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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世末遗忘

  “1”北岸写给扬子的情书

  其实周末到舟赫家去写文章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这也不是第一次。琦漫不喜欢逛街,也不喜欢见陌生人,所以过去每逢周末,有遇到朋友来约她玩的,她都说周末有朋友约了。在舟赫看来,他家都快成了冯琦漫的避难暂居地了。

  这天,舟赫陪琦漫在龙泉散步,琦漫已经有一个学期没来龙泉了。每次到此她都像被释放了一样,玩得忘乎所以。但这一回,琦漫显得格外安静,舟赫却说天说地的,有点烦人。琦漫的晚饭没吃饱,心也怪四川的面条太虚弱,元气不足。吃到辣味菜,就灌了几听冰可乐。舟赫有些替琦漫可惜,可惜琦漫在成都呆了一年多还不能吃辣,可惜她错过了太多美味佳肴。

  “其实呢,要说没口福的人那肯定不会是我呀,沿海人最有口福了!”

  “为什么呢?”舟赫见琦漫心情好转,自个儿的精神面貌也被严重传染。

  “看,你吃什么都要放辣,没辣味儿你就受不了,那不是很多生鲜的原味都品尝不来了吗?要知道,海洋中的生物可比陆地上多处N多倍哦!”

  琦漫看到路边有卖辣椒的,且辣椒品种多样,就好奇地问舟赫:“辣椒贵不贵啊,我看食堂的辣椒总放那么多,不要钱似的!”

  舟赫就拉了琦漫到老农面前问:“其价几何?”

  老农一一做了介绍,琦漫学着四川话说:“其价太昂,其货外实而中空也!”

  舟赫哈哈大笑道:“你终于会开玩笑了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要冷酷到底了呢。”

  龙泉的景致还是那样,车辆依旧,行人依旧,雾蒙蒙的天空也依旧。

  到了书店,舟赫沉迷在军事书籍里不可自拔,琦漫很随意地乱看。文教部里的黄冈海淀习题精编多如牛毛,琦漫看在眼里,痛快在心里。前年的这时候,琦漫差点被那些习题淹死,去年北岸也还在挣扎之中。想到这,琦漫感慨万千,纵使北岸不再忙高考了,却似乎比高考时还忙。不禁感叹一个东北人,一个东南人,这样的未来可真是渺茫。

  其实琦漫不想永远留在东南,一如北岸不想永远留在东北,有时的缘分就是歪打正着地凑合在一起的。

  这时,琦漫的手机作响起来,是谁打来的她也没仔细听,只知道那个人说:“你知道么?北岸在上海有了女朋友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网上看他们的校友论坛,地址我已经发给你。”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这是真的?!琦漫没有相信,她拨电话给北岸,北岸的手机里传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琦漫催舟赫回去,舟赫问:“琦漫怎么了?”琦漫把事情跟舟赫说了,舟赫也有些不相信。

  到了舟赫家,琦漫打开了北岸的校友论坛,翻了几页,里边有篇署名为“北方的岸”发的《写给扬子的情书》,后边有一署名“扬子”的网客回复道:“亲爱的岸,如果太忙就不要天天打电话给我了,爱你。”琦漫关掉了IE,脸色一变,方才的笑容又消失无踪,一脸的忧愁又爬了上来:“我说他怎么不回我短信不给我电话呢。”

  舟赫说:“那不是太奇怪了,他为什么一听到你病了就马上过来看你呢?”

  “我知道了。”琦漫恍然明白,“我说他怎么那天才来一会又回去了,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他才不会专程来看我!”

  “你说的有理,我说他怎么老对你那么若即若离的,真够呛!”舟赫是个浑身是胆的大男孩,此刻更是义愤填膺,“你一定要跟他说清楚,讲明白,到底他是怎么想的,他把你当成什么了,难道因为相隔两地就可以对感情这样随随便便吗?此仇不报非君子!”

  “喂,舟赫,你别乱来啊!”琦漫虽伤在心里,可还是不希望发生恶性事件,她想起李翔为哥们报仇而被全省通缉的事,至今还是胆战心惊。

  “难道你打算就此作罢吗,他在玩弄你的感情哎!”

