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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徐王氏红杏出墙 庄正甸家破人亡

  四月十六,“徐克扣”尸骨未寒,徐芳便在奶奶徐张氏的力主下,由缪大华证婚,与徐秤砣草草成亲。

  什么亲友也没请,什么仪式也没要,就徐家自己一家人连同缪大华,在徐秤砣住处,灶台上点燃着一对红蜡烛,厨下摆了桌简单的酒菜,算是庆贺。

  徐大宝坐在下方,兴奋地在啃着一个鸡骨头。

  饭桌上首坐着徐张氏和缪大华,右边坐的是身穿红褂子,正在暗自流泪的徐芳,左边是满心欢喜的徐秤砣。

  徐张氏严肃地说:“今日有我做主,高邻缪大华证婚,为徐芳和徐秤砣即日完婚。”

  缪大华喜笑颜开端起酒杯,说:“来,来,为秤砣和徐芳的大喜之日,我们同饮一杯!”

  徐秤砣高兴地举起酒杯。

  徐芳流着泪跑开,趴在床上委屈地哭起来。

  徐芳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在这样家破人亡,自己被人休弃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只能屈从。她心里只恨父亲不该因小失大,胸中全无见识,把原先好端端的一个家,一下就给毁了!

  好在徐秤砣比她年纪大不了多少,且身强力壮,相貌也过得去,对她又甚是温柔体贴,更不会嫌弃她是再嫁之妇,因此,也就只得认命。

  徐张氏没理睬徐芳的苦楚,只是对徐秤砣沉重地说:“秤砣啊,从今以后,徐芳就是你妻子了。你知道的,不管怎么说,芳丫头以前也是个大小姐,她嫁给你,的确是委屈了她,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啊。”

  徐秤砣连忙起身,跪在地下起誓说:“奶奶,菩萨在上,以后我要是对徐芳不好,就让我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缪大华大笑,说:“好好,不过也不会的,秤砣为什么要对徐芳不好呢?”

  徐张氏:“是啊,起来吧,秤砣你起来吧。大华啊,我要谢谢你啊。秤砣,你应该给大华敬杯酒啊。”

  徐秤砣站起来,落座,为缪大华斟酒。

  缪大华一饮而尽。

  徐张氏:“秤砣,你自小在我家长大,我做主把芳丫头给你,因为是知道你为人很厚道,是一个能共患难的人。”

  徐秤砣点头称是。

  这样一来,徐王氏再也不好跟女儿、女婿挤住在一起,当晚只得借了缪大华家一间屋子,搬过去自己住。

  徐张氏:“大华啊,我家里的事情,不但这两个孩子的婚事要你操劳,大宝妈现在还要借你家的房子住,我真过意不去啊。”

  缪大华忙说:“远亲不如近邻,徐妈妈客气见外了啊。”

  他笑了笑,又指着徐秤砣对徐大宝说:“大宝啊,以后你就不能喊他秤砣了啊。”

  徐大宝:“那我喊他什么啊?”

  徐张氏严厉地说:“得喊他姐夫。”

  徐大宝:“这名字好听。”

  趴在床上的徐芳又伤心地哭起来。

  缪大华的妻子每年春种的时候,都要回农村娘家帮忙下种育秧,直到月底才回。缪大华一个女儿已经嫁人,他把未成家的儿子安排到店铺看门值夜,这些,都是缪大华早已算计好的。

  缪大华帮徐秤砣忙罢“婚礼”,天已很晚。

  他回到家里后,自己又烧了几个好菜,拿出一壶酒,在堂屋摆好。然后,他来到徐王氏门前,邀请徐王氏出来饮酒,说是庆贺她女儿成亲。

  徐王氏心知自己的丈夫这辈子是完了,指望儿子则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自己何去何从,全无着落。正在暗自叹息悲哀,缪大华来到门外请她。

  “大妹子,我做了一桌酒菜,请妹子赏脸过来坐坐。”

