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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蓝调203

  “1”相遇一场竞赛,竟意味着初恋的搁浅?

  年末时候,天气渐冷,所有高中或者中专都已进入如火如荼的备考状态。

  白沙艺专的影视班却是比往日更加松散起来,松散到连期末考都可以免去的地步,叫其他中学生好嫉妒。但影视班放假的时候一样可以拿到平均分的成绩单,这样可以让天下父母放心,顺便让学校安心。

  影视班的部分学生已经感到穷途末路了,许多人课上织毛衣照镜子吃零食,课下感叹这三年来我究竟学到了些什么啊!

  两年多来,白沙影视班多少学表演的孩子在别校同学面前侃侃而谈:影视班是女生们的安乐窝!而今,在这班里,对大学抱有希望的人数已不足一打。

  话说回来,最悲哀的是影视班,最幸运的也是影视班,毕竟全中专里,只有学影视表演这个专业是可以参加普高的统一高考,是唯一有机会去争取本科文凭的专业。但在那样的地方,人到高三,便是实习的实习,混日子的混日子,课上有准备赴考的学生边织毛衣边听课,也有准考生抚摩抽屉里的哈巴狗。

  认真读书的只有三个,琦漫是最刻苦的一个,但也显得有点力不从心。她先辞去班里的宣传委员,再辞去学生会宣传部干事,最后连刚刚上任的学生会主席也不要做了,这就是冯琦漫。

  在一个南风天,琦漫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竟收到了上海那边寄来的信,是作文比赛的复赛通知。琦漫看到信时还不敢相信,非要打个电话去确认不可,一旦确定是自己,便仿佛第一轮摸彩到手,那疲惫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到夏寻处,夏寻不在,等到夏寻在的时候,离出发只剩两天了。

  夏寻不在的那几天里,琦漫收到了泉州一陌生男子的E-mail,那也是一名入闱决赛的选手,写信约琦漫一起走。琦漫和那男子联系了五、六次电话,便渐渐稔熟起来,他们约好,一月十五号那天出发。

  琦漫把和那男子相伴复赛的事告诉了夏寻,不料夏寻竟一阵雷霆:“什么,你也太自作主张了吧,没有事先和我商量就私自和别的男生一起走!你以为我会同意吗?”吼着,醋意也便上来了。

  “夏寻,那如果不和他一起去上海的话,你会陪我去吗?如果你有空,我肯定不会答应他呀!”

  “琦漫,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明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时间!”

  “那为什么不能让他和我在路上相互照顾呢,我从来就没有出过福建,现在一去就是那么远,让我一个人上路,你就放心吗?”琦漫感到委屈,这点简单的道理,夏寻竟然没有想到。

  可夏寻仍然一意孤行:“你知道吗,你让我太失望了,我再三强调要独立,要学会自强,可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怀疑,你会不会为了我去改掉你的那些坏习性……何况,他还是个男的!”

  平日里,夏寻还叫琦漫莫要吃醋,吃醋的人是和自己过不去。但那些话说的比唱的好听,到了关键时刻,却起不了作用。夏寻在理解上也出了差错,害怕一不小心琦漫就和那男的私奔了,越想越极端,他甚至把琦漫为他做的那么多事通通抛之脑后。

  夏寻终于劈头盖脸地训了琦漫,他吆喝道:“或许,你说得没错,我是不该担心,我差点忘了,你曾经是多么的热爱自己的‘事业’,哼!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就该像你小姨说的那样,关起来好好管一管!不然你就会跟你学校的那帮野丫头一样不懂自律,随便让男孩子玷污自己的灵魂……”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你太残忍了……”琦漫听得伤心至极,她打断夏寻的话,突然感到一阵昏眩,但还是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退一步说话,“好吧,没有事先和你商量是我不对,可火车票已经买了,也不好去退了呀!”

