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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午夜句点

  “爱情是有时间性的,认识得太早或是太晚,结果都不行。”——《2046》

  “1”她需要的并不是爱,而是一种关心

  一个月后,琦漫偶然从范编辑那里得知北岸早把她的许多照片贴在寝室属于他的那块地方,那个范编辑在浙江传媒学院里读书,却是个兼职的编辑,时常东奔西走,广识天下写手。那阵子,范编辑接了个长影厂的剧本任务,就到长春去讨论剧本,顺道在北岸所在的学校呆了几天。

  范编辑可以说是琦漫比较稔熟的编辑之一,像范编辑这样介于琦漫和北岸之间的媒介合作伙伴还有好几个,他们每日的工作除了征集稿件以及和其他媒介联络之外,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文艺圈内的大事小事了解一二,对政治时事了解三四,对文人墨客的公生活到私生活也摸索得差不多。

  传媒这工作在很大程度上发掘了他们私家侦探的潜质或者说是练就一身间谍功夫,但也只有那样才能成为媒介的精英。其实这也是琦漫现在所学的课程之一。听到范编辑说这事,琦漫还真有些诧异,只是北岸人在辽宁,仅这点上琦漫就没对北岸期望过什么,若能做个好朋友或者事业上的好搭档,也是再好不过的。

  回首过去的岁月,那日子过得是恍恍惚惚,爱情不是爱情,工作不是工作。而突然分手,也算是近来最理智的一个选择。就连舟赫都说:“我们寝室里的朋友说你聪明,你还真是聪明。”

  聪明?难道她真的看透了那个武天煦?非也。那些初恋里的东西岂能说忘就忘?爱一个人并不是出于对他的感恩,她直到今天才弄明白,其实是她太傻了。

  琦漫浅浅一笑:“不是我聪明,是过去的我太任性了,原本跟他认识就没多久,后来的路才会越走分岔越大。”

  其实,分手一事她已经思忖很久,每每想起天煦第一次将她拥入怀抱热烈亲吻的时候,都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恶心。和天煦在一起,谈的都是情,那种情是大流中的大流,谈多了叫人生腻的。周休二日要随天煦跑双楠走温江,隔三岔五要到川师川音忙聚会一类事,聚的朋友也都是典型的天府纨绔之客,有点风流的玩世一族,过着青春偶像剧里的生活,做个玩伴还说得过去。

  天煦有天会有外遇也在琦漫的预料之中,只是当初的爱来得太快,一切没等琦漫认清楚就开始变质了,有些猝不及防的。

  夜半不知深时,室友还在没休没止地聊天。琦漫的熟睡终于被吵醒,一个室友说:“琦漫睡了吗?咱们仨明儿一定起床,你一定要叫哦!”然后寝室里便阒静无声,那种静也是叫人惶惑的。

  翌日清晨,四台手机齐刷刷地闹起来。琦漫按掉闹铃,就下床洗刷了。而其他三台手机有约而同地亢奋了二十分钟,那几个女的依旧犹如埋在地底的番薯下食埃土上饮黄泉与世隔绝,你刚养足的精神便在为她们催醒的过程中白白消耗掉。

  而后室友中便是病员百出,有的扁桃体发炎,有的请假半天打点滴,有的拉稀忘买泄停封。接下来毫无疑问便是让琦漫帮忙请半天假休养生息。

  其实这要佩服前人有先见之明,美其名曰“请假条”,其实就是请“假”条。前阵子成都市长发布“打假”令刚过,这一边立马风景独好。

  一切都好似恢复了正常,心中的伤口渐渐愈合,往事里的痛也在渐渐变淡。很好,她终于可以重新明确生活的目标。

  望着苍白的天花板,四年前施婧学姐的笑容再次浮上脑海。未来依然令人担忧。

  突然有天,北岸打电话过来让琦漫给寄几张照片,琦漫说:“做什么呢?”