  琦漫点了点头。

  “你点头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呢,其实从头到现在,他都没有对我承诺过什么,我也没有答应过他什么。事实上,当关心他成为了一种习惯,就不知不觉的想占有彼此的心,我们并没有给过对方一个确定的关系呀!”琦漫说着,泪落了下来,心中不觉也有些后悔。“我只想,就这么算了吧,一个东北人一个东南人,或许爱情观上本就有着天壤之别,又怎能相宜呢?”

  “你真的想通了?”舟赫认真地说,“你要怎样我可都依你哦!”

  琦漫轻轻地点了点头。

  “哎,这个北岸啊,还以为他真有多么男子汉呢,最基本的责任感都没有,跟花花少爷有什么区别!”

  琦漫歪了歪嘴,不屑地说:“男人都这样。”舟赫知道琦漫这不屑是做出来的,但他仍旧为她痛心。他说:“你不要把我也包括在内好不好?我一旦有了喜欢的人就一定对她忠诚,否则就谈不上爱啊。”

  “那是因为你还没长大。我所见过的专情的男人他们都生活在奥斯卡里,每看一部获奥斯卡奖的爱情片,我总是盼望有第三者来打扰一对情侣,希望那第三者不被得逞,结果就是得逞了,或者原先那个女的死去了。”

  “然后你再去当第三者对么?你可别那样。”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如果我当第三者成功了,还不是照样证明了男人都是花心的,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我还不如默默祝福那个女孩,也好让那个男人的形象在我的印象里保持完好,好让我相信这世上还有爱情。”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的,不是吗?”

  琦漫想了想,安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呵,也许爱情注定残缺,保持不残缺的唯一办法就是不爱。”

  琦漫没找北岸说什么,既没分手,也没想继续,任时间冲淡这分感情。那些人心惶惶的日子里,舟赫时常伴随着琦漫,琦漫的身边也便很少有麻烦的人相约吃饭或者会面什么的。过了几日,北岸发了条短信给琦漫,琦漫抽搐也似的震了一下,琦漫对舟赫说:“每响一声消息铃,我都悬着一颗心去打开它,害怕有什么事要发生。”舟赫:“是害怕他又说要离开你吧?恋爱中的人都这样。”琦漫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琦漫打开那信息,果然是一条让人心惶的短信。北岸说:“你是个聪明的女孩,聪明得让我害怕,我们身处两地,彼此都不清楚彼此的状况,我们不要太认真了,我不想你伤心。”

  琦漫怔营地看着手机,曾经舟赫对琦漫说她聪明的时候,琦漫还被说得很开心,但北岸对她说这句话,她却莫名地惶惑起来。

  舟赫看了那短信,说:“这么看来他并没有认真看待你们之间的感情了,索性你就跟他挑明了,要么他和他的扬子分手,要么和你断绝交往!”

  “可你曾经对我说,有缘牵手就别轻易放手,那么,我除了等待,也别无选择。”

  “但我也说过,咖啡和牛奶是绝配,但咖啡不一定非得配牛奶吧?”

  “爱情不是实验,我不是咖啡,北岸也不是牛奶。”她知道,就算再花心的男人,最后都要成家,都要有个固定的女子陪他过一生,其实,如果最终不在一起,等也是白等,但不等又能怎样呢,她可不想做试验。“曾经,有个朋友对我说,我这一生会经历三次恋爱。如果他注定是我第三段恋情里的主角,那么,真正说爱的时机还未到。如果,现在是2004年以后,我在这个时间遇见他,那该多好!也许我们就真的会在一起了……”

  在落单的图书馆里,琦漫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银杏,银杏的叶儿已经是橙黄橙黄的了,它们如同舞蝶般从瘦弱的枝桠上飞下来,在迷茫的雾岚中沉落下来,在班得瑞的天籁之音中化做冻土。

  在这深秋的清晨,琦漫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她趴在图书馆的桌面上沉沉睡去。梦里浮现出三年前那个单纯而美好的画面:在琦漫一言不发的时候,北岸静静地陪着琦漫,走过寒风呼啸梧桐树叶乱坠的陆家嘴,走过浮华而苍凉的外滩,还有只燃一支蜡烛的晚餐。

  突然,琦漫打了个寒颤,她被冻醒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气立刻变成白雾,随即迅速在空气中消失匿迹。

  又过了一秋了。

  翌年夏,范编辑到了成都,他约琦漫一起出来谈约稿。说是谈约稿,不过是他从杭州过来组稿,然后顺便找琦漫吃饭。要说见面,他们还是第一次,在音乐餐吧里,琦漫忽地觉得她见过他。

  “此话怎讲?”

