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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此情可待

  “1”要的只是外快活儿

  人和人的交情素来就是效力不如投缘。

  沈惜雨原本就寡言少语,现在冯琦漫搬出了寝室,惜雨更是长着张嘴只为吃饭用似的,生活本没情趣,如今连唯一能给自己快乐的朋友也走了,惜雨的心可真是沉到了水底。琦漫对惜雨的好,本就不是因为她们真是什么有缘人,可说琦漫对惜雨好,一来是出于对惜雨家境的同情,以及对惜雨努力学习的支持,二来也是因为惜雨没什么朋友,自己不忍心孤置惜雨一人。

  然而惜雨却在不知不觉间对琦漫产生出倚赖,她把琦漫当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蓉蓉和琦漫都算得上惜雨的好朋友,但蓉蓉就是习惯了夸张的装束、不羁的个性,性情上又有些儿风流,像是同霏霏她们一类的人。因而对于蓉蓉,惜雨还是秉着一点警惕的,那警惕并不是担心她有天会伤害自己,而是出于本能的警惕。

  这些日子,惜雨的心神更加恍惚不定,蓉蓉先是看出了这一点,她问惜雨怎么了,惜雨还不愿开口,笑笑说没什么。惜雨的笑向来都没自然过,笑倒不如不笑,这一笑却比哭还痛苦。这时常成为霏霏开涮惜雨的把柄。

  原来,惜雨的妈妈病了,不去大一点的医院动手术就要耽误了,可是,家里面已经是山穷水尽,无奈之下,惜雨不得不决定暂停学业,出去打工挣钱给妈妈看病。

  的确,这样的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谁也无可奈何。琦漫坚持不让惜雨退学,她说那话时就仿佛是惜雨的监护人,态度坚决,要为惜雨献出生命的架势。蓉蓉的心也便悲壮了起来,要为惜雨赴汤蹈火似的。

  琦漫问到沈惜雨还差多少学费的时候,惜雨就觉出琦漫又要为自己凑钱了,忙说不要了不要了。琦漫了解惜雨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去银行查了查自己的帐户,帐上只剩八百余元,加上自己身上所有的零用钱也不过一千多。

  琦漫把自己的所有家当递给惜雨的时候,惜雨又不说一句话就流下泪来。琦漫沉默了须臾,拿纸巾替惜雨抹去眼泪说:“不就只剩一年了吗,剩下最后一年不读完多可惜啊!等你毕业了再打工也不迟,你的妈妈要是知道你辍学为的是给她治病她会多伤心!你的妈妈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努力,我可以写文章,稿费积攒起来也是一笔大收入啊!”惜雨没语言了,只是哭,仿佛只要使劲哭,所有费用就能哭出来似的。

  面对琦漫的热情,惜雨决定坚持下去。

  琦漫回到家,坐在珣珊的卧室里,望着茶色玻璃窗,满是烦恼的人看见满是忧郁的颜色。窗外此楼和彼楼间镶嵌着粉红色的容颜,那是福州夜晚天空的颜色,有点奇异的。

  收音机里传出“风吹着沙,沙伴着风,风沙相伴的夜里你我携手走进‘星空有约点歌专递’!”那是琦漫每晚都准时收听的节目,因为是韦珣珊在里边做主持人。珣珊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尤其是在静谧的深夜里,是要醉你心弦的。

  对于以稿费来支助惜雨,明显不可能,毕竟等稿费来支援还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琦漫那日异想天开,她心想,何不让表姐帮自己在电台里找个兼职呢?

  没想到,琦漫这个念头被表姐迎头一棒打得粉碎,珣珊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琦漫的弱点:“你的表达能力完全贡献给了笔端,只有在文章才能说出最能打动人的句子。可你而在日常生活中,往往嘴里的节奏跟不上思维的速度,话语也总是越说越快,依我看,你并不适合做主持人。”

  是这样的,琦漫的语速叫人听得喘不过气来的。假若让琦漫把话说得语速得当,脑子里则变成一片空白,缓速成了没速。

  不过,珣珊还是为琦漫找了另一条路,她说:“不过你有个很好的先天条件,就是可以去试着当歌手。”

  这倒是琦漫未曾想过的,但琦漫还是迟虑了,要面对那么多人唱歌,她也从未经历过,并且她也不知道歌场里的规矩什么的。但表姐倒是很热心,晚上就带琦漫去了一家歌厅。

  珣珊带琦漫去的第一家歌厅便是在璇玑娱乐广场。那日是歌厅老板亲自打电话请珣珊去做串场歌手,珣珊便带琦漫一起去体会了下。琦漫没来过这样的地方,进去之后,不免有些不适应。里边的人都有着霏霏蓉蓉那样的装束,以及超然物外的表情,对于琦漫,她的清纯就如蓉蓉初到BLUES一般,没有过任何瑕疵。

  但琦漫在这样环境中的适应能力显然没有蓉蓉好,当珣珊在上面唱的时候,琦漫则是很安静地坐在下边听。琦漫听也听得很认真,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该去适应新环境,她听起歌就跟听课一般。

  珣珊在回家的路上就给琦漫指点这指点那的,琦漫的心倒被珣珊指点得有点烦乱起来。珣珊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第二日,为了测试一下她的“栽培”效果,她便带琦漫和自己的三两个朋友到KTV里去玩。

  这的确是个好注意,琦漫在KTV里比起昨日倒是自然多了,其实主要是珣珊的朋友中有个男子唱歌像鬼哭一般,并且抑扬顿挫,时而装斯文,时而要大闹天宫,尤其是当他唱得面目狰狞的时候,所有人都笑得要软掉,惟有他投入着,陶醉着,忘乎所以。

  其实琦漫属于那种很容易投入到音乐中的人,一开始唱的时候还比较拘谨,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珣珊的几个朋友倒是一下子静了下来,似乎要被琦漫的歌声醉迷了的。

  琦漫开始在朋友们的面前显露出端倪来了,她接连不断地点歌,似乎要把会唱的歌曲统统扫过一遍。那一晚有朋友开腔说:“我看你是潜力股,索性你跟你姐姐一起上台好了,我看你唱得不比她逊色哦!”这让琦漫信心大增。

  冯琦漫第一回登台是在璇玑娱乐广场上,那一回是露天舞台的演出,出任手机厂商的夜间串场。琦漫是随着表姐一起出演的,唱的是《往日情》。

  那次琦漫得到的工资和珣珊是二八分的,不过也不菲。原来歌手赚钱竟是这么容易的啊!琦漫有些天真地想,她一点也不明白,珣珊在这些小型娱乐团体里也混了几年了,钱自然是容易到手。

  露天演出那日,琦漫倒是被璇玑夜总会的人给看上了。他们马上来找琦漫签约,还提出了看上去很诱人的条件,琦漫也觉得惊讶,这机遇就这么容易来的吗?

  她甚至觉得这一切如梦一场,她不敢相信自己周遭的一切,遇上这样的签约,心倒是有些诚惶诚恐起来了。琦漫还有些迟疑,她兴奋地跑去找表姐问这夜总会是否正规,这合同是否合法什么的,韦珣珊瞧琦漫警惕成那样,觉得琦漫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其实珣珊曾经就在这夜总会干过,她让琦漫大可放心,找琦漫签约的人半天才认出珣珊来,原来这晚主持人报幕时叫出的是韦珣珊在电台的化名“薇士多”,那人起初便没认出韦珣珊来。珣珊对找琦漫签约的人举贤不避亲:“我这表妹歌唱得是不错,以后就请公司多关照喔!”