  北岸说:“我要把你的照片贴满我的床头。”

  琦漫蓦然感到困惑和迷惘,那矛盾的感觉又似毫无缘由。其实有缘由,那缘由正是像北岸这样的事业男子的忙碌是难以满足琦漫敏感的心的。但那情却是越系越紧,紧到没人能将他们断开的地步。

  想到夏寻和武天煦,琦漫的心就冷了下来,男人还能叫人相信么?爱情爱情,总是叫人伤心,琦漫是再也不想因情而伤了。其实,避免爱情受伤害的方法很多,其中最简单的一种便是不谈恋爱。

  琦漫整理东西的时候,忽地在电脑主机箱后面的旮旯里找到了失踪已久的旧钱夹。那个钱夹是和Rollin在一起的时候买下的,它伴随琦漫走过了有生以来风波迭起的岁月,至今想来,那些尘封已久的故事仍然历历在目。

  琦漫打开钱夹,看到了透明塑料膜后边藏着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夏寻。照片有些泛黄,可夏寻的笑靥还是那么的叫人心疼。两年了,已经两年了。两年来,她经历了两次爱情,已经为爱折磨得身心疲惫……

  她打开封锁已久的抽屉,将钱夹里的照片夹入相册。

  琦漫默默地翻阅着那些过往,默默地对自己说:“其实,爱情也就是这个样子。人的心都是肉做的,当你不在你爱的人身边时,有一方对他的好胜过你对他的好,他的心就会软了下来,等到那个人对他的好渐渐淡去,他也就彻底不相信爱情了。”琦漫想到了Rollin说的话:“你为爱付出了那么多,你只是需要一个关心你的人罢了。”

  想着想着,她就莫名地原谅了夏寻。只是,她不愿再见到他,因为他还会令她伤心难过。

  琦漫洗净那个夹子后,换上了Rollin和自己的大头帖,又开始随时随地将它带在身边。

  在学校的食堂里,琦漫时常看到情侣们相互喂饭或者T情的影子,走过夜晚的操场,也有情侣相依偎着。刚上大学的时候,有那么几天,武天煦常陪着自己,每天约定吃过晚饭在操场上约会,一直呆到熄灯时分方才分开。可是时间久了,琦漫发现北岸总在焚膏继晷地努力,自己若再这么堕落下去,怎么对得起高三时的努力?她有太多想做的事要做,于是,渐渐的只有周末才陪天煦去会朋友。久而久之,两个人的感情淡漠了,天煦喜欢聚会,琦漫不再愿意陪着天煦去聚会,然后一不小心天煦就和那个女孩勾兑上了。

  年轻的爱情竟是如此经不起考验的。

  她忽然感到自己并不属于爱情的,或者爱情不属于自己。兴许连她自己都有些捉摸不透自己的心。

  一连多日,北岸不再给琦漫打电话,就连网络上也没有他的留言。打电话去北岸的寝室时,室友说北岸上图书馆了。这点上,他有点儿像夏寻。可他绝对不会像天煦那样打扮得像个花花公子,更不会肆意挥霍光阴去见可有可无的朋友。

  恐怕只有占星书上说的稍稍合乎情理些:理想和友情会成为狮子座人生活的中心。

  琦漫把Rollin的照片带在身上,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是幸福的。这样的暗示纵然起不了什么作用,却让琦漫明白,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不会将她遗忘,那便是Rollin。

  北岸曾对琦漫说过,我们努力写,努力赚钱,等到有钱了,我们叫上大伙儿到苏州河边聚会。他是一个目标明确的忙人,一边写长篇小说,还要一边复习高中的课程准备重新参加一次高考,同时还要应付现在所学的专业。

  连续一个月,琦漫每日发一两条短信给北岸,对他说声“早上好”或者“晚安”。北岸偶尔会回话,告诉琦漫:天冷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有一回,北岸发来短消息说:“漫,我们这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好美的。”

  这就是北岸的语言,很简洁的句子,假若说把北岸的文学拿来归类的话,他要归属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一类的,情节一定是亲历亲为,毫不夸张。琦漫故意问北岸:“我可没见过雪,你说,雪是什么形状的呢?哪片像你?哪片像我?”