  琦漫微笑着,没有解释,只是说:“你现在是不是还喜欢一个人半夜呆在莫干山路的红茶坊里喝茶?”

  “唔?”

  “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在三年前的那个春天……”琦漫用手遮去范编辑的鼻子和嘴,只留下他的眉毛跟眼睛。然后,她露出了笑,满足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去那间茶坊,我没对你说过吧?”琦漫笑笑,“我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三年前我见过你。因为心情不好,就去了那家茶坊。那家茶坊很精致,也很安静,但是店面很小,生意就不怎么好。一连几日,我去那里都会看到你,所以印象很深。”

  “噢……想起来了。”范编辑捋了捋下巴,“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被你这么一提,我倒有点印象,那可真是有缘了!但那家茶坊早就没了……”

  “怎么?”

  “生意太差了,那老板从开店到关店总共就两个月,仿佛是专为我开的,现在变成音像店了。”编辑又问,“你明年有没打算去哪里实习?”

  “呵呵,还没想过,但成都我是不会久留的。”

  “来杭州吧。”

  “杭州是个好地方,到时候再说了,现在的方向还不确定。”

  “也是,到时候再看看哪里更好发展吧。”范编辑又问,“最近有何大作?”

  琦漫笑笑:“哪里有什么大作,呵呵,垃圾倒挺多,都是发在报刊上骗口饭吃的。王小波有过‘时代三部曲’,巴金有‘激流三部曲’,我再来个‘垃圾三部曲’,就是《唯美垃圾》、《经典垃圾》、《绝版垃圾》。”

  范编辑吃了一惊,随即,两个人都笑起来,那笑也似乎隐藏着许多无奈的,有点人在江湖,心不由己的意思。

  走出了餐馆,两个人说着说着,还是要说到爱情上,范编辑说:“对了,你的初恋男朋友是叫夏寻吧?”

  “这都给你知道了,好贼!”

  范编辑说:“他出书了,你不知道?”

  琦漫摇摇头。

  范编辑又说:“我看他里边写的一个人物和你挺像。”

  琦漫打断:“呵呵,你都看了?”

  范编辑笑道:“又给你猜对了,是北岸跟我说的。”

  “北岸,唉,很久没和他联系了。”

  范编辑道:“你也真是的,他多好的一个男人,可你……啊你,呵呵!”范编辑本想继续往下说,却欲言又止。

  琦漫觉得范编辑话中有话,等着他往下说。

  “没什么了,呵呵,不开心的事咱不提,咱认识了这么久才第一次见面,说那些干什么呢!”

  琦漫愈发感觉不对:“我们既然都认识这么久了,那你就直说无妨了……还有什么可瞒的吗,你这可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

  范编辑看这想藏也不好藏了,索性说:我觉得你不该背着他跟别人做那样的事。琦漫突然感到委屈,心一急,赶忙问:“哪样的事?明明是他背着我喜欢了别的女人,我在网上都看到了他们的对话贴了,看得清清楚楚,怎么是我不对了!”

  范编辑看着琦漫的眼睛思考了半晌,说:“这就怪了,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和别的男人拍拖,在网络上留下了行踪,被他看见了!”

  琦漫感到更委屈了:“我的天哪!北岸那是贼喊捉贼!”

  范编辑一时也辨不请孰对孰错,自己却不小心却卷入了他们中间,赶忙说:“我们来日方长,这还得去组稿呢!”说着就拦了辆的士先告辞了。

  琦漫气愤地拨起夏寻的电话,却是连连是关机,琦漫心乱不已,算了,这样的人还等什么!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做了错事还要怪我,还在一个跟我们毫无瓜葛的人面前毁谤我!

  “2”男人,千篇一律的在以冷峻的姿态站在女人的绝望之堤

  大四,冯琦漫选择了留在成都实习。大三的那个暑假,范编辑的苦口婆心都白费了。

  刚搬出来的时候,琦漫暂住在舟赫的家中。生活比在学校舒适,却常常挤不出时间写文章,或者一写就写到深更半夜,翌日只好煮浓浓的咖啡来维持一天的精神。

  舟赫说:“何必那么拼命呢,你这不是搞事业,你是在逃避爱情,是在折腾自己的身体!”

