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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悲恸欲绝

  史芳芳刚从山坪村娘家回来,一对儿女在外婆家不肯回高东,正准备做晚饭,黄灏见她没接回儿女,便吩咐道:“史村长,你的儿女没回家,今晚还有半个蛋糕,仅三个人,晚饭少做一点吧!”

  “噢,那你俩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什么,别客气。”

  “史姐,我们想喝绿豆粥,再吃一点蛋糕,好不好?”

  “史村长,你就按她的意思烧吧!我没关系的。”

  晚饭后,史村长说:“小黄,我去高书记家有事,大概八点以后回来,你们先休息吧!热水已在大锅里,你们管自己用完好了。”

  待村长走后,黄灏又止不住地问怡然:“怡然,我最后问你一次,请你不要生气,我只想听到你的真心话,想不想做我的妻子?请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不得撒谎。”

  “十一年来,我做梦都想成为你的妻子。”

  “那你为什么还瞻前顾后,傍晚对你说的话,考虑过了么?调回去吧,就算是为了我而非儿子,你在此我不放心,我过着既是二个人又是半个人的生活,你不替儿子考虑,祈求你为十一年的爱情想一想,愿意么?”

  “哦,待我有空了再想吧,先休息,我累了。”

  “不,我还有话对你说,明早五时我就得赶回去开常委会,提副市长的事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你在这里,我的心分成了两半,即便能当上副市长,恐怕也难以胜任。你说我该怎么办,提还是不提?爱情在身边,一切皆备,有信心做好各种事情,失去爱情会使我变得愚钝,同时你在此也会变得憔悴。只有你我结合在一起,才是一个整体,才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你为什么一意孤行呢?即使你不肯嫁给我,我也会同晓雅离婚的,他爸爸已经相通了。”

  “灏,你怎么会失去爱情呢?无论我在那里工作,无论我们中间如何关山阻隔,我们的心是分不开的,我都会支持你的,爱你直到生命的终点。”

  “这我知道,白天上班忙着,还好受点,可是一到晚上,我经常思念你,担心你到天亮。爱是心灵的产物,把心交出去的爱总会是痛苦的,而爱情的痛是个不治之症,你知道么?你是我生命的源泉,工作的动力,你我的爱情是第二生命,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感受不到生命的乐趣。这几个月来,我十天一次,半月一趟跑来看你,图个啥呢?爱在高东,情在东洲,走在生命的两端,把这一路长途点缀得山花烂漫,为了什么呢?二年的期盼,二年的来回奔波,望穿秋水,度日如年,踏平高东,建设高东,却依然不能与你结为伉俪,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呢?虽然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男人应以事业为重,只可惜我是个性情中人,放不下也躲不了。”

  “我知道,人活着并不是为了爱,但有了爱可以更好地活着。可是,我真的不忍心伤害晓雅,我何尝不想天天与你厮守在一起。生命旋踵即逝,我巴不得立刻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可我不是个自私的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爱情不能与人分享,拥有一份真挚的爱情多么不容易啊!如果你对晓雅慈悲,那就是对你自己残忍。有个名人说过‘爱情的自私是崇高的,自私的爱情是卑鄙的’,你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你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人生就是选择,人生就是改变,现在你就面临着抉择,看你如何把握。宝贝,勇敢你迈出这一步吧,时光不会倒流,日子一直向前流,我们不能生活在过去里了,请选择嫁给我吧!痛痛快快地答应我,好么?”

  “你先去试探一下晓雅的心思,我怕她会受不了。若是闹出人命来,我们结婚了也不会幸福,总会有阴影笼罩着我们,你说呢?”

  “她是一个刚强的女人,尽会吓唬人,却不会付诸行动。她才不会自杀呢,你多虑了。不过试探一下也未尝不可,倘若她自愿与我离婚,不发生别的事,你愿嫁给我吗?”