  北岸沉默了半晌,开口了:“小傻瓜,雪什么形状都有哦,但没看到什么像你像我的。”

  北岸笨得可爱,却让人觉得塌实。这是个有点缺乏浪漫头脑的男人,他最多只会说“小漫,你以后要陪我去哈尔滨看冰雕哦”或者“小漫,我可以陪你去海边”。也是相当实际的话,或许北岸只适合到沙漠上去研究导弹。

  可琦漫偏偏就喜欢上了那种比朋友亲密又没有情人肉麻的口吻。

  北岸的母亲通过关系已经为北岸做好了学籍档案的备份,准备为第二年升学投档用的。

  琦漫尽心尽力地为北岸搜罗二三月间要考的文学常识。琦漫在艺术概论课上抄的课堂笔记,有一半都是老教授留给学生的中戏历年戏文专业考题,琦漫很认真很工整地将它们抄在本子上,准备寒假给北岸寄去。

  每回艺术概论课结束的时候,班里就有同学争先恐后地找琦漫借艺术概论笔记本,但有一次竟给借丢了,琦漫整个学期的心血就白费了。但琦漫还是咬咬牙,买了个新本子,焚膏继晷地为北岸抄写。同学说:“其实你去复印一份更快啊!”可琦漫还是固执地要将它抄完。

  她的字很美,她的字在某些时候竟成了她自恋的手段。但这一回琦漫的坚持似乎没有一点理由,非要是自己亲手的笔迹才行,要北岸看到自己在为他努力才算数。

  这日,琦漫在教室里抄笔记,突然收到了北岸发来的短信:“小漫,我在火车上给你发短信,我觉得我可能因为需要太多的自由而常常忽略了你的存在。我想我不能回应得太多,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吧。”

  琦漫的心一下子沉落谷底,一切都还来不及开始,一切都还以为会继续美好下去,难道就连如此单纯的友情也会搁浅吗?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可还是委婉地回道:“我知道你很忙,可用不着加上那个‘不要再’吧,你真狠,呵呵。对了,忙中偷点闲儿,你啥时候给我找个嫂子,你忙的时候,我就不烦扰你,就找我嫂子说话去。”

  琦漫还是多年前那个任性又敏感的琦漫,她惶恐又期盼北岸的答案,可北岸没有说话。

  琦漫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又发道:“那我们还会再叫上泰安招待所203号门认识的朋友一起聚会吗?”

  北岸回复:“对不起,琦漫,我真的不知道从高考以来,我到底承诺了些什么,我的脑子乱哄哄的,很多话我说完了就会后悔。明年夏天我会到贵州做调查,拍纪录片,我有太多理想,惟独没有儿女感情。”

  琦漫的心里灌满了遗憾和无奈,她愣愣的望着窗外,眼睛里反射出死灰色的光泽,她默默的对自己说,本就不为了图什么回报,若说儿女情长,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件奢侈至极的东西呢?或许,那种比好朋友多一些比情侣少一些的温存,给北岸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可那又为什么呢?

  她再把北岸刚才发来的短信重新看了一遍,抿嘴,微笑。

  指尖摁出最后的字眼:“其实,我本就无所求,我们天各一方,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帮你抄笔记,尽力帮你考上自己喜欢的专业。过些日子,我还是会把历年中戏的考题及答案给你寄去,你要好好复习。只要你认为我们的绝交有利于你的理想,那就不要再联系了吧。”

  发完最后的话,琦漫终于满意地提起笔,大脑清晰,头绪井然地在笔记本上继续为北岸抄写着。

  那一刻,她安之若素,她终于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她不可能再对谁投入那种被男女称之为“爱”的东西了。

  “2”柏拉图式的爱,才是最安全的爱

  父亲炒股票欠了五万元高利贷之后,突然有一天,在家里和母亲商量着要把琦漫给卖了。这到底是真事,还是假?

  琦漫收到了一个陌生人发来的短信,那个陌生人告诉了琦漫这些事。那到底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她不信他说的话,可是,她居然害怕回家。

  抬头间,妈妈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妈妈红肿的眼睛里淌着泪:“孩子你快躲起来,爸爸他又亏了八亿,他要把你卖去台湾当人家的小媳妇,快躲起来吧,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再也不要回到家里来……”

  那怎么可能,他哪弄来了八亿?难道卖掉我就能赚到八亿块吗?天哪……

  琦漫霍地惊醒了,枕边湿了一块。

  琦漫失眠了好一会,她看到自己带着Rollin在福州的五一广场上乱逛,然后两人迷路了,Rollin不见了。这又是一个梦。梦醒之后,天已经亮了。琦漫睁着眼,她突然不想回家过年了。

  接下来的日子琦漫没再打电话给北岸,也似乎把北岸搁置了一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夜的梦魇。

  直到一日在图书馆门口碰到了舟赫,舟赫寒暄道:“近来和北岸还好吧?很久没听你提到他了哦!”

