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楠第二天早上一到陂龙乡,就向书记李朝政汇报了赵飞扬和龚小龙后天到甘宁来考察之事,李朝政听了,高兴得拼命拍腿,兴奋地说道:“好啊,来得好,那个农贸市场拆建问题,我们也稍过时日来讨论,现在先把这招商之事做好,希望我们今年招商工作能有新的突破。”
晚上,乡干部们吃完了饭,没事就三五成群坐在一起打牌或闲聊,他们也忙了一段时间,需要适时的放松一下。
林若楠各处转了转,待到月亮爬上云端,星星眨着亮光,才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洗完澡,没有什么事情,林若楠还是控制不住的开了电脑,登入QQ,不知为何,得知赵飞扬会来甘宁,林若楠的心里就七上八下,即喜又怯。
林若楠点击着“闲然世人”的图案,灰色,“闲然世人”不在线,他的个性签名里赫然写着:在劫难逃!空间里更新了一篇日志《劫》
烟雨飘
人惶惶
怎叹一声寻常了
月彷徨
乌篷摇
一曲离殇断人肠
白堤柳
泪两行
断桥断魂独相望
绕指柔
徒添悲
一袭素白隐凡尘
转世春
燕归榻
为君衔来二月花
林若楠看完了日志,叹了口气,随即在下面跟贴: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是李清照的《一剪梅》,却最能表达林若楠此刻的心境。林若楠刚准备下线,却看到“闲然世人”给她发了个抖动窗口。
“你在?”林若楠在线上问道
“嗯,在,只不过一直隐身。”
“听说你后天到这里来?”
“是的,欢迎吗?”
“当然欢迎,听说你来,我们县委书记和乡里的书记可高兴了。”
“他们高不高兴,我不管,我只希望你会高兴,我来,只为你!”
“你会害了我。”
“我已被害。”
“这是飞蛾扑火的游戏。”
“我已扑入了熊熊烈火,焚烧是唯一的自救。你快乐吗?”
“躯身交给了规则的社会,灵魂游荡在寂寞的梦里,梦里快乐!”
“每个人都无奈,只有在梦中找寻片刻慰藉!”
“你们来这里打算呆几天?”林若楠不想再继续令人沉重的话题,随即问道。
“我只能呆两天,其实我工作上还有很多事情。”
“难为你了!”
“我愿意!”
……
林若楠与赵飞扬就这样在网上东一搭、西一搭,聊着别后相思的无奈和各自工作上的一些事情,柔情、温馨又慢慢袭卷上来,击退了彼此掩饰的冰冷面具。这一晚林若楠和赵飞扬一直聊到凌晨一点,还兴致盎然,但林若楠考虑到明天上午还有一个重要会议,只好依依不舍挥手下线。
赵飞扬一行人到达甘宁县时,已近中午11点。
林若楠与李朝政站在县委宾馆大门口左右张望,李朝政有点焦急地问林若楠:“不是说半个小时差不多就到吗?现在快有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见他们人影啊?”
“差不多吧,可能赌个车,耽搁几分钟也是可能的。李书记,你看赵书记也过来了。”林若楠手指着正前方不远处,提醒道。
只见赵季阳在县委办主任的陪同下,面朝他们走过来。
“赵总他们还没有到吗?”赵季阳到了跟前,询问道。
“应该差不多到了吧,刚才通了电话,说半小时可到,现在也过了半个小时了。”林若楠边翻看手机边回答道。
几个人正说着话时,两辆黑色宝马轿车开进了宾馆。
李朝政忙问道:“不知是不是他们?”
林若楠看了下两辆车子,也不敢确定,林若楠记得赵飞扬喜欢开越野车,他常说,越野车是男人的梦,它的魅力在于将人的双腿延伸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在途中让你体会到战胜自然的乐趣。
车在宾馆门口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第一个从车里钻出来的正是赵飞扬,刺眼的日光,让他颇感不适,眉头微蹙,他一下车,就抬头四下环顾着周边的环境。随他下车的还有两个不相识之人,龚小龙、程翔从另一辆车子里钻出。
林若楠远远的就认出了赵飞扬,说道:“赵书记、李书记,他们来了。”
赵季阳一行人连忙向赵飞扬方向迎了上去。
“赵总,你好啊!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你们的到来。”赵书记紧紧地握着赵飞扬的手,表达着自己的热忱。
林若楠在旁边端瞧着赵飞扬,他比原来清瘦了不少,菱角更为分明,微微的上扬的嘴角,透着不经意笑意。
“林乡长,好久不见啊!”,赵飞扬松开赵季阳的手后,主动先把手伸到了林若楠面前,并,意味深长的浅笑。
“你好。”林若楠干脆而利落的回应,内心却已翻腾不已,不甘示弱的眼神里传递着只有一个人能看懂的柔情。
“好吗?”