  徐王氏知道缪大华对自己不怀好意,但眼下许多事要靠他帮忙,所以也不敢得罪他。何况,她已经好久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一桌香喷喷的鸡鱼肉蛋,对她着实也是个极大的诱惑。最终,在缪大华诚心诚意的邀请下,徐王氏羞涩地走出自己住的屋子,来到堂屋饭桌前,羞答答坐下来。

  缪大华在她对面坐下,满满给她斟上一杯酒,说:“今晚是你家芳姑娘大喜的日子,秤砣老实能干,芳姑娘跟秤砣成亲,也算是终身有了依靠。来,我恭贺妹子一杯。”

  徐王氏扭捏道:“叫嫂子与大侄子都来坐呀。”

  “她们都不在家。”缪大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徐王氏一听,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心里七上八下地直打鼓。

  缪大华把酒杯递到她手上,又给她的碗里夹了些菜,劝道:“来,请,妹子千万别客气。”

  徐王氏只得少许喝了一口。

  缪大华笑道:“好,再来一杯,妹子,好事要成双。”

  徐王氏不由自主又端起酒杯,拿起筷子吃起来。

  两杯酒下肚,徐王氏血脉开始加快。油灯下如花的面容,春衫里隆起的胸脯,似嗔似怨的美目,把缪大华看得如痴如醉。

  缪大华自己也满满饮上一大杯,借着酒盖脸,走到对面挨着与徐王氏坐下。他一只手温柔地将徐王氏拦腰抱住,见徐王氏没嗔怪之意,另一只手则大胆熟练地从她上衣下摆里面伸进去,顺着她细皮嫩肉的肚皮向上摸起来。

  徐王氏事到如今,也不敢喊叫,只好把眼一闭,任其摆布。

  缪大华别的不行,玩弄女人是个老手,而对付象徐王氏这样没见识又走投无路的女人,更不在话下。何况,徐王氏骨子里本来便是杨花水性的人。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徐王氏又是久旱逢甘雨,敏感的酥胸在异性大手的抚弄摸捏下,她感到异常的舒服、刺激。

  徐王氏心跳加快,浑身酥软,很快瘫倒在缪大华怀里。

  徐王氏此刻哪里还有一丝丝女人的矜持?甚至连起码的廉耻都已丧失。她春心荡漾,眼睛里流露出色迷迷的Y荡与乞求。

  缪大华哪里还等得急,他乘机一下把徐王氏抱起来放到床上,利索地褪下她的衣服,自己也三下五除二立时脱个精光,猛虎下山般扑了上去。

  徐王氏先是半推半就,后是迎送迎合,很快进入佳境。缪大华那种粗野贪婪的动作,使徐王氏感到极度兴奋与新奇。偷情的性刺激,使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声消魂的呻吟。

  缪大华看着在自己面前Y荡地扭动着美妙身躯的徐王氏,象是吃了催情的春药,浑身热血奔涌。他不断变换着姿势与花样,把徐王氏弄得欲死欲活,只恨偷人太晚。

  而缪大华自己几番云雨后,也筋疲力尽。最后,徐王氏反而象是一头喂不饱的发疯饿狼,主动进攻起来。

  数次天翻地覆的较量、碰撞,把缪大华累得疲惫不堪,终于美滋滋败下阵来。

  二人自此便勾搭成奸。

  徐秤砣义不容辞地担当起徐家的顶梁柱。

  他在码头上扛货,在山坡上砍柴,在在大路上挑担,一切能挣钱的活计,他都愿意干。虽然终日劳累,但心满意足。干起活来,跟拼命似的。

  一日,徐秤砣手提一块猪肉走进来,他把猪肉拎在徐大宝面前一亮,招呼徐张氏说:“奶奶,今天挣了不少钱,我买了点肉。”

  徐秤砣把猪肉连同衣袋里剩下的铜板放到灶台上。

  徐大宝兴奋地又蹦又跳:“哈,今天能吃肉啦!”

