊炫去接电话,果然是黄灏。
“妈妈,你们三个人带一个小孩子,怎么也让他给溜出来了?幸好王昕炘发现,否则不知道他去哪里玩耍了?失踪了我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怡然啊?我还能安心工作么?面对亦帆一家,我有何颜面活下去?晚上我赶回来。”
没等毛煊炫说一句,咔嚓电话挂了。
“儿子生气了,晚上要从山坪乡赶回家。”
毅淼得知爸爸要回来,不管谁哄他都不肯上床,非要等黄灏回来再睡。电视也不看,耳朵一直在听着外面,时针指向十一点,喇叭刚鸣一声,他便从奶奶的大腿上蹦达下来,欢快地跑向大门喊着:“爸爸回来喽,爸爸回来喽。”急忙去开门。
黄灏伸开双臂紧紧地把儿子搂在怀里,不停地亲吻着他的脸庞。
“小宝贝,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呀?如果被坏人拐卖了,或被车撞了,爸爸也活不下去了,去见你妈妈算啦,下次再不许一个人溜出去,记住了么?”
“记是记住了,如果你还不带我去见妈妈,我还是要逃出去找你的。”
“你今天怎么找到爸爸办公室的?为什么要去找爸爸?”
“爷爷奶奶都出去了,我不喜欢跟她在一起,趁她上厕所偷了罐头里的硬皮,坐公交车去市府找你了。是爷爷平时教我如何坐公交车的,我记在心里了。到了你上班的地方,我看到照片找到你的,我要你带我去见妈妈,我好想好想妈妈。”
黄灏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一提怡然他便悲从心中来,黯然神伤,表情冷峻,泪盈于睫。
“小宝贝,夜深了,先去睡觉吧,爸爸洗澡后陪你一块儿睡,行么?”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妈妈呀?”
“再过几天好么?爸爸刚上班很忙?”
“再过几天是几天呀?爸爸没时间陪我去,我自己去好了。爷爷说妈妈在东洲市东郊烈士陵园睡觉,有妈妈的照片,我找得着。”
“小宝贝,那你想什么时候去见妈妈啊?”
“我明天就想去,爸爸能答应吗?”
“好,我答应你明天去见妈妈,你现在马上睡觉,行不行?”
“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爸爸骗我就是小狗。”
儿子由妈妈带去睡觉了,黄灏靠在床头一点睡意也没有,白天他把工作排得满满的,把痛苦寂寞的时光都融化在工作中,可是一到晚上,怡然的身影便在他周围飘忽不定,她没有死,她就在自己身边,更在自己心中。他凝视着对面墙上怡然的照片,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相聚的时光是多么的幸福短暂,旋踵即逝;寂寞的长夜是何等的痛苦漫长,绵绵不绝。孤枕难眠,形单影只,倍感凄凉。这个房间怡然住了一个多月,就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这是上帝的恩赐。儿子是怡然的生命,儿子是怡然的化身,何时能走出痛苦的困境?何时能结束不幸的婚姻?守住死亡的婚姻,挡住外来的骚扰,‘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此生唯有生死之恋了。
天麻麻亮,黄灏朦朦胧胧中听见敲门声,“爸爸,爸爸快起来吃饭,我想早点去见妈妈。”
黄灏看了看手表,还不到六点,儿子这么早就起床了。他下床开门,只见儿子穿着一套白色运动服,白色运动鞋,笔挺地站在门前。
“爸爸,奶奶说去看妈妈要穿一身白衣服,妈妈喜欢干净,喜欢我穿白衣服的模样。”
黄灏抱起儿子亲了一下,“小宝贝,你昨晚是不是想妈妈睡不着了,爸爸也想了一夜哦,想得好心痛啊!”
“嗯,我也没睡着,我好想妈妈抱我亲我,送我去上学然后接我回家。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接送,妈妈亲亲抱抱,毅淼没有妈妈,毅淼太可怜了,同学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爸爸,我像根草吗?”