  “当然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答应你八月底就调回市妇联上班,与你朝夕相处,做你的贤内助,儿子的好母亲。”

  “这就对喽,我晚上也能睡得着啦。好像史村长回来了,我下楼睡觉,明天要早起,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第二天早上,黄灏舍不得唤醒怡然,留下一张纸条便回城了。

  黄灏当天晚上就打电话过来了,“怡然,晓雅同意与我协议离婚了,但要等到十二月份市委、市府领导班子换届以后,再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你等着做我的新娘吧!好好保重。”

  “哦,我晓得嘞,回城见。”

  黄灏口气异常兴奋,心情无比激动,怡然也乐不可支,眉舒目畅,十一年的爱情终于有望尘埃落定。能与相爱的人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那是人生难得一遇的。世界最美的事,莫过于两个真诚相爱的人结成连理,白头偕老。

  史村长见怡然喜上眉梢,称心快意的模样便也乐孜孜地问:“小肖,何事令你心花怒放,满脸喜气啊?是不是快调回城里了?我们都舍不得你走喔。”

  “今天是阳历8月20日,黄灏告诉我,8月28日可以调回市妇联上班喽。”

  “噢,怪不得兴高采烈,笑逐颜开啊!这几天村民要请你吃饭,你可得去哟。”

  “我不论哪一家都不去吃,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但他们的心意我领啦。剩下的这几天,我要再一次走遍高东村的家家户户,每一个风景点,每一个角落,去看看茶叶基地,红豆杉基地长势如何等等,事情还多着哩。倘若回城了,不知何时能再来高东村走走看看。”

  “是的,你一个人去还是我陪你去?”

  “已经两年了,这里的地势道路都熟悉了,你很忙不用陪我,自个儿去转转就行嘞。”

  怡然挨家挨户走访,看了高书记家的茶叶基地后,心里踏实多了,白茶,黑茶明年丰收在望。8月25日中午,怡然正准备出去,黄灏刚巧来电,“宝贝,我‘恨无兮羽翼,高飞兮相追’啊!好想变成一只鸟,即刻飞过来看你哦,可是我忙得喘不过气来,根本无法脱身,你好么?”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28日你就可以接我回去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年底准备当我的新郎吧,孩子他爸。”

  怡然甜丝丝地说着,黄灏在那头喜滋滋的,笑得说不出话来,一对相爱十一年的恋人,沉浸在即将相聚的欢愉里。

  8月26日午饭后,虽是秋阳当空,但还是烫烫的,怡然顾不上午睡,急着去看仰天湖附近的红豆杉基地,她想约史村长一同去,可是她刚出去,喊也喊不应,不知道去哪里,也许去娘家接儿女了。怡然便独自上路了。

  到了仰天湖附近,见一群孩子在湖边玩耍,这五个孩子的调皮在本村是出了名的,都是书记家的叔伯侄子,聪明活泼,学习都不错,见怡然上来,异口同声地唤着:“肖美女来了,你当初说过教我们学花样游泳的,还欠着呢?你要调走啦,今天快教我们吧!好不好?”

  “小朋友,下午好,我没时间教你们了,先欠着。再说天气已经凉了,水太冰,不能下水,快上学了,你们快回家复习功课吧!”

  “噢,我们知道。”五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怡然向他们挥挥手,登上山顶看红豆杉去了。一株株红豆杉茁壮成长,成活率达到98%,怡然看着这些亲手栽下去的红豆杉,心满意足地笑啦。在红豆杉丛中转来转去,舍不得离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怡然听见有个孩子在喊救命,好像刚才在湖边玩的孩子。她赶忙跑到湖边来,只见二、三个孩子在湖里拼命挣扎,仿佛游不动了。怡然急忙派岸上的孩子去找高书记速来救人,自己则奋不顾身地跳下湖中救孩子。她救出了一个高小斌,小斌告诉她湖里还有二个。水很冰,怡然觉得浑身发冷,她顾不了那么多,立即又钻进水底,找到二个孩子,一只手一个想把他们一起救上岸,可是实在没力气一下子救出二个,只好先将年龄小一点的高明明送到湖边的大石头上趴下吐水,她已感到力不从心了,可是高书记还没来,水里还有一个小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冒着生命危险,一鼓作气又一次咽水下去,使出浑身力气用头想把高聪聪顶上岸,这时岸上来了几个妇女拉着高聪聪上岸。可是怡然的脚抽筋很厉害,已没有力气上岸了。