  徐芳对徐大宝笑道:“看你的样,跟个谗猫似的。”

  接着,徐芳看一眼奶奶徐张氏,又小心地说:“奶奶,今天叫我娘也回来吃饭吧?”

  徐张氏叹道:“唉,她整天在外鬼混,什么活也不愿意干,那像个正经过日子的人啊。”

  徐芳说:“奶奶,好不容易吃上一顿肉,叫我娘回来吃饭吧。”

  徐张氏终于答应:“好吧,大宝,去把你娘找回来吃饭。”

  徐大宝说:“不喊她,她说家里的饭不好吃。”

  徐秤砣笑道:“今天家里不是有肉吃嘛。”

  徐大宝:“好吧。”

  徐大宝来到缪大华家,不料大门紧闭,他推了几下,推不开。

  他想了想,走到围墙边,顺着一棵树爬上墙头,翻进院子。

  此刻,尽管是大白天,徐王氏却在屋里睡床上和缪大华赤身露体地在鏖战。

  徐王氏躺在下面,高举双腿,快活得摇头晃脑,在缪大华的冲击下,发疯似地在呻吟、呼喊。

  “哐”地一声门被推开,缪大华一愣,连忙套上裤子,顺手把被子盖到徐王氏身上。

  徐王氏大惊失色。

  徐大宝一见,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以为是在打架。这孩子又气又急,哭喊道:“缪伯伯,你为什么要打我娘啊?”

  缪大华见来人只是是徐大宝,便放下心。他对徐大宝笑道:“我不是在打你娘,我们在摔交玩呢。”

  徐大宝哭道:“我看见你把我娘压在身子底下,她在哭,她把你裤子都扯下来了!”

  徐王氏已经穿上衣服,定下了心。

  她坐起来,嗔怪说:“大宝,不许胡说!”

  缪大华打开桌子上的荷叶包,拿出一个卤鸡腿递给徐大宝,说:“大宝,来,伯伯给你鸡腿吃。”

  徐大宝接过鸡腿,对徐王氏说:“奶奶叫你回家吃饭。”

  徐王氏道:“我吃过饭了,你回家去吃吧,回去不要说你缪伯伯和我在一起。”

  徐大宝手拿鸡骨头回到家,桌子上饭菜已经摆好了。

  徐芳问:“大宝,娘呢?”

  徐大宝说:“她不来。”

  徐张氏说:“算啦,不来算,我们吃。”

  徐芳伸手打掉徐大宝手中的鸡骨头,气愤地说:“谁叫你拿别人家的东西吃?怎么这样没出息?”

  徐大宝大哭:“不是拿的,是缪伯伯给我的啊,你赔我。”

  徐秤砣用筷子夹一个骨头递给徐大宝,说:“好啦,我赔你,好不好?这上面有好多肉呢。”

  徐张氏问:“哼,你娘又在跟那个人喝酒吗?”

  徐大宝:“没有,他们在打架。”

  徐芳一愣:“他们在打架?”

  徐大宝:“嗯,缪伯伯把我娘压在床上,在咬我娘的嘴,我娘把缪伯伯的裤子都扯掉了。”

  徐芳脸一红,低下头。

  徐秤砣尴尬地站起来去盛饭。

  徐张氏愤怒地“叭”地一声把手中的筷子掼在桌子上,恨声说:“无耻贱人!我要到县大衙门去告这一对狗男女!”

  徐芳趴在桌子上大哭。

  徐秤砣劝徐张氏说:“奶奶,家丑不可外扬,算啦。”

  徐大宝吓得大哭:“奶奶,我娘她怎么了啊?”

  徐张氏悲从中来,说道:“大宝,从此以后,她就不是你娘了!”

  徐芳抬起头,发狠说:“大宝,你要是再喊这个贱女人‘娘’,我就撕破你的嘴!”