  夏寻不想听琦漫再说下去,索性挂掉电话。琦漫让着夏寻也不是,心里又焦又急,再拨电话过去,对方却传来忙音。

  入围,原本是一桩好事,那个令多少学生心驰神往的决赛,磨到今天像是要变成坏事,“好事多磨”这个成语似乎要怪祖先的误导了。

  出程那天,福州下着弥濛细雨。琦漫打电话给夏寻,没人接。

  和那名泉州男孩走向火车站的时候,琦漫感到举步维艰。强迫症驱使她沿着路面的线条走,生怕一不小心走歪了线,夏寻就会离开她似的。

  琦漫坐在人山人海的候车室里,木木地望着远处的计时牌,她心里默默地为那计时牌数着秒针,生怕少了一秒夏寻就会丢下自己。

  琦漫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她就快被自己逼出神经病了,但心病又有何药治?一切都在上天的安排之中。

  其实那天,夏寻早早的到了火车站,躲在远处等待着琦漫的到来,然后目送着琦漫上了火车。琦漫的每一个步伐都踩在夏寻心里,一个脚步印下一个疼。

  夏寻忽地有个意念,也许在某个不起眼的时刻,自己就会离开琦漫。

  夏寻看着琦漫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在人群中越来越小,他多想上去帮她,这时只见泉州人很绅士地将琦漫的箱子提上了列车,心竟突然像被什么纠了一下。

  直到列车开动的那一秒,夏寻靠在月台旁的柱子上,他闭眼去听汽笛鸣起,所有往事都浮上心来,每一个美好的时刻都被这灰沉沉的空气吞噬了去,逐渐地,琦漫的音容变得像浮光掠影一般飘渺,最后,在他的脑海里再也追寻不到她的影子。

  他微笑,笑得那么惨然。

  琦漫坐在车窗旁,和对面的男子保持沉默。她侧过脸去看窗外的雨景,想象着过去的夏寻,那是夏寻在对琦漫讲述的往事里的夏寻,往事里的夏寻有过好几个女孩,每个女孩都是瞬息消失在夜空里的烟花,甚至有些,在一夜的冲动之后付出了悔之不尽的代价。

  只有琦漫,夏寻说过,琦漫是他生命至今维持最久的女孩。

  夏寻是多么的爱护琦漫啊,他没有像大多数男人那样对心爱的女友提出过火的要求。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单纯美好,所有的冲动和欲念都在透明而清澈的情感里淡化得如烟如雾,每一天都像是刚刚开始,有什么心事彼此也都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

  难道,就是这种理智摧毁了他们之间的默契了么?

  琦漫哭了,她似乎有哭不完的泪。

  夏寻曾经说过,眼泪哭多了就不值钱了。

  琦漫的心似乎漂泊到了沼泽地,难道,因为我哭多了,他就可以不在意我的感受么?

  原谅我的脆弱,也许我不是你今生要找的那个女孩。琦漫默默想着,甚至想到了分手,又觉得不可以那样,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也为她付出了那么多,那些付出的旧帐都一点一点地累积在岁月里了,谁也算不清谁付出的更多一些。

  她的心里装着的都是夏寻的好,有谁能写那么漂亮的字,有谁能画那么逼真的画,有谁能那样耐心地教她数学,又有谁会像他那样爱护自己?琦漫再也想不出记忆里有谁比夏寻更完美了。那一年的冯琦漫,在寂寞的铁轨上伤心了十七个小时。那一年的火车还没有提速,假若是在今天,琦漫的伤心可以缩短八个小时。

  琦漫在火车上有了梦魇,梦魇里一个陌生的声音对她说:“世间是存在轮回的,否则阴间鬼满为患,于是阎王规定世间要有轮回。”

  琦漫问:“但为什么人会越来越多呢?”

  那个声音说:“阎王作了新规定,罪孽太深的人来世也还不清前世的罪孽,于是就要分给两个或几个人去承担,人就是那样被分化的。”

  琦漫醒来的时候有了负罪感,她想不清那罪的由头,似乎那罪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犯下了,或许那时还不认识夏寻。但这梦魇倒使琦漫清醒多了,说不清是心疼到麻木了,还是真的看淡了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经过浙江的时候,已是清晨,车窗上有了些霜露,美丽的别墅在蓝紫色的雾气里依稀可见,高耸入云却很苗条的树儿鳞次栉比地排列着,隔三岔五可以见到水平如镜的湖泊,那是水乡的良辰美景啊。