“好!”
不着边际的简短对白,引来赵季阳、李朝政等人侧目。
林若楠随即向赵飞扬隆重介绍了李朝政,李朝政与赵飞扬握手的第一句话就是:“真是潘安再世,哦,不,你比潘安更男人。”林若楠听了,笑了,迅速飞瞥了一眼赵飞扬,在对视中彼此心神意会。
双方一番简单介绍后,就步入了宾馆会客室。
会客室干净宽敞,四周摆放着红木沙发椅,中间摆放着一组玻璃茶几和软皮沙发靠背椅。茶几上摆放了洗得干净剔透的各种水果。
落座后,县委书记赵季阳先简单介绍了一下甘宁县各方面的情况,并着重阐述了招商政策和地方优势产业。赵飞扬告诉赵书记,其实他这次来,既是受朋友之托,也是为自己公司谋求新的发展而前来打探。赵飞扬特意向赵季阳介绍了龚小龙公司概况和意向。
赵季阳听了,很感兴趣,说,吃完饭,就带他们到工业园南区走走。
中午,大家正喝得兴头上时,林若楠的手机突然响了,林若楠接了个电话,脸色大变,随即神色凝重地向县委书记请假,说家里出了点事,得先告辞。林若楠不顾众人的疑惑的神情,先行离开了包厢。
林若楠火急火燎的拨打司机的电话,叫他开车到医院里去。原来刚刚是母亲打来的电话,母亲电话里对林若楠说,她弟弟喝酒喝得胃出血,情况很严重,现在还大吐不已。
林若楠赶至医院时,弟弟正挂着点滴。医生告诉林若楠,已灌注凝血酶,出血已止住,静养观察就是。林若楠看到弟弟躺在床上还是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实在难过。她转头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呢?
母亲告诉林若楠,今天一大早,林若强跑到女方家,义不容辞拒绝了女方家提出一切要求,女方家大动肝火,随即退了这门亲事。林若强心情不好,就一个人跑到酒馆里喝酒买醉,林若强的身体本就是乱喝酒喝垮的,这次心情又极度恶劣,更是伤到了身体。
林若楠看到母亲老泪纵横的脸,心痛不已。母亲自己都是刚刚从医院里出院,现在这会子又马不停蹄地照顾着弟弟。
趁着弟弟还在病床上静养的档会,林若楠跑到统计局,把吴海俊叫了出来,并又一次提起抵押房子贷款之事,但这次林若楠老公就是不松口,林若楠最后气得咬牙切齿地说:“吴海俊,你这么冷酷,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林若楠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若强在医院里躺了三个小时才醒来,醒来后,打完了几瓶点滴,身体略为好了些,于当日下午五点就出了院,林若楠没有在母亲家吃饭,就即刻赶去工业园南区。
林若楠拨打李朝政电话时,李朝政告诉她,赵飞扬他们还在工业园南区参观厂房。林若楠赶到时,赵飞扬他们正准备返回,赵飞扬看到林若楠,眼神里满是关切之意。
吃饭时,林若楠的神情一直不高涨,林若楠想到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就心烦意乱,弟弟那个神情,叫她如何放得下心,她又该如何帮他挽回这场婚事?林若楠的低落情绪早被赵飞扬看在眼里。他时不时的偷瞄她,心中急切想知道她到底遇上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接了电话后,一直心神不宁的。
因为林若楠的原因,赵飞扬喝酒的兴致也不高涨,那晚,赵飞扬借口说,疲劳想早点休息,逐让赵季阳早早结束晚宴。
赵季阳他们离开宾馆,返回自己住处时,赵飞扬拨打了林若楠的手机,叫她在宾馆大门口等她。林若楠随即叫司机停下,并对李朝政他们说:“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呆会我打的回去。”随即钻出了车子。
车子开走后,林若楠才又返回到宾馆,好在没走多远,不过一百来米,林若楠走到大门口时,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靠在那,赵飞扬摇下车窗,探出头,霸气地说:“楠楠,上车。”
林若楠随即拉开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林若楠不问去哪里,赵飞扬也不征询,只管发动车子,就飞奔前行。