  徐大宝莫名其妙,放声大哭。

  徐秤砣一个劲地在摇头叹息。

  林培厚在三月底,接到了父亲林中凰病故的噩耗,他急忙告假,回乡奔丧。

  尽管他连天加夜地赶路,从京城到浙江瑞安也是五月中旬了。

  好在林中凰已是近八十的老人,一应诸事早有准备,家中把他的后事办得井井有条,热热闹闹,林培厚回来听后也很满意。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在当地七十后亡故便被称为“老喜丧”。林培厚在父亲弥留之际未能在身边送终,虽然十分悲痛,遗憾,但老人来日无多毕竟是意料中事,他是感叹大于哀伤,按礼制丁忧守孝。

  林钟英听说林培厚回来,便约上舅舅温乃玉一起来看望他,林中凰丧事期间,林钟英、温乃玉也专程赶来帮了不少天忙。

  林培厚一见他舅甥二人,首先表示谢意:“二位,家父丧葬期间,承蒙帮忙料理,培厚今日拜谢了。”

  林培厚说罢,就要跪拜。

  温乃玉与林钟英急忙将其搀扶住。

  温乃玉:“敏斋,你又来了?我们是外人吗?”

  林培厚正色说:“芳园也就算了,温公虽然不是外人,但却是长辈,培厚作为孝子,在家父丧礼这件事情上不能越礼。”

  说罢,也不容温乃玉推辞,就跪在地上向温乃玉磕了三个头。

  温乃玉只得口称“不敢”,连忙将其搀扶起来。

  林培厚礼毕,说:“二位请坐。”

  三人落座后,丫鬟端上茶盘,为他们敬上茶,然后随管家退出。

  林培厚向温乃玉笑道:“温公,你在京城一失踪,可把我害苦了。”

  温乃玉也笑了:“是啊,那天晚上钦差派人突然把我带走,后来我再三请求钦差把事情告知你一声,免得你着急,但钦差不允。说这是机密大事,一定要等案子办好,回头他们再告诉你。”

  林培厚拿出一张银票,交给林钟英,说:“这三千两银子,是特克慎大人叫我带来给你的,还说你要是嫌少,要我替他补上。”

  林钟英惊诧地说:“这是从何说起?”

  林培厚说:“芳园,你别生气,我是再三给你推辞,推不掉。我这位恩师说了,他是十分喜爱你送给他的这方砚台,才给你钱的,并要我代他谢谢你。他说,你要是不收钱,他就要我下次把砚台带回来还给你。”

  林钟英只好收下钱,由衷地说:“特克慎大人真叫人钦佩!”

  温乃玉关切地问:“敏斋,芳园家的官司虽然是打赢了,但庄以莅与许鸿志的冤情并没有得到昭雪。现在,朝廷对这件事有什么说法吗?你听说了什么没有?”

  林培厚叹口气,说:“温公,听说啦,没什么指望了。”

  温乃玉惊问:“为什么?钦差不是把案子都查清楚了吗?”

  林培厚叹道:“是啊,案子是清楚了,可这个案子牵涉到各级官府,皇上也有御批。一旦翻过来,便成为朝廷大大的丑闻。我听说皇上也有自责翻案的意思,但大小朝臣们,是异口同声地坚决反对。唉,现在看起来,他二人是很难重见天日了。”

  温乃玉:“啊!”

  林钟英道:“那我表哥死得不是太冤枉了吗?”

  林培厚叹道:“是啊,沉冤难雪啦!”

  温乃玉愤慨地说:“一句话,冤情再大,也没皇上面子大!”

  林培厚连连点头。

  林钟英连连叹息。

  温乃玉仰天长叹,无奈吟起窦娥冤中的唱词:“天地啊,你们也是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唉,这真是千古奇冤,千古奇冤啊!”

  林钟英从瑞安回到家第二天,庄正甸来到他家。

  这些天,林钟英的母亲林温氏依然还在坚持书写血经。

  庄正甸走进来:“姨姥姥,我来看看你们。”

  林温氏:“好啊,快坐下歇歇,你奶奶和你娘的身体好吗?”