  琦漫的脑海里展开一副水墨画卷,画卷里面是雨中的水乡小镇,有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手拉着手在石板路上走过。如果那个女孩是琦漫,那么那个男孩会是谁呢?琦漫叹了口气,不愿继续想下去,她看到对面的男子睡得很熟,看上去他的梦香甜而美好。

  列车过了嘉兴便是上海。

  下了车门,一阵前所未有的寒风向下车的客人袭来,叫人本能地缩起衣领。琦漫看到的上海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是个冷酷的城市,周围人的面孔是生的,却又是熟,人们的表情看上去冷酷,但他们的话语却是热心肠的,这,也许是文明的另一种诠释吧。

  琦漫在找一个叫做泰安路的地方,她问周围的人却无人知晓。偌大一个上海,大街小路里弄外巷多得像那飘落满地的梧桐叶,掏出地图也是密密麻麻大海捞针的。到了中午,他们方才在徐汇找到了那个小地方。

  琦漫住在泰安路上的一家招待所里,是比赛主办单位介绍的。招待所的一个中年女人把冯琦漫和泉州人分别安排在两间客房,分别是203和208,这两间是斜对门。琦漫就住在208.

  那些日子,琦漫喜欢一个人在泰安路上默默地走着,走到路尽头的便利店再返转回来。看蓝天,蓝天上无云,看地面,地面上是数也数不清的梧桐树叶,落叶是有点凄凉的意思,却也应了琦漫的心,那颗心也便应了那地名:泰,安。

  “2”北岸,以及上海泰安旅店的心知

  那个泉州人时常来无影去无踪,偶尔会出现在夜半的楼道上吓吓晚归的人。琦漫一般碰不到他。她呆在208也只是为了过夜时有个栖身之处。

  一回清早,琦漫要到巨鹿路去看看传说中的文学会馆,就去203找那泉州人借地图,不料那泉州人不在,里边却聚集了一屋子年轻人,全是参加决赛的文人墨客,一屋子的文学味道叫琦漫真有些胆战心惊起来,这种惶遽既有喜欢又有后怕。

  “你是来参加复赛的吧?”203的另一个主人招呼琦漫进来,他有一口的东北味儿。

  琦漫“嗯”了一下。那个主人叫北岸。

  那间屋子里聚着的全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他们大多有理科恐惧症,并且顺便恐惧逛服装店,实在是有点物以类聚,这叫琦漫心里莫名地喜欢。

  你要说这203里麇集的年轻人,反什么的都有,有反流行的,有反理科的,有反愤青的,还有反小资的,整个儿就一“反动派”聚居地。而琦漫“反”的和他们不一样,她反的竟然是武力。

  203中有人很打趣地表示理解:“我很同情你,谁让台湾就在你家对面呢。”

  “呵呵,琦漫说她家就在台湾对面的省的政府的对面,只怕小漫同学担心该那导弹了,要是一开战,那导弹偏差个0.1微米,琦漫就要一命呜呼了!”北岸的想象力总是那么丰富,“呵呵,其实这些都是玩笑话,要说导弹最远涉及的范围不过一百多公里,还早呢,何况,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事实如此嘛。”

  琦漫希望自己不是最薄命的,这里有一屋子的“反动派”,各有其所难,各有其所恨,只恨不能永存于同一屋檐下激昂文字,所以干脆什么都不恨了。

  人到此地,聊的话题就没有平日在福州的朋友聊的那么散了,虽然也是五花八门,音乐,戏剧,电影,或者理想,也都是处处和文学联系在一起,万变不离其宗的,这便是有缘人千里相会的默契。

  琦漫被那种氛围感动了,霍然有了种不想回去的情愫。她忽地觉得,Rollin说她是上天的宠儿,这话是说对了的。

  那天晚饭后,琦漫再到203去找泉州人,却依旧是北岸开的门,他说泉州人会朋友去了。

  “你找他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出去走走,来找他借个地图。”

  “喔?那我陪你走好了,去年我也参加过这比赛,对这的地点会相对熟悉些。”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那小子墨迹得很,你就等呗!”北岸整了句东北话,琦漫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北岸看着她的一脸迷茫,就笑说:“‘墨迹’呢,就是‘磨蹭’。他做事慢腾腾的。”