  琦漫的心忽地一沉,几日前的阴霾又涌上了心头。琦漫强颜微笑地说了三句话:“爱太深容易看见伤痕,情太真才会难舍难分,夜难眠往事忽隐忽现。”

  这三句话是《千纸鹤》里的歌词。

  舟赫补充道:“心在痛对他越陷越深。”

  琦漫有多久没掉眼泪了,可这回,她再也强忍不住了。舟赫明白琦漫,她看起来是坚强的,一个女孩子独自从沿海跑到内地来,一切努力全靠自己,但她的眼里却藏满忧郁,因为心已藏满,那忧郁便溢了出来。琦漫哭了出来,似乎再也收不回那些泪水,就像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流光。“别胡说,我哪有对他越陷越深!”

  舟赫说:“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在逃避,你每次微笑,微笑的内容我都看得出来,你微笑的时候,心难到不痛吗?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你自己么?”

  琦漫终于把这些日子以来的伤心都哭了出来。

  舟赫说:“爱情不只是需要一方的呵护,而是要通过两边共同努力的,对于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有缘牵手就别轻易放手。”

  琦漫记住了最后一句话,很有道理,却还是满口逃避的语气:“我早就不再牵手,也不会放手!”说完,她匆匆忙忙逃离了他的视线。

  期末艺术概论考完那日,琦漫把笔记本寄给了北岸。

  那些日子,琦漫不论走到哪处,心头都像堵着散不去的阴霾。Rollin在短信里对琦漫说:“漫,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根本不值得你替他伤心,如果你伤心了就只能说明你傻。你们俩相距那么远,有没有未来都很难说,不要因为一棵树放弃了一片森林。比他好的男生多得要命,只是你还没发现罢了,你条件很好的,相信自己。我永远支持你,也会永远想你爱你挂念你,在你最失落的时候,还有我哦!笑一个吧,虽然我看不到但我可以感受到。”

  琦漫看着手心里躺着的祝福,心头暖融融的,她心中感叹:“为何每个人都以为我又陷入了怎样的爱情呢?可不论如何,世上的友情啊,似乎真的比那爱情更为弥足珍贵!”

  就在这时,琦漫收到了北岸的短消息:“漫,自从‘绝交’那天开始,我想了很多,你的话,让我愧疚。我收回我说过的话好吗?”琦漫很平静地说:“收回什么话?”北岸说:“原谅我说过的话,还是我的好琦漫好吗?”琦漫心头一颤,耳畔响起北岸的声音,那个声音反复地说“我的好琦漫”,“我的”、“好琦漫”。琦漫的心怦怦地调着,她没有多说,只打了四个字:“一如继往。”

  福州的一月温暖如春。再和Rollin见面的时候,Rollin开朗如初,但少了一分顽皮,多了一分成熟。那天她们相见,两人都很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她们重新走过华林路,鼓屏路,八一七路,东街,中亭街,中洲岛,还有那条繁而不华的学生街,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但从现在看过去,却落到空留缅怀的份,两人都有了各自的无奈。

  她们躺在福师大的草地上,太阳暖暖的晒得人有点发热,Rollin说:“我们过去就是这样躺着聊天的,还记得么?”

