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爱恨就在一瞬间,分手只是一句话
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压抑。终于有一天,夏寻打电话来关心琦漫,琦漫的心一下子暖了起来,夏寻融融的语气足够化去每一颗冰冷的心。
他只说:“琦漫,你好好安心学习,将来我们会在一起的。”
其实,琦漫关心的就是那一句“我们会在一起的”,每当夏寻这么对琦漫说的时候,琦漫都会情不自禁地遐想到遥远的将来。
那些将来是多么的虚幻啊,虚幻到让人相信的地步。
夏寻颤抖着声音对琦漫说:“高考之前都别想我,过了下一个秋,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琦漫像所有初恋中的女孩那样,带着一点点猜疑,傻傻地问他:“真的么?”
“真的。”
这是个必然的答案。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这么说。
于是琦漫信了夏寻的那两个字。真的。
无论如何,在分手之前琦漫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死都不会去怀疑夏寻给的每一个字。
那些日子,夏寻几乎每隔三五天都会在网上留些鼓励的话给琦漫。但有一日,琦漫打电话给夏寻,夏寻说:“从今天起,你不要再上网了,也不要给我打电话,等到考完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么?”他的口吻依旧如刚开始恋爱一般,让琦漫的心都酥软起来。
琦漫说:“好,我听话。”
临近高考的最后两个月,琦漫制定了作息时间表,她每日都能按照原计划完成自己布置给自己的任务。琦漫终于不再去学校,她向白沙请了长假,没日没夜地关在书房里学习。
但琦漫偶尔会破夏寻的戒,花五分钟上网兜两下就把电脑关掉了。
琦漫也写日记,她把自己想对夏寻说的话统统记到日记本里,准备过了高考再给夏寻看。
琦漫终于鼓起勇气在日记本上对自己说:“时间虽紧,但不可以放弃,为了夏寻就一定要考上大学,否则,否则就让我失去他,当作上天对我最坏的惩罚吧!”
那阵子,琦漫的父亲背着母亲投资了五万元高利贷,结果亏了空,母亲得知消息,和父亲闹了一个星期,琦漫隔了壁橱可以听到爸妈的吵闹声,她伤心过,哭过,对自己的大学也感到茫茫然。
那些日子,琦漫噩梦连连,她梦到了一些旧事,甚至梦到自己没考上大学,夏寻离开了她。
她按下心来,翻开陈磊闯荡华尔街的书,再看一遍曾经激励自己参加中考的片段,她强迫自己听着轻音乐复习,一次实在无法静心了,她就乘坐20路到福建师大图书馆,那日她拨电话回去,说晚上不回去睡了,母亲担心得要命。
琦漫听到母亲担心的声音,心都要碎了,她再也无法坚定自己的意志,泪便流下来了。
电话里,琦漫哭着说:“你和爸爸吵完了没有?我实在没办法在家里复习了!如果我不考上大学,爸爸以后怎么办?你以后怎么办?”
琦漫从来不曾对家里说体贴的话,这回她却说了。
琦漫的母亲沉默了须臾,声音颤抖地说:“你回来吧家里不吵了,家里现在很安静。”
琦漫回到家后,竟也没有安心学习。她打开电脑,想把一肚子苦水都倾诉给夏寻听,当她发完E-mail,却被某种意念带进了夏寻所在电视台的论坛里。
突然,琦漫看到了一个帖子,里边有一系列夏寻和一个陌生女子亲密的照片。琦漫一时僵在那里,没了下一个动作。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很后悔刚才发出的那封信,更后悔曾经为夏寻做的一切。
琦漫一不小心没了理智就打电话给夏寻。
“漫,你又不听话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么,等你考完试我们再联系?”夏寻的声音很温柔,仿佛一切如初,万事无恙。
琦漫觉得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她举着听筒的手几乎要软下来。琦漫颤抖着声音说:“那么请你解释,论坛里的那些照片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寻安之若素地说:“那只是单位同事刚刚弄起个论坛,组织大家拍的连环剧情图片而已,你多心了啦。”
“可你为何从来不曾告诉过我这些?”琦漫还是有些怀疑。
“今天才拍的照片,不信的话你看看别人在那个论坛里发的帖子嘛,不也是这两天的日期吗?”
即便如此,琦漫却哭了:“不,我不许你这么做,你要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要拍这样的图片了,即便是为了工作也不可以!”
“好,我保证!”夏寻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而又诚恳,他怎么可能欺骗琦漫呢?
随即,琦漫挂了电话后,可她的心依旧像被什么牵绊着,郁郁的难过。
琦漫看着墙上贴着的时间表,再看看桌面上累着的课本啊,参考书啊,这个时候,真是逆水行舟了。
压力从四面聚来的,父亲,爱情,高考像三座大山压得琦漫透不过气来。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担心、再去怀疑、再去调查什么了。
琦漫翻开日记本,看到了那句话:“时间虽紧,但不可以放弃,为了夏寻就一定要考上大学,否则,否则就让我失去他,当作上天对我最坏的惩罚吧。”
高三即将走到尽头的那个初夏,琦漫终于在百忙之中和夏寻失去了联络。
琦漫心想,只要考上大学,我就不会失去他了,所以,不管别的,为了那个结果,就一定要努力!
琦漫沉下心来,忍着所有压力和心痛,等那压力和心痛慢慢被时间冲淡,注意力也便逐渐投入到课本中去了。
这的确是一个艰苦卓绝的过程。
两个月过去,原本奀弱的琦漫显得更加清癯了,所有压力就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声铃响起时被释放了出来。
琦漫考得焦头烂额,她不敢去估算自己的成绩,她对考上大学已经死了心了,但对于夏寻,她仍旧念念不忘。她简直忘了日记本里的那句话。
走出考场的那一秒钟,琦漫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走出了那段黑色时光。只觉得解脱了,一切都解脱了。她想去找他,好好地和他谈谈未来的事。
那天下午,琦漫带上日记本,匆匆离开了家。
亲爱的,我总算等来这天了,真希望你这会儿乖乖的在家里等我!琦漫加快步伐,心里盼着快点见到朝思暮想的他,又不安又激动。
刚走到能看到夏寻家阳台的地方,琦漫霍地看到阳台上挂着女人的衣物。不,应该是看错了楼层!可她再数一遍,第九层楼明明挂着件金黄色的吊带衣裙。心不免疼痛起来,思绪也变得纠结。难道他真的瞒着我做了什么?