  琦漫忽地觉得这个东北人挺好玩儿,就让他教自己东北话。北岸觉得这个东南人挺好玩,就答应教她东北话。这便是北岸和冯琦漫最初的相识。

  北岸和Rollin有个很相似的地方,在琦漫一言不发的时候,他会静静地陪着琦漫。

  在上海的那段时日,北岸陪她走过寒风呼啸梧桐树叶乱坠的陆家嘴,走过浮华而苍凉的外滩。也曾以为巨鹿路的文学会馆就是网络上作家麇集的地方,进去之后才发现那只是一家餐吧,不免有些扫兴,但还是很破费地在那里吃了一顿只燃一支蜡烛的烛光晚餐。

  而后他们便迷失在延安中路,直到万籁俱静时分一切公交车都停止了活动,方才摸索着地图走回泰安。

  琦漫和北岸一起呆了七天,神侃文学的时候,北岸的博闻强识令琦漫油然而生佩服之意。突然,北岸谈到了徐志摩和陆小曼,那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聊着聊着,有些心酸的眼泪就在琦漫的眼眶里忽隐忽现。

  往事尘封了,它们是那样安静,那样安静。

  北岸看到琦漫的眼睛里闪烁出郁郁的光芒,说:“我是上天安排给你的开心果,我要你开心。”琦漫居然就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

  那些日子北岸宽宽的肩膀与高高的个子辄令琦漫有种想扑上去哭的冲动。北岸总是顽皮地贫着嘴:“你想哭的话就哭吧,不介意的话我的肩膀可以让你依靠,如果靠着觉得不过瘾还可以打,只是如果那样,打了我的你的手,我会很心疼。”说着说着,自己陶醉起来,唱起了任贤齐的《依靠》。

  琦漫没有被他的幽默逗笑,她的的心颤了一下,然后脸颊上就火烧火燎的,但终究没有享用北岸那比夏寻更宽厚更温暖的肩膀。琦漫曾在日记里对夏寻说过:“我永远是你的,我的灵魂,我的心。”那口吻是当年陆小曼对徐志摩说的那样。

  最后和大家聚在一起是在颁奖盛典上,对于比赛,琦漫并不是很在意自己会拿几等奖。就说在决赛那天,兴许是先前夏寻赋予的压力太大了,又兴许是一个学期没考试的缘故,琦漫怯场发抖了半个小时,而后面的两个半小时则挤牙膏般把文稿纸填满。

  琦漫自己心想,能从职业中专走出来,和一群来自众多重点高中的文学骄子在一起海阔天空地神聊,本就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哪里还在乎什么获全国大奖呢。

  就算获了奖,还不是照样要吃饭,照样要分秒必争地读书,照样要忙高考?至于比赛,就算是为自己补偿一次期末考,或者当作是高考前的临考心理锻炼,又何尝不对?

  那一晚,琦漫和四五个人晃荡过苏州河,北岸从桥的对面走过来,站到琦漫身边,然后大家就静静地在一起聊天。

  任上海的一月再寒冷,他们只是静静地靠在河栏上,看着苏州河下黑色的液体奔腾而去,没有声音。

  那时的年轻人们很少说话,却像是各有各的心事,或者说都在想同一件心事也未尝不可。

  北岸说:“我们六个人的未来会很美好的。”

  那个晚上,北岸要和琦漫照相,琦漫没有反对,他们在泰安203留下了上海的最后一张照片。回福州后,琦漫把照片发给了北岸,却彻底粉碎了自己电脑里的那张合影。她莫名地觉得,这张照片如果被夏寻看到了,一定会引出一波口舌之争。

  她突然发现自己竟是那么的在乎夏寻,无论她和谁在一起,总会考虑到夏寻的感受。可是夏寻,他依然那么的敏感,敏感到不讲道理,难道这就是爱到深处时的占有欲在作怪吗?

  “3”面对她取得的成绩,他竟冰冷如霜

  琦漫兴奋地给夏寻打电话的时候,夏寻已经得知了琦漫获奖的消息。

  他只是很平静地说:“既然比赛已经过去了,那就什么都别再想,好好学习吧。”那声音虽是和气,却和气得不自然,甚至让人觉得苍老了许多。

  “夏寻,你到底怎么了嘛,不是你抱着那么大的希望让我去试一试的吗,为什么我获奖了,你就这么冷冰冰地祝贺我呢?”