  二位妇女接过孩子后不见怡然上岸,急忙高喊:“大家快来救命啊,快来救命啊,快来啊,怡然不见了。”

  三位得救的孩子哭喊着:“肖阿姨,肖阿姨,快上来呀,快上来呀!”

  不见怡然的回应,只听见山谷中回荡着上来呀!上来呀!大家拼命地哭喊着救命、救命、救命……

  待高书记叫人去找村长,再拨打120后赶到时,水面不见怡然挣扎的迹象,又火速派人去打120求救,一边跳下水去找怡然。怡然已沉入水底。高书记当初是位有经验的海军潜水员,他从侧面托住怡然的腋窝,将她拖带出水面,采用仰泳将之拖上岸。上岸后,立即清除她口中鼻中的湖泥、沙、杂草,将她的舌头拉出口外,松开连衣裙的纽扣和腰带,将怡然俯卧,双手抱住其腰部向上提高,使其头部垂下,将呼吸道及胃中的水倾倒出来。水倒出来好多好多,可还不见怡然醒过来,试探一下鼻部,好像已没有呼吸。高书记急忙采用胸外心脏按摩及平臂压胸式、人工呼吸法进行人工呼吸,但还不见怡然醒过来,高书记紧张得哭啦。

  这时围观的人来了好多,有人问是否已打了120,通知医疗机构前来抢救。有人回答已打过好几次了。

  史村长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急得说不出话来,见怡然穿着红色连衣裙静静地靠在高书记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泪俱下地问:“怡然还有救吗?”

  高书记摇摇头含泪悲咽道:“太迟了,没办法了,通知她的心上人吧!”

  围观的人听见高书记说没救了,哗的一声,全都痛哭流涕,呼天抢地,哭声震得山谷呜咽,湖水洒泪,地动山摇。全村的人都赶来了,无不涕泗滂沱,哽噎难言。

  史村长哭倒在地上,捶胸顿足,泪如雨下,几个妇女好不容易把她扶起来坐在岩石上。高书记饮泣得说不出话来,史村长哀恸地说:“事已发生,我们先告诉山坪乡的庄书记和迟乡长吧!黄灏我想迟一点打电话给他,可以吗?他们本来后天就可以团聚了,没想到活生生的一条命就这样没啦,他怎么受得了这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啊!”

  人们从未见过高书记流泪,今天却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全身颤抖,抽搭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好端端的一个年轻女子,人民的好干部,高东村的大恩人,就这样走了,永远地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老天就把她带到天堂去了,多么的不公平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早带走一个好人啊?她仅仅二十七岁呀!她是六岁孩子的母亲呀!老天爷啊!”

  三个被救上来的孩子跪在怡然身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哇哇直哭。史村长提议把怡然抱到她家里去,可是高东村有一个从古到今沿袭下来的风俗习惯,死在外面的人不准带回家里,只能放在死亡的地方,或房屋附近的道路上,谁也不允许破坏这个风俗。

  不到一个小时,庄书记和迟乡长带着好几个人赶到仰天湖来了。钱琛眼睛红红的,跟在最后,亲眼目睹怡然这副模样,肝胆俱裂,眼泪似喷泉而出,哗哗直流,恸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庄书记哽咽道:“她本来8月28日就可以回妇联任秘书了,调动手续黄灏已替她办好了,可她一定要坚持到二年期满。没想到最后的挂职时间里,她用自己年轻的生命换来了三个孩子的生命,把自己年轻的生命贡献给了高东村了。她的爱人黄灏知道了吗?”

