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钟英从福州回来后,像是害了一场大病,整天无精打采。
他料不到如今官场从上到下,会这样阴暗,闽浙总督阿林保大人居然也如此昏庸。
连总督都把状子批回了温州府,这场官司也算是打到头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林钟英全家,对这场官司的前景,都感到灰心丧气。
但温州府知府易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林钟英家里。
听到这个消息,无异于又给走投无路的林钟英,又带来极大的希望。何况,传说中新任知府廷潞,是个很体察民情,很得人心的官员。
这种机会岂能放过?林钟英不敢耽误,即刻重新写个诉状,于十一月十八日赶到温州,在知府衙门向新任知府廷潞递上状纸。
这是廷潞到任后受理的第一个案子,因此他看得十分仔细。
廷潞看罢,着实暗暗吃了一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有此等不法暴行!这还得了?再一想,这可能吗?莫不是诬告?或是此人有癔病,是在胡言乱语?所以,他仔细将诉状看了两遍,然后把惊堂木一拍,严肃地问:“林钟英,你所控是否属实?”
一句话,问得林钟英泪下如雨。这是他多次告状,却是第一次官府向他询问案情!他怎能不百感交集?
他悲切地说道:“大人,学生读圣贤之书,尊孔孟之礼,也是个有功名之人,何况,我以教书为生,育人为本,焉能信口雌黄?我家之事,北港人人皆知,平阳个个共愤。学生的诉状,字字是实,句句是真。学生愿意以人头担保,性命具结。”
廷潞察言观色,看林钟英说话举止,顺畅达理,心中已然有数。何况状子上还列举了总督、巡抚、按察使三大衙门批办的文字。
他不由对状中所述之情节,深恶痛绝。
刑律条条,国法森森,身为经历、千总的朱宇泰、蔡廷彪等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掠民财,对迈妇弱女滥施非刑!这些人置律法于何地?天良又何在?李玉生、范建百等恶棍兴风作浪,敲诈勒索良民,此风不刹,何以治理地方?
廷潞怒从心起,把桌子一拍,厉声说道:“下传票,着被告温州府经历朱宇泰、平阳县差役范建百、北港地保李玉生及证人迅速到案,本府二十二日开堂审理此案。”
因为二十五日闽浙总督阿林保要到玉环岛视察海防,廷潞得提前到洞头岛接待,并陪同视察,故而他要在这个时间之前审案。他做事雷厉风行,不愿拖沓。
林钟英闻言,不由激动地大喊:“大人圣明!学生林钟英沉冤得报,没齿不忘大德啊。”
廷潞凛然一抬手:“下去吧,为官执法,应尽之责。”
林钟英感激不尽,也兴奋不已,从心眼里十分敬重这位新任知府,深感人言所传不虚。
他算了一下,今天是十八日,回去再来太为仓促,于是就在温州住下,安心等待廷潞审理问案。
新任知府廷潞受理了林钟英家的案子,自然很快就传到朱宇泰的耳朵里。
杨大鹤卸职后,朱宇泰就一直有点心虚。
他已经在每天点卯的时候,领略过新知府廷潞的认真与威严,他那雷厉风行的做派与杨大鹤的马马虎虎形成鲜明对比。现在林钟英来告状,廷潞未加思索,马上就准了状子,这真叫朱宇泰感到害怕了。
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朱宇泰想来想去,没别的办法,他打算到外面先躲一阵,看看风头再说。
在出去之前,他决定把按察使朱理这张牌亮出来,以探探廷潞的深浅,他已经风闻廷潞的荣升完全得力于朱理。他暗想,说不定吉人天相,从林家抢来的那方砚台,反而能保佑自己过林家告状这一难关。
当天晚上,他来到廷潞的刑名师爷张静凯的住处,他知道廷潞与张静凯之间亦师亦友的亲密关系。
张静凯当然知道林钟英告朱宇泰的事,见朱宇泰来访,就不冷不热地跟他见了面。
“朱经历这么晚了来造访,有何见教啊?”
“张先生,是这样,家兄有点急事,要我去帮忙,我想告几天假。”
“哦,这事你得跟知府廷潞大人说啊,找我没用。”
“看你说的,谁不知道你在知府大人那里说话,那是一言九鼎呀。”
“别介,我就是个听任使唤的刑房,朱大人,你这事我可管不了。实话告诉你,有人把你告了!传票都下啦!你最好哪都别去,不要官司没打,先落个畏罪潜逃的名,我这可是为你好。”
“咦,芝麻大的事,我值得逃吗?”朱宇泰故作轻松,从怀里摸出个鼻烟壶,漫不经心地在鼻翼下抹两把,还舒服地打了两个喷嚏:“啊啼!张先生,那天我们是公干,千总蔡廷彪、把总黄升都在现场,事情不像林家说的那样邪呼。下面那些当兵的可能是拿了点他家的东西,也许还打了人——可也不是像他家说的那样严重。我先告假,有什么事我回来担着就是。”
“不行不行,你可不能走,这审理案子没被告还怎么审?要走你跟知府大人说去,我是当不了这个家。”
“嘻嘻,我就只跟你说。怎么?还真怕我跑了?俗话说跑掉和尚跑不了庙啊。”朱宇泰嘻嘻哈哈地说着,随即突然把脸一沉,讥讽地说:“静凯兄,说正经的,我哥哥按察使朱理找我有急事,知府大人要是等不及,可以到杭州按察使衙门里去抓我。”说完,他扬长而去。
张静凯一下就惊呆了!