琦漫兀自不信眼前这一幕,她忍着惶惑与不安,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但愿夏寻有别的原因,但愿这只是一场误会。希望一切还像几个月前,哪怕是单纯的尴尬也好。
她鼓起勇气摁了摁夏寻家的门铃,夏寻开了门,见是琦漫,冷不丁紧张起来:“你怎么不好好复习到这里来了!等我一会,屋子里乱!”说着正要关门,琦漫觉得气味不对,索性闯了进去。
环顾周围,地板上有双紫色的高跟拖鞋,椅背上挂着一件女人的睡袍,桌子上摆着台别致的梳妆镜,边上是爽肤水和润肤乳液的瓶子,还有一个隐形眼镜盒……
屋子里弥漫着陌生的馨香,床上有件黑色的纹胸赫然暴露在琦漫的视线里,琦漫的脑海一片空白。手中的日记本“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慢慢地退到门口,夏寻站在那里,从后面搂住了琦漫:“不要走!”琦漫受惊地挣脱出来,她竟然没有哭,眼眸里闪过一丝仇恨的光芒。
“不要碰我!”琦漫挣脱夏寻的手,蓦然转过身来。
“琦漫……”
“夏寻!”琦漫猛烈地摇着脑袋,只希望在接下来的冷静里能看到周围不再是那些景致。只是,那毕竟不是一场噩梦。
“琦漫,你静一静!听我说……”
琦漫没有再动,她倒希望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电视台来我家拍戏借用了场景,这些只是道具而已……”
琦漫才没相信这番鬼话,就在此时,她又不经意间瞄到了门上挂着“回春”药店的专用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盒“益母草”颗粒,印着“夏寻”名字的医保卡也一并被装在里头。她指着药袋,冷笑道:“你看,这是什么,这也是道具?我说你怎么突然去拍了那么多‘连环剧照’,果然有问题,别骗我了,收回你那天的鬼话,我不要再相信你!”
夏寻支吾了半天,将所有的懊悔握成一个拳头,里边的关节被握得“咔哒”作响。他一拳击在身边衣橱的试衣镜上,试衣镜“哐啷”一声,裂出几条缝来,随即落下一些碎片。鲜血也紧随着从夏寻破裂的血管里迸射出来。
琦漫吓坏了,可她只是咬着牙,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我真的是爱你的,你要相信我。”夏寻举起带血的手,再次朝琦漫走来。
琦漫任不争气的眼泪静静地落下来,但只是冷冷地说:“你不需要这样,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夏寻机会不敢相信那两个字是柔弱的琦漫提出来的。
“分手。”琦漫再说一遍,她的声音是那样微弱,颤抖的唇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她无法忍受他的所作,更无法忍受他的谎言。她努力使自己平静,强颜微笑,可眼泪兀自不争气地落下来,她颤抖着说:“好好珍惜,不要再伤害了自己又伤害了她。”
随即,转身离开了夏寻的公寓。
“2”她感谢他,只是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夏寻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上的鲜血依旧汩汩地向外涌,坠落在日记本翻露的白色纸张上,宛若坠落着斑斑血梅。
心爱的琦漫啊,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分手?你让我怎么相信这是你做出的决定?你那么善良,那么脆弱,你真的会那么心狠吗?
他也没有追,窗外的天阴沉沉的,这一刹那变得无比缓慢,空气里正在酝酿着整个世界的愁思。
夏寻拿毛巾扎起受伤的手,他拾起琦漫落下的日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着:
2月19日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喜欢一个人就会把他的话当作名人名言。我发觉我对你的感情发展得太快了,一如你向我的表白来得如此唐突。那天在线上,你对我说的缱绻的话,一直叫我回味。你在山东好吗?好好照顾母亲,我为你祝福,你不要太想我了,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乖乖学习,乖乖考大学,再乖乖找一份乖乖的工作,然后再乖乖地和你一辈子。放心吧,我的寻,我绝不会学那攀缘的凌霄花,我会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爱情,我要的是天长地久,相信我一直在实行我的诺言:好好学习。
……
3月19日
重新翻了一遍日记本,从你的角度来读,读到安城学长的地方难免感到不是滋味。但,你既然都喊“我的曼”了,我的心就是你的了,所以过去的我,你一定要了解,不然,我怕哪天你会误会我的。寻,你为什么总是说些让我担心的话?为什么你老要说自己的种种不足呢。后面的路还很长,我可以包容你的,甚至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知道你不会。等我们都老的那一天,你会明白两个人能坚持走完几十年有多么不易。这点我现在就明白了,所以我宁可现在多忍一些。其实,忍也是种快乐啊。寻,有你在,我都忘了棒棒糖是什么味道的了!
……
5月27日
昨夜和你讲电话,你的语气好暖心,叫人回味无穷。今早课上犯困,眼皮一单一双。我想你,已经想得快比黄花瘦了,我想在大冷天的夜晚,依在你的怀里,体味你的温度,听你心脏跳动的声音。爱情是无时限性的,但高考的时限只有三百多天了。寻,你是我的理想,所以我更应该冷静,这样也算对得起你。我不能枉费你的每一滴心血,充满爱的鲜红血液。
……
10月8日
我想,在我大学毕业的那段日子,一切起居都自己打理,到时候和你去一座陌生的城市,我们会一起艰辛,然后再品尝幸福生活的滋味。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知你能否习惯一个被宠大的女孩。但我发誓,为了你,我要改变自己,再苦都不怕。我倒不希望你是一个富翁的孩子。男人一有钱就变坏,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宁可一辈子和你清贫。你说,我们会有一个家,一个可爱的孩子。我想我们会把孩子培养成天才的。寻,你叫我学会理财,我不知道从何学起。那么,我就每天记帐吧。为了你,我要学会很多,还有炒菜和织毛衣,学会你认为我所不足的种种。总有一天,我会让“虽然你有许多缺点,但你是我心中的最完美”这句话永远消失。
……
2月3日
有时觉得你像瓶麻醉性很强的毒药。每当你留给我的毒药药效发作之后就让它在我的心里渐渐消离,你又冷不防地朝我麻醉而来。有时甚至觉得这像是一个渔翁钓到了鱼,对它残忍地戏弄一番,再放生。有时,电话那头的你心情不好,就会冷冰冰地叫我没事别打,让我好生失望。有时你冷漠之后,会对我说些抱歉的话,用温柔的声音说出一些甜言蜜语来安抚我那失去温度的灵魂,我便恢复了笑颜,把泪水还给昨天。还有时,我们彼此会很冷场,你会不开心,又说了些失望的话,你的失望让我更失望。然后僵局又似乎在向死亡大道逼近。你总是先说“再见”,然后落下我一人在地球的某个角落面对着电话发呆,我默默落泪,无声无息。在你的面前,我真的无法相信自己是狮子座女生。
……
6月2日
那些思绪只能代表过去,每隔几日,我所想的都会有不同。所以,你一定要全部看完了再发表言论哦。我把每一句甜蜜的、酸涩的、辛辣的言语都装在你的心底,我脱去了防备的心灵护衣,把一颗赤裸裸的心交给了你。不知道你会怎么想,希望你能对我说点什么。人生如梦,爱你就像一场幻觉。梦醒时分,我是否能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你的温度?现在,我大胆地打开想象空间的大门,去寻思我的大学。你想我的大学会在哪座城市?你还想我将来会在哪里工作呢?我们要在同一个城市里,然后我协助你的事业。我还希望真能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把自己的爱情出版成册,就像徐志摩和陆小曼那样。为此,我的日记也写得很认真哦。
……
他略翻了几篇日记,泪水在眼眶里转个不停,或许她再也不会是他的乖乖宝贝了。最后,他在扉页上看到了一行字,眼泪终于禁不住掉落下来——
“时间虽紧,但不可以放弃,为了夏寻就一定要考上大学,否则,否则就让我失去他,当作上天对我最坏的惩罚吧!”
对不起,漫啊,上天还没有来得及惩罚你,我却伤透了你……
午夜子时,琦漫默默地坐在电脑前点击电子相册里与夏寻的每一个幸福画面,她每看完一张照片,都敲打一次“SHIFT+DELETE”。
她要删除它们,永远地删除那些记忆。
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是夏寻打来的。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那个她拨打过千百次的号码,那是一个已经变成得冰冷的号码。她很矛盾,接,还是不接?
