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命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万物归焉,归焉!归于何地?万物始生于混沌而复归于混沌,人世始生于无而复归于无。或许只有无才是人们最终的归宿之所吧。
深圳路商贸街的亮化工程终于完工了,江北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要公司再熬过两年的难关,就可以实现真正的腾飞了。
而李晓文在蒙古狼集团也给予了他有力的支持,将整个省内的广告宣传及连锁店的装饰工程都给了纷众公司,虽说这是正常的商务往来,但毕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公司的财务困境。
现在,江北秋唯一的心病就是白雪,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和她好好谈谈,这时,白雪却主动来找他了。
公司下班后,白雪直接敲开了江北秋办公室的门。
“小雪,你还没走吗?”江北秋温柔地问“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白雪坐到了他的对面。
“什么事,你说吧。”江北秋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做好了长谈的准备:“我也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
白雪从容地一笑:“你先说吧。”
“不,还是你先说。”江北秋诚肯地说。
“好吧。”白雪犹豫了片刻说:“北秋,我要辞职了。”
“什么!为什么?!”江北秋吃了一惊,白雪毕竟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和他一起经历了许多风雨吃了许多辛苦,如今在公司即将飞黄腾达,问鼎滨海广告界的时候,她却提出了辞职。
“小雪,你为什么要走叫呢,你一走等于断我一臂啊!”
江北秋说得动情,白雪也很受感动,但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正平和我已经决定来年元旦的时候结婚。他的公司业务也很忙,而他的妹妹顾慧兰也远嫁到加拿大去了。他一直要我过去帮他。头阵子,咱们公司实在太忙了,我才没和你说,现在,你可以有精力来物色和培养新的助手了。”
白雪的态度虽然很坚决,但说出这番话来却很艰难,眼泪在她的眼圈里直转。江北秋看得出,她在强忍着,毕竟,这个公司也是她和江北秋一起创建的,要她真的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是这样啊——”江北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和你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该你和我说了。”白雪注视着他平淡地说。
“其实,我想问你的是——”江北秋停顿了片刻终于问出了口。
“你爱小顾吗?”
“你不也是一直希望我们能在一起吗?”白雪淡淡地反问。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江北秋的心有些烦乱:“关键是你爱他吗?你不能拿自己终身的幸福来开玩笑啊!”
白雪没有做声,垂下头,仿佛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江北秋继续说“小雪,虽然我不能带给你想要的,但是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幸福,你能快乐,婚姻是关乎一生的大事,你准备好了吗?”
白雪沉默了良久,终于抬起头望着江北秋幽幽地说“爱上你,是我的错。虽然我一直爱你爱得很辛苦,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始终认为你是一个值得我去爱的男人。”
白雪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哽咽,江北秋想要说些什么,但白雪摆了摆手,“听我把话说完”。
江北秋只得认真地听下去。
“爱你,我也是始终处于矛盾和痛苦的挣扎之中,在我没来公司的那三天里,李晓文找到了我,和我谈了许多你和她之间的事,我很受感动,也很受启发,所以,我决定不再去充当第三者的角色,让你安心的去做一个好男人”。
又是李晓文!江北秋心中的感激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在他和李晓文相处的过程中,已经无法分清谁对谁的帮助大了些,或许他们本就是在人生的道路上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的一对知己吧。
白雪继续说:
“放弃你,对我来说是很痛苦的,这种痛苦你是不会体会的!”白雪的声音哽咽着,眼睛里噙滿了泪水,但她极力地控制着,不让它流出来。
江北秋的心中也似吞入了一杯毒酒般揪肠扯肚。他习惯性地摸出一支烟,但没有点着,而是用力地将它碾碎。
“既然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一个我爱的男人,那就只好去接受了个爱我的男人了……”白雪终于泪流满面了。
江北秋竟也有了想哭的感觉,手举起来又放下,仿佛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白雪站起身,亲自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为江北秋点上。
江北秋一把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但终于放开了。
白雪重又坐回到原位,竟然也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大口地吸着,仿佛在吸着这个男人。
“小顾,他是个好人。”江北秋终于艰难地说:“他……他会给你幸福的,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别伤害他。”
白雪无力地点了点头。
“我尊重你的决定!”江北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你……你走吧……”
“那我等你有了新的经理人选,我和他办完交接手续后,就过去了。”白雪说。
江北秋挥了挥手,好象要驱赶什么,更象是要抓住些什么。
“过去之后,好好帮小顾,干出一番事业来。他虽然有魄力和胆识,但有时候做事好冲动,不计较后果,你一定要帮他把好关。”
