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你

第三十二章 忧虑重重

　　光阴荏苒，怡然在黄灏竭尽全力的帮助下，至1997年7月，预期二年的工作目标已顺利完成。黄灏把每一件事都当作自己的事来完成，令怡然感激涕零。特别是旅游资源的开发，几乎是黄灏一个人争取资金去完成的。累计投入近一千五百万元在高东村进行了以休闲避暑山庄为基调的旅游项目开发，绿海茫茫的原始森林已审批为国家级森林公园，在林区建立了森林公园接待中心、林间别墅、小憩亭阁、观湖泊瀑布栈、景区柏油路。高东当地群众自愿集资在“山坪一绝”——高悬瀑布建有集吃、住、游为一体的观景山庄。已经形成了行进便捷、食宿方便、任由选择的游览项目。还有景色秀丽的太白山、波光粼粼的西天湖、峰峦叠嶂的五角峰、神态逼真的太白山顶石头、一泻千里的高悬瀑布、怪异幽静的绿壁幽谷、幽静如少女的仰天湖等等自然景观，这一切尽显出高东村山美、水美、人更美的美好景象。山林拥抱中的高东村四季迥异。春天，林木葱翠、泉水叮咚；盛夏，山林掩映、鸟语相闻；晚秋，层林尽染、硕果累累；冬天，银装素裹，冰雕玉砌。大自然的关爱和厚赐，带动了山坪乡和高东村经济的发展。高东正在形成并展示赏心悦目的生态旅游，这里正在成为山坪乡重要的动植物乐园和度假避暑旅游胜地。

　　高东村的早茶、白茶、黑茶，红豆杉遍布整个荒山村落。黑茶经科学研究证实，里面含有一些类似胰岛素功能的元素，Ⅱ型糖尿病的人多喝黑茶，有助于控制其血糖水平。白茶里面有抗癌成分，而卖得好价钱。黑茶、白茶每斤在八百至一千五百元之间，一下子推广开来，家家户户忙着栽种白茶黑茶。原来的种茶专业户高书记承包了隔壁村一万亩荒山种植白茶、黑茶。还利用从前在湖南经商，实地种植红豆杉的经验，承包了邻村的火烧荒山一万亩，拿出多年的积蓄从湖南引进红豆杉，进行培植。为了成功培植红豆杉，他购买了许多关于培植红豆杉的书籍，并不断地请教红豆杉培植专家。今年三月份，在黄灏的帮助担保下，争取了农业贷款，在一万亩荒山上种下了三百万株珍贵树种——红豆杉。一株两米高的红豆杉树苗，市面价值为二百至伍佰元，红豆杉三年后成材，树叶、树枝、树籽、树皮都可药用，具有较高价值。离仰天湖不到一千米的右边山上，十多年后，将成为红豆杉树林公园，到高东村旅游的游客，将会看到红彤彤的珍珠挂满整个山头。

　　旅游事业的开发，及黑茶、白茶、红豆杉，这些经济作物的种植，黄灏、怡然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们为高东村的村民脱贫致富奔小康，呕心沥血，出钱出力，深得高东村村民的尊重爱戴，高东村的人民将永远记住这对携手共进的苦难情侣。

　　怡然二年的挂职锻炼已近尾声，黄灏既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又有一种即将与怡然团聚的喜悦，更有一种对怡然的崇敬之情。怡然看到自己的杰作，舒心地的笑啦。在心里默默地对黄灏说：“亲爱的，一路上有你，才在短短的二年时间里完成了七项任务，深得民心。所有这一切都是你用汗水换来的，再一次衷心地谢谢你！谢谢你！”

　　家家户户看上了闭路电视，用上了程控电话，更为兴奋的是，增加了公交车的班次，想到东洲市逛一逛也方便多了。高东村的群众知道怡然要回乡了，家家户户请她务必到每一家作客，品尝农家菜。怡然一一婉言谢绝。1997年8月，怡然计划再一次走遍高东村的每家每户，每一个角落，致富的绿园，旖旎的风光。怡然每到一户，都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不论那个村民都知道她的姓名，他们都已深深地喜欢上这位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年轻漂亮的肖怡然。村民多么希望她能继续留下来为高东村造福啊！但是，她该回去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拉响了红色警报——积劳成疾。胃经常莫名其妙地疼痛，下雨天，腰背肩头时时发酸。她该回城好好治疗调养，陪儿子尽一些母亲的责任了。