  庄正甸坐下,说:“我娘还好,但我奶奶的身体不好啊。自从皇上派来的钦差离开温州,她就卧病在床,心里牵挂着我父亲的含冤惨死,天天盼望皇上颁旨为我父亲昭雪,唉,连做梦都经常叨念这件事。”

  林温氏:“唉,快八十岁的老人啦,怎么能经受住这么大的打击?我们现在就像是一盏即将耗尽油的灯火,随便一阵小风,就能无声无息地把我们吹熄灭啊。”

  庄正甸:“是啊,幸亏有我娘照顾着她。”

  正说着,温乃玉与林钟英走进来。

  林钟英:“正甸,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庄正甸:“舅爷爷,表叔,你们回来啦,我也刚来。”

  温乃玉与林钟英坐下。

  庄正甸问:“舅爷爷,表叔,培厚表叔那里,有我爹的什么消息吗?”

  温乃玉长叹一声:“唉!”

  庄正甸惊问:“怎么?”

  林钟英:“你父亲和你师傅的冤案翻不了啦。”

  庄正甸:“为什么?”

  温乃玉道:“为什么,为皇上和各级官府的面子。”

  林温氏:“阿弥陀佛!”

  庄正甸:“岂有此理?”

  林钟英:“唉,自古依然。”

  温乃玉说:“听林培厚说,你父亲和你师傅的案子,钦差们是查清楚了,皇上也想给他们二人平反昭雪,但大小朝臣们为了面子,同声地坚决反对,最后皇上也没了办法,只得按朝臣们的意思行事了。”

  庄正甸一咬牙,说:“这些大臣简直混账啊!”

  温乃玉:“正甸,他们不是混账,用仁勇大师的话说,他们是只会顾江山安危,而不会去管老百姓的死活的。”

  庄正甸:“这仁勇大师是谁?”

  林钟英:“是灵隐寺的住持和尚。”

  庄正甸:“哦。”

  温乃玉:“我和你表叔进京告状,幸亏有此人指点。”

  林温氏:“阿弥陀佛。”

  庄正甸:“唉,我庄正甸报仇雪恨,是指望不了朝廷啦。”

  林钟英:“正甸,你父亲和你师傅光明磊落,平阳百姓有口皆碑,你要想开点。”

  温乃玉:“是啊,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爹为民请命,反贪赃而被迫害致死,青史留名。”

  庄正甸回到灵溪台下村家里,什么也没说。

  夜晚,他在前院走廊里磨刀石上打磨他的那把心爱的短刀。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怒火。

  庄正甸母亲走过来,担忧地问:“正甸,这两天你又在磨刀,你心里在想什么啊?”

  庄正甸:“娘,我什么都没想,我是心里烦。”

  庄正甸母亲担忧地说:“可我看见你磨刀我就害怕啊。”

  庄正甸站起身:说:“那我不磨啦。”

  庄正甸母亲:“是不是前天到你表叔家去,你听到什么了?”

  庄正甸:“没有。娘,你去给我奶奶喂药吧,我要练功了。”

  庄正甸母亲:“你一定听到什么了,说,是不是朝廷不会给你爹平反了?”

  庄正甸:“没听到什么,娘,你别瞎猜啊。”

  庄正甸母亲悄然走开。

  庄正甸开始练拳,他翻滚跳跃,身姿矫健舒展。

  运动中的庄正甸从怀里拔出短刀,一扬手,短刀飞快射向廊下柱子,稳稳扎在柱子上。

  插在柱子上颤抖的刀柄,有一人头像,下有徐映台三字。

  后院,庄正甸母亲手持小碗,在药罐中倒出少许汤药,走到婆婆庄温氏的床边坐下。

  她轻声呼唤说:“娘,我给你喂点药,好吗?”

  但庄温氏已经油灯燃尽。

  庄正甸母亲一声惊呼,哭喊起来:“娘!娘啊!”