  “2”不是冤家不碰头

  当歌手的钱原来有这么好赚啊,这完全没有琦漫心想的那么艰苦卓绝。遇上这样的事,不要说是因为惜雨,就算不因为惜雨她也觉得开心,登台唱歌其实真有种倾诉的感觉,尤其是在台下欢呼雀跃的时候,台上的人就会涌起一种飘飘然的荣耀。

  “我这是打着帮助惜雨的幌子来唱歌的吗?”琦漫有时也会分析自己的心理,她甚至还有点感激惜雨。但琦漫仍旧没有把这事告诉给惜雨,对于惜雨这样传统的女孩,铁定是要把歌手的职业安排在是非之地。

  当琦漫把钱给惜雨的时候,就说是稿费赚来的。惜雨对琦漫是心存感激的,但她从来不懂稿费和歌手的收入竟有着天壤之差。

  那日蓉蓉也在场,一下就听出来那不会是稿费赚来的,但蓉蓉相信琦漫的钱来的都是正路,至于琦漫为什么不对惜雨说自有琦漫的道理。

  这钱虽是来路正当,但那工作的环境却并非琦漫这样的女孩可以呆的。蓉蓉知道后工作的性质后心存担忧,她吸取了误食摇头丸的教训,便让琦漫千万三思。

  登台演出占用了琦漫很多的精力,不知不觉中,她已然有好长日子没有写文章了,也没有去上网,夏寻去找过琦漫几次,琦漫都不在家。

  其实,琦漫本身并没有多迷恋娱乐广场,尤是不习惯穿着奇形怪状的高跟鞋和火爆热辣的装束,她也常常找不到感觉。但每次却有同样的几个年轻人会在琦漫唱歌的时候为琦漫捧场,他们是那么热情洋溢,琦漫也便莫名其妙地受到了他们的感染。

  琦漫心想或许几年后她离开了这个地方,这些年轻人,还有璇玑夜总会都会成为她记忆中的一部美丽乐章。

  可琦漫从未料及,就在那些听众中,有位叫钱霏霏的玩客也混在其中。其实霏霏一开始还没认出琦漫,若不是听那里的宾客说起这个名字,她打死也不会相信好学生乖女孩冯琦漫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唱歌,霏霏的心又开始聒噪起来了。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这天琦漫卸妆出了夜总会大门,在门口遇见了钱霏霏和霏霏的那帮狐朋狗友,琦漫静静地经过霏霏身边,没理睬也没挑衅,就径直向巴士站走去。

  紧随着琦漫的步伐,那帮混混也跟上了最后一班巴士,他们不偏不倚就坐在琦漫的后面,谈笑风生间句句是冲着琦漫说的风凉话。霏霏的声音里总是装满了玻璃碎片,时时刻刻要准备着扎向琦漫。

  琦漫坐在前面听得心头大乱,委屈泪盘旋着差点要落下又忍了回去。

  琦漫听到霏霏对她的朋友说:“你知道不,今天唱歌的那个女的啊,可是我们班的才女哦,还是省三好学生呢!”那话显然是说给琦漫听的,随即,后头便传来了唏嘘声和讽刺声——

  ——“这个世道喔,看上去清纯的人,肚子里装的尽是甲醇(假纯)!”

  ——“而且还臭美得很,扭捏作态,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搔首弄姿,真不知脸皮是用什么做的!”

  ——“哈哈,你还说呢,现在的研究生才不得了,要是她将来成了女高材生,那要和教授没一腿才有鬼呢!”

  琦漫坐在那儿,眼睛尽量去看那车窗外的景致,那景致在琦漫的眼里洴澼成另一番模糊的迹象。些许日子,琦漫觉得这光阴过得是恍然若梦,前所未有的掌声围绕着自己,前所未有的羞辱也在此时此刻烦扰着自己。

  第二个周六,琦漫正准备去璇玑夜总会唱歌,心忽地冷了下来,想到上周六的事,一点唱歌的心情都没有。

  蓉蓉说:“去吧,你总不能违约的对不对?”蓉蓉见琦漫还是犹豫不绝便说:“不然,我陪你去好了。”琦漫这才和蓉蓉上了去向璇玑夜总会的车子。

  恰好这夜霏霏不在,其实不是霏霏躲着蓉蓉,而是霏霏恰好在夜总会等了琦漫一周,她并不知道琦漫只有在周六晚上有节目,于是一周下来都不见琦漫。

  这夜霏霏和朋友去了BLUES,偏偏在尽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热裤的女孩背影,那身影着实跟琦漫有着八分的相像。霏霏见热裤走去了几个男人身边,于是心想算了,反正也玩累了,外加这夜霏霏喝了点酒,人也想睡,便和朋友出了来。但霏霏出了门之后,坐在汽车上心里嘀咕琦漫这家伙现在居然这般风流起来,人真是不可貌相!

  钱霏霏这夜回到家也没那么快睡着,心里一直想着穿着热裤的琦漫,过去和琦漫的所有不快也便重现上心来。她始终相信那个热裤就是琦漫,也不怀疑是自己看走眼了或者其他。她一直心想着该如何去对付琦漫。最毒妇人心,这便是霏霏这样的女孩所持有的心态。

  透过落地玻璃窗,钱霏霏看到对面的楼道上有晚归的男人走动,他的指间有一个橘红的亮点,是烟。

  她突然微笑,仿佛又有邪恶的念头闪过她的脑际。

  “3”这样的机遇并不桃色

  虽然还没有到声名鹊起的地步,但琦漫也时常接到一些露天广告演出的邀请,有些是表姐珣珊忙不过来就介绍给琦漫的,偶尔琦漫在唱歌的时候也曾被底下的经纪人看中。也正因此,琦漫的生活时间表慢慢地没有了“余额”。

  听过珣珊和琦漫唱歌的人都会说琦漫唱得比珣珊好,但珣珊的台风要比琦漫洒脱得多。但在琦漫的眼里,珣珊永远比自己优秀,大概是长期把珣珊当做自己的榜样形成的惯性所致,也可能是珣珊用她的善良把琦漫深深地折服了。即使在台上,琦漫已经养成了胜人一筹的傲气,可她还是会把那个最傲人的空位留给她仰慕的珣珊表姐。

  在那幢小楼里,夏寻足足有一个半月没和琦漫在一起畅谈闲聊了,其实夏寻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但人在天涯总需要有个朋友赖以倾吐和释怀,在这左邻右舍中,他所熟悉的人只有琦漫,甭说什么谈心,小到借个别针衣架,他第一个能想到的人,只有冯琦漫。

  些日来,每当夏寻叩起琦漫的房门,里面都没有回应。他渐渐地猜想琦漫她莫非是搬出去了?可后来,他竟发现,琦漫没再在网络上发表文章,而他给她的评论和留言,亦没了回复。

  留言板,逐渐地成了他唱独角戏的地方。

  那些午间时光,琦漫有时不回家,跟着两三个学生去一个稔熟的KTV里唱歌,这两三个是福州当地的大学生,但他们搞的是摇滚,也曾在同一个舞台上表演过节目,因此也便认识了。一回生,二回熟,后来的后来,他们没事就在一块儿练歌。

  可这一回,琦漫和那三两个朋友从KTV里出来,却恰巧撞见了夏寻。

  “琦……”夏寻差点没认出琦漫,定睛一看,果然就是她,“真是你,我说这些日子怎么见不着你的影子,原来你到这鬼地方来了!”

  夏寻见琦漫和几个装束夸张的男人在一起,心像被揪了一下。她匆匆告退那几个摇滚乐手,就被夏寻带了出去。

  “夏寻,你干什么抓着我不放,快放开我!”