她不知道该不该接,可她还是接了——
“琦漫,是你吗?”
……
“说话呀!”
“是你打过来的,你说吧……”
“我们应该好好地谈一下,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你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琦漫的声音是醉了的声音,时而哭时而笑,时而哭笑不分:“那天我问你网上那照片是谁,你居然欺骗我!哈哈,我居然就那么被你骗着了!我多傻呀,呵呵,你说是不是,我好傻?”
“我们不提那些了好么,我们重新开始!”
“可是我们没做过的事情你却和别人做了,我负荷不起那些记忆……”她还想一笑到底,可她实在不是搞表演的那块料,还是不能自已地哭了出来,“你爱我有什么用?在你给我的伤痛里继续爱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夏寻不再说话。
“你爱我,就不要伤害我。现在,我考砸了,我上不了大学了,你是不是也要来看我的笑话了?”
“上不上大学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真正爱着的就好了啊。”
琦漫忽然冷笑起来:“可我们哪里真正的爱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好累……”
她挂上了电话。
挂掉电话的那一刹那,她感到自己就快死去了。
可他并没有放弃。
不一会,夏寻的电话又来了。琦漫躺在床上灌着啤酒,但任电话的铃声那么响着,心越来越痛。
她终于把话筒接起,但只是悬放在一边不去理它,可她依稀能听到里边的声音:
“琦漫,我想你,你不知道,我为你喝了好多酒,吐了好久,虽然我知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可我想麻醉自己,你的脸却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怕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
“琦漫,你知道么,我活到现在只为爱情醉过两次酒,这是我第二次为失恋喝酒,第一次是初恋,第二次就是因为你呀!”
“琦漫,其实,抱着她睡觉的时候,我总是特别想你,我知道自己早已习惯你了……”
这个变态!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琦漫伤心欲绝,她哭着对空荡荡的屋子有气无力地吵嚷道:“你别再说了,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你讲再多都没有用的!”
夏寻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琦漫拿起来听,对面只留下空空的“嘟嘟”声。
她使劲地灌着啤酒,那酒只让她的心更加烦躁起来。
酒啊酒,为何连你都要跟我作对呢!为何不让我彻底醉去,让心彻底的静一静呢?
啤酒没有把她灌醉,她索性开了瓶三十八度的白兰地。
琦漫闻到白兰地浓烈的气味就难过得不行,但她硬是把那一小瓶灌了下去,一些液体被呛了出来,弄满地都是水。
琦漫从床上翻下来,手就摊在刚才喷出的水里,她终于觉得自己可以不去想那些东西了,只有一种感觉,或许自己就快升天了……那种感觉真好,希望能永远如此。
她终于笑得那样舒心。
分手后的日子,琦漫过得醉生梦死。
几天后,夏寻又来电话了。他的声音又在漠然中沉淀,而后变质,变质。夏寻是谈过千百次恋爱的男人,直到今天,琦漫是在夏寻的生命里停留最久的女子,夏寻在很早前就坚贞不移地对琦漫说:“我们一定要在一起,要有一个家,在那儿,我写字,你为我洗衣、做饭。”
不料如今,爱情竟搁浅得此般迅速。
谁也没想到,夏寻竟在电话里对琦漫说:“如果我三十岁的时候还没结婚,那么,我一定会找到你,娶你。”
“那么三十岁以前,你想怎么样呢!”琦漫生气地挂上电话,她气不过夏寻的这种想法,难道我注定是你的预备用品么?
她挂了电话,比先前更加心痛欲绝。想也别想!
她只希望再也别和那个叫夏寻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暑假里,心变得落寞了,北岸从辽宁给琦漫打来电话。那些日子,北岸为报志愿伤透脑筋,父母不准他报艺术类,他就一个劲地和家里闹心。
也是在那个时候,当琦漫告诉北岸自己是个职专生,北岸竟然一点都不相信。后来琦漫说了许多自己的事,甚至,琦漫把自己唱歌的事也告诉了他,北岸听得瞠目结舌的,对琦漫的那些经历是有点佩服起来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会相互给予对方鼓励。
北岸说:“记得我说过的,我们的未来会很美好。”
琦漫的心冷冷的:“可是如果没上大学,哪里有未来?”
北岸说:“我们努力,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都再考一年!”
她真想象不出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啤酒没有把她灌醉,她索性开了瓶三十八度的白兰地。
报志愿的时候,琦漫还是去了。
琦漫填的都是离福州很远的高校,最远在辽宁,最近在浙江,哪里有作文决赛的朋友的影子,琦漫就填了哪个省份。而福建的,她一所都没有报。
然而上天是怜爱珍惜光阴的人的,七月刚过,琦漫就收到了成都一所省级重点大学寄来的录取通知快件,并且上了艺术类的本科。
琦漫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半晌还没反应过来。她习惯性地拿起电话要给夏寻拨号,却又缓缓地放下电话。
“不是说了么,如果考上了大学,我就不会失去你了么?而如今,你却成了我记忆中的一部分……”
突然,琦漫对夏寻生出感激来,假若没有他,她的高三兴许就会像很多影视班的同学那样在懒散中度过,没有他,她也不会认识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琦漫不再后悔,只是遗憾不能爱到最后,复合何尝不好,可叫人如何面对那个和夏寻有着不明不白关系的女人呢?如何用一尘不染的心去滋润受伤的爱情呢?