  史村长号哭着回答:“还没有通知他,想听听你们几位领导的意见。”

  “通知他吧,人死不能复生,你们高东村的风俗,我想怡然若在天有灵,也不想破的,她是一位特别善良的女子,我们把她带回乡里吧!那是公房没那么多的禁忌。”

  高书记哭丧道:“我们等一下吧,急救车快来了。”

  “人早已停止了呼吸,急救车来了还有什么用呢?怡然救上来的三个孩子的父母到我面前来吧,我有话要说。”

  三位被救家属的父母,哭哭啼啼地站到庄书记面前。

  庄书记看着他们悲痛地说:“今天在你们高东村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悲剧,肖怡然挂职高东村二年时间,办了好多大家有目共睹的实事,大事,要事。本该高高兴兴地欢送她回城,可谁也没料到,她为抢救三个游泳的孩子,献出了年仅二十七岁的生命。一条命换来三条命,外表柔弱的女子,内心却是如此的刚强、勇敢、坚毅。悲剧已发生,谁也无起死回生的能力,但我要求在场或没有在场的全体高东村人民切记这个血的教训,铁的事实。不要让孩子再到这个仰天湖游泳了,这里的湖水太冰,尤其是秋季。每个家长都要教育管教好孩子别在此玩命了。挂职的肖怡然只有一个,舍身一口气救三个孩子的唯有肖怡然,你们务必铭记且世世代代嘱咐下去,每个儿童和大人别在这个湖里悲剧重演。二年前的9月5日,我们把朝气蓬勃,充满青春活力,洋溢着满腔工作热情的肖怡然送到你们高东来,有谁想到接回去的却是双目紧闭的,永远睡着了的肖怡然,我们的心痛何以能用语言来表达啊!广大村民,我们怎么向上级交代啊?特别是她的心上人——黄灏,我们有何颜面见他啊?你们说?你们说啊!现在我们要拖着沉重的脚步,怀着抖胸搜肺,心胆俱裂的剧痛把怡然带回到乡里去。你们节哀顺变吧!”

  话音刚落,120急救车到了,王医生疾步上前看了看怡然的眼睛,摇了摇了头说:“太晚了,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是不是这里的水很冰啊?”

  王医生去湖边伸手试探了一下,“哇,这么冰的水,孩子们敢下水游泳,不简单,但太危险了,你们家长要严加管教,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就这样走啦,正值青春年华,前途无量啊!为了救三位儿童,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谁看了都会痛心疾首的。”

  庄书记见王医生也泪汪汪的,便不客气地问:“王医生,她的遗体能否放到你的车上,带回山坪乡政府啊?”

  “当然可以,把她抱上车吧!”

  史村长说什么也不同意,一定要把怡然带回家里去,哪怕是放在葡萄棚下。高书记也不同意,全村人都不同意把怡然带回乡政府,特别是那三位获救孩子的父母,他们争着要把怡然带到家里去。

  高书记淹涕道:“我还没有告诉黄灏,这样带回去,我怎么向他交代啊?他俩为我们高东村建功立业,我们能这么无情无义吗?为她破一次例又有何妨呢?”

  迟乡长饮泣道:“要么通知黄灏,等他到了再作决定,怎么样?”

  史村长悲悲切切地说:“可以,先把她背到我家门前的葡萄棚下,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开急救车的司机问:“是否等她的男朋友来了再做决定啊?那我们先回去了。”

  急救车要回去了,庄书记和迟乡长答应把怡然带回村长家的葡萄棚下,再打电话给黄灏。可是史村长没有请示在外经商的丈夫,擅自决定,不知是否合适?她虽顾不了那么多,但高书记看出来了。

  “芳芳,你有疑虑吗?你丈夫不在家,要不先将她带到村办公楼里去,总不能让她躺在湖边吧!”