　　1997年8月10日，怡然再一次坐在湖边的岩石上，欣赏着远处的红豆杉，眉舒目畅，笑逐颜开。转头看着左边矮小的松树林，回忆起与黄灏亲热的情景，羞涩地笑了，照着湖里的自己，脸上红艳艳的，心里乐开了花。突然湖光粼粼打碎了头影，原来是几个十几岁的孩子跳到湖里游泳。

　　怡然看着这些调皮活泼的孩子说：“小朋友，这里的水太冰了，你们赶快上岸回家，天气不热，别嬉水游泳啦。”

　　“怡然阿姨，没问题的，你游泳很棒，我们偷偷看过你花样游泳，你快回城了，也下来教我们花样游泳，好吗？”

　　“阿姨身体不舒服，今天又没太阳不游了，以后来教你们，下午你们都给我回去。我住在村长家，你们都知道的，什么时候有太阳，你们可以来找我，行不行。”

　　“不，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就要游个痛快，家里管的太严了，想游泳都很难呐。”

　　“小朋友，你们要我怎么做才肯回家啊？你们快上岸，我请你们到史村长家吃葡萄、西瓜，好不好？”

　　“好、好、好，我们去吃西瓜喽，不游了，下次和阿姨一起游。”

　　怡然带着五个男孩子到了村长家，村长不在家，怡然拿出村长自己种的西瓜给孩子们吃。一群孩子在葡萄棚下吃得津津有味。怡然在房内忙着给孩子们切西瓜、拿葡萄，这时听见外面有车喇叭的鸣叫声。有几个孩子高喊道：“阿姨，快出来，有人给你送鲜花来喽。”

　　怡然从厨房出来，只见黄灏拿着一大把不认识的鲜花，提着生日蛋糕进来了。怡然接过后，他又去车上拿来了好多吃的东西。孩子们见她有客人拜访，都知趣地回去了。

　　“灏，怎么今天又是我生日啊？谢谢你每年记得，我早已忘了，从小到大没人给我过生日，自从认识你以来，每年都是你给我过的生日，我该如何感谢你啊？”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八，这是我最后一次到高东村为你过生日了，以后就在东洲市我们的小家过生日喽。我妈上个月已给你买了一套在湖滨路的商品房。面积不大，九十平方米，二室一厅一厨一卫生间一大阳台。我已经以书面形式，正式向晓雅提出离婚，她叫我给她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我想她肯定会同意的，仅仅是一纸婚姻，何必这样耗着呢？”

　　“你们就一直分居来着。”

　　“是的，我对她毫无感觉，我不能背叛你，也不可能背叛你的。我们在外是夫妻，在家像兄妹。”

　　“如果你离婚了，我也不肯嫁给你，你会后悔吗？”

　　“我离婚了，你不嫁给我，嫁给谁啊？我们有共同的儿子，有彼此深深相爱的二颗心，十年与日俱增的爱情，这还不够么？”

　　“我要嫁人，当然非你莫属，可是我还是那句话，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劝你别跟她离婚，凑合着过吧！因为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居住也是暂时的，何必多此一举呢？听我一句，好吗？我谁都不嫁，守着儿子就知足了。更何况我只求一个人平平静静地工作生活，直至与我的父母团聚。”

　　“你还只有二十七虚岁啊！我何以忍心让你孤独终老呢？你总得有个伴喔，这个伴非我莫属，前世就已经命中注定了，你想逃也逃不掉，想忘也忘不了。”

　　“我不是已经逃到这山上来了吗？二年虽到期了，但我要求留在山坪乡上班，哪儿也不愿意去。”

　　“你是否不爱我了，只有爱不存在了，你才想独身。世上哪有相爱的人不想结婚的道理啊。”