  夏寻端详着琦漫飘忽的眼神,她变了,她的穿着变了,她不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学生妹了,她学会了赶时髦?学会了奢侈?学会了和那群下三滥的所谓的“艺术青年”在一起鬼混!

  “琦漫,我突然觉得自己……突然觉得你……”

  夏寻半天说不清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但琦漫心里明白夏寻想说什么,只是她没有吱声。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半天,嗫嚅了几句就坐在路边的石凳上。

  夏寻说:“以后不要去那样的地方了,好么?”

  琦漫心里一急,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行,我总得赚钱吧!”琦漫的心里想着惜雨,也想说惜雨没钱就会被辍学,惜雨没有标准的普通话,不能当DJ,也不会电脑,不会绘画,不会写作,更不通娱乐场上的人情世故。她想跟他说惜雨只是一个最朴实最单纯的女孩。在没有毕业以前,她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收入,她想说她只想尽己所能去帮惜雨。

  但琦漫没对夏寻说这么多,她以为夏寻能体会出自己的用心良苦。可两个人猜来猜去竟陷入尴尬的僵局之中,夏寻一听琦漫说进KTV是为了赚钱,气得一巴掌落在琦漫脸上:“你真让我失望!”

  如此的不问青红皂白,琦漫忍不住让委屈的泪夺出眼眶。“你凭什么打我,你根本不了解情况!”

  这一巴掌刚出去,夏寻顿然清醒过来,瞬间有无限的懊悔堵住他的心口,令他呼吸困难。他知道她不是个乱来的女孩子,可也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竟不听使唤,忽然心口仿佛被火燎伤般疼痛起来。

  琦漫终于把惜雨的事和盘托出,夏寻想关心琦漫又不知该怎么关心了,只是一个劲地道歉,琦漫虽说挨了这一巴掌,但终究还是宽大为怀,破涕为笑。

  “可不管怎么说,你唱歌就是了,何必打扮成这样。”夏寻的死脑筋转不过来,又开始责备起来,“这又不是正式的舞台演出,你这身装束,不还是浪费钱么?”

  琦漫看了看自己:“我怎么打扮了,这身打扮怎么了?我又没有打扮得花枝招展,难道我还能穿着学生装来吗?”琦漫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心一急,真不想再理夏寻了。

  接下来的日子,姨夫要把珣珊姐姐带到日本去定居。珣珊在临走之前对于琦漫以后唱歌的事,对于琦漫以后唱歌的事,还真有些担心起来。毕竟琦漫处理场子里的人情世故还不够圆滑,她真怕她吃亏。珣珊还是希望琦漫唱完这个季度,就不要再唱了,琦漫嘴里答应,其实心里还真恋恋不舍那种居高临下的虚荣感。

  就在琦漫沉浸在既帮助了惜雨又见证了绚烂的青春的幸福感时,周围的空气里都开始滋生出流言的色彩,那种流言像雨像雾又像风,无处不在却又捕捉不着。那是人间最为可怕的东西,它附在积雨云的身体里,埋藏在每一存土地的肌肤里,流淌在人们笑意往来的目光里,一切都看不出个矛头来,叫人始料未及。

  那些日子,霏霏对琦漫的态度忽然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亲切得像对自家姐妹一般。

  琦漫没带纸巾向朋友借的时候,霏霏抢先给琦漫递去。琦漫一个人吃饭的时候,霏霏就过去陪她。霏霏还约琦漫去打保龄球,但琦漫并不乐意随霏霏玩。毕竟,这么大的转变,琦漫仿佛被浇了一头雾水足,她终日处于诚惶诚恐的猜测状态,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却又毫无头绪。

  “4”令她宁愿轻生也不可澄清的秘密

  在期末复习的一天,霏霏上课总是有事没事便望后排转,然后无的放矢地冲着琦漫笑笑,搞得琦漫莫名其妙。

  放学的时候,琦漫抽动书包,不料从抽屉里掉出一个盒子,霏霏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大叫起来,这一叫,招来了同学们齐刷刷的眼光。

  “这是什么?”琦漫俯身拾起,捏在指间端详着。

  霏霏指着琦漫的鼻子,一脸惊讶地问:“琦漫,你怎么会有避孕套?”

  霏霏这一开口,同学们全聚了过来想看个究竟。

  琦漫一听是避孕套,感到浑身一震,惊愕地愣住了:“你在说什么?”

  其实在此之前很多人都没见过避孕套,也是被霏霏那么一揭口,全班同学都认识了它。霏霏得意地说:“别装纯了,不是你的怎么会从你的抽屉里掉出来!我说怎么会在璇玑夜总会遇见你,真没想到,果然是我看错了你!”

  琦漫的脑海里咣的一片空白,霎时间仿佛有群星百斗在她的眼前迅速移动,她昏眩得几乎要软下来。

  不等琦漫言语,霏霏又说:“还有在BLUES里,你和几个客人在里边鬼混,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人,有人说是你,我居然还傻傻的不相信!”

  “我没有,我没有!”琦漫的脸色瞬间变白,她浑身都在发抖,那些实有发生的事一时不知该怎样解释大家才不会产生歪曲的理解。

  周围的同学早已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琦漫窘在那里,似乎连哭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一定是霏霏认错了人了,别责怪她了,琦漫的为人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惜雨连忙辩护道。

  “哼,你自己问她,是不是要我把看到她的那些人都叫出来你才肯相信!”霏霏趾高气昂地说,“你抽屉里掉出来的是什么,大伙儿都看在眼里,谁能解释得清楚那是从哪里来的?”

  惜雨太过老实,想想霏霏的话在情理之中,不由变得将信将疑:“真的吗,琦漫?”

  琦漫僵在那儿无语凝噎,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工作”?三言两语肯定说不清楚,谁又会听她那些说来话长的故事?如果解释太多,谁又不会认为她在给自己找借口?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弄得浑身发抖,她已无力解释自己的清白。

  谁能解释避孕套的来历?谁能解释那些星期一早上的迟到原因?这是一场蓄意的羞辱,一定是这样的!哑巴吃黄连一时说不清,琦漫真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为她说句公道话。

  有关琦漫赚外快的事,蓉蓉没有吐露半个字。她多想把那些事澄清说明,一旦那样,琦漫完全可以讨回清白,可是惜雨呢?惜雨多么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她是个敏感至极的女孩,从农村到城里,她时不时的试图掩饰自己的自卑情绪,时不时的对这个世界反复置疑,又时不时的担心别人来陷害自己……她常常觉得周围的人在“勾结”,在“敌对”,在“嘲笑”,在“攀比”,在把她“推入”绝望的深渊。

  琦漫曾在无意间看到惜雨翻开的日记本里写着那些带引号的的字眼,她把这些告诉过蓉蓉,她曾对蓉蓉说“无论怎样,我们要保护好惜雨”。可事到如今,她已然自身难保。

  “霏霏,你给我住口,我终于知道你这几天为什么对琦漫那么好,各位,我可以以人格担保,这个避孕套,绝对不是琦漫的……就算如果假如是,你揭发她又算什么?钱霏霏你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霏霏神气起来:“哼,她做了亏心事,你嚷什么嚷,你说这避孕套不是她的,难不成是你的啊!”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警告你,钱霏霏,你给我离琦漫远远的,不准再讨论她,不准伤害她!也不准你假惺惺的对她好,你是你,她是她,你们就该形同陌路!”蓉蓉从未见霏霏这么荒唐过,她顿时失望透顶,明明相识得比谁都久,可是那一刻,她却恨透了霏霏。