  庄正甸闻声大惊,急忙收势,飞奔而来。

  庄正甸母亲伏在庄温氏身上号啕大哭:“娘啊,你应该等一等啊,你应该等皇上给我们平反以后再走啊!”

  庄正甸大骇:“啊!娘,我奶奶怎么啦?”

  庄正甸母亲哭道:“你奶奶走啦,我的苦命的娘啊!”

  庄正甸大哭:“奶奶啊!”

  庄正甸母亲哭着说:“孩子啊,你快去请两个人,把你舅爷爷和你钟英表叔找来吧。”

  庄正甸含泪点头,掩面默然离去。

  庄正甸母亲等庄正甸一离开,随即找出一根绳索,悬挂在婆婆床头边的房梁上。她跪在地上,向婆婆的遗体磕三个头,说:“娘,你慢慢走好,我也要跟你一块去找正甸他爹去啦。”

  然后,她站起身,拿来一个凳子放在绳索下面,站上去……

  庄以莅的母亲庄温氏是温乃玉大姐,是个知情达理争强好胜的七十多岁老人。钦差大人那天对他儿子的评价,使她把儿子平冤昭雪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钦差与皇上身上。可是,林钟英和温乃玉从瑞安林培厚家回来后,没任何消息,老人便猜测到儿子沉冤难雪了。

  她的最后希望破灭,身体与精神都经受不住这种沉重打击,生命就像一盏即将耗尽油的微弱灯火突遇狂风暴雨一样,一下就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嘉庆十四年五月底,老人满含着对赃官的痛恨与对朝廷的失望,悲哀绝望地撒手人寰。

  庄以莅的妻子端庄贤淑,温顺的外表下性格坚定刚毅。她在丈夫遇难的当时,就有意以一死殉夫。但苦于年迈的婆婆无人侍奉,只得含着酸楚,忍着屈辱与仇恨,在堂前为婆婆尽孝。今见婆婆含恨辞世,再无牵挂,也在当日夜里悬梁自尽,用结束生命来抗议世道不公。

  温乃玉与林钟英惊闻噩耗后急忙赶到台下,来帮庄正甸料理他奶奶与母亲的后事。

  庄正甸在家中院子里,摆下了几桌茶水,招待招待吊唁的亲友来人。林温氏带着林咏莲也赶来奔丧。

  来来往往进出着前来吊唁的人。

  林钟英戴着孝,应酬招呼着进来以及要离开的人。

  走廊下,赖丙辰对温乃玉说:“温公,皇上对庄以莅、许鸿志的事,留下这样一个尾巴,真叫我们读书人遗憾。”

  温乃玉:“唉,从来忠良无好死啊!”

  赖丙辰:“我把温州府志编好后,就要潜心来写一部庄以莅反贪的戏文,用来颂扬挚友,警示后人。”

  正房堂屋临时设为灵堂。

  深夜,庄正甸与温乃玉在灵堂守灵。

  温乃玉坐在椅子上已经入睡。

  庄正甸神情恍惚。感到阵阵心酸苦楚,看着奶奶与母亲的灵牌发呆,

  父亲与师父被冤杀屈死,疼爱自己的奶奶含恨去世,慈母自尽,庄正甸悲痛不已。昔日好端端的祖孙三代,现在只有自己一人了。今后,世上再也没人问寒问暖疼爱自己了,想到这里,这个铁打的汉子默默地流着泪,不知今后将如何度日,心里一片茫然。

  夜晚,庄正甸在灵堂里为奶奶与母亲守灵,恍惚中,他似乎听到父亲庄以莅在对他说话。

  那情形好像是在小时候自己不愿读书,闹着要跟师父许鸿志学武艺的时候。父亲在学堂上厉声教训自己:“学什么武术啊?能争强斗狠有什么用?你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你也不能为非作歹。安分守己,便谁也不怕。遵纪守法,就顶天立地。你要给我老老实实在这读书,哪也不许去。只有读书,你才能知书明理,才会齐家治国平天下。有了学问,长大才能报效国家。”