　　“我就是个例外。我承认，十七岁爱上你之后，至今痴情不改，我做梦都想成为你的妻子，好想好想夜夜枕着你的臂弯睡觉。从红颜爱到白发，从花开爱到花残，直至升入天堂，可惜天下没有并蒂四季开啊！常言说得好，自古事难全，人世无完美。晓雅也深爱着你呀，她十三岁就爱上了你，至今矢志不渝，明知方皓是你我所生，她也忍了，同时她也默认了我们的情人关系，我该知足了。做人不能得寸进尺，夺人所爱，得给别人留条后路呀！黄灏，我们能做到两情相知心相照就不错了，此生别再考虑我们的婚事，好花要用心抚慰，求你把心留给晓雅吧！好好善待她，精心养育儿子。我在仰天湖已对你说过，天下岂有圆满之宇宙，命中注定有情无缘，何必逆天命而行呢？”

　　“你还记得但丁的名言吗？‘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妄想使我屈服’。你的眼神已告诉我，刚才你说的不是真心话。你盼望着这一天尽快来临，可是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是不是？”

　　“灏，别说了，我的心好痛，好痛。”怡然不知不觉地抱着黄灏痛哭流涕。黄灏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哭了，宝贝，你把我的眼泪也哭出来了，史村长好像回来了，不好听，快止住吧！”

　　黄灏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拍着她后背，怡然才抑制住哭泣。

　　黄灏听到村长进门，急忙下楼。

　　“史村长，不好意思，我又打扰你了。今天是怡然的生日，我买了几个菜，还有一个大蛋糕，麻烦你辛苦一下，把高书记也请过来，大家聚一聚。”

　　“好的，你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痴情种啊，回去不到半个月，又来看怡然了。”

　　黄灏微笑了一下，拿了一大瓶水上楼，把花插在瓶子里。

　　“灏，你以前都是买红玫瑰的，今天怎么买这种我不认识的花啊？”

　　“这是生日花，叫矢车菊，代表长命百岁。情人节买红玫瑰，生日买矢车菊，这是我妈妈帮我纠正过来的。”

　　“噢，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另有所爱，不送红玫瑰了矣。”

　　“你这不是废话么，我若另有所爱，会三日二头往山上跑么？”

　　“那倒是，如果我今生一直在此度过，你还会一如既往吗？”

　　“你真的想一辈子待在这里么？你想让我累死在路上，是不是？我一直没跟你说，有一次我差点坠入山崖粉身碎骨，幸好有一棵大树挡住了车，否则，我就连车带人掉入深山沟里去了，死活都不清楚。如果都这样下去，我迟早有一天会葬身在高东村了。再说，你的身体已累垮了，我肯定面临着来回奔波。”

　　“你真沉得住气，从未向我提及此事。”

　　“我舍不得你替我担惊受怕。”

　　“灏，那你以后别来看我了，以免出事。我日夜担心你的安危，我们还是通信吧，或者打电话，现在电话很方便哩。”

　　“你别死心眼儿了，我已帮你联系好，不到一个月时间，你就可以调回市妇联了，市长已经同意，部务会议已通过，等到挂职结束，组织部开个介绍信就得啦。不管你是否愿意嫁给我，调回去我就放心嘞。你在这里我老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吃饭不香。你说说，一颗心分成了两半，还能做好事嘛？”

　　“天作孽自可违，人作孽不可恕啊！都是我的罪过，我的罪过。调回去可以，但有一个条件，你若能答应，我随你回城，否则，没有商量的余地，今生，我死也死在这里。”

　　“什么附加条件？”

　　“你不要因为我而与晓雅离婚，要维持目前这种现状，我们以后尽量减少来往，或者断绝来往，你若能答应，我马上回去，否则，免谈。”

　　“你这个要求太苛刻了，我没办法答应。我与你有十年真挚深笃的爱情，难以割舍。我与晓雅不可能一辈子这样守着结婚证书，迟早得离，你的要求太不可思议了，你难道是冷血动物？”

　　“我正在学做冷血动物，既然你不答应，我就长住山坪乡，以免给晓雅构成伤害。”

　　“你太善良了，善良得懦弱又愚蠢。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倘若人生途中遭遇不测，相聚都可能成为奢望，你为何不抓住自己伸手可及的幸福呢？”

　　“假如你离婚就是为了与我结婚，我会心不安的，愧对晓雅，心存负疚，何言幸福？”

　　“本该我们结婚，是她横刀夺爱，有何负疚可言？”

　　“好啦，好啦，我说不过你。反正在我心里你是我的爱人，是我孩子的父亲，这就够了，下楼吃饭吧。”