  “是啊,过去真好。”突然,琦漫想到了那个可怕的梦,“Rollin,你知道么,我梦到我在福州迷了路,还把你弄丢了。”

  Rollin还是那么调皮地笑着说:“怎么不把你一起弄丢了呢,等我们都从这个世上丢了,我们就在另一个世界里找寻彼此,然后永远在这世上丢掉。”

  若能那样多好,琦漫顿了顿神,沉思起来,接着说:“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还梦到爸爸炒股欠了八亿,他要卖我还债呢,然后我哭醒了。”

  “你呀,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Rollin转过脸来看着琦漫,“怎么可能呢,借都没地方借的数目。”Rollin的手里玩弄着树叶儿,她把它举在半空中,叶儿逆着光,那种绿看上去透明得逼人眼,就像现在的Rollin一样可爱。Rollin还像过去那样爱护着琦漫,她说:“但我还是好羡慕你呢,自然地努力就好了,不论你怎样,我都要做你最忠实的倾听者。”Rollin留给琦漫的感觉一如既往,可以把人的烦恼和负担都净空掉。

  这日,琦漫给北岸发了几条短信,北岸都没回复,琦漫便打电话给北岸,那电话先是通了一下,却又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而后再拨却传来关机的声音。琦漫突然有些生气。

  上网的时候,琦漫遇见了北岸,琦漫没好声气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老那么爱理不理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打电话的时候也是常人没事的时候,可我却在工作。”

  “那我以后不打给你了,你想我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好吗?”

  “好,但你要相信我,再等我半年我一定会弥补这一年的不足的。”

  “爱情随时都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你要是在这你就会看到,只是我必须放弃他们,你知道的,那些对我来说都太奢侈。”前半句本不是琦漫想说的话,可她知道自己若说出来,北岸才会有一点危机感。

  在现实生活里,琦漫也总是尽可能的避免接触陌生的男子,但一想起他们关心着自己,心就酸涩起来,她甚至会想那些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都来关心自己,而北岸……

  琦漫心中的那个信念更加坚定起来:爱情再真也真不过友情,当友情成为爱情之后,一切都将转变为另一种陌生。

  情人节那天,琦漫只是开着轻音乐躺在床上发呆,呆了两个多小时,天花板都要给看穿了,北岸依旧没来电话。光棍和光棍之间总该同病相怜相互照应,生火取暖的事,显得多么的重要。

  琦漫打开壁橱,想找本书来消遣,却一眼看到水瓶座的食谱。

  琦漫的脑海里浮出一个画面:一年前,夏寻带着琦漫去了一家饭馆,两人坐在饭桌前说自己喜欢吃的菜,夏寻说:“如果你将来做了我的老婆,一定要学会做一手好菜,尤其是拌芹菜哦!”琦漫嘟起嘴说:“做你老婆真麻烦,我才不要呢!”然后夏寻就在琦漫的脸上亲了一下,那种感觉湿湿的,温温的,琦漫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后来琦漫就去书店看食谱,因为夏寻是水瓶座的,琦漫就买了这本回来学,一不小心还烫伤了手。

  琦漫从回忆晃回现实,夏天过去了,冬天也过去了,太阳沉醉在爱河里,月亮醒不来了。

  初恋的伤,依旧很痛,也许一辈子也愈合不了了。

  琦漫总是想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存着,没到最后时刻绝不拿出来。Rollin给琦漫算过命,她说琦漫这一生注定经历三次爱情。琦漫心里掂量:第一个是夏寻,倘若武天煦算第二个,那剩下的最后一个,莫非就是他?

  琦漫的脑海里闪过北岸的脸,脸上不绝火烧火燎起来。可她始终不觉得自己和天煦之间的感情谈得上爱,那至多只是种感激呀。

  没有结果的爱情总是教人浪费时间。没有结果的爱,琦漫宁可不要。

  其实,柏拉图式的爱,才是最安全的爱,它唯一只靠坚定不移的信念来维持长久,也不曾浪费你的时间,就像现在的冯琦漫和北岸。

  “3”病中的相见,莫非只是一场梦?

