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觉醒来,景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昨晚和慧欣夜聊过后便因地制宜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洗漱后,景恺突然想起要拜访父亲,一想到这事,景恺的寒颤变心颤,惧怕不已,在房间演热锅中的蚂蚁的人生,想慧欣昨晚的口舌算让自我当了回聋子,吐了一肚的肺话,就被时间的推移给腐蚀掉了。待景恺搔首踟蹰至“满地头发堆积”才铁下心来上路,看看时间,十一点五分了,还早——这仅对于中午来说。
景恺踏着畴昔的脚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岁月荏苒,这房子历经沧桑,却依旧新如从前。阳光照耀下,显露出黑黑的旧痕,远远看去,这房子有向比萨斜塔发展的趋势,一阵微风拂过,它依然屹立,给景恺留下一种拔地而起的坚强品质。景恺暗叹此楼建筑师人性的伟大,他料定此人是男性朋友,所以是阳伟。
景恺来到门前刚想鼓足勇气按门铃,那门为他勇气可嘉而自主开门相迎,“咔嚓”一声打开。景恺一惊,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就像中国警察看见猖獗者公然在天安门前作案,事情发生多了,鼻子都能从容面对,何况眼睛,景恺镇定只当一往常态。
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其貌不扬,说不上半老,徐娘之岁又轻易看低岁月对她的蹉跎,只能说半老半娘。浓浓的妆束却让她更像晚娘,以至于身为后辈的景恺与她有明显语言代沟,缄口不言。女人的丑分两种,其一是天生的丑,这种丑不算过分,只要这辈子好好做人,下辈子还是有机会好好做女人。第二种女人是天生的美,但这类女人不懂珍惜,不丑装丑,这辈子不老实做女人,到处妆扮,把下辈子的丑提前在这辈子花掉,可谓遗丑万年。
景恺上前接过门把正猜她是否就是父亲的外遇,却被那女人一问:“你找谁?”景恺对待女人犹如陌生人一般,如今两者兼并,碰上个陌生女人,换了心肠,说:“我就是这里的住客!”
“噢!”那女人打量了景恺一番扭头便给他留下一妙龄少妇的背影。景恺笑这女人智商的低能,也不要验证自己是否住这便走之夭夭,像她才是负心之人。景恺摇摇头:“女人都是脑残!二手女人都是身残。”
景恺上到五楼,家门也被岁月弄得流离换锁,看来顾父还是信不过母子二人。景恺抽搐着嘴唇走上前去,强忍着退步的胆怯按下了门铃:“叮咚,叮咚……。”
景恺这时的心像是被职业篮球员拍着,悸动得上下气管和胃直叫痛。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张似已淡忘而又深谙的脸就……
“咔嚓。”
“啊!”那张脸被另一张脸给吓得万脸归宗,但又很快地回到了原有的脸谱:“你来这里干嘛?”
景恺的声带把嘴边的空气震动起来:“让我进去说!”说罢景恺开门以其五厘米的身高优势将顾父的脚步斥了回去,顾父形不动色,待景恺进屋后他关上了门。
景恺不居此地许久,身处狗境常久,染上一身坏习。一到客厅便俨如瞭望台之哨兵,环视四周。景恺叹声离开是对的,这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整一套仙阙宫廷,只怕仙人也不及,因为景恺眼前的是人,而仙人不是人。羊绒的地毯让他嫉妒得恨不得地球上遍地都是羊毛,水晶的器具让他向往得恨不得水晶同玻璃一个价位。父子对视,屋内的气氛被二人托得其热融融,省去不少出汗的力气,景恺抿出一丝羡慕,笑语:“你日子过得真不错呢?”
“少废话,有屁你就放,老子还有事要做。”
“我猜你又要发脾气了,这样对肺不好,我说就是了。”顾父“哼”的一声架起二郎腿半俯在沙发上口出仙诏:“你说吧!”