　　怡然牵着黄灏的手下楼，村长还在烧菜，怡然去生火，黄灏上前亲自下厨，叫村长去请高书记就餐。十一时半开饭，高书记带着一瓶葡萄酒前来祝贺怡然生日。席间，黄灏显得异常兴奋，怡然八月底就可以回城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几杯酒下肚，乐悠悠地对书记、村长说：“高书记、史村长，这二年承蒙你们的支持帮助关照，怡然顺利完成了预期的工作目标，我趁怡然生日之机，对你俩表示由衷的感谢，敬你俩一杯。以后到市里，一定要到我家做客，或者到我的办公室坐坐。我和怡然若工作需要，还会来高东村的，再一次谢谢你们对怡然工作的支持，生活上的关心照顾。”

　　“黄部长，你太客气了，应该我们感谢你才对。这二年，你俩带领村民脱贫致富奔小康，夜以继日地工作，不管寒冬腊月，不论榴火当空，病倒在床还惦记着百姓疾苦，工程进展情况。全村村民对怡然的工作精神佩服得五体投地啦！怡然，我俩代表全体村民敬你一杯。”高书记情真意切地举起酒杯道。

　　“怡然不会喝酒，我替她喝了，行么？”

　　“今天不行，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平时可以代喝。”

　　高书记从黄灏手上拿回酒杯递给怡然。怡然盛情难却，只好站起来，微闭着眼睛，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一边喝一边咳嗽着，黄灏伸手拍着她的背，关爱之情溢于桌上。怡然回敬了一杯，谁知书记、村长还想敬怡然一杯。

　　“小肖，我们单独再敬你一杯，这样不多吧？”

　　“史姐，我真的不会喝酒，胃又不好，让黄灏代我喝吧！”

　　“不行，先喝了再说，醉了我给你醒酒药。”

　　怡然看着一大杯红酒犹豫不决，黄灏眼球里透露出焦急情绪，温和地说：“今天是她生日，勉为其难吧！她一喝酒就会咳嗽，我会心疼的。”

　　“留着晚上去疼吧，现在先喝酒，一醉方休。”

　　高书记不饶人，怡然看着黄灏，紧闭上眼睛低头慢慢嗓饮。咳嗽厉害多了，脸上红扑扑的，秀气逼人。

　　史村长欣喜地喊道：“啊哟，好明艳的脸蛋，美若西施，丽如貂蝉，犹如出水芙蓉，更如三月桃花盛开枝头哩。”

　　二片红晕恰当好处，布满脸庞。黄灏情意绵绵，醉眉醉眼地注视着她。

　　“小黄，像不像一位漂亮的新娘啊？”

　　“她本来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喝了酒脸漾红晕，便艳如桃花啦。”

　　怡然喝醉了，站立不稳，盯着黄灏说：“灏，我喝晕了，快扶我上楼吧！”

　　黄灏送怡然上楼后，下楼陪他们继续喝酒吃蛋糕，直到一点钟才结束午宴。待黄灏上楼，怡然早已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了。脸上像抹了太多的胭脂，黄灏看着她笑了。和衣上床，靠在她外边休息。他明早就要赶赴城里开会，有好多好多的话儿想对她说，可不知她何时才能醒过来，自己也喝得醉汹汹的，晕晕乎乎的睡着了。大约三点钟，外面雷声隆隆，振聋发聩，吵醒了怡然，黄灏也被惊醒了。见怡然蜷缩在床角，吓得瑟瑟发抖，忙转身搂住她说：“别怕，有我在呢。上大学时就怕打雷，怎么到现在还没个正形，像个小孩子似的。儿子都不怕，你当妈的怕成这副模样，岂不是笑话。”

　　“儿子像你，当然不怕，若是女孩，说不定比我还怕雷声呢？”

　　“你真是既淘气又可爱，睡够了么？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喔。”

　　“是不是上午的继续啊？我不想调回东洲市妇联，就是不愿对晓雅构成威胁，并非不爱你，你别误会。”

　　黄灏搂着她的肩头严肃地问：“你真的不想与我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么？没有商量的余地嘛？倘若你下决心不回去了，我也狠下心不来看你了。与晓雅迟早得离婚，追我的女孩排着长蛇阵哩，离婚后重新找一个柔媚娇俏，美丽可爱的年轻姑娘为伴，那是轻而易举之事喔。”一边说一边瞅着怡然的神情。