  他又似乎听见师父许鸿志在训斥自己。

  那是在一次自己跟别的小孩打架,事后被许鸿志毫不留情责罚一顿,师父训斥道:“有本事就敢打人,是吗?我告诉你,学武艺不是用来打人的。第一,是强身健体;第二,是为国建功;第三,是扶弱惩强。这是我收徒的规矩,你要是做不到,就早点离开。”

  这些往事,一幕幕出现在庄正甸面前,奶奶与母亲的音容笑貌也不时在他眼前浮现。全家人始终以要遵纪守法、宽厚行善待人来教化他,可是,就这样一个良善的家,在不到两年时间里,在那些赃官污吏的蓄意陷害下,眼睁睁就这样家破人亡了!现在,案情虽然早已大白,冤屈却得不到昭雪,正义也得不到伸张,哪里还有什么国法可言?庄正甸多次在心中发出呼喊:这纲纪律法在哪?

  他含悲咬牙给奶奶与母亲办完丧事,决定到福建霞浦大师兄周维逸、师姐许雪梅家去一趟。他要把师父已经不能平反昭雪的消息告诉他俩,他知道,他夫妻二人也是每日里在翘首相盼,希望许鸿志能早日平反昭雪,还清白于世人之口,安冤魂于九泉之下。

  同时,他暗暗打定主意,决意要到关外乌拉去走一趟。

  他必须要找到徐映台、杨大鹤,亲手杀掉他二人,给父亲与师父报仇雪恨!知仇不报枉为人,否则,堂堂男儿,空有一身武艺而有仇不报,活得岂不是太窝囊!太耻辱!庄正甸想到这里,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能立刻生出翅膀飞到关外乌拉,马上找到徐映台、杨大鹤这两个仇人!

  丧失办完后,庄正甸决定到霞浦去。

  庄正甸来到北港向姨夫林钟英辞行,林钟英听说他要去霞浦,当即决定陪他一起同往。去年进京,周维逸、许雪梅夫妇二人解囊相赠,高谊如云,林钟英正想要去答谢。同时,也要把当时他们相赠的这笔钱还给人家。

  庄正甸与林钟英一起来到江屿温乃玉家,向他告知此事,温乃玉一听,点头称善,并要他俩多多向周维逸、许雪梅二人转致问候。

  温乃玉冷峻地看着庄正甸,此时,他奶奶与母亲刚刚入土,尚未过五七,正所谓尸骨未寒。但这孩子现在就急于出门,如今林家官司诉胜,庄家血仇更深!是否他这次出门是真的要动手报仇呢?

  想到此,温乃玉说道:“正甸啊,我看你眼中藏有杀机啊!”

  庄正甸心中一惊,想不到舅爷爷目光如此敏锐,就说道:“舅爷,我是悲切过度。当然,大仇未报,我心里也难以安分。”

  温乃玉紧盯着庄正甸的双眼,叹道:“正甸,你是还想报仇啊!”

  庄正甸哭拜在地:“舅爷,我能不想吗?此仇不报,我活着还能算个人吗?”

  林钟英劝道:“正甸,你一旦自行报仇,就必然身负血案,官府就会通缉捉拿,将来何以容身?”

  庄正甸跪在地上,说:“走一步,是一步吧,仇是一定要报的,大不了我杀了徐映台、杨大鹤后,去官府自首投案,坐牢杀头,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钟英劝道:“正甸,你要三思啊。”

  温乃玉感慨万千,道:“你起来,我告诉你,凡事要从心意,也要从天意。行事要顺心,也要顺天。天人合一,才是最高境界。唉,我曾经为打这场官司,在杭州灵隐寺立下誓愿,说官司一了,我要在灵隐剃度出家,侍奉那里的当家和尚仁勇大师。看来,我这个誓愿,要应在你身上了。你以后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到灵隐寺问问仁勇大师。你要切记,切记。”

  庄正甸与林钟英俱都听得似懂非懂,告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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