他坐着想了半天,尽管他足智多谋,此刻也没了主张。
他知道,廷潞的荣升,虽然原因众多,但关键却是按察使朱理的鼎力推荐,而朱理跟廷潞素无瓜葛,纯粹是上下公务上的关系。但没有朱理的推荐,就没有廷潞的今天。现在,廷潞上任伊始,就要拿恩公的兄弟问案开刀,于情分上总是说不过去。这要是叫朱理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朱理身为按察使,要想收拾、为难一个下辖的知府还不容易?以后这官还怎么当啊!
原来,清安泰为避免阿林保猜忌,他对杨大鹤离任后温州府的人选没有过问。阿林保则因自己举荐的杨大鹤昏庸无能,已无意再染指温州的地方官任命。所以,吏部在考虑温州府人选时,朱理的推荐就成了惟一参考依据。而朱理鼎力举荐的,正是象山的七品县令、如今的温州知府廷潞。
最后,张静凯觉得事关重大,得连夜向廷潞禀报。
在温州知府衙门内后花厅的厢房里,廷潞已经入睡了。好在他的家眷还没来,张静凯也不必顾忌,提着灯笼就找去,硬是把他从床上给喊了起来。
廷潞知道张静凯平日做事老成持重,没要紧的事,不会三更半夜里找来。此时已近寒冬,天气甚冷,于是他就披件棉袍子开了门,然后坐在床上,叫张静凯在床边椅子上坐下,关切地问:“张先生,什么事?”
张静凯站在床边,也没落座,只凝重地说:“廷公,审理平阳林家的案子,是否能往后推一推?”
“为什么?你知道我是言出必行的,何况这已经是当堂宣布过的审案大事?岂能随意改动!再说,我们为什么要延期?”廷潞大惑不解地问。
“被告朱宇泰外出不在,终不能咱们在温州第一炮就打不响,要来个被告缺席审理。”
“谁说朱宇泰不在?今早点卯我还见到过他呀?”廷潞很奇怪,朱宇泰怎么会不在呢?略一想,就断定说:“看来,朱宇泰是有意躲避,或是畏罪潜逃。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到案我照样能定他罪。”
张静凯苦幽幽地说道:“先别说他是不是畏罪潜逃,他刚才找到我了,跟我说,他明天要到杭州去。还说,要找他就到按察使衙门去找,他在朱理、朱大人那里。”
廷潞甚为诧异,问:“他到朱大人那做什么?”
张静凯轻声说:“他说,朱理是他哥哥。”
“啊!”廷潞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下就愣住了。
“廷公,这件事很麻烦。”
廷潞一时间六神无主,难为得半天说不出话。
张静凯轻声说:“廷公,当务之急,是要打听准朱宇泰的话是否可靠,审案的事可以往后推一推。”
廷潞默默地点点头。
张静凯知道廷潞很为难,就宽慰道:“但愿他是在撒谎。”
“可要是真的呢?”廷潞痛苦地闭上眼。
廷潞想: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朱理的深恩未报且不说,上任伊始,第一案就要拿恩人的弟弟开刀,于情于理怎能说得过去?那以后还怎么做人?
张静凯劝道:“廷公,那就只能是忠孝不能两全。他朱宇泰真要是按察使大人的弟弟,我们怎么也得网开一面。一,恩将仇报的事你不能做,这恶名声你也背不起,二,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就是秉公而断了,以后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要想收拾咱们还不容易?”
廷潞点点头,没了主张:“可我已经在堂上说过二十二日过堂,这叫我跟苦主怎么交代啊?”
“这样,大人可以提前到前站洞头去迎接总督,再陪同总督一起去往玉环岛,然后索性你就乘机到杭州走一趟,以拜谢之名,见见朱理。探探朱宇泰究竟是不是他的弟弟,回来咱们再做定夺。我们在家里就对来投诉的苦主说,大人有紧急军务,陪总督出海了。审案的事,另行通告,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张静凯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廷潞前思后想,没更好的办法,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按此路走。
嘉庆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上午,林钟英一大早就来到温州知府衙门,激动地等待廷潞来审理他家的冤案。
新任知府廷潞那天在大堂上愤怒宣布“二十二日审理此案”的语气与脸色,给了他极深的印象,他感到报仇雪恨就在今天。虽然此时天寒地冻,冷风刺骨,但伸张正义,扬眉吐气就在眼前,林钟英只觉得自己浑身热血沸腾,心潮澎湃。默然感激苍天有眼!