  琦漫自加的任务是把自己的小说改编成DV片,那时家里给琦漫寄去一台崭新的DV机,琦漫将它托在手里,感到了沉甸甸的分量。琦漫辞去了文学社的工作,全心投入到DV创作之中。

  琦漫的合作伙伴主要是丁微和舟赫。他们在一起,时常全天候地守在DV机前,电池一个接一个地换,磁带一带接一带地拍。假若是大冬天拍到夜深了还没回学校,就几个人一起到KTV里找间温暖的包厢,或者唱歌,或者横七竖八地躺到天明,又上路了。

  有了拍戏的忙碌,琦漫渐渐的就淡去了感情的事。

  北岸终究考去了上戏,终究没能和琦漫在一起。

  琦漫的心里仍然存在着爱情的阴影,甚至有时,她对男人这动物憎恨到底,只是没有挂在嘴边。记得Rollin暗暗喜欢一个男生的时候,琦漫脱口就一句:“不要相信爱情了,天下男人一般黑。”而后莫名地心痛起来,痛一痛也就没事了,时间一久,对爱情一样会认真起来,但嘴里已经习惯说那类忘却尘世的话。

  但Rollin为琦漫算过爱情线,琦漫就相信了北岸是自己生命中的第三个人,索性放下心来不去多想。

  国庆期间,接连几日阴着天,有时甚至掉下雨水来,那正是计划用来拍片的时间,昏沉得成都上空叫人伤透脑筋。

  一天,琦漫从外边淋雨回来,浑身湿漉漉的,就换了一身衣服。她很迟才到食堂里吃饭,眼看已经没饭了,就要了碗沙锅,然后把舟赫从寝室里呼出来陪自己说话,顺便探讨一下拍片延期的事。不料那日舟赫来了之后,醉眼惺忪的往桌上一趴,睡着了。

  琦漫闻到了酒精的味道,浓烈刺鼻,她没有做声,觉得这个人是白来了。琦漫吃了几口,心烦起来,她拿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舟赫的号,等着他的反应,不料这舟赫毫无动弹。

  琦漫纳闷起来,再拨舟赫的号,舟赫像块沉重的石头,往下一跌,终于醒了过来,他撑着琦漫的胳膊坐了起来,躺到了座椅上。

  琦漫爱莫能助地望着窗外,外边雨停了,昏黄的灯光下,阴暗潮湿的草地上,有一丛茁壮的芦苇,芦苇间有两只热恋中的蜻蜓在其上轻盈地穿行,随即飞到空中亲吻、做爱。在它们附近的,是一对热恋中的蚊子,这一对遇见那一对,便两两告吹,各飞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天色的阴晦总是随着情绪的变化而变化,或者说情绪的变化总是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变化。这些日子,琦漫收到的短信、电话也有不少,想想这朋友也跟潮流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过去日子里的秘密也沉到岁月的浪花里去了。

  有多少人是可以用来相处一辈子的呢。琦漫不觉心中有些惘然,也显得凄茫。沙锅也变得无味,琦漫没吃多少便离开了食堂。回去的路上,琦漫的脸上一阵阵地发烫,看那周围的景致,似乎也离自己好远好远。然后眼前一黑,无数颗星星在黑暗里乱跳,就没了知觉。

  夜半时,琦漫咳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寝室的床上。她打量着四周,突然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琦漫醒了之后难以入睡,因为怕冷,她裹紧棉被,尽量不让自己咳出声来。琦漫打开手机给北岸发短消息,她说:“北岸,我好像病了,睡不着,全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一人,连你也不见了。”到了下半夜,琦漫开始发热,裹着被子的身体直冒虚汗。琦漫忍不住热就露个手臂或者脚丫在空气里,凉丝丝的感觉倒是能舒服点,但仍旧觉得不过瘾,琦漫爽性将被子揭了一半。时近六点的时候,琦漫依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就直接去上早自习。

  走过黑漆漆的楼道,女生宿舍的院门刚刚打开。她径直朝前走,在她的视野里,所有景致都显得格外清晰,自身在那黑静的操场上宛若幽灵般向前飘去。

  打开教室的灯,那白色的房间显得格外的空和大,一排排座椅密密匝匝的有点吓人,琦漫倚窗而坐,她从窗户里看到了清癯的脸,当她看见自己的眼神时被自己吓了一跳。

  琦漫带的是一本史蒂芬·金的小说,忽地觉得那内容一点都不恐怖,琦漫微笑了起来。

  那时的琦漫觉得自己的病一下子全好了,精神甚至比平时还好。但在上课的时候,她就突然觉得身体发冷,接着是咳,然后便晕了过去。

  琦漫醒过来已是翌日黄昏,她梦见北岸从遥远的辽宁一路走啊走啊,翻山越岭的徒步来到成都,然后,又在成都的火车站迷了路。那时侯她正躺在医院里吊点滴,白色的天,白色的地,白色的病床旁趴着个男人,隐约是北岸。

  “你是谁?”琦漫轻轻地唤了唤,男人看上去很憔悴,他坐在椅子上,手臂抱着头趴在床上。

  真的是他?琦漫想,这该不会是做梦吧?琦漫“喂”了一声,男人说:“你终于醒了。”琦漫看清了他的脸,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北岸,真的是你吗?”