儿子哭了,黄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父母急忙上楼问:“灏儿,怎么一回事呀?怡然去世已二个月了,你为何老是把自己埋葬在痛苦里呀,应该拔出来了。”
“奶奶,我要妈妈,我想妈妈,爸爸是被我弄哭的,不是妈妈叫他哭的。”
黄灏穿上一身怡然最喜欢的大学毕业前夕买来的黑色运动服,怡然也有一套。他们每天穿着相同的运动服去打球、跑步、登山、郊游……
痛苦时刻回忆欢乐的时光,只有陡增痛苦罢了。黄灏对着怡然毕业时,与自己搂着肩头拉着手,在大学校门口合影的相片,饮泣道:“怡然,今天上午我要带着我们的儿子去烈士陵园看你了,你高兴么?你会像这一张照片那样笑得舒心灿烂么?”
妈妈喊开饭了,黄灏下楼见外面下着濛濛细雨,对儿子说:“小宝贝,今天下雨,白衣服会弄脏的,换上你妈妈给你买的,那一套黑白格子的小西服好么?穿上去挺神气潇洒的,你妈妈肯定喜欢,好不好?”
“我听爸爸的,只要爸爸肯带我去见妈妈,什么都听你的。”
毅淼换上小西服,黑色皮鞋,父子二人倒挺帅的,只可惜黄灏面无表情,心情抑郁,步履沉重。
黄灏睡不着吃不下,眼圈昏黑,目光黯淡,父母看着委实心疼,“灏儿,爸爸妈妈陪你父子俩一起去吧,让你爸爸开车。”
“嗯。”
黄灏戴上墨镜,穿上黑色球鞋,抱起儿子上车,晓雅在后面喊着想要一块儿去。毅淼转过头大叫,“你害死了我妈妈,我不准你去见我妈妈,不许你去,我妈妈见到你会生气的。”
黄灏不耐烦地说:“算了,你别去,我们不欢迎。怡然是个善良宽容的女人,你不必去忏悔,去赎罪。”
黄鑫开车准备直达墓地,开到中途毅淼高喊道:“爸爸,你只买了白菊花,再买束黄菊花给妈妈,好吗?妈妈喜欢黄菊花,还有妈妈喜欢吃薄荷香糕,我们买一块去吧。”
“好的,小宝贝。”
今天是10月26日,怡然去世整整二个月了,黄灏始终觉得她还活着,还在高东村为民造福。可当车开到东郊烈士陵园门口,下车进门看到那一块块墓碑整齐矗立着,黄灏再一次证实怡然在此长眠了,此生只能生死之恋了。
黄灏拖着沉重的脚步,手捧菊花,缓缓向怡然的墓前移步,当远远看见怡然对着他微笑,笑得那么甜蜜,那么纯真,那么灿烂。只觉得一阵阵揪心的疼,刀割般的痛,心酸漫上心头,泪水从脸颊淌了下来。音容宛在,亦别难忘。
儿子拉着爸爸的手,哭喊道:“爸爸,爸爸,那是妈妈,那是妈妈,我看到了,妈妈在那里呀!妈妈在那里呀!”