可是,知府衙门门口,却不见有审案的迹象。
当时官府审案,允许百姓旁观,因此,每及审案,衙门门口都有许多人围观听审,而今天,知府大衙的门前却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正在诧异,一个当差的出来告诉林钟英,说刑名师爷张静凯在二堂等他。
林钟英心里惊疑,不安地跟着衙差走进二堂。
张静凯见了林钟英,很客气地说:“林先生,知府大人有紧急军务,昨夜就随总督大人出海视察海防去了。知府大人临行前还十分关注你家的案子,要我转告林先生一下,叫你先回去,等候知府大人回来再审理。”
林钟英懊丧地“哦”了一声,失落之感,油然而生。
他不甘心地问:“知府大人有没有说哪天回来?”
张静凯把诉状递给他,说:“知府大人没说,你知道,公务上的事情都很繁杂,谁也说不准他哪天回来,他也是身不由己。林先生,你先回去吧,到要审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提前告诉你。”
林钟英一看,廷潞的批文是:“严究催提,静候证人解到讯究,不得临讯避匿。”
他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自然知道国家的海防事大,自己的官司事小,况且,知府也正在“严究催提”准备审理。林钟英即便心中很失落,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怏怏回家,等候消息。
闽浙总督阿林保乘坐“威虎号”战船,在四艘战船的护航下,浩浩荡荡从福州出发,沿海岸线经马祖、霞浦,来到洞头。
当时,台湾尚未建省,偌大的台湾岛清廷只设一知府衙门,岛内很多地方,官府根本顾不上管理。岛上的海匪与倭寇不时窜到东南沿海边的城池,进行骚扰与抢掠,然后再逃回台湾藏匿,台湾知府鞭长莫及,也无能为力。东南海防重责,系于闽浙两省,阿林保身为闽浙总督,视察海防是他的分内职责。
而阿林保早已把“散氏盘”伪装在那门新买的大炮下面,放在随同的“长风号”上,他是借视察海防为名,护送自己的宝贝。
廷潞提前一天到达洞头,在洞头岛上小心等候着这位总督大人。
他在洞头为总督的舰队准备了很多食品供给,除了为阿林保与各战船的管带军官们准备了极其丰盛的宴席外,还专门把温州有名的“南苑班”昆曲班子请到洞头,为慰劳总督舰队的将士们上演了一晚上精彩好戏。阿林保十分高兴,对这位新任的温州知府,颇有好感。
第二天,廷潞在陪同阿林保去往玉环岛视察的途中,在船上终于找到一个能私下跟阿林保讲话的机会。廷潞记得,林钟英曾经到过阿林保的总督府越诉上告,而这位总督大人也曾经在林钟英的状子上有过批示。
因此,廷潞当即不失时机地小声问道:“请总督大人示下,您对平阳县的案子,大人还有何交代,下官一定遵办。”
一提到平阳,阿林保就头痛。但他对廷潞印象极佳,也看得出他比杨大鹤精明能干得多,于是就谨慎叮嘱说:“平阳的事,还是息事宁人为好,不要扩大。杨大鹤乱来,把事情说那么大,不是自找麻烦,给我添乱吗?”
其实,阿林保所说的“平阳的事”,是指平阳“民变”的事。而那个林钟英告朱宇泰的事,他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廷潞哪里知道这一层,只以为总督说的是林钟英家的案子,听完阿林保的话,他还以为朱宇泰跟阿林保有什么渊源呢!
“是,是,下官知道了,请总督大人放心,卑职一定息事宁人。”廷潞连声称是,却弄不明白朱宇泰与这位总督大人有何瓜葛?只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莽撞行事,質然问案。倘若自己当时执意意气用事,拿问了朱宇泰,这岂不就得罪了这位炙手可热的总督大人!想到此,他不禁在暗自庆幸中,也感到后怕。
阿林保在玉环岛只逗留半日,即回福州,而“长风号”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他的宝贝“散氏盘”与他的小公子玉琪直上了天津。
廷潞送走阿林保,则乘船直到杭州。到达杭州的当天晚上,他顾不得休息,便急急忙忙赶到按察使衙门去拜望朱理。
朱理热情地接待了廷潞。
“知府大人免礼。请坐,请坐,大人此番荣升,可喜可贺啊。”
廷潞由衷地说:“多谢朱大人提携。”
朱理笑着问:“你知道你这次破格提升是怎么来的吗?”