十八岁,她不知所措,终究选择了离开。
“3”往事,只是布满鲜花的陷阱
琦漫初到成都读书的那段日子,天空晴朗得有些诡异,阳光被白云含在嘴里,偶尔会见到一团圆乎乎的东西在苍穹的肃容上漫不经心地蠕动着。
雨儿是不速之客,它们骤然在佯装晴朗的云空里拍打着晒干的衣物,扰人心弦;青绿色的甲虫会斯文地栖息在衣物的内侧,顺便嘲笑一下衣物主人对它们的无可奈何。
这便是成都的白昼。
越古老的地方越多沧桑,越多过往的人儿越多心酸。琦漫虽说不是什么老者,但她的经历和那些同龄人相形,却复杂得多。不为什么,根本原因是她当了一回艺专生。
琦漫忽然觉得人在他乡不比在福州,即便有苦也无处可诉,加上那灰蒙蒙的天,还有悬在空气里的尘埃,走到哪里似乎都有块沉重的东西压在你的心上。
爱情在一个人的生命里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正如那希望,正如那路。
琦漫时常对自己这么说,随后付诸淡淡一笑,而后那冷冷的笑就飘到三千公尺以外的高空,和那即将转化为雨雪之类的冷凝物约会去了。
虽说福州是个伤神之地,但你可以在那里看到如火的朝阳冉冉爬出水平线。为了忘掉夏寻,琦漫努力地回忆和Rollin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琦漫喜欢和Rollin手牵手站在解放大桥上,她还记得Rollin比较神经质地指着远方轻唤:“看,雄鸡的一声啼唱惊破了夜空。天哪!露出了太阳!”那是雨果的诗句,至于是哪首诗琦漫自己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有那么些时候,和Rollin在一起笑得很疯,随即换来死般静寂,然后两个女孩就沉默地向前走,向前走,走到分岔路口,有时连“再见”都没道一声,就分别走在各自的道上了。
然而现在不行了,成都的早晨不仅看不到如火朝阳的娇容,甚至连炊烟袅袅日黄昏的时候,都难以摸索到夕阳究竟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哭泣。
怀念从前,尤其怀念和Rollin在夕阳下哼怀旧小调,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民国时期红得发黑的周璇白光姚莉,以及悱恻缱绻的徐志摩陆小曼,甚至博论到离她们无比遥远的司马相如卓文君,随即重重地叹息如今的爱情也被商品经济时代潜移默化了。
不是说要忘了那些和爱情有关的事了么?可过去的时光似乎处处要和“夏寻”这两个字牵连在一起,魂牵梦萦般挥之不去。
黄昏,琦漫一个人走过校园,前额的刘海随着盈盈的步伐在秋风中萧条地摆动着。她的心突然变得很冷很冷,她迈着轻易的步伐,可谁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福州,一座她曾经恨透过那座呆了十九年的海滨小城,她曾嫌它规模不够大气,树木不够帅气,人言不够坦气;最主要的还是,在年轻的记忆里留下过一段让她痛不欲生的初恋,以及霏霏在她的成长的岁月里刻下的那些破糟事。
而今想来,林徽因是从长乐飞出去的,林语堂是从闽侯走出来的,就连王安忆的祖籍也是福建,还有那庐隐冰心什么的,好好地总结一番,也莫名的觉得福州那地方到底是人杰地灵。
想当年,俯瞰福州解放大桥的黄昏,千万车辆如同千军万马伏过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型建筑,不禁令人想到《特洛依》里黄昏格斗的场面,蔚为大观。而今却落到空留怀旧的份。
夜难眠,往事忽隐忽现。
阒寂无人的时候,琦漫的记忆里动辄会有那么一个离别的画面:一个长发白裙的女子依依地拉着初恋男子的手,在午夜的马路上走过,奇异的云彩挂在天边做陪衬,他们俩在两条马路的交界处吃棒棒糖。
琦漫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索性坐到写字台前打开电脑。
回忆总是残忍,点击过去就是揭阅伤口。
《那日似乎有点雨》,琦漫给夏寻的第一封情书,也是最后一封。
我知道,世界上最近的距离,不是甜蜜的亲吻与缠绵的拥抱,也不是朝夕相处与日夜不分,而是即便在天涯海角也能感受到彼此心跳与呼吸的心有灵犀。因为,你明白:我们的灵魂早已合二为一。
情书只不过是一张写满字的纸,却剪接了爱与被爱的片段,剪接了爱恋与分别,剪接了昨天与明天。典型的爱情蒙太奇,那是诗人的悲哀。
高考前的那段时光,夏寻不在琦漫身边,琦漫孑身一人。现在啊,琦漫还是一个人。
她始终没想通自己怎就孑然一身在颠簸无度的火车上折腾了四十三小时,惶惶然跑来了成都。在很多人看来,那是坚强的表现,而事实上,那只是种下意识的逃避,一种隐藏在人性最深处的脆弱。
艺术类的学生的情感来得总是那么的风风火火轰轰烈烈,很快的,寝室里的女孩都沉醉在初识的男友和浅恋的甜蜜之中。爱情也讲究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话说一人恋爱全寝室都光荣。琦漫在一间万分光荣的寝室里,自个儿成了另类人群。
在这镇上,单身的人儿到了用餐时分最是落寞。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记忆阑珊处。
回忆中的她,是Rollin。
自从有了Rollin,琦漫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在这整个世界里,Rollin成了她赖以生存的理由。初恋那会,Rollin随着琦漫的喜悲,或是发疯似的快乐,或是一言不发地附丽在琦漫身旁沉默着,如影随形。而今,她们分离了,彼此形单影只。
热心的北方人和内地同学问起琦漫的心事,琦漫只是随风付诸淡淡一笑,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像雨像雾又像风。
琦漫从校园的最尽头踱向最外头。走出那个大学校园,依旧走不出昨日。伸手慢了一拍,只剩回忆可待。你可知道,往事是布满鲜花的陷阱,一种莫不可测,愈测愈痛的迹象。
“往事是布满鲜花的陷阱,一种莫不可测,愈测愈痛的迹象。”琦漫曾对北岸这么说。
琦漫突然想到北岸这么一个人,一个很像Rollin的人。
北岸陪她走过寒风呼啸梧桐叶乱坠的陆家嘴,走过浮华而苍凉的外滩,那样安静,那样安静。想到这,琦漫还是认为爱情再真也真不过友情。
她偶然间会想到北岸,那个对自己无比体贴的男孩,他甚至偶尔会开玩笑叫她“老婆”。或许那并不意味着什么,但是当一个大条的男生对一个敏感的女生开这样的玩笑,很难不构成另一种伤害。
琦漫告诉北岸她到成都读书了。
北岸说:“那好,以后我就考成都去陪你,免得你伤心的时候没人倾诉!”他说他要去成都,他说过两次,可他终究考到了北国的一所大学。难道他叫她“老婆”,这不像幸灾乐祸的无聊玩笑吗?
北岸有个大计划,要在大学里复读高三。
琦漫不免感到惶惑,她怕他考来成都。因为她怕友情变质,当友情变为爱情之后,一切都将转化成另一种陌生。那些一起在上海的往事,以及暑假里他对她说的暖暖的抚慰的话语时常在耳边重导出来。然后琦漫会笑着轻叹一下,至于侧重于笑还是叹,那也只有天知道了。
当琦漫把现实当作现实来面对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从古龙笔下的移花宫里走出的女人那么冰冷无温度。
但有谁能理解,一个看似冷血的人,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永远澎湃着滚热的血液,正是这股血流将她的心思彻底熔化,熔化,熔化成一滩难以复原的思水,愁绪也变得没有重点。
“4”幸福与不幸有时仅在一念之间
突然有天,蓉蓉打来了电话。
多久没和蓉蓉联系,琦漫自己也记不清了。她终于把那些日子的所有不快都告诉了蓉蓉。蓉蓉说:“琦漫,别难过,其实你比我们都幸福。”蓉蓉梢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你知道么?我堕胎了。”
琦漫蓦然一震。蓉蓉接着说:“我告诉你这个只想你明白,你比很多人都幸运,你所经历的挫折,不过是人生中的皮毛而已,以后,你会遇到更多想象不到的事的。”
琦漫有些感动,声音也颤抖起来。
“李翔还好么?”
“他通过关系正在重点中学里复读。你知道吗,安城和希儿谈恋爱了。”
琦漫一惊,她的心里自问道,安城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其实你一直不了解希儿,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你还记得当初霏霏当着众人损坏你的事么?”