车子驶出了县城,开到了一座大桥上,赵飞扬才放慢了车速,看到林若楠一言不发,赵飞扬有种心痛的感觉。赵飞扬把车停靠在大桥的一个拐弯三角处,就刹车停下,随后伸出一只手,伏盖在林若楠的手背上,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看你这么郁闷。”
林若楠想到家里新近发生的事情,丈夫连日来的态度,就再也克制不住,一股脑儿全盘倾吐出来,林若楠边说,眼泪边不争气地流下来。赵飞扬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爱怜拿过纸巾轻轻的帮林若楠擦拭泪痕。完了,赵飞扬一把把林若楠搂到怀里,心疼地说道:“傻瓜,就为这点小事,也伤心成那样,不就是二十来万钱的事情吗。我把钱打到你账号上来,你账号是多少,你告诉我,我明天就给你打过来。”
“不要,我怎能要你的钱呢?”林若楠哽咽的说道。
“傻家伙,我们是谁呀,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可我们什么都不是。”
“肉体拥有不算什么,在我的心里,你是我的。”赵飞扬的语气坚定而柔情。
林若楠与赵飞扬在车上一直坐到晚上十一点,赵飞扬才开车送林若楠回家。林若楠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半,女儿和丈夫都已早早地进入梦乡。
第二日,因省委组织部来了几位领导,县委书记赵季阳没有随陪,他打电话给李朝政,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陪好外商。
按照安排,赵飞扬、龚小龙一行人准备到陂龙乡江口村实地考察下,昨天他们在工业南区时,看到离工业南区不远处有一块空地,落座三面葱翠群山下,空地左侧一条三米来宽的江水穿越山谷,由南向北弯曲前行。
到了江口村,龚小龙喜悦地说:“这地方好啊,三面环山,连接江水,好啊,是块风水宝地。”
李朝政说:“这是陂龙乡江口村的荒地。龚总有意把厂址选在这里吗?”
“这地好,离园区也近,不过一公里。”
几个人正四处环绕查看地势环境时,赵飞扬突然接到公司的紧急电话,要他火速返回公司。赵飞扬对林若楠他们说:“公司有急事,我需返回去处理,龙仔,我就不再陪你们了。”说完赵飞扬叫司机连忙调转了头,上车前,赵飞扬走到林若楠身边,遗憾的说道:“我先走了,钱已打到你账上,你自己多保重。”说完,贪念的扫寻了林若楠最后一眼,就上了车。
车子飞逝,卷起一阵尘土,林若楠远远凝望,心头涌起倜伥之感。
李朝政和林若楠陪着龚小龙又查看了其他几个村的环境和位置之后,最后还是敲定江口村的那块空地。
龚小龙于第二日离开,他说近期之内到那边办好手续,把公司搬迁过来。
林若楠把赵飞扬打在她账上20万元钱,全部转存到另一张折子上,然后把那张折子交给了弟弟,郑重的说道:“这是20万元,你取出8万送与女方家,多说些好话,长辈耳朵软,自然会再同意的,这余下的钱,你就拿去建房子。”
林若强看到这么多钱,非常吃惊,半天不肯接收,直到林若楠几番催促,林若强才犹豫着收下,并疑虑的问道:“姐,你哪来这么多钱,不会是公款吧?”
“傻瓜,姐再怎么着,也不会挪用公款的,这钱既不是偷也不是抢,你放心用着就是,姐,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姐,等我攒足了钱,一定及时还上。”
“谁要你还了,都一家人,还说这话,妈家就不是我家呀,快快收好。我有事,就先回去了。”林若楠把钱交给弟弟后,就连忙赶到静苑茶楼,早一会,罗瑛哭哭啼啼打她电话,说什么跟老公打架了,现正闹离婚,在电话里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楚,林若楠就叫罗瑛到静苑茶楼等她,她随后就到。
林若楠赶到静苑茶楼2号包厢时,只见罗瑛戴着副墨镜正埋坐于皮沙发里。
“怎么了?你跟你老公怎么打架了?”林若楠一坐下就关切地问道。
罗瑛刚欲诉说,一名年轻女服务生进来了,并甜美地问道:“请问两位要点什么呢?”