廷潞:“卑职知道,全是大人一手栽培。”
朱理不以为然:“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在象山县干的不错,我推荐你是完全出自公心,你自身的政绩摆在那里嘛。”
廷潞恭敬地站起来,躬身谢道:“谢大人,卑职一定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报效朝廷,报答大人的知遇之恩。”
朱理:“报效朝廷是应该的,报答知遇就不必啦。坐,你坐。有些事,是可遇不可求,这次,你也是遇到了一个机缘。”
廷潞:“哦,卑职愚昧,请大人指教。”
朱理笑道:“说起来也是你的福分,因为原温州知府杨大鹤是闽浙总督阿林保的人,巡抚清安泰为避免阿林保猜忌,他对杨大鹤离任后,温州府的人选没有插手过问。阿林保则因自己举荐的杨大鹤昏庸无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弄得他很没脸面,已无意再染指温州的地方官任命。所以,吏部在考虑温州府人选时,我的推荐就成了惟一参考依据。”
廷潞:“哦,恩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朱理:“不必,不必,你言重了。当然,也有人说你以军功入仕,走的不是科举正道,不宜破格幸进。这些闲话,我都顶回去了。举贤不避亲,举恶不避仇嘛。况乎你我素无牵扯,我也不怕别人说什么。”
“廷潞知恩,廷潞知恩。”廷潞也不想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下官属下有个经历叫朱宇泰,不知与大人可是自家?”
朱理笑着反问道:“是不是那个林家又把他告了啊?”
朱宇泰前两天已经从温州跑来找过朱理,给朱理带了点茶叶、木耳等土特产。接着就支支吾吾对朱理说到了温州知府换人,林家又要告状的事,被朱理几句话打发走了。朱理见廷潞今天有此一问,就笑着反问道:“是不是那个林家又把他告了啊?”
廷潞:“正是。”
廷潞一听朱理的话音,就感到朱理与朱宇泰的关系果然绝非一般。
朱理正色道:“知府大人,不管他是不是我自家,受理民案都要秉公而断,你当的是朝廷的官,吃得是朝廷的俸禄,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徇情枉法。”
尽管这句话并没说朱宇泰是他的自家,但实际上等于认可了廷潞的问话。而且,听起来还义正词严,天衣无缝。
廷潞暗自叹口气,道:“是,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心竭力。”
此时廷潞心里已然有数,于是起身告辞,回船休歇。第二天也没在杭州逗留,从原路回到温州。
廷潞一回到府邸,正在更换衣服,张静凯便急急忙忙走进来,问:“大人回来啦!”
廷潞:“回来了,静凯兄辛苦!”
张静凯急切地问:“这朱宇泰到底是不是朱大人的兄弟?朱理大人自己怎么说?”
廷潞:“朱理大人没直接说朱宇泰是他兄弟,但我从他的话里已经听出来,他们的关系绝非一般。”
张静凯:“这就是做官的学问,他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这层关系,而是要我们自己去揣摩。”
廷潞:“是啊,他说不管朱宇泰是不是我自家,受理民案都要秉公而断,还说你廷潞当的是朝廷的官,吃得是朝廷的俸禄,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徇情枉法。”
张静凯:“他这样说话,是既要面子子,又要里子。骨子里,就是要你徇情枉法。”
廷潞:“是啊,怎么偏偏这个朱宇泰就是他兄弟啊?你说那个林钟英多冤?我在这件事情上真感到很可耻,我问心有愧啊。”
张静凯:“大人,也别太难过,官场上想一尘不染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不做官。”
廷潞:“唉,还有,总督大人居然对这件事也向我私下打了招呼,说平阳的案子要息事宁人,要我不要扩大。你说这朱宇泰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能耐,跟总督大人也有瓜葛呢?”
张静凯摇摇头,说:“猫有猫路,狗有狗路。幸亏当时大人没有莽撞行事,質然问案。倘若意气用事,拿问了朱宇泰,不但得罪了恩人,还要得罪这位炙手可热的总督大人!”
廷潞:“是啊,想着我都感到后怕。静凯兄,可林家的案子也不能不问啊?我就是有心偏袒朱宇泰,这么明了的案件,怎么审理啊?”
张静凯:“是有点难,但不管怎么样,都得对朱宇泰网开一面。”
廷潞:“是呀,可我怎不能不去受理林家的状子啊?”
张静凯:“大人,状子是要接的,否则就要影响官声。这件事必须外紧内松,只打雷不下雨——先拖拖再说,查案查案,总得要查嘛。”
暗地理虽已卖身,在明处还得树个贞节牌坊。
这一次,廷潞内心深处,的确也痛苦地经受了一场国法与人情的较量搏斗。然而,要为自身利益,他必须抛弃良知与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