  琦漫不由自主地向后退,最后一手捂住嘴冲出教室。人们把目光都放在了蓉蓉和霏霏的破骂与争执之上,谁也没有注意到琦漫的悄然离去……

  从那日起,除了蓉蓉,没人愿意搭理琦漫。甚至连惜雨也开始回避她。

  谣言比流感传播得还快,琦漫有苦无处诉,她生平第一次感到人活着竟是这般痛苦难熬。琦漫累了、绝望了,她一个人游荡在南江滨,心想自己要是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的烦恼?是不是那些散布谣言的人就会感到后悔,他们的良心会不会因此受到谴责呢?琦漫真想走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去,越陌生越好,永远不再回来。

  江边的夜多幽静啊,夜色里,乌船上星火点点,像那死者的眼睛躲在某处窥视着你。琦漫的胃开始疼起来,头也昏沉沉的,已经有一日没进食了。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何必在意这点难受呢?琦漫终于瑟缩着坐在大桥上,胡思乱想着自己死后的情形,同学们在默哀,妈妈抱着她的骨灰盒恸哭着,她闭着眼睛,仿佛在等待死亡的来临。

  就在这时,蓉蓉找寻琦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琦漫欲喊无声。终于,蓉蓉凭着第六感,朝大桥飞跑而来——终于,她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了她。

  “琦漫,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找了你大半天,担心死我了!”蓉蓉搂住琦漫,口中还在气喘不休。“看到你这样我好伤心好难过,我真想把你是怎么帮助惜雨,怎么到歌厅里唱歌给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为了帮助她……”

  琦漫不止地摇头,她用嘶哑的、几乎失声的喉咙喊着:“不!不能!千万不能!”

  “如果你不说,我也不说,就连惜雨都蒙在鼓里,她不知道你为了她去干她无法接受的事,她不知道你为她受了这么多的痛苦,你又何必这样傻下去呢!”

  “不!不!”

  琦漫依旧摇头不止,她的泪奔涌了出来。虽然她喊不出来,可在她心里,有蓉蓉的这些话,她就心满意足了。

  蓉蓉,你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还有你理解我、爱护我,我也要为你活下去啊,蓉蓉……

  “琦漫,你应该好好学习,你是整个表演专业最有潜力考大学的人,将来很可能会实现自己的梦想,不像我,过一天混一天算一天。你不可以再蹉跎下去,不然你会毁了你自己!”蓉蓉一边说,一边哭,她真想把自己的整颗心都掏出来给琦漫看一看,看一看她到底是多么的难过,“别再浪费你自己了,就让我为你解释……”

  “不!”琦漫预料蓉蓉的解释会让惜雨陷入绝境,可她不能说话,无法开口,她只好挣扎着要往江里跳,以此来抗议蓉蓉的念头。

  蓉蓉费劲浑身力气,紧紧地搂住了琦漫的腰:“不准跳,不准做傻事!闽江下面到处是水草到处是暗流,你就算跳下去,我还是要为你澄清事实!”

  ……

  “5”她在杀人的流言里挣扎

  回到学校,琦漫才知道许多人对她产生了非议。霏霏的利齿让人猝不及防,现在琦漫觉得自己只要在班上,后排就会有几十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她。课,根本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杀人的流言。

  她下了课便冲出教室,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在这学校里呆下去,但她不在这学校呆又能去哪呢?在这座城市里,只要是霏霏能找得到的地方,她依旧是逃不过的。再说,逃了又如何,逃避也不能解决问题啊!如果一个人的命运注定如此,不论你走到哪,那遭际都是相同的。

  琦漫踱到升旗台下,看那旗杆,多高啊。她现在看到什么都能和死亡联系到一起,她想如果一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是粉身碎骨的了。

  突然,后边传来霏霏的声音,她和希儿不知什么时候又玩在了一起,现在她们两在一起的样子似乎比和过去还亲密似的。琦漫看到是霏霏,就要走人。霏霏一个胳膊拦住了琦漫的去路:“大小姐,您这是去哪呀?”

  琦漫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咬着牙齿乜视着霏霏,知道只要自己一出语,霏霏铁定会把话说得更难听,并且会口无遮拦地诽谤自己,况且在这时候,霏霏的诽谤除了蓉蓉,哪个人会不信?

  但琦漫哪里料到,她不说话竟也被霏霏当众损得不像样子。

  霏霏说得得意忘形了:“你有脸和客人干了不干不净的事,还想来用你肮脏的身体再弄脏学校这片净土?”霏霏的大嗓门一放开,周围又聚集了人。

  ——“原来传说中的冯琦漫就是她!”

  ——“看上去不像是坏学生耶,没想到骨子里真够下贱的!”

  ——“会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你们别信,琦漫是被诬陷的,霏霏,你太过分了!”

  最后一个声音是那么的耳熟,琦漫一转头,是蓉蓉!蓉蓉也来了,她一把抓住霏霏的领子:“你太过分了!”随即撕扯起霏霏的头发,霏霏也抓着蓉蓉的头发不放:“你个败类,我让你护着她,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就是女孩子的打架方式,你撕我扯的,虽都是皮外伤,却比男人们的打斗更具杀伤力。

  “住手。”琦漫看着眼前的一幕,吓坏了,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目光穿过看热闹的人群,落在远处的一个男生身上。他便是李翔。

  就在场面不可收拾的时候,李翔过了来,当众扇了霏霏一巴掌,随即利索地拉着霏霏就往校门外走。那阵势还真有点暴力色彩。

  霏霏被李翔拉去了烟台山公园,在一个偏僻的旮旯里,李翔的几个彪武强悍的兄弟正等着他把霏霏带来,其实李翔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糟,只是吓吓霏霏罢了,算做一次警告。

  “我告诉你,你别再给我‘浅滩上拾贝壳’,否则,我的这帮哥们可饶不了你!”李翔坐在一辆黑色轿车的顶篷上,像个刁蛮的孩子王。

  霏霏望着李翔身边的五六个小混混,不禁一阵怵然,脑子里反复地重复着“浅滩上拾贝壳”几个字,不明白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你自个揣摩揣摩,什么是‘浅滩上拾贝壳’!”一个魁梧的男子故作爱抚状地摸了摸霏霏的脑袋,“你真的想知道吗,要动脑筋喔。”

  这时,另一个胖墩告诉她:“这‘浅滩上拾贝壳’呢,就是‘溅’!”

  “明白了吗?”

  霏霏依旧用迷惑的眼睛看着那个魁梧的男子。

  “真笨。回去好好思考!”李翔刚开口,霏霏灰溜溜地离去,后面洒下一路嘲笑。

  当天傍晚,琦漫突然被霏霏告知班主任叫她们放学留下来,这把琦漫吓了一跳,老师一旦找上门,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只是当全校师生都走光了,班主任还没来。夕阳送走了穹际的最后一抹晚霞,天色终于暗了下来。整个教室里,只剩下两个女孩还一前一后的等候在各自的座位上,谁都没有说话,谁也没去把灯打开,仿佛担心所有的尴尬在日光灯打开的那一刹那,被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的眼睛里。

  “饿了吧,琦漫?”霏霏突然从包里拿出一块别致的慕斯,转身递到琦漫眼前,嘴角带着令人难以猜透的笑,但她语气淡定,态度友善,“话说我的脾气不太好,这个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还有什么惹你生气的地方,我看就忘了吧。”

  那些羞辱岂是说忘就能忘的,想要做朋友,这基本不可能!