  北岸握住了琦漫的手,然后两行泪就顺着琦漫的眼角流了下来。琦漫的泪簌簌地落下来:“你怎么来了呢?”

  这时,舟赫从门外提着几袋吃的进来,说:“就你这么迷迷糊糊的老叫他的名字,他敢不来么?”

  琦漫尴尬地嘟起嘴来瞪了舟赫一下,北岸哈哈笑起来。琦漫转过脸来看北岸:“瘦了,你瘦了好多!告诉我,你是怎么过来的?”

  “当然是坐车来的嘛。”

  “你知道吗,我梦到你走路来了,梦醒后,你真的就出现了,你让我怎么不诧异呢!对了,你怎么会突然来看我呢?”

  北岸刚要开口,舟赫就先说道:“我说你病危了,他就吓了半死呢!”

  琦漫一脸迷惑:“真的啊?”

  “你也信啊?”北岸笑眯眯地看着琦漫。

  琦漫低下头去,说:“那我不知道,我发短信你都不回我,我怀疑现在的你是北岸的替身!”琦漫突然抬起头询问舟赫:“喂,舟赫,快说,你哪里找来这么个替身演员呀?”

  北岸扶琦漫坐起来,一脸认真地说:“都是我不好,害你脑子烧坏了。其实,你现在看到的不是真正的北岸,我只是北岸的离魂。”说着,熊掌一般的大手掐成了个兰花指状,还要装成离魂的倩女那般娇羞。

  琦漫“扑嗤”笑了,她多久没有笑得这么烂漫了?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

  “冯琦漫啊冯琦漫,你居然也能笑得那么的开怀!”舟赫讶异道,“北岸,你可知道,我从来没见琦漫这么开心过,看来还是你的魔力大啊!”

  舟赫说着一蹦一跳出门去了。

  北岸温柔地看着琦漫:“那你现在相信我了吧?”

  琦漫气鼓鼓地厥起了嘴。放眼望向窗外,只见连日的绵绵淫雨总算停了,天空大晴,彩云挂在高高的树梢上,点缀着鸟儿的家。

  琦漫睡下后,北岸不知什么时候就回上海了。直到抵达上海的第三天,才给琦漫发了条短信。

  病中的北岸,你真的来过吗?难道这只是一场梦,梦醒来之后还会像过去那样吗?

  有天上课,舟赫和琦漫碰巧都坐在第一排,舟赫便问:“最近怎么没有动静啊?”

  “北岸一声不响地回去了,还是和过去一样,发短信给他,他都不怎么回我。”

  “呵呵,我还以为你们闹矛盾了呢,北岸对你挺好的,大概他就是个不爱发短信的人吧,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应该了解他呀!”

  “反正习惯了。”

  “想开点,没什么的,感情永远是讲缘分的,该在一起的总会在一起的,再说了,你看我,都没有人要,还不是每天都那么开心。”舟赫说这话就是为了哄琦漫的,琦漫心里清楚他是一个不错的男孩,相貌堂堂为人正直勤奋上进,缺少的就是对生活的感受,才常常会有空虚和孤独的感觉。琦漫笑了笑说:“这周末去你家码字方便不?”舟赫说:“可以啊,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钓鱼哦。”

  “反正北岸忙,我理当抓紧时间陪他忙,等他有收获时我希望自己也有收获。”

  “怪不得那么刻苦了,你这样想就对了。周五等你下午下课,我们一起回家,呵呵,我啊怕把你丢了,那个东北男人来找我拼命。”

  原本是琦漫请求舟赫给她一个安静的地方,却又仿佛是舟赫在邀请,便两个巴掌拍响了那个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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