白雪点头应着。
“等你们结婚时,一定要通知我……”江北秋哽咽着说。
白雪点头应着。
江北秋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人老了就爱啰嗦,他还要叮嘱些什么,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终于无力地瘫软到椅子上。
这时,公司外面传来了低低的车的喇叭声。
白雪站起身,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说:
“北秋,小顾来接我了,我们要去看房子。”
江北秋无力地挥了挥手。
“走吧……”
白雪走后,偌大个公司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江北秋感到了无边的空虚和漠落,双手掩着面,任凭泪水滚滚而出。
那一夜江北秋并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打车去了滨海著名的迪厅。当年,白雪带他去的那一家迪厅。
他伴随着疯狂的音乐,疯狂的舞动,在舞动得精疲力尽时,又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太妹拼酒,拼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睡在一个小包房的沙发上,头痛得厉害,他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包往外走,一个保安拦住了他,说“先生,您的帐还没结呢,请您跟我去楼下结帐。”
“哦”江北秋点头应着,打开手包——手包里空空如也!钱、手机都不翼而飞!一定是昨夜那个小太妹趁他喝醉时干的。
“我被盗了,在你们这里被盗了!”江北秋心烦意乱地叫嚷起来。
保安无奈,只好去找经理。江北秋愤愤地在包房门口来回踱着。
不多时,经理来了,江北秋吃了一惊,竟然是李莎莎!
江北秋刚要打招呼,却见李莎莎美丽的脸庞上透着一丝漠落,她竟装得不认识自己一样,例行公事般询问事情的经过。
“算了!”江北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李莎莎说:“不麻烦你调查了,把电话借我用用,我让人来送钱吧。”
这一刻江北秋感到了万分的沮丧。
“对不起,先生,我没有借您电话这个义务。”李莎莎冷冷地说。
江北秋怒视了她半晌,道
“那你们就把我留在这儿吧!”说着转身回到包房,将房门重重关上!
李莎莎支走了保安,推开包房的门走了进来。她见江北秋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正生闷气,不由轻轻一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点了一支烟递给他,调笑道“想不到春风得意的江大老板,也有走麦城的时候啊。”
江北秋一愣神,看着她。李莎莎再次将略带着自己唇印的烟递向江北秋。江北秋接过烟,默默地吸着。
“小心,我可有爱滋啊!”李莎莎笑道。
“有爱滋怕什么,我还真想一死了之呢!”江北秋深吸了一口烟,沮丧地说。
李莎莎优雅地将左腿压到右膝上,关心地问“江老板,昨天你来时,我就发现你了。你的情绪不好,有什么烦心事吗?”
江北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并无意和她闲聊。
李莎莎笑了,从皮包里,取出钱和手机放到茶几上,说“江老板,你看看是否少了东西?”
江北秋一看果然全是自己的东西,笑了笑,说“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我既然昨晚知道了你来,又怎么会让那群专钓客人的小太妹在我这儿得逞呢?”李莎莎俏皮地说江北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解嘲地说“昨天确实喝得太多了。”话风一转,问道:“莎莎,你什么时候当了这里的经理?”
李莎莎不好意思地说:
“我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你们这些臭男人,才辗转到了这里。不过,现在我已经转入正行了。”
“是吗?”江北秋听到这个消息,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既然转入了正行了就一定要好好干啊。”
江北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李莎莎,果然,在李莎莎的身上少了几分当年的妖媚之气李莎莎点点头,幽幽地叹道“我哪有晓文这么好命,遇到那么多贵人帮她。我只好靠自己了,一步一步地往前爬了。”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江北秋起身告辞,李莎莎郑重地说“江老板,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江北秋由衷地说:“我还要感谢你呢”
“你在这的小包房里被人盗走了东西,要是让你老婆知道了,一定有你好瞧!”李莎莎说。
江北秋感激地点点头。
“不想吻吻我就走吗?”李莎莎俏皮地说江北秋笑了笑,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这一次与李莎莎亲密接触,江北秋没有感到冲动。
李莎莎娇笑了一声说: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也不要放纵自己。如果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听你说说心里话。”
江北秋微笑着向她摆手告别。
白雪终于还是走了,在江北秋有了新的经理人选后的第三天,就被顾正平开着车接走了。这小子终于讨得美人芳心,乐得象花似的,白雪看起来心情也不错,毕竟顾正平是那样的爱她。
白雪走后,江北秋更加感到了无比漠落和空虚,总觉得身边象少了什么似的。新任命的经理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是江北秋在人才交流会上发现的,还是名牌大学的经济管理系毕业生,叫李洪南,还算精明,但江北秋总觉得不理想。
江北秋对公司的业务,变得不十分关心,没事时就泡在家里同陈玲说话。他生命中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他而去了,先是李晓文,后是白雪,现在,只有陈玲是他唯一的一个还伴在他身边的女人了了这个女人正是他的妻子。江北秋对陈玲的呵护和关怀达到了一种无微不至的程度。他担心,如果有一天陈玲也离他而去,他会怎么样?他连想都不敢!