  “谢了,拿回去,我不饿。”

  到底是吃一堑长一智了,琦漫料想这霏霏又在打自己的坏主意。她看了看灰暗的天色,心想搞不好又中圈套了,正要走人。不料霏霏说:“看来老师忘了要留我们这茬事儿了,大概是说着无意听者有心,索性我们一起走吧。”

  琦漫说:“不用了,收起你的好意,鄙人承蒙不起!”

  霏霏终于原形毕露,她嗲声嗲气地操起娃娃音:“哟,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简直是给你面子你不要,清高个屁啊!”说着将慕斯盖得琦漫一脸,又狠狠踩了琦漫一脚,琦漫再也沉不住气,猛然推了霏霏一把:“害群之马,我警告你,别再惹我,兔子急了还咬人,我还不想和你同归于尽!”

  霏霏到底个头小,被琦漫推得差点摔倒,教室里的桌子也被撞得东倒西歪:“呀,你跟我来这套,看我还不整死你!”霏霏火气上来爆发力惊人,她狠狠地用拇指和食指钳起琦漫的皮肉,疼得琦漫“嗷嗷”直叫。

  似乎什么都在李翔的预料之中,他又在关键时候赶到,后边还跟着蓉蓉。这仿佛格里菲斯的“最后一分钟营救”从荧幕上搬到了生活中。

  李翔二话没说,他拉起霏霏的胳膊就往门外拽。蓉蓉没有跟去,她留在教室里陪琦漫,琦漫一下子伏在桌上,抽泣起来。

  “SUI家族”的野丫头们还在巷口等待霏霏把琦漫引出来好教训她一遭,哪料老远就瞧见李翔健硕得宛如铜墙一般的影子。

  李翔拎着霏霏像拎一只刚猎到的野兔一般朝巷口大步流星地走来,她们都听说过给李翔撑腰的那帮家伙不好惹,再看李翔横眉间正锁着一团怒火,仿佛一触即燃,心想大势不妙,赶紧撒腿散伙。

  “放开我,快放开我!”霏霏挣扎着,“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要灭你九族!”

  李翔一声不吭,脸不红心不跳,只是蹙着一双冷酷的眉目,大踏步向前走。

  他把霏霏活捉到一处隐蔽的地方,仍旧一言不发,只向身边的小弟打了个手势,那个小弟就将这个刁蛮的丫头狠狠地殴了一通,直到霏霏捂着肚子,疼得就地打滚,脸色由红变白,他们瞧见形势不对,才停手罢休。

  那小弟刚想撤,李翔却犹豫了:“男子汉大丈夫,哪有打伤人就拍拍P股走掉的道理,何况她还是个女生……”

  霏霏的运气还不算太坏,李翔这天居然把她送去了医院。

  “6”颠覆蜚语,真相大白

  霏霏的肝脏出血刚抢救过来,尚脱离危险。连续几日,她都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琦漫的耳根子难得清静,心情逐渐和缓,只是奇怪怎么多日来那些奔涌而来的烦扰突然像被截流了似的戛然而止。

  可好景不长,学校知道了李翔殴打霏霏一事,决定对李翔记大过处分,还要留校查看。

  琦漫听说霏霏被打成那样,吓得浑圆的眼珠险些掉出来。

  她变得比原来更加忐忑。

  这天下午课前,琦漫走到班级门口,刚想进去,突然发现班门虚掩着,里边一片安静,蓉蓉的声音传出教室,钻进琦漫的耳朵里:“……这本是个秘密,琦漫再三闭口不提,她怕惜雨受到伤害,可是她自己却受到了更大的伤害,所以我不得不说出来……”

  听到这里,琦漫一惊,她悄悄地透过虚掩的门,正好看到惜雨在哭,自己的眼眶也悄然红了起来。

  她侧耳倾听:“大家对待身边同学的态度,自己心中也有数,如果我们都能像琦漫那样设身处地地为朋友、同学着想,我们影视班,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人心分散。琦漫的人品,我们有目共睹,心知肚明,关于避孕套的事,大部分同学肯定不信……”蓉蓉说到这,一个“SUI家族”的成员开始骚动起来:“‘人’、‘脏’俱在,我们怎么不信了?你是她同党,你当然帮着她说话啊,不是吗?”

  那个人说到“同党”两个字,惜雨突然怔仲地盯着蓉蓉,泪也瞬间遭遇截流,蓉蓉她会骗人么?难道真只是为了帮助琦漫而拿我当开涮的靶子?分敏感的自尊心令她不由自主地竖起了浑身的防卫刺。

  蓉蓉镇定地从背包里翻出手机,从容地翻开机盖,进入“收藏夹”,打开“视频”目录。她把手机放在讲台上,把带座话筒的麦压低并对准手机的扬声器:“这正是我要往下说的,这里有一段录像,是那天斗殴事件发生后,李翔录下来的——”

  录像是在送往医院的公路上拍下来的,镜头随着的士的振动抖动得厉害,但人们说话的声音却很清晰——

  ——镜头对着霏霏,由于像素不够高,只能依稀辨出霏霏的嘴角有块淤青,还有一些血痕。

  ——李翔:“录下来录下来,刚才你怎么说就怎么录!”

  ——小弟:“这还需要录吗,打也打了哎……”

  ——李翔:“她要是想抵赖,这就是证据。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录进这张SD卡里,还有,你必须给琦漫道歉,不然……我可把你丢在半路上,看你怎么办,不信尽管试着来!”

  ——霏霏:“我……我承认……让我想想……”

  ——李翔:“承认什么,你实话实说就好了!”

  ——霏霏:“我承认是自己的错了,我对琦漫不够好。琦漫,你原谅我好不好……”

  ——李翔:“废话,谁让你说这个,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到底承不承认你对琦漫做了什么……”

  ——霏霏:“我骗她班主任要留我们下来,其实我很后悔呀,我还是想和她好好谈的……”

  ——李翔:“狗屁不是,司机,停车!看来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救不起你,给我拉下车,走人,走人!”

  ——两个男子刚准备下车,发现霏霏疼得死去活来,她那苍白的嘴唇发抖得厉害,搞不好要出人命,不由心中浮起一丝惶然。

  ——李翔:“你再装,谁都不会可怜你。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不回答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翔:“你说你有没有诽谤过琦漫?”

  ——霏霏摇头。

  ——李翔:“那好,你怎么知道她和客人有性关系?”

  ——霏霏:“我猜的。”

  ——李翔:“你凭什么猜她?”

  ——霏霏:“在夜总会,我看到她了。”

  ——李翔:“你看到她在卖淫?还是在陪客?”

  ——霏霏:“唱歌。”

  ——李翔:“还只是唱歌,你就说她和客人发生性关系,那你还整天往夜总会跑你又算什么?我算什么?蓉蓉算什么?希儿又算什么?你们的‘衰家族’(SUI家族)也整天往里面跑,难道都在里面接客不成?你说你这不是诽谤是什么!”

  ——霏霏捂着肚子,一脸痛苦,没有吱声。

  ——李翔:“你再说,避孕套是怎么回事?”