毅淼放开爸爸的手,跑到怡然的墓前,跪在墓碑前双手抚摸着怡然的照片,哭诉道:“妈妈,你快醒来也,我只有六岁呀,我不能没有妈妈,我不能没有妈妈啊!每当我看见同学们一个又一个被妈妈接回去,我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盼望着爸爸下班来接我,我好想好想妈妈来接我呀。爸爸说你很快就回城与我团聚的,你怎么睡到这里来了呀?妈妈你出来吧,你快出来吧,我想见你,见一次也好,见了你再回去睡觉,好吗?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的。爸爸说你工作太累了,睡一觉就会回来的,你怎么还不回来呀?妈妈,妈妈,你能出来抱抱我,亲亲我吗?我只有六岁呀,你这么狠心抛下我呀。妈妈,爸爸想你都想瘦了。妈妈,我和爸爸好想好想和你一起出去旅游,和你一起游泳、爬山、打球。妈妈快出来吧,我想你想得好苦呀!幼儿园老师叫我讲一个爸爸或妈妈的故事,我说妈妈是个英雄……讲呀讲呀,故事还没讲完,哭得讲不出来了,老师同学们都哭了。平时同学们都跟我开玩笑,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干脆叫我黄小草,妈妈你听到我讲话了吗?妈妈,你睡醒了吗?我和爸爸、爷爷、奶奶来接你回家的,你快起来吧,我们扶你回去,妈妈……”
站在身旁的黄灏及父母,早已泣不成声,泪湿衣襟了。儿子抱着墓碑凝视着妈妈的照片,泪水成河,路上行人听到悲悲啼啼、催人泪下的哭诉,好多人进来站在身后说:“多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啊,看上去好像不到二十岁啊!为何就走了呢?怎不叫人哭断肝肠呀……”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毅淼跪在妈妈的照片前,久久不肯起来,早已哭成泪人儿了。黄灏实在看不下去,转身跑到森林中放声大哭,对着天空呐喊:“怡然,你快回来吧!我和儿子都想你,都需要你,你快醒来跟我们回家吧!怡然啊……”
泪如雨下,肝胆俱裂,分不出哪是雨哪是泪,声声哭诉,摧心裂肺,黄鑫抱起孙子往外走,毛煊炫搀扶着儿子步出森林。一家人坐在车上,心情异常沉重。黄灏抱着儿子,泪水滴在儿子的脸上衣服上,儿子不停地哭喊着妈妈,喉咙都嘶哑了。毛煊炫拍着儿子的背脊安慰道:“去者已矣,生者保重吧!别哭了,伤心又伤身的,灏儿呀,妈妈求你了,别哭了。”
毛煊炫一边安慰儿子别哭,自己却泪流满面,泣涕如雨,一条手绢早已湿透了。
黄灏不想回家,欲带着儿子去看看怡然与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寻找往日的温情。父母不放心,一同前往。
车刚到校门口,传达室的董老师就连忙跑出来,打开大门迎接。董老师站在车旁打开车门,扶着黄灏下车。
“黄灏,你以前经常来的,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是不是怡然走了,你怕触景伤情喔?怎么泪痕斑斑,双目红肿啊?是不是带儿子去看望怡然啦?”
黄灏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董老师摸着毅淼的头又问:“这男孩子长得很像你哦,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极嘞,是你和怡然的宝贝吧!幸好有一个儿子,看到儿子就像见到怡然。你们二个人的爱情是校园中的千古绝唱啊!老师同学都为你俩扼腕叹息哟!生不能同罗帐,死也不能同坟,这是人生的大憾呐。”
黄灏扫了一眼父母说:“谢谢你的同情,董老师!只有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们,理解支持我们的爱情,我的父母却不能理解我的苦衷,不愿支持我的选择,枉为父母呀。”
父母听儿子在埋怨他们,退到校门口去了。
董老师拍着黄灏的肩膀说:“小黄啊,都已经过去了,往事不堪回首矣,好好工作,争取当一位勤政爱民,清正廉洁,一心一意为东洲市人民造福的好市长吧!这也是怡然生前所希望的。同时要抚育培养好你与怡然唯一的儿子,这是怡然未了的心愿。你既要肩负一百多万人民的重托,又要尽好一个父亲母亲的双重责任,你不能再陷于痛苦了,要好好保重身体,为国为家为自己,都要尽快振作起来,大刀阔斧地干一场事业。”
从学校出来已经是十二点了,黄灏带着父母、儿子去学校附近的情缘酒店吃饭,这是他和怡然常来的地方,他告诉儿子妈妈最喜欢吃这里的水煮鱼,今天也点给他吃。
餐店的老板是夫妻搭档一直没变,见到黄灏笑吟吟地说:“小伙子当大官了,好长时间没见你来吃饭嘞,今天什么风把你一家人吹来的?听说你的爱人走了,电视报纸我们都看了,还流了好多好多的眼泪呢?太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好姑娘,就这么走啦走啦,换来了三条人命,值是值得,只可惜苦了你和你俩的儿子哟,你是个多情的人,你们生前如此要好,不知你是否放得下她?”
“方老板,我和怡然的爱是个醒不来的梦,她永远活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