  迟乡长说:“还是背到村部合适,就这么决定好了。”

  高书记泣泪抱起怡然,步履艰难地往村部缓缓挪动,全村的群众跟在后面慢慢前移,哭声震天动地,山瀑狂哭,湖水悲咽,苍松默哀,呼天抢地的哭声,引得人们悲恸难忍,浑身颤抖。庄书记和迟乡长等干部也是泣涕如雨,默默地向新建的村办公楼走去。一切安排就绪,将近十六点钟了。

  庄书记艰难地拿起怡然办公室的电话,仿佛这台电话有千斤万斤之重。迟乡长按住电话鸣唈地问:“庄书记,你准备怎么跟他说呀?听说他俩相爱已达十多年,痴情不减当年,感情历久弥新,心心相应,你如果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实情,他突然接到这个噩耗,我怕他受不了,精神会崩溃呀!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怎么说恰当,再打电话吧!”

  庄书记饮泪看着高书记和村长等围观者,大家觉得迟乡长言之有理。

  高书记悲音道:“我们告诉黄灏说怡然病重,叫他速来高东村,对他父亲黄鑫说实话,让他关注一下黄灏的心里感情变化,你们说行不行?”

  迟乡长含泪道:“只有这样了,人已走,我们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呀,暂时瞒着他,等到了这里再说吧!”

  庄书记颤颤抖抖地拿出通信录,给黄鑫打电话,“黄局长吗?您好!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对不起你和黄灏,今天下午怡然为救三位落水儿童而英勇献身了,想请黄灏来一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妥帖。”

  黄鑫听到这个噩耗,惊悚了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一阵难挨的沉默后,只听见他沉痛地哽噎道:“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在那里也许只有怡然做得到啊!真是一位勇敢的女干部啊!我儿子见到这个撕心裂肺的场面,肯定会受不了的,会令他痛不欲生,傍晚,我还是陪他一同进山吧!”

  “你陪他来,他会起疑心的,要么你让他先出发,你紧追其后,不要同一辆车,行吗?”

  “行,怡然的生命已终止,只能这样了,你们打电话告诉他吧,他在办公室。”

  庄书记心里异常紧张,压制住眼泪问迟乡长:“如果我打给他,黄灏会不会怀疑怡然出什么意外了,这个电话请史村长打比较合适。”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史村长抽抽搭搭拨号码,人们劝她心里先平静一下再打电话。

  过了一刻,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拨通电话:“你好!请问你是黄灏同志吗?我是高东村的史芳芳。”

  “噢,你好!史村长,我是黄灏,有什么事么?”

  “黄副市长,你好,怡然病了,病得不轻,她一直在唤着你的名字,好想见你,你下午能来吗?”

  “她得了什么病啊?昨天中午我打电话给她,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仅仅一天时间就突然病倒了呢?”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一夜之间就病得卧床不起了,她现在想立刻见到你,可是连打电话的力气都没有,托我打给你的,麻烦你辛苦一趟吧,好不好?”

  黄灏觉得村长的声音不对劲,仿佛是哭腔,便惧怕地问:“史村长,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呀?有话就直说无妨,我觉得你的口气不对劲,莫非我担心的事发生了,怡然到底怎么啦?请你告诉我,她出意外了嘛?”

  “嗯,没有的事啊,你别问那么多,快来吧!”