  ——霏霏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看上去好像很痛苦。

  ——李翔:“你就装吧!”说着,一只脚轻轻地踢了一下霏霏的肚子。

  ——霏霏:“是我,是我,我放进去的……嗷,好疼……”霏霏的脸色变得痛苦不堪,录像瞬即戛然而止。

  蓉蓉撕破脸揭穿了霏霏的伎俩,所有的人才恍然清醒。

  教室里不觉一阵唏嘘,不知人群中谁发出了一句“真是活该被打!”令在座的几个“SUI家族”的野丫头尴尬地相互传递眼色,一个身穿黑色单衣扮相非主流的女孩,用傲慢至极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了蓉蓉一下,低低地叹出两个字:“叛徒。”

  事情弄到这个田地,大家终于看清了真相,也算明白了谁是罪魁祸首。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琦漫拭去泪,默默地走进教室。

  门吱嘎一声开了,进来了一个哭红了鼻子的琦漫。在座的突然一声不吭,大家低着头像默哀一般保持安静。

  小姨知道了惜雨和琦漫的事,很心疼地拨了一千元给惜雨。

  琦漫把钱给惜雨的时候,惜雨说什么也不肯收,她便偷偷找了惜雨的帐号,才把钱汇了进去。

  “7”信笺里夹着的一千元

  一晃竟有十多天没见到夏寻了,冯琦漫霍然想起来,夏寻怎么也没来找她?

  琦漫上楼敲夏寻的房门,夏寻不在。琦漫去问小姨有没见到夏寻,小姨说:“他刚刚还来问我你去哪儿了,现在他估计离开福州了,他要回山东一段时间。”

  琦漫望着窗外,一辆巴士呼啸而过,尘土扬起黄沙,车子迅速消失在飞扬而起的黄尘中。琦漫目光停留在车子远去时留下的两道土灰的车轮印上,好久,好久。

  这天夜里,琦漫的手机突然响起,她四处找手机,最后在抽屉里找到。

  是夏寻发来的短信:“给你打电话你没接,给你发短信你没回,到处又找不到你,我只好这样跟你辞别了。妈妈病了,我回去照顾她,你一定保护好自己。再会。”

  这些日子,琦漫为了避免烦上添烦,特地把手机扔在书桌的抽屉里,不料夏寻有天竟突然离她而去。

  再见到夏寻已是半个月以后了,夏寻提着行李箱回家,身体显得格外单薄,看起来消瘦了一大圈。琦漫见到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阿姨得了什么病?看医生了么?”

  “嗯。”

  “怎样?”

  “需要很多的医药费。”

  在现在这个时代,有钱不见得能使鬼推磨,但没钱却什么都办不成,琦漫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唱歌惹来的教训,已足够她记住一辈子的,每次一想起它,心都要碎了。

  但琦漫看到清癯憔悴的夏寻,不禁心疼起来:“夏寻,别担心,我有办法。”

  “你想干什么?”夏寻已然猜到了几分。

  琦漫看夏寻紧张的样子,有点后悔自己的心思保守得不够隐秘。“没甚么,我是说,我会想办法,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你答应我件事。”

  琦漫猜到了七分。

  果然,夏寻说:“答应我,不要再靠唱歌来赚钱。”

  琦漫没吱声。

  “你说啊!”

  “嗯。”

  “‘嗯’什么,我要你答应我,你快说!”夏寻心急火燎起来。琦漫拗不过,只好说:“好吧,我答应你不唱歌就是了。”

  这岂只是夏寻不让,小姨也不会同意的,加上琦漫吃了苦头,就算有那想法,也是不坚定的。即便歌厅她不会再去,但像露天表演还是可以去去的。可人家的邀请哪里来得那么正好,说表演就表演那是不可能的,又没准等到夏母大病痊愈了,赚外快的机会又来了呢。

  这机会总是要和人过不去似的,好容易等来一次上台的机会时,琦漫又得了重感冒不停咳嗽。

  寒假的时候,琦漫忽然收到了惜雨寄来的信。

  那是厚厚的一封信,打开一看,竟是十张一百元。那是琦漫的小姨曾经给惜雨读书的钱,惜雨没有动那钱的一分一角,统统把它们装在了信笺里,挂了号就寄给了琦漫。

  这又是惜雨的笨拙之处,她不晓得寄钱应该用专门的邮汇,幸好这钱是寄到了琦漫手中。

  惜雨在信里说:

  漫,我要告诉你件事,这个寒假起,我要离开中国出外打工了。是家里让我这么做的。这一回,谁也帮不了我。

  你对我的好,我会铭记在心,有缘他日再相还,如果无缘,下辈子就做你的双胞胎姐妹,尽我所能地报答你。

  谢谢你和你的小姨,还有善良的蓉蓉,这一别以后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你们要珍重。

  惜雨的笔调里似乎要渗透出泪来,琦漫忽然感觉到了生活的艰辛,她心里酸溜溜的,仿佛惜雨真的是永去不回了。

  琦漫没有把钱还给小姨,这钱对夏寻的母亲来说正派得上用场,琦漫咬咬牙,走到夏寻的房门前敲了几下,不巧夏寻房门紧锁,他还没回来。

  就在这个下午,夏寻在电视台台长的办公室里办请假手续。

  台长李世鹏一听是来请假的就来气,他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前阵子见你请假现在你又来请假,你到底想不想干了,不想干就早说!”

  夏寻也无奈,但母亲的胃病已经进入危险期了,他又怎能撂下不管?只好说:“那我就辞职吧。”

  时值年关,电视台的任务又不好重新安排,李世鹏就算想革夏寻的职也不是,只有平下心静下气来和夏寻妥协:“你要去多久?”

  夏寻说:“半个月。”

  李世鹏一听要那么长的时间,人家都开始过年了,贺岁节目要是没准备好,怎么和观众交待。要是上面怪罪起来更不得了。便问:“你母亲人在哪里?”

  “青州。”

  “那怎么要半个月,我以为在美国哩。”

  “火车来回就要五天时间。”

  山东青州是李世鹏熟悉的地方,他一听便知这火车到达济南站再转车再怎么快也要两天多,就说:“青州这地方,我懂,但坐火车太误时了,就坐飞机回去吧,我放你一星期的假。你母亲的病固然不能拖,但公事到这时候又能再安排给谁呢?”

  “可是……”夏寻考虑到机票的昂贵,沉默了。

  李台长显然看出了夏寻的心思,便说:“飞机票我给你报销,怎么样?”夏寻方才点了头。

  李世鹏虽是一台之长,但也有说闲的时候:“其实呢,你是个可造之才,现在有脑子又有良心的人不多了,但是你不能因为你的母亲生了病你就请那么长的假啊,男人嘛,应该以事业为重,家里的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交给你的父亲还是可以的嘛。”

  李台长不说则已,这一说便说到了夏寻的痛处。“我的母亲没人照顾,除了我,谁也不行,至于父亲,我早就不知道他在哪里了。”说到此,夏寻的眼白已经开始泛红了。

  夏寻一句话说愣了李台长,时过须臾,李台长便问:“你的家在山东哪里?”夏寻没有回答,只说“不早了,我还有事”就走了出去。

  李台长顶着个啤酒肚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眺望远处的景物,眼神似乎回到了很久远的过去。

  李台长弹了弹指间的烟,再深深地吸了一口,那烟比先前更精神起来了,就在这一瞬,李台长似乎苍老了许多。

  烟灰向地面下落,它们飘舞的身体,是那么轻,那么轻。

  夏寻回到家,看见冯琦漫静静地坐在漆黑的台阶上等他,人已经疲倦得靠墙睡着了,不觉有些心疼。

  琦漫隐隐地感觉到楼梯的灯亮了,朦胧之中,她看到灯晕里站着等待已久的夏寻。她兴奋地站起来,把手中的信封递给他。

  “是什么?”

  “你打开看不就知道了嘛。”琦漫揉搓着惺忪的眼皮子说。

  夏寻鼓着腮帮子吹开信袋,惊讶地问:“你哪弄来这么多的钱?”琦漫笑得一脸天真烂漫,说:“稿费呀。”

  夏寻的心比刚才更加疼了起来。母亲的病拖了有一段时间了,夏寻成天连工作也是魂不守舍的,叫周围的人也跟着惶惑起来。

  “不,你还是拿回去。”就算是稿费也还是令他疑团不解。

  “怎么……”琦漫的眼眶一红,泪差点掉出来,“难道,连你也嫌弃我的钱脏么?”