  “不,我很为你高兴,真的。”语气依旧冰冷。

  夏寻说出这话,琦漫比被扇了两巴掌还难过。“参加比赛,为的是让你开心,我以为我获奖了,你会以我为骄傲,会比过去更珍惜我,可是你……”琦漫说着,泪落了下来。

  “亲爱的小妹妹,你真的太孩子气了,为什么总希望别人因为你得了一点点小成绩就必须给你很大的奖励呢,你应该学着淡定一点。”

  “你变了,你变得好冷好冷,从前你不会对我提那么多要求,也不会拿那么尖锐的字眼跟我说话,现在你却变得那么苛刻!”

  “我变了,你也变了。我不再是过去的我,你也不再是过去的你了。”夏寻的口吻冷漠依旧。

  这通电话又是不打则已,一打气人。琦漫生气地挂上电话,心情莫名地憋闷得慌,那种感觉就像一颗心被悬在八月雨前的高空,透不过气来。

  之后的那段日子,琦漫没再去找夏寻。

  琦漫回来了,Rollin太久没见到琦漫,这回见面眼眶里竟激动得闪烁着泪花。之后的几天琦漫在Rollin的学校里会隔三岔五地碰到同学投来倾羡的目光。琦漫知道准是Rollin这座小喇叭广播站给宣传的。

  琦漫每日午休时间都到福建师大的图书馆里上自习,Rollin也总是跟在琦漫身边,安静地看书,或者安静地各做各的事情。

  琦漫逐渐地习惯了被夏寻冷落的滋味。只是,她的话变少了,当然,这不仅仅因为夏寻——

  学校里历史教员不足,那届高三的历史课便没人上,地理的进度也是比普高慢了三分之二的。那时的琦漫,所要面对的课内任务是,把普高的四本地理和五本历史课本接着学完,一切显得举步维艰,所有的史地没有足够的基础,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还有英语和语文双基,那欠下的债啊,要在仅剩的三四个月里拼命,足够把人给逼疯。

  或许因琦漫经养成了没日没夜写文章的习惯,心也便容易长时间地投入课本。

  在图书馆里,琦漫时常会看到穿着一件红格子衬衫伏案学习的安城,而琦漫就坐在离安城最远的那张桌子旁边,背对着安城。偶尔琦漫犯起困来,心里就会默默地对自己说:“学长在后面努力呢。”

  在毅力上,琦漫还经得起考验,但在体力上却不行了,那次琦漫在门诊部打点滴,手中依旧捧着历史课本。打点滴的时候,她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她向门外车水马龙的街道望去,有点茫然。

  如果没有考上大学,我可能会失去他,而现在,我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一切都仿佛在冥冥之中注定了似的。

  二月,希儿突然找琦漫说:“一起去浙广考专业吧。”琦漫说:“好。”

  希儿要考的是播音主持,那时的播持专业不像如今这般热门,但对于希儿要考的那所学校,分数却是要求得不一般,就算普高的学生怕是也要望而却步。

  希儿向来就有蚍蜉撼树的坏毛病,加之她的国语并不见说得过福建之外的学生,去也只是去为报考人数做贡献。

  琦漫和希儿并不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只是为什么希儿会拉琦漫去考试,又以及琦漫为什么会愿意和希儿一起走,那也只有天晓得了。只不过,那时琦漫感受到了藤蓉蓉对她说的那句话:“福州真是个满是感伤的地方啊!”

  那一天,琦漫和Rollin再到福建师大,她们没有去图书馆,而是去了文科楼。

  记得那日阳光明媚,风很小,青草特别的绿,有许多情侣坐在草坪上晒太阳,他们或者看书,或者听音乐,是多么的单纯而美好啊!