陈玲对江北秋的变化一方面感到幸福,一方面又感到有些奇怪。她毕竟是个聪明的女人,也开始留心观察起自己的丈夫来。她惊异地发现,这个才三十四岁的男人,在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却似乎正在迅速地衰老下去。
顾正平倒是经常来纷众公司,和江北秋聊天,聊业务,聊公司的发展方向,可是白雪却一次也没有回来看过他,他也没有打听起白雪消息。
日子水一般的流去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广告年会,江北秋身边却只有陈玲一个人紧紧相随。
由于纷众公司成功地拿到了深圳路商贸街这条滨海最繁华的经济路段的广告经营权,加上现有四大家族的掌门人也都对江北秋刮目相看。所以,纷众公司的地位一跃至了前排,而它的前边,就是滨海广告界四大家族的席位了。
距离四大家族的席位,仅仅一步之遥,江北秋心里却没了以往的兴奋与激动,只是漠漠地注视着四大家族的席位,眼睛里流露着说不出的神情。
陈玲挽着他的胳膊,说:
“北秋,你应该感到高兴啊!这不一直都是你梦寐以求的目标吗?我们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江北秋淡然地一笑。
“我有些累了,好想停下来歇歇,可是我已经被卷入到了这个巨大的旋涡中,不由得你停,也不由得你退,不管你有多累,都得被拖着走,这个旋涡就是商海啊!”
陈玲理解地将头依在他的肩,用女性的温柔力图抚慰他疲惫的心灵。
“二位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是这么恩爱,真让人羡慕啊!”是顾正平!这小子笑嘻嘻地跑过来敬酒,白雪跟在他身后,看着江北秋。
“来喝酒!”江北秋端起杯和顾正平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顾正平拉着白雪坐了下来,兴高采烈地说“江哥,嫂子!后天是我和白雪的婚礼,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江北秋应酬着,目光却不自主地投向白雪。
白雪的眼中流露复杂的神情,说不出是幸福,是忧伤,还是无奈。
陈玲却一把抱住白雪,调笑道
“小雪要嫁如意郎君了,怪不得不来帮你大哥!你不知道,你走这段时间,你大哥多舍手啊,整个人都象变了似的!”
白雪红着脸笑着和陈玲打哈哈,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江北秋已经厌倦了商业场上这种充满了恭讳和虚伪的气氛。酒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便拉着陈玲走了。
回到家里,陈玲问:
“北秋,后天是小顾和白雪的婚礼,我们送些什么礼物呢?”
江北秋道:“你做主吧。”
“她可是你公司的元老啊,虽然人家走了,但却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不能马虎啊。”陈玲有些不满意江北秋的态度。
江北秋有些厌烦,“这事儿,应该你们女人去办嘛,我也想不出送什么好。”
“好吧。”陈玲叹了一口气:“明天我去筹备筹备。”
“我还要到公司去一趟。”江北秋站起身说。
陈玲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责怪道:“这么晚了,还去公司做什么?”
“这个新任命的李经理做事有些马虎。”江北秋说:“我有些事情不放心。”
其实,江北秋只是心里闷,想要出去散散心。
陈玲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也不多说了,走上前去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叮嘱道“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
江北秋点了点头,心中一阵温暖,在妻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推开门走了。
江北秋驱车赶到公司。果然,那个李洪南忘记了安排工人值班,整个公司只铁将军把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江北秋心中暗自恼火,一定得换一个人选!他又想起白雪来,想起白雪对工作的细心和负责,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如此得力的助手呢?
江北秋坐在办公室里,吸着烟感叹着。这时手机响了,他以为是陈玲打来的,打开一看竟是白雪。
“北秋吗?你在哪儿?”白雪轻轻地问。
“我现在在公司,白雪有什么事儿吗?”江北秋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我……我想见见你!”白雪有些急迫地说,声音也突然变得有些异样。
“有事吗?”江北秋问,心里忽然升出一种预感,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小顾呢,没陪着你吗?”