  “你别那么想,我是心疼你。那我收下来就是了,你不要不高兴好么?”

  琦漫这才点头笑了。

  “8”他们居然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夏寻去了山东,他带母亲到医院做了检查,得出的结果竟是胃癌,需要好几万手术费。

  夏寻在山东的亲戚朋友家四处借钱,但也只凑到了几千,他掏出琦漫给他的钱袋时,还是犹豫了一下,但母亲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夏寻也顾不得多想,就把这一千块也一齐用了进去。

  夏寻没告诉母亲她的病已经恶化成胃癌了,但夏母多半也知道自己的病是很严重的了,她说:“别担心,我也就一个老人家,这辈子都这么熬过来了,还不是好好的,一点点病挺过去就没事了。”她催着夏寻赶紧回去,说什么也不能就误了年轻人的大好前程。但夏母越是这么说,夏寻就越是伤心,越是焦灼。

  假期的第五天,夏母的病持续恶化,夏寻准备厚着脸皮再多请几天假,便鼓足了勇气给李台长打通了长途电话,但是接电话的却是台长的秘书,她说“台长不在,要不就把病历传真一份,到时候再跟你联系”。

  李世鹏看到病历传真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当天他就觉得右眼皮子总跳,心里也总担心有什么事要发生。当他看到夏寻发来的传真,不禁一下子惊愕了。

  他眼里看到来自山东青州的医院病历,嘴里念着病人的名字:“夏玉玲,夏玉玲,他的母亲叫‘夏玉玲’”。

  他不敢确定这夏玉玲究竟是谁,但一想到夏寻对他说“早就不知道我的父亲在哪里了”,心里便猜,该不会是她吧?他猜测的“她”是他十几年前分手的前妻,他和前妻于八一年生下了儿子,再一算这时间,夏寻现在正好二十五岁。

  再看病历,病人恰好是青州的,正是他和他前妻的原住地。

  而这个病人患的是胃病,他就更确定了。记得在他没和前妻离婚之前,玉玲就常为了省钱吃隔夜饭菜,还总是自己吃得差点,好的都留给丈夫和儿子,而她当时的胃就不好。

  他心里总算明白了这天自己的眼皮为何老跟自己过不去。

  办公室里,李台长打电话到夏寻的家,夏寻不在,打他的手机,手机又总是忙音。李台长在办公室里也有些坐立不安,烟一根又一根地抽,抽得心脏都痛了起来。

  他的呼吸有点局促,一手捂住心脏,一手打开抽屉,吞了药之后,才逐渐安定下来。

  李世鹏又打起电话,这回终于通了。

  “夏寻,快把你的银行帐号给我,我看到你妈妈的病历了,我的钱你先用着吧。”

  “台长您为何这么照顾我,我这是何德何能呢?”夏寻被突如其来的关怀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的工作一直都很努力,理当嘉奖你,况事到如今你的妈妈又得重病,还是救人要紧,千万别耽误了。反正,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李世鹏不想告诉夏寻自己就是他的生父的原因很简单,他怕夏寻会追问起自己当年为什么要抛妻弃子离开他们——

  当年李世鹏在济南出差的时候遇见了电视台台长和他女儿,两人看到李世鹏年轻有为,都对他很有好感。

  台长的女儿那时在一所名牌大学里读音乐专业,因为大四即将毕业,便随父亲在电视台里学习。台长的女儿心高气傲,对李世鹏来说,他正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女孩;而当时的李世鹏即将而立,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龄,他的精力旺盛,思维敏捷,事业也是蒸蒸日上,台长的女儿很快便被这个有为的年轻男人吸引了。

  两个人在去济南出差的时候一见钟情,情不自禁地同居了一个星期,台长的女儿便怀上了李世鹏的孩子。几个月后台长的女儿打电话来要求李世鹏和她结婚,李世鹏想到台长的女儿年轻美丽,而台长的位置又并非常人能争取得到的,李世鹏便起了野心,或许有朝一日能够近水楼台先得位,就匆匆回去和夏玉玲离了婚……

  李台长指间的红点逐渐黯淡下来,他的思绪也便从那缭绕的烟雾中回到现实。他摸摸烟盒,里边竟是空的。他再打开抽屉,烟条纸盒也是空的。

  李台长把纸盒丢进置纸篓,看到抽屉里放着儿子李翔的期末考成绩单,没有一门在六十分以上。他不禁想到孩子刚刚因打架而被学校处分一事,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是那两个高才生的儿子,两个事业狂的儿子。

  李台长莫名地烦躁起来,他撑着颦蹙的额头,那种疲倦似乎缠着他已然有几个世纪了。

  其实世间最完美的事便是带着一点点残缺的遗憾,太完美了往往要导致更遗憾的结局,这就好比物极必反。

  时钟指向凌晨一点,李世鹏趴在桌面上睡着了,他的眼角流出一行泪来。

  李翔因打伤霏霏被学校记了一过,这一过也是看在李翔父亲的面子上,否则哪里只是小小一过就能解决李翔的问题的。

  白沙艺术职业中专和李翔父亲所在的电视台也是有点合作关系的,但这回,即便是照顾李台长的面子,多少也给两个单位间的友好合作蒙上了一层尴尬的阴影。

  李台长这些日子心系夏寻,见到李翔的时候总是一副对他失望透顶的表情,李翔也不愿意见到满脸阴霾的父亲,便三天两头的跑去都市猎人里喝酒,抑或陪藤蓉蓉去BLUES里跳舞。

  李翔总是随着大流走,随的大流也是在疯狂里寻求刺激的那一种。他有着父亲的冒险精神和母亲的任性,他把父母的缺点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正好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夏寻相反。这样的孩子,不论出在哪个家庭里,都是让父母头疼的问题少年。

  如今李世鹏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形成如此鲜明的对比,更不知该为大儿子夏寻感到骄傲还是该为小儿子李翔感到悲哀。

  所有的事情连着这些日子以来的景致都要在矛盾的空气中凝固了。

  “9”情人节,她收到一封凄凉的情书

  从去年到今年,他们惹出了多少纠结的事情。这几个艺专里的孩子啊,想必你也想象不到,他们还只是未走上社会的中学生。

  这群艺专里的孩子啊,他们竟然没有大堆大堆做不完的作业,他们竟然不用应付各种模拟考试,他们竟然早已不是爸妈掌中的乖乖女,他们也从来不看郭敬明和安意如。

  这群艺专里的孩子啊,出生在80年代的尾巴上,成长在90年代的都市里,尽干些和主流学生唱反调的滑稽怪事,叫人啼笑皆非。

  这群艺专里的孩子啊,不知是活得太自由,还是个性太叛逆,他们少年早识愁滋味,可谁知道这些愁滋味净是他们自己招惹来的。

  这群艺专里的孩子啊,还没有哪本书把他们一个一个如此手狠地抓出来说,而我尽然这么干了。

  这一年情人节的夜里,李翔因为记过的事气还没消,拳头痒痒,直想揍人,就去迪吧闹了一次事,但为了不被白沙艺专开除便出了来。

  他出来后,看到远处晃来酒气满身的蓉蓉,正被两个男人纠缠着,一个男人正对蓉蓉动手动脚。

  李翔火上心头,冲上去把蓉蓉从那两男子手里拉出来:“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

  其中高个子男人说:“你是她什么人?她爱跟我们耍关你屁事啊!”