  的确,和舟赫呆了这么久,只有他最了解琦漫。琦漫是个得了恋爱恐惧症的女子。她曾经想过,杭州是个好地方,那里能看到碧水青天,能看到日出和星星,而那些美好的事物到了成都,就像被那灰白的云团和潮黏的空气吞没了似的。但,杭州离北岸太近了,琦漫不想负荷那种心理压力。她甚至有种感觉,连福建的家都不想回了。

  这天,琦漫从电视台里出来,一条短信倏地钻进了她的手机,是范编辑。

  如今的范思鸣已不是过去的范编辑了,他在杭州的一家电视台里做策划,琦漫便改口叫他范思鸣。范编辑听不习惯,就让琦漫叫他哥哥。琦漫从小到大还真没叫多少人哥哥过,除了安城,就包括她的表兄长,琦漫也都是叫名字。

  那段时间,传来了猪流感,闹得真是天翻地覆人仰马翻,舟赫的母亲从广东的弟弟那里得来了消息,天天在厨房里烧醋,她的弟弟是喝醋喝得胃穿孔了,自己便以烧醋来消毒空气。所以,那些日子,舟赫家里时常洋溢着醋酸味。

  光棍节那日,琦漫帮舟赫的母亲煮醋,思鸣打电话过来了,他让琦漫猜个问题:“现在有两包烟放在我的面前,一包五元,一包十元,你猜我会先抽哪包?”琦漫不假思索,心想思鸣近来真是无聊,随便答了个“五元”。思鸣说:“猜对了,真聪明!”“就算我选十元,你也一样会说对。”思鸣大赞:“看来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然后琦漫不说话了。思鸣问:“怎么不说话了?”琦漫说:“你别安慰我,我知道我好笨,不然就不会被北岸骗得团团转了。”然后两人沉默了半晌,就说再见了。

  在一旁玩电脑的舟赫听到了琦漫的电话,琦漫也无所谓的,这些年,讲电话都是这样讲的,一点防备都不用,琦漫有多少秘密舟赫都掂量得出来。

  舟赫家人有洁癖,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舟赫。那日,舟赫拿了三百块钱放进微波炉里消毒。琦漫当时就觉得不妥:“会不会真钞一消毒就变成假钞了啊?”

  舟赫笑道:“琦漫小白痴,琦漫真是小白痴,你从这间房间进去,再从那间房间出来,你说你会不会由冯琦漫变成了舟赫?”

  琦漫双臂绕着放在胸前,一副惜目以待的架势。舟赫下巴一抬,很了不起的样子,就到厅里看电视去了。

  过了几分钟,只听微波炉里“铛”的一声完成了消毒任务,琦漫打开微波炉门,哭笑不得地说:“尊敬的舟赫同志,请您观赏。”舟赫看电视看得忘其所以,琦漫把他拉过来,舟赫一看愣傻了眼:三百元钞票变成了三根银线。

  舟赫嘀咕了一句:“不对呀,上次消毒内裤怎么还好好的。”

  光棍节刚过,舟赫便和一个女生拍拖上了。琦漫就自觉地搬出了舟赫家。

  等着等着,情人节就在眉睫了,情人节前夕,琦漫很意外地接到了北岸打来的电话,北岸的口吻很和顺,却也让琦漫感到没语言。他们从来没有说过分手,也从来没有要弄清楚网络上的帖子究竟怎么一回事。

  似乎都在忍,都在做出退让和包容,有时两人心情不好,就很久不联系,却也依旧是那种不尴不尬的暧昧关系,谁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北岸说:“琦漫,或许我真的常常忙得把你忘掉,但是你要明白我希望我人生的另一半,能由你来完成。”琦漫心里的气又上来了,但还是按捺着,她倒要看看,究竟谁更有能耐耗下去。

  “过去的情人节你理都不理我,今年怎么这么特殊啊?”

  北岸用很亏欠的口吻说:“过去忘了,今年我一定弥补好么?到时候,我绝对给你打电话,你再等我一次好么。”琦漫被北岸说得心软下来,心想北岸一定是跟那个叫“扬子”的女人分掉了,否则怎么会主动来和自己联系。

  男人男人,男人都是如此,千篇一律的在以冷峻的姿态站在女人的绝望之堤。

  他们热情的极限永远在你的预料之内。你已经看清他们的底色,说明你是理智的,冷静的。承受,这在任何时候都是残忍的。而冷静才是捕捉问题答案的最佳方式。你霍地想通他为什么不回短信,并且猜到是因为那个女孩,这便是冷静的答案。

  他们默默地走进你的生命,再狠心离开,不知道人的一生会有多少次这样的邂逅,算了,把一切都交给未来吧,否则你会很累的。琦漫这么对自己说。

  情人节那日,舟赫的女朋友丁微在舟赫生日时送他的手套一时洗了没干,那日舟赫大老远的找琦漫借吹风机吹干,哪料琦漫说:“我的吹风机也坏了,我帮你想想办法吧!”舟赫就说:“那只好试一试微波炉了。”

  琦漫说:“你吃了一次亏还不懂学乖点啊!”