“嗯。”
“那时是她背着霏霏找李翔来帮你的,这件事,她一直不让我说出去。”
琦漫怔然。
“她也是‘SUI家族’的人,自从我和霏霏翻脸之后,她就成了从前的我,什么都为着霏霏着想。如果让霏霏知道她在帮你,霏霏一定放不过希儿……”
琦漫一时对希儿充满了感激,所有的烦恼顿时变得轻飘飘的如同云烟。
是啊,我是多么幸福的,只是一直在不知足地追求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又是多么贪婪的啊!她恍然觉得,那些挫折其实是一种财富。那种财富让她成熟,也让她变得冷漠,却也静心了许多。
琦漫,还记得么,安城说过:“一定要做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你跟别人不一样。”
琦漫,或许你永远注定寂寞。
一天下午,琦漫坐在电脑前翻阅着夏寻写过的属于自己的爱情故事,一些是虚构的,一些是真实的。事到如今,无所谓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构的。假作真时真亦假,世界就是这般玄幻莫测。
窗外的天空一半淡淡放晴,另一半微微泛黑,似笑非笑的样子,叫你搞不懂它。琦漫有些习惯了这样的表情,不然又怎样,你改变不了它只有去适应它。
这时候门开了,是一个金发璀璨的室友,清纯可人的形象尽败于一头金毛之下。但这在艺术学校里随处可见。
那个女孩说:“琦漫,有个男生叫我介绍个有才华的女孩给他认识,我特别推荐了你喔,你现在出来一下好不?”
琦漫觉得这很莫名其妙。前些日子有个室友问她“想不想认识帅哥?”琦漫说:“认识了做什么?”那个女生无语了。后来又有女同学来找琦漫说:“我有个朋友叫我介绍美女给他认识,你有兴趣没有?”琦漫说:“找美女应该到播音系和表演系去。”那女同学又无语了。
琦漫终于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单身主义者。
自从离开了夏寻,琦漫就变得有些不冷不热的,像极了夏日里的凉开水,解得了渴却解不了暑。但这一回琦漫没有拒绝,她被那个“才华”给镇住了,一想人家是来找才女的,没准人家还是个才子。
这种介绍方式不像介绍帅哥美女那般肤浅幼稚,那金毛狮王的形象在琦漫的眼里顿然高大无比。
准确说来,金发介绍了两个男生给琦漫认识。同系的男生叫舟赫,另一个叫武天煦,是中文系的。他们二人在同一个寝室,关系好得仿佛姑娘家闺中的密友。
两个男孩看上去是那种典型的天府之人,留着及颈的短碎,手臂上各挂一串时髦的大佛珠。特别是那个叫武天煦的,前额的刘海垂到嘴唇,微风吹来发丝便飘逸着,将一张颇有阳刚之气的脸掩映出几分温柔。即便两个人都穿着军训时候的统一制服,却仍旧遮不去花样男孩的范儿。
那两个男生好没趣,金发说他们是才子,可是他们两人相互推辞,硬是要捧说对方才是真正的才子。
“谁更有才华又有什么关系呢,认识你们挺开心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事。”琦漫淡淡地说着,她虽然微笑,但看上去也并没有特别开心。只是初见二位,心中不免像小女生那样忐忑不安。
琦漫起先还和金发走在一起,但金发老想摆脱琦漫似的,琦漫恍然意识过来人家是来和她做朋友的,冷落了他们未免不太礼貌。于是就和那两男生共行。琦漫心里默念,再也不做这蠢事了,搞得整个世界诚惶诚恐地跟着自己颠倒。
两男生见琦漫无语了,便聊得起劲。琦漫忽地落寞起来,望着路边的梧桐树叶放肆地坠落,坠落,脑子里一片空白。
天煦和舟赫自高中就是好朋友,这就是有故友在身边的快乐,而Rollin,她太遥远了。放眼望去,天边露出灰黑的云,天快黑了。
“如果星星知道自己背负着所有的愿望,那它一定会努力地闪烁!当你看见最亮的一颗星时,那是我在为你祈愿。”琦漫想到北岸曾经发给她的短信。可惜人到此地这许久,琦漫还没见到过成都的星空,不觉心中一片荒凉。心情似乎永远都是潮湿的,心中的那处潮还未干去,又有倾盆大雨即将来临。似乎在这个小镇上,任何一样东西都不是属于自己的,除了那不期而遇的雨滴。
“琦漫,你说是么?”身边的天煦嬉皮笑脸地问琦漫什么,琦漫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原来人家是在说给自己听。
为了掩饰自己刚才没在听他们说话,琦漫微笑了一下,态度中立。
琦漫这一回是感到尴尬了,加上天煦的笑给琦漫一种很久没挨的感觉,琦漫总听不进他们的聊天。
琦漫和天煦之间的话题也像答记者问。天煦问,琦漫答。
琦漫心想着以后尽量不要再看到他了。但不见天煦不太可能,毕竟每日上课几乎都要经过男生宿舍,一不小心,笑得贼头贼脑的天煦就会出现在琦漫面前,打断琦漫的思绪。天长日久,琦漫初次见天煦的矜持就逐渐被天煦那欠揍的笑打发得烟消云散。
琦漫习惯了独来独往,偶尔会遇见天煦,天煦就和琦漫聊些文学上的东西,听得出来,天煦看过很多书。
那时天煦在写长篇小说,他说那部长篇已经写了两千字了,琦漫问他写多久了,他说:“一个月前才开始的。”琦漫吓了一跳,天煦就说:“其实,时间挺紧的。”
琦漫笑笑说:“不不不,你写得很快。”
天煦每次都被自己写的东西感动得要死。
一回,他随琦漫去上晚自习,就以托尔斯泰的姿态爬格子,爬到一半,突然拍案惊奇起来,琦漫被吓了一跳,天煦无比感慨地对着稿纸说:“命运啊,命运啊!”琦漫当时在做英语阅读题,被天煦打断后忘了自己看到哪句,无比纳闷。
周四的夜晚,寝室里的另外三人都守着电视机在看《超级女声》,声音开到极至——可以说全女生苑的同学都在痴痴锁定这个频道,就算走在女生苑的院子里,也能听到那千钧一发的声响。琦漫对这类节目颇没兴趣,只是将耳机的音量开到极至,随即静静地坐在电脑前写文章。光独一个学院的收视率就能为湖南台那一夜的收视纪录创下历史极限,因此,琦漫不屑于看电视不会引起任何一个周遭支持者的抗议。
忽地安寂换来下一阵喧嚣,电脑显示屏也在死寂转变为嘈杂的那一瞬间和周遭事物陷入黑黢黢的一片,这便是大凡天下人所说的“有难同当”,颇有一种生死与共的壮烈气息。
熄灯对于每一个院校里的学生来说都是不划算的,对于看电视的小朋友来说是扫了她们的兴,而对于琦漫来说则是谋财害命。不是有句话是那么说的吗:打断思路就是谋财害命。
熄灯对那些鬼哭狼嚎的小朋友们来说则是一桩大事,犹比南京大屠杀更能使人愤懑的国家大事。当晚就有窈窕淑女举起满瓶的暖瓶朝着窗户距地面十几米处狠狠砸去,恨不得把地面砸出坑来,结果是砸死了路旁的花花草草,颇有当年董存瑞炸碉堡的气魄,幸好没有砸到玩耍的小孩,否则唐玄奘或东郭先生要大呼罪过了。
就在小朋友的暖瓶化为乌有的那一刹那,天煦的电话来了。
“我猜你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想必你们寝室也在因没看完超女而忿忿不平/我们这儿有人朝楼下砸暖瓶有人泼自来水无数夜客在开卧谈会狠批学校的熄灯制度/这熄灯制度确实恼人/幸好我为了文章不被突然来袭的断电弄得尸骨无存养成了每写一句话都摁一次CTRL+S的存稿习惯/也就是说一篇文章下来要存成百上千次稿/因此现在我很好很不错也没什么忿忿不平/该忘的继续忘掉该忍的不会再提。”
琦漫第一次很HAPPY地花了三分三十又三秒的时间一口气将女生宿舍发生的一切向天煦汇报完毕把天煦吓了一跳。她仿佛背了一遍绕口令,只是当她说出“该忘的继续忘掉该忍的不会再提”的时候,突然心疼如刀绞。
这种现象在琦漫分手之前的岁月中不少见,尤其是很久不见Rollin的时候她更会口若悬河地打击Rollin的反应力,但在成都还是第一次。天煦在电话那头一时说不出话来,两边沉默了好一会,琦漫的激情一下从高潮冷却下来,静得像只生病的羔羊。
半晌,天煦开口了:“琦漫,周末有什么打算?”