  琦漫路过他们,思想却追忆到过去。她和安城曾经也在草地上晒过太阳,但那只是掠过琦漫脑海的一个画面,一晃就没了。

  琦漫想到了夏寻,夏寻曾和琦漫在太阳里散步,记得那一次,夏寻把牵在自己掌心里的小手紧紧地握了一下,琦漫的心也跟着扑腾了一下,那种心跳是琦漫有生以来最特别的一次。

  面对草地上这一幕触景伤情,琦漫长长地叹了一气。

  不巧的是,琦漫在文科楼里遇见了安城。安城那日的打扮不像安城,他套着一件宽大的T恤,还带着鸭舌帽,手里握着一把长雨伞。安城拄着合拢的雨伞挡在琦漫跟前,琦漫被吓了一跳。

  他像卓别林一般作了个揖。

  琦漫微笑。

  安城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过了中戏的专业考试了,十月份要参加文化考试!”

  “升本?”琦漫问。

  安城点了点头。琦漫心生钦羡,脸上却是安静,她微笑着说:“真好。”

  她的回忆追溯到两年前,安城随张导到影视班里做临时辅导老师的时候,安城给她们班表演了很多动物,一切都仿佛就发生在昨日里。

  回忆是那样安静,那样安静。

  世界上就是存在那么多的奇迹,努力也许会有奇迹出现,但不努力绝对没可能的。莫名地,琦漫对三月份的专业考试有了点信心。

  周末,出版社一个关系不错的编辑请琦漫和夏寻出来吃饭,琦漫和夏寻才得以重新见面。

  琦漫有些矜持,夏寻却一如往昔地聊着,说的都是工作上的话。

  话题说着说着,编辑就问道:“你们最近过得还好吗?”

  琦漫不回答这个问题,等着夏寻来答。

  夏寻说:“还不错。”琦漫不知道他为何那么回答,但偏偏就在那以后,氛围才不那么拘谨。

  与编辑告辞时已是晚上八点过后。琦漫对夏寻说:“我要去杭州了,考专业。”

  夏寻紧紧地握住琦漫的手,琦漫的心一下子复苏过来似的,泪又下来了。

  其实在没见到夏寻的这段时间,琦漫真就像个雪女王那般冷漠,很少说话,也很少笑。夏寻突然觉得,琦漫真像个孩子,就笑笑说:“哭什么呢?”

  琦漫嘟起嘴:“都是你了,最近干吗对我冷冰冰的。”

  夏寻把琦漫搂进自己的怀里,说:“你太过敏了。”

  琦漫钻进夏寻的怀里,有点撒娇地哭着说:“我怕你丢下我,会不会啊?”

  夏寻就紧紧地抱住琦漫说:“小傻瓜,我丢下你了那我怎么办!”

  琦漫笑了。那种笑恢复了过去的单纯和恬美,即便一切都还那般青涩。

  那个晚上,琦漫在夏寻的家里,夏寻家突然就停电了。

  琦漫一下子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只受惊的小猫。

  一切都仿佛有人事先给他们安排好似的,她没有做声,夏寻把热热的唇贴在自己的唇上,昏蓝的夜色将他们麻醉,唇被麻醉了,心也被麻醉了。

  夏寻在琦漫的脸上亲吻了须臾,他从来都没有这样专注而陶醉地吻过她。他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搜寻着,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夏寻的控制下酥软起来。夏寻的手指碰触到琦漫的上衣拉练,情不自禁地停了一下,他们两面面相视地坐着。

  夏寻温柔地看着琦漫的眼睛,那种目光在暗夜里令人神魂颠倒,就在两两对视的那一刹那,琦漫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夏寻的手指不自觉地顺着琦漫的拉练向下拖,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

  夏寻的呼吸是琦漫不可抗拒的毒药,他将身体压在琦漫的身上,琦漫感到自己的心砰砰地跳着,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她的气息灌入夏寻的耳朵里,他们才恍然意识到彼此的距离竟如此的近,如此的近。

  她明显地感觉到夏寻身上的某个部位正在蠢蠢欲动。夏寻似乎有点控制不住了。

  夜色在醉生梦死的轻雾中下沉,一切变得朦胧起来,那种朦胧似梦非梦。夏寻越来越猛烈地将手延伸向琦漫的内衣,琦漫的身体便在寒冷的空气中发热。

  “琦漫,我……”

  琦漫突然从那种朦胧中清醒过来,心一下子像绷紧的弦,琦漫说:“不要,我怕!”