  “史村长,不对,我好像听到你那边有哭声,是否在山坪乡医院。我马上赶来,你告诉怡然,二个小时后到。”

  “不在医院,在我家。”

  “什么,病重在你家,你没送她上医院么?我即刻出发。”电话挂了。

  黄灏提着公文包,跑步下楼,顾不上与父亲打招呼便开车出发啦。

  黄鑫局长一直盯着儿子的办公楼,见儿子急匆匆地上车启程后,他连忙喊司机开车尾随他儿子后面,紧追不舍。儿子开得太快了,做父亲的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的,赶忙打电话给儿子。

  “灏儿,慢慢开车,路上小心,不要太快,安全第一。”

  黄灏接到父亲的电话,心中疑窦顿生,心想父亲怎么知道自己在外面开快车,难道怡然惨遭不测,爸爸已得知。他不敢再往下想了,继续开快车,想立刻飞到怡然身边。仅仅开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即傍晚六时,便到了史村长的家。史村长早已站在路口候着。黄灏刚下车,抬眼见父亲的车也紧追着来了,心里立马沉重起来。

  “史村长,怎么连我爸爸也跟着来了,是不是怡然出意外了,她人在哪里?你为什么眼睛红红,泪痕斑斑的?”

  黄灏已预感到不幸的事情发生了,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含泪哀戚道:“史村长,我已到了你家,你想瞒也瞒不住了,不妨直说吧!”

  史村长的泪水不听使唤,哗啦啦地流了出来,哀哭道:“请你跟我来吧,车停在这里还是开到村部去呢?”

  “怡然在村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车开过去吧!走路还要半个小时呢。”

  车开了一会儿,黄灏就听到悲声阵阵,如泣如诉,不祥的预感已证实了百分之八十,心想自己的心上人也许永远离开了人世。他凄凄惶惶地呜咽着问:“史村长,怡然是否已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你就坦率地说吧。”

  “车子开慢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求你别再问了,我对不起你,我们高东村所有的村民都对不起你啊!”

  父亲的车紧随其后,瞥见村办公楼被高东村的群众围得水泄不通,二楼走廊上庄书记和迟乡长在盯着路口,村民见史村长牵着黄灏下车,又哇的一声,放声痛哭,泪如雨下。黄灏见状站在大门口不敢挪步,这时父亲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儿子啊,坚强点,去见怡然最后一面吧!”

  黄灏一听,令人惴惴不安的忧惧已完全证实,转头抱着父亲垂头大哭,涕泗纵横,嚎天跺地,再也抬不起脚了,不一会儿哭倒在地,父亲怎么也扶不起来。庄书记和迟乡长急忙下楼,一同扶起黄灏上了三楼第二间怡然的办公室。

  只见钱琛坐在桌旁嘤嘤哭泣,对他说了一句什么。怡然直挺挺地躺在她自己的办公桌上,红色的连衣裙衬托着苍白的皮肤,黄灏挥泪跑进门,强忍住撕心裂肺的惨痛,颤颤抖抖地抱起怡然,跌坐在沙发上,紧紧搂住怡然抱头痛哭,脸贴着脸,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哭一声,诉一句,呜呼哀哉!忧心恻伤!声声哀诉揪心泣血,村民们听得五内欲崩,哭天喊地,悲声如雷。黄灏凝视着日光灯下怡然惨白的面孔,紧闭的双目,泣涕涟涟,泪湿怡然,长歌当哭,嚎天动地,仿佛非得把怡然哭醒不可。头埋在怡然胸前,好像在听心跳,久久不愿松开。双手紧紧地搂住怡然纤细的腰身,一会儿呜呜哇哇,一会儿悲悲啼啼,一会儿抽抽噎噎,紧接着听到他在怨愤地高声哭诉——“昊天昏沉,夺我钟爱;沧然泪涌,肝肠寸断;哭君早逝,泪如血浆;冥冥无际,世事茫茫;呜呼怡然,生死永别;从此天下,知音何方?”一个小时后,黄灏终因悲伤过度而晕厥过去,众人急忙上前把怡然抱回桌上去。

  黄鑫饮泣吞声,老泪纵横,抱起儿子哭喊着:“儿子快醒醒啊,儿子快醒醒啊!”