“周末,我想去天府广场买点东西。”她的嘴角带笑但神情漠然。
“买什么?”
“说不清楚,如果记忆可以买的话,那么它一定是昂贵的,你说对么?”
“记忆是无价的,买来的记忆终究是痛苦的。”
“5”曾经被夏寻牵过的手,如今只能用来抹泪
夜半,琦漫抱着棉被坐在床头发呆,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什么都想了。离别的车站。白衣女子。秋风。深夜。誓约。接吻。分手。安慰。黄浦江滨。外滩。梧桐树叶。红茶坊。
没人能看得到琦漫的瞳孔后边藏着的那口陷阱,布满鲜花的陷阱。曾经有个白衣女子从陷阱里边爬上来,披头散发,泪流满面。
忽地,天煦的短信钻进琦漫手机里,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她的脸,原本噙在眼中的泪在琦漫的脸上刻下两道深深的痕。她疼,却无人知晓。天煦说:“你还是去双楠吧,那里的东西比较好。但是路线复杂,我可以带你去。你一个人走,我也不放心。”
看到天煦的话,琦漫忽地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冰冷的身体。“谢谢了,你告诉我路线就可以了。”琦漫回。那夜短信一去一回,就没了声音。后来琦漫的心如同敷上了一层深秋的霜,莫名地孤独起来。
琦漫的周末过得无忧无虑平安无事,天煦苦口婆心的短信又兴高采烈地发作起来。
“我可打通了,你一整天都不给我来电话,手机又关机,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
“对不起了。”琦漫乖声乖气地应着,心里忽地暖起来,似乎淡却了很多有关失恋的事情。有时天煦罗哩罗嗦婆婆妈妈唧唧歪歪地命令琦漫要照顾好自己,让琦漫幸福地感到自己还不至于被这浮躁的世界遗忘。
那天夜晚,琦漫无聊地在校园里乱荡,一不小心在男生宿舍楼下碰见了天煦。俩人在双眸对视微笑的瞬间,琦漫突然觉得天煦的眼睛帅气得有些不一般,脸上一阵热辣,低下头去,又将目光转移向后边的草地。
“今天天气晴朗,很难得啊。”琦漫说。
“恩,今晚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洗澡睡觉呗。”琦漫说完,天煦作出一副天马行空而难以捕捉的笑,琦漫傻傻地站在那里。
“我们去后边散散吧。”天煦说。
琦漫笑。
而后他们绕着跑道走。跑道是没有尽头的路,任你无休止地走一分钟,一小时,一年,十年。黑黢黢的天空淡淡地浮起几絮残云,璀璨的星星现了,现了吗?很久都没看到星星了,琦漫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说,她以为自己看到的只是假象。莫名的伤感随着星星的闪现而漫上心来。
还记得夏寻曾经牵着自己的小手,走在午夜梦回的大马路上,从夜半十二点走到凌晨三点,我们漫无目的地走了好远,一语不发,彼此在心灵深处用这世上最微妙的语言感应着。那时幸福,那时我们还以为路永远没有尽头,谁知尽头就在幸福的彼岸啊。
那只曾经被夏寻牵过的小手,如今只能用来抹泪。
还记得那夜的天空拥有他们这辈子只见过一次的诡异色彩,黑里有蓝,蓝里有黑,蓝的边缘有白色的镶边。云彩无罪,它们所给的幸福并不代表你一生都能拥有。越为平淡无奇的爱情往往是最长久的,即便那样的生命里少了一样叫做浪漫的东西。宇宙之所以神秘到变幻莫测的地步,也许正是一样叫做爱情的东西在暗地里作怪。
夜风拂起,几绺刘海耷拉在琦漫的眼前,将前方原本迷茫的草地被发丝分切成更加迷茫的块状。琦漫忽地一阵晕眩,徐徐蹲下,眼前的星星顿然比天幕中的星星更加纷繁且扑朔迷离。“你怎么了,琦漫?”
“不要走了好么,我有点累了。”琦漫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天煦把琦漫拉起来:“找个地方坐坐吧。”于是他们离开了跑道,在篮球架下席地而坐。
百事可乐的广告在篮板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苍茫的夜景,天煦靠着篮球架,手里玩弄着移动电话。琦漫想到Rollin了,她对天煦说Rollin,说完Rollin之后就是北岸,最后出场的那个人是夏寻。
话题越说越伤感,往事真的没那么容易说忘就忘啊,那感觉就像人去楼空,声音却依旧在空阁中盘旋。天煦看到琦漫在用纸巾抹眼泪,就他那暖暖的臂弯挽过琦漫冰冷的肩膀,哄小孩一样地将她从往事的悲伤中救出来。夜色销魂种种,天煦从手机里翻出一首波兰女诗人的诗给琦漫看:《一见钟情》
他们彼此深信
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
这样的确是美丽的
但变幻无常更为美丽
琦漫心想,要说一见钟情,假若北岸和她的相遇都令彼此有了好感,那又算什么呢?篮球架正对的远处一对情侣缱绻地依偎着。这些被琦漫看在眼里,她的心头隐隐做疼,脸上却是安然。一切都在星空下惬意地延续着。
忧伤未尽,夜不得寐。那夜,琦漫坐在床头抱着棉被给北岸发短消息:“我睡不着,今天想了很多,蓦地觉得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北岸在短信里回道:“享受就足够了,我给你我的全部,好好学习。”琦漫找不到话,后来就发了些不知所云的东西一直盼着北岸能对自己说些什么。但后来的几十分钟里,手机的平静令琦漫失望至极。
半晌,一条短信命令手机艰难地响了一声,琦漫打开,看到这样一句话:“如果我是狐狸你是猎人,你会追我吗?如果我是茶叶你是开水,你会泡我吗?如果我是汽车,你是司机你会驾我吗?如果我是存折你是钱,我就取你。”
琦漫的脸顿时如烧似烤的,仔细一看,是天煦发来的。
她握着短信默默地念着,念着,然后睡着了。
“6”如果不再是个女孩,那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干脆
翌日傍晚,琦漫乘车去犀浦买东西,车窗外的景致是大片大片的稻田,以及弥漫着农舍排气扇涌出的黑色油烟。偶尔有农犬耷拉着舌头面目狰狞地窥视着脏兮兮的小朋友玩玻璃弹珠,它们仿佛猜测着这是一个赌徒生涯的开始。
琦漫对这一切好似兴趣盎然,但它们在她眼里只是静静地路过,仿佛拉动无声的洋片。
忽地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琦漫把目光从窗外收进来,是天煦。
“琦漫,你在哪?”