  夏寻兀自不能自已地搂着琦漫,嘴里依旧不停地小声说着“我想要”。琦漫的心莫名地惶恐起来,她用力将夏寻推开,夏寻一下子坐到了床上,呆呆地看着琦漫。

  然后彼此沉默着。

  琦漫的脸上尽是泪,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就哭了,只是噙着泪,不知所措地抽泣着。

  夏寻的神情也恐慌起来:“琦漫,对不起,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不勉强你了。”

  琦漫点点头,哝哝地说:“我不怪你……”

  一连几日,琦漫总是惦着那一晚的情景,夏寻贪婪的模样让她莫名地产生恐惧。

  她和夏寻的关系已经维持一年多了,她也想过夏寻哪天会向她提那样的要求,也觉得那很正常,但不知为何,当两人都爱到情浓处的时候,琦漫却害怕和夏寻做那样的事。

  那一夜,琦漫并没有想到以后,却很理智地中断了夏寻的欲望,她沉闷了很久,没有想通。兴许,兴许她还是担心夏寻会像对他过去的女朋友那样,因为种种无奈而离开自己。

  情人间的信任,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建立起来呢?琦漫扪心自问过无数次,她知道她爱他,她是真的爱他,她心想,她宁可为他去死,但却不能立刻把处女的贞操奉献出来。

  绝不能轻易付出,绝不能,即使再爱……

  “4”她终于无所畏惧地上路了

  准确地说来,在此之前,浙广是琦漫心驰神往要考取的地方。

  但那时,琦漫的生命里并不存在夏寻这个人,有段时间,琦漫一心只想能在夏寻工作的地方读大学,但如今的夏寻似乎不再是当初的夏寻了,琦漫时常想着想着就莫名地落寞起来。

  最初认识的夏寻,有着清澈的眼眸和宽容的心,他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和琦漫拉翻脸,更不会冷下心来不和琦漫联系。过去的夏寻没有城市的喧嚣所烙上的躁动与浮躁,即便是带着一点固执和古板,也是她所喜欢的。

  而如今的夏寻,总让琦漫莫名地担心。琦漫把夏寻提过的旧日女友一个一个拿来和自己比较,甚至觉出自己的身上存在着和她们一样的影子。那个为他付出第一次的“若”,那个会为了他和最疼自己的母亲决裂的“若”,那个带着他在乡间里采野果的“若”,那个传统又保守最终却成为他的人体模特的“若”……而自己,又属于哪一个“若”?

  再回过心来到浙广考戏文,却不知寓言着什么了。

  初试的时候,三月天的黄昏没有金色的晚霞,只有灰色的苍茫。

  琦漫和希儿住在白海荡附近的一个小招待所里,那里很简陋,和对街的敦煌饭店成鲜明对比。经过莫干山路的时候,有间暖色调的茶吧,上面写着“红茶坊”,就像福州的“向阳坊”,只是里边卖的东西不同。

  夜深人静时,琦漫跑去了那间茶坊。那里很少有人出入,昏暗处只有一个长发半遮着脸的男子安静地坐在那里,缓缓地喝着身份不明的液体。

  他应该没注意到琦漫,而琦漫大多数时候也只是透过透明玻璃去看对面酒吧前充满了诗意的梧桐树,那树梢上挂着琦漫凉凉的有点冷的心。她没有想到,那个男子就是浙江传媒学院里的戏文系学生,更没有想到几年后他会在自己的爱情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虽然那不是恋人。

  进入复试的时候,琦漫和希儿在浙广的附近租了一间别墅。别墅很精致,是琦漫去上海途中看到的那种。房东安排给她们的房间是在203.

  琦漫霍然想到在上海泰安的那间屋子,北岸就在里面住过。

  复试的时候,琦漫和希儿都考得非常顺利,至少她们的感觉还不错。

  琦漫觉得之所以考好,似乎跟那个门牌号有关,也便对203这个数字有了莫名的好感。那年三月底,琦漫收到浙江发来的文化考试通知书,却没有特别兴奋,也不知道该不该和夏寻说,只是淡淡一笑,就把那事给忘了。

  “中卷”

  她却爱得那样伤

  他曾救过她,可她似乎只有感激而已。她不相信他真的就跟个孩子一样单纯得非要把第一次献给最心爱的人,如果他真是那么孩子气的一个男人,她又怎么会真的爱上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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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