  李翔一听“耍”字,二话不说就给了高个子一拳头。高个子是个瘦高个,弱不禁风的,腹部被他打了一拳,就捂着肚子不能动了。

  那个矮胖子又说:“是撒,日你妈的没人管的家伙!”说着,便还了李翔一拳头。

  矮胖子这一拳恰好被过路的警察逮了个正着,随后,那个又高又瘦的家伙和又矮又胖的无赖便被警察带走了。

  李翔自己酒醉未醒,却摇摇晃晃地把蓉蓉背进了一家旅馆。直到他们都从酒精中清醒过来,李翔问:“那两家伙是什么人?”蓉蓉说:“不认识啊,咦,我怎么会在这?”

  “你真是醉了,看你被两个坏人缠着,我把他们给赶跑了,又背你过来,你都不知道,我背得好辛苦呢!”

  “喔,我想起来了!”蓉蓉的话里还带着醉意,懒洋洋的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那是好可怕的事喔,你有没有受伤啊?”

  “一个人刚要打我就被警察看到了,他们被抓走了,我一点事都没有。你看!”说着,比了比自己的上臂肌肉,“对了,你怎么不和乔越在一起,今天是情人节耶?”

  蓉蓉本就醉意未央,心还郁郁地难过,被李翔这么一问,哈哈醉笑,笑到最后干脆哭了起来。李翔替蓉蓉拭去眼角的泪,蓉蓉仍旧没休没止地哭。

  “分了分了,早都没戏了,嘻嘻嘻,没戏了,倒痛快……”

  李翔把蓉蓉搂进自己的怀里,摩挲着蓉蓉香逸柔顺的长发,蓉蓉没再哭出声音,她任李翔搂着,泪依旧无休无止地静静流着。

  情人节之夜,琦漫并没觉得它和平日有什么区别,天是一样的天,是被城市的霓虹灯映成的粉红色的脸,而心的颜色比城市的天空要浅淡一点,也是平常日的心。

  她坐在电脑前发了篇日志。再去看夏寻的文章夹,夏寻的文章夹里多了一篇《病床上的母亲》,这是琦漫头一回见夏寻写非爱情的文字。文章很感人,但夏寻的文字里似乎有了种习惯性的姿态,便是穿插着爱情的成分在内,这会的爱情写的是琦漫,但主角的名字依旧是“若”。“若”,那个每篇小说里都有的女主人公。

  琦漫的心里终于明白,其实有始以来,“若”就是夏寻生命里很多个女人的代名词。

  琦漫蓦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寞,她想起一首歌,曾庆瑜的《真实》:“我好想爱得真实,好想痛得真实,奋不顾身一辈子;我宁愿爱得危险,不愿自己虚伪,敢爱敢当才完美;我好想爱得真实,做个专情女子,为爱燃烧不停止……”

  琦漫打开邮箱的时候,竟收到这样一封邮件,是夏寻发来的。

  琦漫:

  今天是情人节,我有种预感,你会在这天开信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已经有三天没好好合过眼了,离开那个冰冷的医院,想回家休息,但一闭上眼似乎就有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

  你在福州还好吗?福州冷了吗?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也别总想着赚钱,该好的都会好起来的。答应我,回去后,让我看到一个完整的你,好么?我们这下起了茫茫白雪,我想这不仅是天气,还是某种征兆。我担心时间不再听母亲的召唤,一想起这些,我的心似乎就要没了尽头,或者随时都会是尽头。

  幸好有你,想到你单纯的表情和天真的笑,希望似乎又在向自己招手。但一切又都无法拿起,也无法放下。

  这是我两年来第一次写这样的信,我不知道身在千里之外的你能否读到,如果你是在二月十四日读到这封信的话,能否问答应我一件事?在我说出这件事之前,希望你能用心来回答我:你喜欢过我吗?是不是觉得很唐突,但我的心真的累了,可是请相信我,这绝不是我一时想找个安抚,我想过很久,只有你,能够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缓解我的伤痛。

  想好了,如果你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做我的女朋友好么?

  等你的 夏寻

  二月十四日

  琦漫霎那间怔住了。

  虽然,她对夏寻有种浅浅的依恋,但大多数时候,在琦漫来说他只是一个值得学习的哥哥,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念头。

  对于夏寻的问题,琦漫一时无措了,突然就明白了爱情与友情之间只不过被一个平凡的词语隔离着。

  她不禁感到头痛欲裂,兴许是思想太压抑,抑或是久经电脑辐射的缘故。

  琦漫的心隐隐地痛着,一阵阵的泪想要落下,又被她一次次的强忍着咽了下去。她渴望爱情的宗旨是永恒二字,一辈子,一生情。但爱情来得这么早,人言道,“早开的花不结果”,他们会有未来吗?

  就在她踌躇的那一瞬,任何思绪都在脑海里化做一团芜杂的藤蔓,再想到很久以前的安城,也是因为没回复就错过了后来。这个思绪难理的夜,琦漫搭在键盘上的手说不清是遭了妖魔的指使还是受到丘比特的驱引,竟噼里啪啦在回信里答应了夏寻的追求。

  晚归的时候,琦漫的心有着前所未有的压抑和落寞。走在大街上,她发觉自己像一个醉酒的人,身体似乎飘了起来。

  站在华林路上的时候,琦漫看到家就在眼前了,却蓦然不想再向前走去。琦漫转过身,望着马路旁的白玉兰树,葳蕤的枝叶间投下亮光点点,那亮光也是有些前途未卜的意思。

  “10”痛定思痛,晴空还需自己开辟

  沈惜雨走后,冯琦漫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英语缺了个大窟窿,那个大窟窿是日积月累欠下来的债,多了英语和数学两门烦着琦漫,琦漫的精力就有些透支了。

  但人有时还真奇怪,有了一点小成功就不会随便想着失败,有了一次大失败或者大挫折,那所有小失败在她的眼里也就成了鸡毛蒜皮,她宁可不惜牺牲任何代价继续为自己的夙愿努力,因为曾经成功过就总会相信否极泰来和奇迹出现。

  琦漫在影视班上保持沉默是一种方式,以沉默的心态换得投稿的成功是一个奇迹;在沉默中学会容忍是一种方式,以容忍换来人们的掌声是一个奇迹。有些奇迹还真是奇迹,叫你摸不出该用什么方式来换得的,你一旦按照预料中的方式来追求,却偏偏是另一番奇迹。

  琦漫去福师大上网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一贴通知,是英语角的时间更改,琦漫心想它有点意思,就在本周末去了一次。英语角可以说是没什么固定组织的,是想学中文的老外与想学英文的中国学生汇集在一起侃大山的地方,聊的都是些无聊的话题,听起来也是有些云里雾里的,也正是这些无聊的话题在语言的学习中起到了至观重要的作用。

  冯琦漫在英语角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名叫Rollin,在师大附中读书,但喜欢的却是文学,并且也是狮子座。而文学也并非单纯是文学,聊到了徐志摩,聊到了陆小曼,甚至还聊到了严华和周璇。不知是哪来的默契,Rollin也被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鸳鸯蝴蝶情爱迷得如痴如醉。琦漫和Rollin一在英语角就唧唧歪歪侃个没完,用的语种却是中文。

  Rollin是个开心果,那天在英语角的时候,有个男学生要对她们俩插话进来,Rollin就表情复杂地说:“Do you see any green in my eyes?”那个男同学没听懂,被Rollin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了句“so deep”就掉头走开。

  男生走后,Rollin哈哈大笑起来。

  琦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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