  舟赫只道:“没事,没事,以前还微波过内裤呢!”

  那日,舟赫真的把丁微送他的手套放到微波炉去微波,结果手套和微波炉同归于尽了。

  琦漫守着自己的手机,她突然害怕错过了北岸的电话。记得昨天,北岸说过会给她打电话,或许,他就快要打来了。

  那天,其他朋友亦成双成对地创造他们的罗曼蒂克去了,没人陪伴琦漫,琦漫莫名地落寞起来,她独自一人行荡在寒冷的节日街头,从这家书店进去,又从那家书店出来,无的放失。痛定思痛,心已不是那么痛,却郁得慌。

  每个架子上摆放着不同写手的书,每个写手都能用最动情的文字笼住你的心。琦漫想,每一个文人的虚伪随时都会不小心伤害到叫做爱情的东西,也许自己也是这样的吧。

  午夜十一点的时候,琦漫看到两个情侣在梧桐树下的摩托车上接吻,人随着车子倒下,他们爬起来拍拍P股继续接吻,全然不顾摩托车噪音的打扰。

  琦漫的心都有些难以负荷眼前的景致了。

  北岸,你为什么还不给我打电话,你为什么每次说话都不算数?琦漫在节日的街头向空气里默问。空气不回答琦漫。琦漫等了一日,等得心灰意冷。每过一条街,琦漫都对自己说,过了这条街,或许北岸就来电话了;每过一条巷,琦漫都想,等我走完这条巷子,他再不打来我就关机。

  可当她晃过成都的大街小巷,最后进了一家酒吧,依旧没等来北岸的电话。

  节日的味道随着夜的消沉而消沉,琦漫在酒吧里醉了,醉得不省人事,打烊的时候,吧主都拿她无可奈何。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认出了琦漫,那个年轻男子是高中生的模样,他的手里有本杂志,恰好那期杂志登载着琦漫的专栏。那个学生也便觉得这女子似乎在哪见过,忽地想起,竟产生出崇拜的心理。他把琦漫安顿到一家招待所,手机响起的时候,是那个学生接的,那个学生“喂”了几声,北岸一听是个男人的声音便没再说话,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第二日,男子早早的到了招待所,他把相机都准备好了,待琦漫醒来之后,便要求和琦漫合影。这是情人节遇到的唯一的感动,带着点受宠若惊,尽管当时面容憔悴,眼袋深重,还是和那个男孩拍了张照片。然后,琦漫把该付的房前还给了那个男孩。

  “3”摔倒,坚强爬起,再摔倒,她还能独自前行多远……

  大学毕业,丁微和舟赫就领了结婚证,这速度确实有些惊人。却让琦漫好生羡慕。那时候,琦漫已做好到美国看望戴琳表姐的准备。回首大学走来的岁月,真是如梦一场。

  眼看着人家幸福的大门已经迈进一只脚了,而自己还未排解去心中对爱的恐慌,琦漫的心里便郁郁的难过。

  他们默默地走进我的生命,再狠心离开,不知道这一生会有多少次这样的邂逅,算了,把一切都交给未来吧,否则你会很累的。琦漫对自己这么说。

  戴琳打电话来问琦漫什么时候走,琦漫把时间推迟到八月十六日以后。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甚至连日本都嫌近,这究竟是在逃避什么?