  可是黄灏已昏厥过去了,待他醒来时,已经是午夜十二时,发现自己躺在山坪乡中心卫生院的床上。

  父亲、庄书记、迟乡长、史村长、高书记等人坐在床边,见黄灏醒来,庄书记连忙站起来安慰道:“黄副市长,你节哀顺变吧!死者已矣,生者保重啊!怡然是个英雄,你应该为她的牺牲感到骄傲,我们准备书面报告给东洲市市委书记、市长、要求追认她为烈士,你意下如何啊?”

  黄灏悲恨交加,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怡然是怎么死的,当时史村长又去了哪里,为何只剩下二天时间,也不陪着她呢?父亲见儿子想说话可又说不出来,递过笔和工作笔记。黄灏在笔记本上写着:“请告诉我,怡然是怎么死的,为何全村人围聚着她大哭?”

  高书记把一切经过详详细细地讲给黄灏听。黄灏听了惊愕万分,倍感震撼。提笔写道:“怡然一碰冰冷的水就会抽脚筋,她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救出三位落水儿童?仰天湖的水出奇的冰,我不会抽脚筋的男人,也不敢去游泳,我每次告诫她别去仰天湖游泳,没想到来此挂职锻炼,却把自己年轻的生命也献给了高东村。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陪她。”

  庄书记看了笔记后说:“她和你同车回来的,史村长给她洗澡更衣后,现躺在山坪乡政府她自己的房间里,有村妇女主任高冬冬和获救三位儿童的家长等人陪着她。”

  黄灏急于说话可就是气噎喉堵说不出来,印堂发暗,双目无光,心如死灰,两眼泫然,提笔写道:“我要去陪怡然,马上去。”

  黄灏要下床,却浑身疲乏,坐立不稳。二人搀扶着他起来,司机开车到达乡政府,父亲半抱着儿子上楼到怡然门口,只见门里门外挤满了高东村的村民和同事,钱琛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双目红肿,泪流满面。黄灏进入内室,见怡然换上了一条洁白的连衣裙,静静地躺在床上,永远地睡着了。房间内一切依旧,黄灏脱下鞋上床,靠在怡然外边,伸手抚摩着她乌黑的长发,幽幽嗓泣。夜深人静,他怕吵醒人家,不敢大声哭出来,强烈抑制住五内欲崩的惨痛,悲声懚懚地写着:“爸爸,你有什么打算,她为黄家生下了一个孙子,是我事实上的妻子,是你们真正的媳妇啊!家里的那一位仅仅拥有一张结婚证而已,我们一直分居。我与怡然‘得成闭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如今生不同蚊帐死也要同坟,我要求黄家给她办一个隆重的葬礼,这点要求不过分吧!怡然的死都是他们父女俩一手造成的,张晓雅挑拨离间,张韬是真正的刽子手。”

  黄灏把笔记本递给父亲,黄鑫看了愁眉深锁,忧虑重重。盯着儿子低声问:“灏儿,你不觉得过分吗?你别太冲动啊,怡然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样做的,她是一位善解人意又特别善良通情达理的女子,与晓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这也就是人人喜欢她的关键所在。她外表看起来柔弱,身单力薄,但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却毅然决然地跳下湖中勇救三位溺水儿童,我被她见义勇为的行动感动得热泪盈眶,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也不能伤害活着的人啊!”

  黄灏又写道:“爸爸呀,‘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一切都是你们门当户对的陈腐观念造成的,你们是张韬的帮手,我顾不了那么多,你无论如何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待怡然下葬后,我出家为僧。要么给怡然办葬礼,要么我交代方皓,我死后与她同墓穴。”

  黄鑫看后在后面写道:“我仍可答应你百年后与怡然同墓穴,也不能替她办葬礼,不是我们黄家不给她办,而是要让活着人好受些。实际上怡然有资格获此礼遇,可是我们不能做得太过火呀,你说呢?儿子,你也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啊!不要为难父亲吧!”