　　怡然淡淡地苦笑了一下，郁悒幽沉地回答：“随便你，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生活的权利。这世上，本来就是虚言多，真情少。况且男人是属于贪婪性动物，心中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我不敢奢望你一生只爱我一个，更何况自己不知何时去见我妈，干嘛在乎那么多呀！”

　　黄灏见怡然转过头去，随后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流到了枕头上，知道自己的玩笑开重了，连忙道歉。

　　“宝贝，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啊？”

　　“没什么，我想听孤雨敲窗，别说了。”

　　怡然下床坐在窗前，两手撑在脸颊下，满眼凄恻地看着窗外噼噼啪啪、淅淅沥沥的大雨，紧锁双眉，若有所思。眼梢埋恨，神情黯然。黄灏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表情，肠子都悔青了。从未开过这样的玩笑，也许怡然信以为真了。

　　“怡然，你怎么啦。”

　　“我能怎么样啊？自古红颜多薄命，也许我的生命所剩无几了。倘若我英年早逝，劳驾你抚养好儿子，这是我今生唯一的牵挂。”

　　“好端端的，尽说些不吉利的话气我。一句玩笑你就受不了，倘若我真的另有情人，不知你会咋样呢？”

　　“那反倒是好事，解脱出来值得庆贺。你另觅意中人吧，永远别来看我，告诉儿子我出家为尼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黄灏欲试探一下怡然内心真正的想法，没料到她越说越离谱。急得气噎喉堵，忧心如焚，盯着窗外的雨，任凭泪水夺眶而出。

　　怡然见他不说话，拿起吉它顾自己下楼去书房清弹。一曲《不了情》唱得哀怨动人，九曲回肠，催人泪下，一曲又一曲悲伤的旋律盘旋在屋顶的上空。稍倾，又一曲凄凉的《夜空》飘人耳中——忘了吧，再想他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烦恼多一重，还不是有始无终。来匆匆，没想到去也匆匆，昨夜梦，却惊见……啊啊啊，漫长夜空，星月无踪，夜空低下只能回想着往事如烟云……

　　黄灏再也听不下去了，飞也似地跑下楼，按住她的手，声泪俱下地说：“怡然，求求你别弹了，别弹了，算我说错了，好么？我向你赔罪，还不行么？我向你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个，若有变心，车撞雷劈。不管你回城还是留在山坪，我都尊重你的选择，我都将一如既往地爱你，关心你，帮助你，支持你，只求你原谅我刚才的玩笑，别自我折磨了，行不行？你难受，我比你更悲恸，肖怡然。”

　　怡然默默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说话。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黄灏忧戚的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真情，怡然的心被融化了。十年来，每当开玩笑惹她生气，他总是既道歉又承诺，从未食言。

　　黄灏见她忧戚的面部稍稍缓解了一些，便哽咽着问：“你还在生我气么？从今往后，我不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惹你忧疑了。”

　　怡然没有回答，摇摇头，凄苦一笑。

　　黄灏知道没事了，挨着她身边坐下问：“八月底挂职锻炼结束，你不想调回东洲市妇联，下一步有何打算，能对我说么？”

　　“我回山坪乡继续当我的文书，你觉得怎么样？”

　　“我刚才说过了，尊重你的选择，不再发表言论。我可能要提拔为副市长，东洲市计划十二月份换届，我正在努力争取，这也是你曾经所企盼的。”

　　“男人活着为了事业，有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喔。但也不必强求，尤其不能搞歪门邪道。我现在主张一切顺其自然，只要身体健康，活得快乐就行了。”

　　“我都是凭自己的工作实绩换来领导的欣赏，他们有意推荐提拔我，我当然要勇敢而上啊。”

　　“你各方面能力是不错，但能力好的人多着呢？张市长没少帮忙吧！毕竟是半子哦。”

　　“你又来了，我也会生气的，不谈这个了，雨停了，出去走走吧！”

　　二人出来散步，怡然穿着无袖连衣裙，骤然打了一个寒噤。“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啊！一阵秋雨一阵凉，山上的气候有点不一样了。阵阵山风吹来，怡然不停地打喷嚏。