  琦漫在福州家里呆了最后一个暑假,那暑假里并没有什么内容,既不应付编辑的约稿,也没和故友联络,只是睡觉,然后看书,看闷了就看点电视,再睡觉。七月的时候,琦漫突然想到沈阳去找北岸,也真的去了。

  丁微的家在北岸所在的那座城市里,琦漫每日清早从丁微的家里出来,走路或者坐车,希望能和北岸再次相遇。琦漫拨起北岸的号,依旧是停机,她没把握北岸此时会不会在沈阳,他是一个东奔西走的人。琦漫很少和丁微舟赫在一起,她害怕那种扮演电灯泡的滋味。

  琦漫突然想到一个人,那便是Rollin,Rollin有多久没有联系了?琦漫问自己。其实在来沈阳之前,Rollin就有去送琦漫,但至今想来,她却变成很久很久以前活在记忆里的人了。

  烈日底下,琦漫晃过沈阳的每一个角落,连说话的时候都有了东北腔,却依旧找不到北岸的半点踪迹。些许日子以来,琦漫连打了N次电话,北岸屡屡关机,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北岸拨去,终究是失望挂机。

  魁梧的白桦立在街道的两旁,抬头去看,他们显得空洞的高和大,就像那北岸的肩膀。

  琦漫来到北岸曾经提过的中学,也是他读书的地方,那天有返校的孩子路过,琦漫似乎看到北岸小时候的模样,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她仿佛把北岸对范思鸣说的那些话都忘得一干二净,其实不是忘,而是心里不想再去计较。可以说,北岸是琦漫这几年来挂念得最多的人,不知不觉间,她已然在北岸的阴影里越陷越深。

  北岸的每一次关机都叫琦漫产生重新面对明天的念头,每一个“重新”都把她的心逼向极地。琦漫依旧害怕认识陌生男子,害怕那种浮躁会把自己变成爱情的傀儡;她也害怕听那短消息的铃声,可是她现在不怕了,她也许再也没有和北岸相见的机会了。

  琦漫无所谓地行荡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烈日也很无所谓地扫射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两者都无的放失,两者都没有期盼,只是各自在天与地的某一点上看热闹。琦漫懒懒地在人群中穿越,在和每一个人逆向而行。

  夜晚,城市的天空变换着色彩,无休无止,网着每颗脆弱的心,有多少人表面看似坚强,内心却是不堪一击的啊。

  八月十六日那天,琦漫穿过中山路的第三条胡同,拐角处一辆自行车飞窜出来,她身体一偏,车子躲了过去,瘦弱的身体却被那硬邦邦的墙撞得生疼。她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一点防御能力都没有,摔倒,坚强爬起,再摔倒,她还能独自前行多远……

  八月十六日,琦漫有点累了,她不再继续找。这天是琦漫二十三岁生日,丁微和舟赫陪琦漫去了KTV。

  琦漫坐在黑色的皮沙发上,沙发在屏幕光线的反射下,流淌出寂寞的蓝光。她把身体靠着沙发,然后闭上眼去,感受那空调的冷气和震耳欲聋的音响。冷气教人冻到窒息,音箱的声音却大得出奇,能把任何一个人的心都震碎,音乐的疾与缓都会叫人心口发疼。

  丁微和舟赫相互打闹着,他们把蛋糕上的奶油抹在各自的脸上,然后他们的脸上就会一道黄一道白的,琦漫默默地看着眼前这番景致,像在看那久违的默片,那样安静,那样安静。

  记得曾在大二的时候,就有好多个夜晚,丁微,舟赫和琦漫在那样一间迷你包厢里,或者和几个演员一起租一个小包厢,然后一觉睡到黎明破晓,偶尔甚至睡到KTV停止营业。

  琦漫坐到电脑处,一页一页地翻着女歌手的歌,豁然看到《往日情》,她没有再继续翻页。她按了确定。

  让我慢慢忘记你

  像朝露蒸发阳光底

  干干净净的心情从此

  不再背负思念荆棘

  记忆它属于生命

  谁能轻易抹去

  我只能全部都藏匿

  脑海里

  全是过往情景

  我该如何整理

  真教人力不从心

  这份情感如何还给你

  谁能够代替你

  我毕竟已付出真情

  为什么 世界好不公平

  先让我们相遇

  又经历太多风雨

  午夜梦里 常常回到往昔

  梦醒难忍伤心

  因为当时有你

  琦漫唱这首歌,似乎这世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包括玩得忘乎所以的丁微和舟赫。琦漫默默地打开这个包厢的玻璃门,任丁微和舟赫在后边抢麦,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

  她目视着霓彩斑斓的有机玻璃地板,一步一步向大门外走去,像在找寻着什么。

  外边炎热,却很温暖,太阳有些刺眼,那双目如梦初醒般清晰,夹着一点惺忪。每走三五步,就会有人从自己的身边擦过,来唱歌的人和离去的人络绎不绝。琦漫不去看他们,只看自己前方的路。