“我在公车上,现在到犀浦。”
“天哪,怎么不早说,你又是一个人,真叫人不放心!”
能独自跋涉两千多公里来到此地的人,从郫县到成都,又有何难的?琦漫没有再回复,她望见灰天粉地的小镇上空泛起了太阳光,苍穹的眼中滑过几只飞鸟的影子,看不清是乌鸦还是喜鹊。
取完钱的时候已然七点十五分有余,再过十几分钟晚自习就要开始,老班总会在晚自习清点全兵,这令琦漫的心全系返程公交车。好容易车来了,却“唿”地在琦漫面前一啸而过。琦漫小追了几步,眼看希望落空,索性折回来。那司机见站不停车,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这时一个摩托青年出现在琦漫面前,他额前的刘海像战败的旗帜迎风乱飞,年轻人端详着琦漫,眼睛突然一亮,仿佛瞄上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他朝琦漫笑了笑:“等急了就上来吧,到广院五块钱!”
反正回去也是迟到。琦漫还是气急败坏地上了那男子的车。
摩托车载着琦漫在那颠簸的道上超速行驶,车尾的排气管里狼烟滚滚而出,新旧不齐的摩托装备别有悬念地组合在一起,但似乎少了件什么。
风很大,在琦漫的耳畔猛烈地咆哮着,琦漫的双目被风沙吹得睁不开,单薄的身体在风中瑟缩起来。眼前的景致似乎越来越不对了,那车弯向了一条陌生的小道,小道穿过漆黑的稻田,稻田在暮色之下如同浩淼的烟波,一望无垠。
“这是去哪,走错路了,喂!”琦漫对着青年的耳朵喊道。
“我这是抄近路,替你报那辆巴士的一箭之仇啊!”
青年的话骗不过琦漫的直觉,她终于感到大事不妙,拼命在包里摸索手机,她要报警!可是慌乱之下,她但终究什么也没摸出。琦漫的身体越来越厉害地颤抖着,她的脑袋里瞬间空白一片,除了天煦那张不羁的有点欠挨的笑脸,简直就像个失忆的人。
摩托在一间红砖黑瓦的破屋前停下来,里边走出三两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其中有个年长一些的,体形肥硕得无边无际,络腮胡子爬满了他的半张脸,眼里寒冽的杀气直逼人心。他笑眯眯地对摩托青年说:“兄弟,马又需吃草啦?”
“大哥,怎么样,快吧?”青年对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说话。半晌,琦漫如梦初醒地开口了:“这是在哪?”
“小妹妹,不要急,马力已尽,马儿要吃草了。”人称“豆腐王”的络腮胡子笑得龇牙咧嘴,随即很豪放地哈哈哈大笑,那声音像洪钟那般刚亮。“你先进来休息休息,一会油装满了再给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有脚!”这句话说得很有冯琦漫的个性,坚韧而执着。她转身朝来时路跑了几步,谁知摩托青年在后边一把拽住了她。青年抓得琦漫的手臂生疼:“豆腐王让你回去休息算是对你客气了,你就给乖乖回去,否则伤了你对你我都不好!”
琦漫挣扎着向外跑,却被拉进一间屋子,屋里漆黑一片,霉臭味和尿臊味充斥着里边的黑暗。那是黑暗处更黑暗的地方。有几个女孩在里边嘤嘤地抽泣着,看不清她们的模样,恐惧感令琦漫的脸煞白起来,她木木地站在紧锁着的门边上,像具立正的死尸僵在那儿。琦漫的呼吸愈来愈急促,她明白了一切,泪便迫不及待地夺眶而出。
窗户被防盗铁杆严严实实地稳扎着,令人绝望。
这样的夜半恐怕只有在鬼片中才会出现。万籁俱静时,哭泣的女孩已不再哭泣,黑暗中除了琦漫,其他女孩都睡着了。兴许她们先于琦漫几天就到了这鬼地方,琦漫这么想着,莫名地产生几许隐恻之心。琦漫抬头望望窗外,连红色的光韵也没有,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死不见尸的乡旮旯。
这时,静谧之中一阵急促的电话铃从隔壁猛灌进屋来,所有女孩都醒了。门下方的罅隙里透进几寸光亮。隔壁就连打来电话的那个人说些什么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喂,臭豆腐,叫你办的事情你给我办得怎么样了?”说话的人显然资历比豆腐王老许多,那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您别急,才弄到九个,还差一个,再给我一天时间,一定给您补满十个!”豆腐王在电话里低声下气的口吻很难让人想象他使唤摩托青年的时候是那般底气十足气震山河。
“你他妈个没用的东西,叫你办点事怎就这么难,就你那么拖拖拉拉的,能成什么气候,亏我还让你整天跟我称兄道弟的,你有个屁资格啊!”
“那您的意思是?”
“明天中午到德民巷老地方给你要人,下午三点去云南!在我没到之前,你必须把上次的那批货给处理了,否则提你脑袋来见我。”
琦漫联想出那臭豆腐点头哈腰的样子,知道自己马上就不再是自己了,她会被卖掉,卖去哪里,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很快就不再是女孩了,那将多么可怕!这对琦漫来说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干脆。她预知着未来的一切,但不省人事的泪还是那么滑落了。
“7”口口声声说关心她,可这一回他真的会来救她吗?
那夜谁都没睡,吵吵嚷嚷的声音令黑屋子里的几个女孩感到更加惶遽不安。隔壁那三两家伙正在开“庆功宴”,最吓人的是豆腐王刚烈的声音——
“这几小丫头,单眼皮五千双眼皮八千够我们逃到哪去!”
“不管怎样龙哥总算看开了,晓得要逃了,否则我们早被那帮黑心警察给捉到太平间去了。”
“万一走散,谁都别说什么,千难万险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要成功,喝!”
“喝喝喝!”