　　黄灏急忙搂住她的肩膀问：“怡然，是不是有点凉啊？当心感冒，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们疾步到山顶仰天湖，就不冷了，反而会出汗。一起比快吧，看谁先登上山顶，愿意吗？”

　　“好的，并排一起走。”

　　黄灏以前不论走路还是登上，都远远把怡然落在后面，可今天刚开始不差上下，不到二十分钟就落伍啦。怡然已到了山顶红豆杉旁，黄灏还在湖边的路上气喘吁吁地走着，怡然伸手向他挥手鼓励，黄灏才鼓足勇气，一口气跑到她身边。

　　“哇，今天让你见笑了，你这二年住在山上长进不少啊！第一次输给了你，下一次再比赛。”

　　“好，一言为定，记得带奖品哦。现在好好欣赏天边的晚霞吧，赤橙黄绿青蓝紫全都有，东边还架起了一座七彩桥呢，预示着明天有一轮太阳将喷壁而出。”

　　黄灏看着怡然不胜欢萦的模样，美丝丝地笑了。

　　“你笑什么啊？”

　　“我笑你永远长不大，你的性格还像个小女孩似的，阴晴不定，嬉笑忧郁皆有特色，可怨又可恨，可气又可爱，令人欲罢不能。”

　　“你又改变了多少呢？还不是像大学时候的样子，泰山易移，秉性难改喔。”

　　“灏，红豆杉长高了，而我八月底就要回乡了，不知它以后长势如何，能否卖得出去？”

　　“你放心吧，我会帮村民推销的，你做的事我会善始善终，竭尽全力去完成。”

　　怡然毕恭毕敬地向他鞠了一躬说：“黄灏同志，我在此代表高东村村民衷心地谢谢你！谢谢你！”

　　“好啦，若真心谢谢我，求求你最后一次考虑一下回城之事吧！我嘴上答应你留在山坪乡，可我的心在泣血哩，你有没有感觉到啊？即使我们没有缘份，你也郑重其事地再考虑一次，好不好？我实在舍不得，真的，我的心好像被刀子分割成一片又一片，疼痛难忍啊！怡然，求求你回去吧！撇开我不提，儿子也不能缺少母爱呀？虽然我全家上下都很疼爱他，可是他一直不开心，为什么呢？每当看到别的孩子在妈妈的怀里撒娇时，他总是羡慕不已，站在那里看，脚像被磁铁吸住了似的。常常一个人在默默地想你，想得入迷，有时候想你想得连饭都吃不下了，你难道不想儿子么？况且你身体又不好，你在这里我能放心么？如果儿子知道真相，他幼小的心灵会受伤的。你刚出世就没妈，这种失去母爱的人生你已感触良深，为何又要无辜的儿子去饱尝没有母爱的滋味呢？你妈去天堂凡人回天乏术，而你完全可以做到，为什么不去实现儿子该得的心愿呢？你这样做，对儿子不公平。你是个善良的人，事事处处为别人着想，你为高东村的人民像老黄牛那样地工作，为何就不替儿子想一想，不为儿子尽一份母爱呢？他是我们唯一的爱情结晶啊？你舍得么？即使我们的爱情是个错误，可二人都已经全身心地投入了，你的眼中只有我，我的眼中唯有你，虽然是一种心碎的甜蜜，爱得好辛苦好无奈，但却很充实。怡然，人生不能修改，生命不能重来，请不要给自己留下后悔的机会，不要面对儿子时问心有愧，再一次恳求你，亲爱的，回去吧！”

　　黄灏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怡然脸上由晴转阴即刻噙泪忧思，黄灏以为她又要生气了，谁知她悲悲戚戚地呜咽道：“灏，你戳到了我的最伤心处，我对不起儿子，更对不起你。实际上我日夜盼望着回去，巴不得今天就回到儿子身边去呀！可是我总要考虑晓雅的感受吧！我要左右兼顾，活得很累……很累，仿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

　　怡然早已泣不成声了，哽噎得说不下去，黄灏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先平静一下再说吧，我知道你活得生不如死，身心交瘁，我不逼你了，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就由我来承担吧！我们该下山回村长家了。”

　　黄灏扶着怡然缓缓地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