  二十三岁,应该有新的开始了。

  忘掉所有,重新去面对现实。她为自己祈祷,也为北岸祝福。

  琦漫忽地觉得地面底下隐藏着铁轨,自己在铁轨上方漂浮,悬走,那脚步轻,那脚步缓,那脚步不可一世,每一个步伐都在思绪落轨的瞬间变幻着不同韵律。

  就在KTV门口,几个男人从琦漫的身边擦过,一个男子说:“这个女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琦漫没有注意到他,径自向前走去。

  那几个男的回头看琦漫。

  “冯琦漫!”其中一个男子叫道,他大步向琦漫走去,“是你吗?”

  琦漫回过头,是北岸!琦漫睁大了眼睛,北岸绽放出笑脸。北岸的笑容,开始是诧异中带着点惊喜,随即那种惊喜消失了,参合着一点点疑惑。那笑容已是今非昔比,如此陌生,他是北岸,但是先前的那个北岸么?北岸不像原先那个北岸,他比过去成熟,眼神也多了几分稳重;琦漫也不再是过去那个琦漫,她把长发烫成了大波浪,还染成了充满野性的酒红色,原先有点蜡黄的肤色显得白起来,是那种叫人看了心疼的那种苍白。

  琦漫的惊讶忽而变得很漠然,她念道:“北岸。”

  “4”一切晚了,她选择用离别祭奠被误会掏空的昨天

  这天,KTV是北岸高中同学的聚会点,北岸退出了聚会,和琦漫走出KTV大门。两人再次相逢,仿佛是已经分手了很久再相聚在一起,都没什么话好说的,只是相互寒暄了几句便陷入沉默。

  北岸带琦漫去了超市,买了点吃的,就让琦漫到自己家来。他为琦漫开了门,就去了厨房。家里很安静,甚至有点清炉冷灶的感觉,惟独能给人以温馨的是窗台上的那盆盛开的百合。

  北岸将CD机打开,里边传出悠悠的布鲁斯音乐,也不知道是哪门子音乐,只是让人觉得它静,很惬意的静。

  北岸拿出啤酒,还有零食,说:“将就着吃吧,我这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

  琦漫说:“为什么,那我又需要什么好吃的呢?”

  “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琦漫震惊了。

  北岸温柔地说:“其实,我从小到大,就没过过什么像样的生日,也没帮人家过,每次过生日就吃一碗面条。”

  琦漫有些惊讶,她不相信,就说:“那你的女朋友呢,你总该陪她过过生日吧?”说完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合时宜,但覆水难收,想转换话题又不知从何转起,就缄默住了。

  “我哪里有什么女朋友。”北岸追忆了一小会,又说:“是啊,曾经是有,在高中的时候,但没到她的生日就各奔东西了,她就提出了分手。”

  琦漫笑了笑,仍旧觉得这是虚伪的回答,便不做声。北岸看琦漫不太相信,就说:“然后是你,可是这么多年了,我早就觉得自己有天会失去你,结果真的失去了。”

  琦漫翻了个白眼,将目光转向窗台上的那盆百合。

  北岸说:“其实,你不说我都知道的,我总是废寝忘食地做自己的事情,你如果是个男人你就会明白事业对于一个男人有多重要,有了事业我就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包括你。”

  琦漫被北岸这么一说,气上心来,原本还觉得他说的没错,却说道:“有了事业又怎样,我不希望自己和一个会说谎话的事业狂在一起。”

  “你认为我说谎话了么?”

  “若你没说谎话,那便是我在说谎话。”

  北岸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说谎也是有着许多无奈的,我也有错。”

  琦漫:“你的意思不还是说我欺骗过你!”

  “琦漫,我不追究你的过去,如果我想再追求你一次,你会考虑么?”

  “真可笑,你想追究我的什么过去,你说啊!”

  北岸也有点气了:“难道不是,我都看到你在网上发给舟赫的情书了!”

  “我没有,哪里有!”琦漫感到不可理喻,“你简直荒唐,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还硬要赖在我的身上,你疯了!”

  “难道要我把证人揭发出来你才高兴么?除了那封情书,你背着我和那个男人干过什么,你总比我清楚吧!”

  琦漫一巴掌要落在北岸的脸上,却止住了手,泪终于无法控制涌了出来,她拎起包要走,被北岸一把拉住了。北岸挡在门上,不让琦漫走:“我不追究了还不行么?”