……
这夜对琦漫来说不知是怎么过的,她在隔壁喧闹的碰杯声中沉下头去。黎明破晓前,隔壁的喧闹声逐渐消退,琦漫从朦胧中醒来,半醒半睡的几个小时里,她似乎梦到了些什么。
几个同病相怜的女孩模样依稀可见,有的看上去比琦漫还小一些。琦漫一下打起精神来。她逐个打量着她们。最边上睡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她看到女人的嘴角带着殷红的血斑,鼾鼾的鼻息声即将打破黎明前的死寂。琦漫不觉有点害怕,她刚想把目光收回,蓦然瞟到白领旁边还蹲坐着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那女孩穿着崭新的高中生校服——深蓝色上衣和米色的格子百褶裙,天哪,她才多大啊!她根据常识判断,她只是个刚进高中读书的孩子。
女孩正睁圆了眼睛看着琦漫。
琦漫的手心莫名地凉起来,心里“咯噔”了一下。
大眼睛拉过琦漫的手,把她带到对角线的墙根下。她拨开地面上的茅草,露出一条绷紧的电话线。
“是电话线!”琦漫顺着电话线延茅草覆盖的地面摸索而去,电话线直通向隔着两室的那堵墙。墙是用报纸糊着的,撕开报纸就可见青砖砌成的墙面,墙根下是块断砖,因为缺了另外半块而形成一个鼠洞大小的缺口,电话线就从那个缺口通向隔壁屋子。由于线不够长,绷紧的绝缘皮层被断砖磨破,里边的电细线缆依稀可见。断砖上边叠着的那块砖整个儿是合上去的,红色的砖色与整堵墙的青灰色格格不入。
大眼睛与琦漫对视而笑,琦漫将它轻轻一推,砖倒了下去,她们从洞里看到一个硕大的东西堵着洞口。是电话。两个女孩从空隙里看到三个男人趴倒在一张八仙桌上睡得鼾声滔天,不知哪只肘关节支着桌面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再倒下去,这一倒碰到了桌上的蜡烛,烛光跳了两下便熄灭了。蜡烛随着八仙桌的斜面滚了几下便“啪嗒”一声滑落在地,他们竟睡得全然不知。
大眼睛朝琦漫点了点头,随即她的目光在微亮的空气里周旋着。琦漫拿起听筒刚想拨110,却按下了天煦的号。
“喂,我是琦漫,中午去德民巷救我啊……德民巷……”
“什么?大声点,给我大声点,你在哪?喂,喂……”
“不能大声啊……反正你……”
女孩拽了拽琦漫的衣服:“天快亮了,你小心大胡子啊。”说着就把琦漫的听筒复了位。
琦漫心灰意冷地靠墙坐下,一语不发,她乜了一下大眼睛。大眼睛正心安理得地整理着那块红砖和墙上的报纸,仿佛什么灾难都已经过去。
翌日午时,女孩们被绑上了一辆面包车,随后被送到一个离破屋很远的地方。
逼近晌午时分,面包车在一个颓败的小工厂前停下,工厂里死气沉闷,唯有一棵葳蕤的梧桐树诡异地疯长着。那里有蜘蛛霸道地在生锈的器械上耀武扬威,死了的老鼠连野猫都不瞧一眼,这俨然几千年没被使用了。简陋的装备器械极其落落大螨的化妆品纸箱,一看便知是生产过冒牌产品的窝点。
豆腐王那帮人在那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却迟迟不见有人到来。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开腔了:“他该不会甩下我们兄弟三人先逃一步了吧?”
豆腐王敲了一下瘦猴的脑壳:“呸,去他妈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懂个屁,龙哥是那种人吗!”豆腐王一个唾沫横飞至瘦猴脸上,瘦猴很没趣地低下头拨了根烟叼在嘴里。
这时工厂大门外传来一阵西索的脚步声。卡车上的女孩们面面相觑,想必交接班的恶棍头子已经派人来了。
卡车储货箱外头突然一片混乱,然后有个声音响起:“不许动,通通举起手来!”
“谁来了?”一个女人问,接下来车厢里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卡车的后储室大门关得老紧,谁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了。
那群来人是女孩们千盼万盼的警察,可是豆腐王颇有心计,早就抓了个女孩当预备盾牌,而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琦漫。琦漫心想糟了,只好等着上天来安排这一刻的命运。
豆腐王看到警察,顺手挟过身旁的琦漫,一手持刀逼在琦漫的颈上,大喊:“你们撤,你们快撤,再不撤我就……”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要胁着身着制服的人们。
这时两个警员拷着一个长得青面獠牙的黑皮肤进来,此人头部植物倒着长,头顶一毛不拔如电灯泡,脸上杂草丛生如热带雨林。这就是他们的龙头老大。走在最前的干警对着那仨家伙说:“你们平时最听他的话吧?”干警回过头命令龙头,“那现在你说,让他们把这些女孩放了。”
他们的龙哥这会再也“龙”不起来了,他朝那三家伙点了点头,示意放人。摩托青年低着头顺从地走到警群中去:“我还年轻,你们就给我一条生路吧,我没杀人……”
豆腐王狠狠地瞪了龙头一眼,随即他的银盆大脸变得通红,张开血盆大口就骂:“真他妈的亏我跟了你那么久,姓龙的,今天我可比你威风,我豆腐王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他们这些纸老虎?!”
这时瘦猴也低下头走向警群,剩下琦漫被豆腐王勒得“嗷嗷”直叫疼。
“你们真他妈的都是叛徒!”豆腐王怒发冲冠,一个飞刀过去刺中瘦猴的后脑,瘦猴瞬时血浆迸射,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你给我住手,配合我们回所里,我们会从轻定罪!”一个干警说道。
琦漫的脸开始发青,人没出声,差点就厥过去。死到临头,豆腐王面朝苍穹狂笑起来,颇有壮烈气魄:“我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还没说出,豆腐王的后脑被什么狠狠给砸了一下,他用手一摸,满手是血。回头一望,原来是围墙外两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在朝他猛砸石块,一个是天煦,另一个便是舟赫。
俩学生执起石头就朝豆腐王白胖的身体掷去。那豆腐王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类型的,此人的特长是使莽劲,长相与智慧成反比。他只顾得挡天煦的石块,也不知道自己手中的“盾牌”早被来人搀到一边静养去了。
豆腐王已被砸得喘不过气,天煦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久还不趴下,小石块不管用撒,老子给你来个大玩意!”随即,持起身边一个破水桶盖去,以他三分球的灌篮技术,塑料水桶稳稳当当地罩住了豆腐王的脑袋,两人总算罢手休息。
豆腐王像只没头苍蝇似的抓狂起来,无奈此人乃以头大占优势,水桶姑且在他脑袋上安居了。
那几家伙被捕之后,本来学校要对舟赫、天煦和琦漫进行思想道德教育,结果是警察们笑容满面地把他们仨安送回学校。
那天天光大好,迎中秋晚会上,舟赫、天煦被院长宣布为“见义勇为份子”,琦漫不但没丢脸还被院长表扬是“临危不乱”。
院长以他们帮警察破案为例,对广大莘莘学子进行了一番思想道德教育。第二天《华西晨报》的头版头条上就出现了“大学生巧捕通缉贩”的新闻,一时被大学校园传为佳话。其势头颇为搞笑。
“8”狂风、暴雨,以及花样男之吻
一切局势稳定下来,天煦在琦漫心中的形象已不像初识时那般无聊了。
他们坐在校园后方的亭子里神侃新闻,天煦又开始婆婆妈妈唠唠叨叨地警告琦漫一个人出门时一定要有他陪着,琦漫“恩”了一下,笑容回到往昔。
天煦说:“我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你看那个人贩子,还敢跟我说同样的话,谁会把他当英雄看?”
“好嘛好嘛,你是英雄,人家是狗熊,这样总行了吧!”琦漫笑着,这是她几个月来第一次笑得那么自然恬美。这一刻,他在她的心目中是个十足的英雄。能与英雄同在,是多少年轻女子倾心向往的事啊!
天煦故作神秘地点着头,抿着嘴观察着琦漫的心理状态。他很惊喜地看到了琦漫不曾有过的眼神,在琦漫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冰山正在融化,释放出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柔情。机不可失,逝不再来,或许错过今天,就再也难遇上比这更适宜表白的时机了!
面对天煦如此专注的眼睛,怎能不让她心慌意乱?琦漫慌忙移开眼睛,说:“天有点冷了,我们是不是该……”
“上次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有意不让琦漫打乱这一刻的美好,一边说,一边将适才闲置在手中的风衣给琦漫披上,甚至还有意把手搭在了琦漫的肩上。琦漫也没有拒绝,这令他非常满意。
“什么事啊?”琦漫的两颊泛起红云,目光依旧停留在别处。
“看着我,琦漫。”
此时,秋风刮得亭子周围的树叶腾空乱坠,这应该是台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