“跟我们上两杯柠檬水,小盘水果拼盘便是。”林若楠干脆的地答道。
服务生出去了,罗瑛才哽咽的说道:“你们去海州招商后,程坤鹏到了这里。”
“什么,他真来了呀?”林若楠听到这句话,十分意外。
罗瑛点了点头,摘下了墨镜,罗瑛的眼睛肿得桃子一般,林若楠从来没有见罗瑛这般光景,心里甚是怜痛。
罗瑛告诉林若楠,昨晚,罗瑛在洗澡时,把手机搁在大厅里的茶几上,谁知程坤鹏却在那时给他发了短信,内容大致是倾诉相思之苦,当时程勇正坐于沙发上百般无聊,看到罗瑛手机响了,就随手翻看,哪知短信的内容让他大动肝火,待罗瑛洗完澡走出浴室门时,就火冒三丈扇了她几个耳光,说她下贱,私会网友,给他戴绿帽子。罗瑛没有申辩,抚着发痛的脸,冰冷的说道:“事已做出,如果你受不了,我们就离婚。”
程勇平听了更为恼羞成怒,与罗瑛吵闹了一晚上。清晨不到六点,程勇平摔门而去,之后就没有一个电话打过来,更没见其身影。
林若楠听完事情前因后果,语重心长地批评道:“罗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个事情,你之前怎么没有跟我说一下呢,那网友,你原本是对我说过,我以为只是闹腾着玩,哪知你真玩火了呀。”
罗瑛扁了扁嘴,不以为然地说道:“程坤鹏反正未婚,我也没有生小孩,如果离婚,我就找他去。”
林若楠强烈反对道:“这不行,你们怎能这么轻意离婚呢,那个网友,你了解他吗?你们在网上交往看到的都是对方美好的一面,现实里真切交往也许并不是那回事呀。程勇平现在怒火冲天,原本是可以理解的,你却还要火上浇油,这搁哪个男人身上受得了呀,你呀,好好冷静冷静,你让程勇平先平息了这阵怒火再说,他知道了这种事情,心里肯定会有疙瘩,一下子定会难以接受的,你要理解他啊。”
罗瑛有点无助的哭诉道:“我该怎么办呀?我真的爱上了那个程坤鹏,我离不开他,现在我的心思也无法转移到程勇平身上来,这样勉强和他过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林若楠听了,有点发急,忙宽慰道:“罗瑛啊,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做决定,先冷静几天,你们现在都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做出决断是会让自己一生后悔的,你一定要稳住啊,冷观一段时间再说。”
罗瑛点了点头,叹道:“其实我也矛盾得很呢。”
林若楠劝慰了罗瑛一个多小时,罗瑛才慢慢缓和下来。
直到月上云霄,林若楠和罗瑛才手挽手从静苑茶楼结账出来,两人一直走到十字路口才分开,望着罗瑛远去的背影,林若楠沉闷的心情依然无法释怀,想到罗瑛那梨花带雨的表情,想到她那为爱不顾一切的冲动,这让林若楠五味夹杂。林若楠又想到了程勇平,想到他在海州喝醉酒后的一阵表白,看来两人现在都是各怀心思,根本不在一条道上。这样想着时,林若楠又为罗瑛感到悲哀,守着一个爱慕别的女人的丈夫,这又有什么意思呢,林若楠根本不敢告诉罗瑛,在海州,她的丈夫对她说过的话,罗瑛是位十分要强的女人,如果知道丈夫心里竟藏着这番心思,定会早拍早散,与林若楠也做不了朋友。
街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喧闹的街市车来车往,人来人往。这样的夜里,林若楠又想到了自己,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家里的,自己身上的,搅得她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扑腾。刚才自己批评罗瑛做错事,自己又何尝不在进行中,爱情这东西真是让人丧失理智,莫名的情怀让你理不清、剪不乱,罗瑛充其量就是比自己勇敢,比自己敢于担当。而自己又比罗瑛好在哪里呢?明明自己现在也是手里攥着一个,心里又想着一个,却还冠冕堂皇地批评罗瑛,自己心无芥蒂接受赵飞扬的20万元钱,居然没有丝毫愧疚,凭什么?就凭两人间莫名的情怀,就坦然接受他20万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