  “你告诉我,追究什么,追究什么啊!”

  北岸说:“没有,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好不好?”北岸的眼神里流露出无辜,琦漫的心便软了下来,但不论说什么琦漫都不要回到北岸身边去了,这会北岸挡在门口,琦漫也无可奈何。

  两人沉默了须臾,琦漫不再哭了,她说:“北岸,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这样骗我,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你让我走好不?”

  北岸突然松手,说:“好,我让你走,但你告诉我,我怎么欺骗你了,你究竟知道什么?”

  琦漫说:“你给那个叫‘扬子’的女孩的情书,被我的朋友在网上看到了。”

  北岸看到琦漫说得一脸认真,心中的疑团也渐渐消散,只是纳闷起来,他思考了须臾,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说:“你的事是一个叫做‘武天煦’的人告诉我的,他自称是你的前男友。”

  琦漫突然想起了给她打电话的人仿佛就是武天煦,对,是他!如果不是他……说实在话,她那天接了那通震撼人心的电话,差点晕过去,根本没记住那打电话的人到底是谁。但可以确定,那通电话是个男子打给她的。她打断北岸的话:“武天煦!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和舟赫在一起,还说……”

  “什么?”

  “其实我知道的,他是一个好男孩,也对你很好,上次去看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出你们的关系很好,便不想破坏你们,只是当他告诉我你们同居的时候,我的心就如雷轰顶般崩溃了。”

  “他!可是他让我看你给‘扬子’的情书啊!难道?”

  两人一下子恍然大悟,对武天煦这个人恨得咬牙切齿。

  那些被误会掏空的昨天就像噩梦般过去了,梦魇醒来,还有一丝泪痕。北岸把琦漫拥在怀里,琦漫又感到了北岸的温度。

  天色渐渐暗下去,原本昏暗的客厅变得更加昏暗。

  琦漫说:“我该走了。”

  北岸说:“别走!”然后把琦漫抱进了房间里。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你的家人快回来了!”

  “他们要过完年才回来。”

  琦漫任北岸将自己的身体放在他的床上,这时电话铃响了,北岸没有去接。北岸亲吻着琦漫,琦漫甚至感觉到了北岸的蠢蠢欲动,北岸抚摸着她,激活了琦漫冷漠的身体。琦漫没有拒绝北岸,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着下一秒的疼痛,幸福的感觉在北岸的控制中徐徐蔓延,冰火相融的情欲终于在百合凋零的那一瞬燃烧了。

  翌日清晨,电话铃声响起,那时北岸睡得正熟,琦漫接了电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自从那通电话之后,琦漫一直没再睡着,她索性起床。琦漫来到客厅,拨开窗帘去看外边的风景,昨夜的大雨打伤了百合花,倒掉的花朵上还滚动着晶莹的雨珠。

  琦漫写了张纸条,压在北岸的书桌上。她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北岸,须臾,便转身离开了他。

  北岸醒来的时候,发现琦漫不在自己的身边,他感到一阵惶恐,刚要去找琦漫,却收到了琦漫发来的短消息:“北岸,我现在在浦东机场,正准备飞往洛杉矶。之所以来沈阳,因为我想在生日之前能把我的过去做个了解,然后,一切重新开始。其实,我早已准备好去新奥尔良了。也许你会觉得这是种逃避,但我想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现在要关手机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北岸看到了书桌上的字条:

  北岸:

  看到家里没吃的东西,就出去买了两个鸡蛋,我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做,就弄了两个荷包蛋给你。你以后不能不吃早饭,也不能乱吃零食就算作一顿哦。你不能照顾自己的话,那就要找个好太太在家里,照顾你,给你做好吃的,懂么?

  我走了,带着对你忐忑的爱走了,但还是很满足能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了最爱的人。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命运让我们有个特殊的相遇,在我一切就绪的时候,让这份爱真相大白,再给我们一个特殊的告别仪式。

  上天要如此安排两个人的爱情,自有他的道理,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强求也无济于事。我不会去流浪,一切都是重头开始,你也是,答应我。

  漫

  8.17

  北岸跑出家门,看着蓝天上一圈又一圈自由飞翔的白鸽,白鸽依旧很白。哪个诗人说过,当白鸽在沈阳的上空飞过一圈,就会变成黑鸽。而眼前这景致,难道也是上天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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