  黄灏看了笔记,转头看着怡然,行行珠泪滑落在怡然的脸上,怡然最喜欢靠着他的臂弯,偎在他怀里说悄悄话,明天就要火化了,今晚就让她睡在自己怀里吧,今生仅有四个小时的拥抱了。父亲看着儿子的行动,上前阻止拉儿子下床,黄灏用力推开父亲,叫钱琛请父亲去外间沙发休息。黄灏搂着怡然,任凭泪水肆意流淌,打湿她的衣襟。

  悲愤凄凉恨夜长,可是今晚的黄灏不盼天亮,怕天亮,天亮了他就不能再抱着心爱的人睡觉了。黄灏摸着怡然满脸的泪水,以为奇迹出现,她醒过来了,握着的手却是冷冰冰的,人死不能复生,那是自己肝胆俱裂而流出来的血水啊!又绝望地失声痛哭。

  鸡叫三遍天大亮,黄灏还搂着怡然默默垂泪,他已经没有力气大声哭泣了,外间钱琛嘶哑地喊着他吃饭,父亲轻轻地敲门,楼下人声嘈杂,有几辆车在鸣叫,有人喊着记者来采访怡然的英雄事迹。乡村干部群众争先恐后地叙述怡然挂职二年的丰功伟绩及舍己救人的英勇行为。

  不一会儿,黄灏听见楼梯口脚步声纷乱,听见史村长在喊自己:“黄灏,有一名记者要来采访你,你能不能出来接待一下。”

  黄灏拒绝采访,在房内不开门。父亲上前解释道:“我儿子哭伤了声带,不能说话,只能写字作答。怡然的事,高书记、史村长等村干部群众都很清楚,你们就采访他们吧,别再打搅我儿子了。”

  采访结束不久,领导联系好的殡葬车,已经到达山坪乡政府的操场上,九点准时出发。黄灏起床,叫人打瓶热水送来。他徐徐地扶起怡然坐在床头,拿热水为她洗脸,帮她梳理好秀美乌亮的飘逸长发,自己换上一套放在这里的黑衣服,随后慢慢地抱起怡然,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下楼,迟迟地迈上殡葬车。钱琛全身着黑,胸佩白花,眼睛血红,挨着黄灏坐下。高东村来了三分之二的村民,车子排了一长队,山坪乡的全体干部员工一律着黑色衣服,胸佩白花送怡然去殡仪馆火化。

  一路上,黄灏紧紧地抱着怡然,注视着怡然的脸庞,一袭黑衣,一身白色,一脸苍白,一脸悲泪,黄灏拼命忍住抖胸搜肺的惨烈疼痛,呜呜咽咽,哀哀怨怨地抽泣着,钱琛不停地替他拭泪。满车的人都泣涕涟洏,悲悲切切,抽抽噎噎。

  十一点准时到达殡仪馆,只见殡仪馆门前两旁站着刚刚上任的东洲市市委书记苏豪放同志,市长张韬等市委四套班子成员,还有妇联主任谢珊珊。方亦帆、欣悦、黄楠、冷寒星,母亲等等怡然生前的好友、大学同学、工作过的同事全部在场,大约一百多人,肃然挺立在那里,迎接怡然的到来。

  车子徐徐驶到指定地点,打开车门,只见黄灏双目红肿,泪如喷泉,抱着怡然小心翼翼地下车。亦帆第一个冲上去,抱着怡然的头沧然泪下,孛然出涕,浑身颤动不已。在场的人见状,无不放声痛哭,哭声震得天崩地裂,江河挥泪,青松哀戚。黄灏和亦帆一起抱着怡然向整容室移步……

  怡然被放进去火化的一刹那,黄灏再次发生昏厥,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幸好父亲眼疾手快,按住了人中,火速派人送往东洲市中心医院。

  怡然火化后,骨灰盒暂时寄放在殡仪馆。庄书记和迟乡长把报告送给市委书记苏豪放和张市长,恳求追授肖怡然为烈士,同时把怡然挂职高东村二年的工作实绩,打印成文字一并呈报给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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