“我现在是自己一个人,我就是想见见你!”白雪的声音略带了些许哽咽。
江北秋心有些慌了,白雪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忙说:“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还在原来住的地方。我等你……”白雪说着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江北秋急忙开车奔向白雪的公寓。
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白雪的窗子还亮着灯。江北秋给她打了电话,白雪打开楼门,江北秋急急地跑上楼去。
他推开白雪的房门!一个人影,一个火热的躯体一头扑到他的怀里,在他的脸上,鼻尖上,唇上忘情地吻着。
一条火热的香舌渡入到江北球的口中,江北秋也感到周身的血液在燃烧,他紧紧地拥抱着怀里的人,忘乎所以地亲吻。
猛然,江北秋如电击般清醒,一把将怀中的人推了出去。
白雪猝不及防,轻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
“你做什么?”江北秋这才关上门,整了整衣襟,说:“小雪!你要结婚了!你就要做别人的新娘了……!”
江北秋话未说完,便愣住了——白雪身着崭新的红色礼服,盘着头,化着浓状,完全是新娘子的打扮,只是脸上挂着些许泪痕。
“我……我想做你的新娘,行吗?北秋……”白雪娇柔柔地说着:“我爱的是你,就让我做你的新娘吧!后天,我就要和别人结婚了,你……你就完成我这最后的心愿吧!”
江北秋什么都明白了,他只觉得头脑中乱嘈嘈地一团。
白雪见他没有反应,泪水无声地涌了出来,哽咽道“难道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吗?我……我难道还不如一个妓女……”
江北秋血往上涌,扑过去,一把抱起盛妆的白雪,就象当年抱着自己的新娘,向卧室走去。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粗暴地除去白雪身上的衣衫,将他雄性的伟力尽情地发泄到了这个娇弱的处女的身上。
白雪兴奋地带着痛苦的嘶叫着,呻吟着,承受着江北秋一阵阵的疯狂的撞击。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将自己压抑已久的感情,将自己的处子的鲜血,献给了这个让她爱,又让她无法去爱的男人……
白雪终于结婚了。她是带着幸福的微笑和顾正平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她终于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
从白雪的婚礼上回来,江北秋喝得酩酊大醉,一路上高呼着:“痛快!痛快!”弄得出租车司机不住回顾。
陈玲终于察觉到了江北秋的异样,回到家里将他重重地扔到床上,注视着丈夫睡死过去的脸庞,忽的涌出了一股热泪,扑到江北秋的身上哭了起来……
江北秋夜里醒来,睁开眼睛——陈玲正俯在他身边,凝视着他,眼角还挂着泪珠。
“你还没睡呢?”
江北秋用沙哑的嗓音问。
陈玲并没有说话,将右手做成刀的形状在江北秋的心脏的位置轻轻地划着。
江北秋心里一惊,他明白了,一定是从白雪婚礼回来的路上,自己的失态让妻子发现了什么,有些心虚地问“你……你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心里,我到底有多重的位置,白雪又占有什么样的位置,晓文又占有什么样的位置。”
陈玲表现得异常的平静。
江北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是异乎寻常的平静,说“我也想把它拿出来,看看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陈玲到底是个女人,深受着丈夫的女人,见江北秋神情异样,忽的升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江北秋依旧缓缓地说:
“洪星医院工程我以次充好,替换了十多万的工程材料。深圳路步行街我偷工减料,匿下了近二百万。我还向常亦夫那样难得的好官行贿十万元,还有对你……你说我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陈玲注视着丈夫,心中忽然升出了无限的怜爱。原本是要逼他供出与白雪到底是什么关系,而后大闹一翻,谁知江北秋竟没有一丝抵抗地全盘招认出来,还引发了他这么多的感慨。
“我的心一定是黑的,”江北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头歪到一边,眼角滚出了一颗大大的泪珠。
“都是做这生意闹的!北秋,咱不做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
陈玲说着一头扑到丈夫宽阔的胸膛上哭了起来。
江北秋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妻子的长发,叹道“晚了,我已经一脚踏入到这个大旋涡里,只能被它带着、转着、走着……有朝一日,撞上了岩石,撞得粉碎,才能完全停下来吧。死,或许才是我最终的解脱,死了,我就不必再经受良心与道义,责任与情感的折磨了……”
陈玲扳过江北秋的脸,有他唇上重重地吻着,不让他再说下去。
江北秋宇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些。陈玲轻抚着他的面颊,他的头发哽咽着说“商场上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只有人你,那么痛苦呢……”
江北秋没有回答她,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呼吸声,他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