“我的生活费呢?”景恺从未想过自己进入状态后竟能如此从容,活像常山赵子龙气宇轩昂。总结出:时间不是赶出来的,是挤出来的;生活不是走出来的,是逼出来的。
“哼!你向我要生活费?真是好笑,为什么不向那女人要!”他说着无聊地点起一根烟作伴,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抽了起来。
“母亲说离婚协议书上写的是你抚养我到十八岁。”
“哼!哈哈哈……。”若不见他本相,景恺还以为是那Maddog的吠声,现目睹实情,才知天下的疯狗真不少,尤其是对顾父这类时吠时而不吠的杂狗来说。顾父有女人作伴,本不寂寞,却不甘寂寞,吐出一口寂寞,悻悻道:“我给了那女人三十万和家里一块地。后来我听人说她把地卖了,又收利数十万。那可是我们家世传下来的地,就让她给毁了。现在居然还要我来抚养你,你让我去抢?去借?去杀人?去卖血?”顾父的四个反问加四个非义,三个非道,两个非法留下一个残酷的事实。
景恺不认事实,硬坚持实事:“那你拿离婚协议书给我看。”
“哼!”顾父挥寂如土,浪费了一大圈寂寞,直把它扔进烟灰缸进行所谓的资源合理配置。随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在柜中寻找些什么。顿时景恺升华了丈二和尚的智障,连头脑是什么都不知,心中像被盲肠打了无数个死结,疑惑盲得分不清同类。
“拿去看!”顾父的准备比景恺的思考快得多,一刻功夫,一沓白色的复印纸搁在景恺面前,眼前几行字在景恺的视网膜上很不情愿的浮现出来。他不敢往下看,怕这些字眼僭越了女人的职权,质成眼泪,如此难堪定被父亲痴笑。上面说到由顾母将自己抚养成年,签字一栏,顾母的名字欺骗了她的保证,被不白的黑笔宣告成另一场骗局。
“看清楚了没有?是由她完成抚养你的任务。”景恺到现在还一头雾水,看到这协议书后又像在雾水中掺和了沙,呛得景恺直想归降女人流泪的特权。
“可她说……。”
“她说有个屁用啊!给了她几十万还要反过来咬我,好歹我也是生意人,这么亏本的生意我会做吗?”顾父的一席话将景恺的雾水一打除去,顿时心中的不解全解,仅留那团散沙挑逗着他欲出的泪水。
“那,那我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我,你小子是不是傻了,亏得你还在校读书。叫你母亲拿钱啊!她这么多钱足够供你念完博士了。”
“可我联系不到她。”
“什么!哼!那就不关我的事了!你自己解决吧!”
“我——。”
“咔嚓!”门一开,随从门外丢进一口稚嫩之声:“亲爱的,我回来了!”景恺寻声望去,好一位美女,他自惭冤枉那开门的大婶,她怎能同眼前的这位天生尤物相比。只见顾父迎了上去,叫道:“Honey!”接着身体起自然反应,大热天的却还要给她加倍幸福来了个拥吻,可知此女最温暖的时候是在夏天。景恺看得肉未麻,皮却抵不住这作贱的举动,也热得脱了几层,脱到最后还是与顾父脱不了关系。景恺想,如此靓丽的女子怎会为父亲把青春浪费几十年之久。可知这利益真不是个东西,想起许捷仁和张德,想起母亲,再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景恺自慰:好久没有悲哀过了。
那女子习惯了二人世界,正想行骚,不料一侧目——这眼睛也富集体荣誉,一侧不要紧,倒也为她捡回了一丝脸面。她尖叫道:“啊!他,他是谁啊!”景恺醒过神来看着她,也真够配得上自己父亲的利益,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让他人望尘莫及,就连自己也起凡心。景恺笑语道:“我是来要债的!”
“要债要到我们家来了!”景恺冷笑她的言论权不受法律的约束,宽得可以以“自家”定律管束。想必顾父对她所施利益颇远于对景恺十八年欠下的债利。
父亲一把搂着“honey”,怒斥景恺:“顾景恺,你走吧!我现在不想发火!”此举说明那女人为景恺捡回一条命。
然则那女人对景恺的生命另有所好,百般折磨:“你就是顾景恺啊!长得还挺书生的。怎么了,你妈抛弃了你,来找你爸要饭吃啊!要就要嘛!说什么讨债,多难听。我们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给点意思意思还是可以的,你说呢?亲爱的!”
顾父皮笑肉不笑地哄着她:“你好有爱心。”那女人行骚的水分经顾父一提,芙蓉出水,只不过出的是油水,沾的是污水。景恺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举动,又为两人奉出一面肉皮,如今他已被剥得体无完皮,仅留一层干巴的血缘懒着顾父不脱。
“行了!”景恺一声吼叫让这对男女恫吓万分。
“顾景恺,你发个什么鸟脾气!别忘了你站的是谁的地盘。”景恺此时彻底对这世界失望了,万物不离利,天理何存。
“够了,我走就是了。你记着,你我素不相识。”景恺转身甩掉一滴泪,剩下的是对自己的安慰。
那女人调完顾父的情又来戏景恺,走上前去拉住景恺:“你不要钱了吗?”
空气中弥漫着她以利益换来的香气。景恺以笑和解:“谢谢,我不是乞丐,不需要怜悯。”
“可是——!”
“不要管他了,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只能怪他自己当初不珍惜。”难得女人还有真心,男人的心已被利益的互补品埋没了。十八年的父子“深情”被他弃如敝屣,剩下的只是苗而不莠的肉体。可怜父子二人被同一女人调戏,一乐一苦。父亲大公无私把痛苦留给了景恺,景恺大公无畏,把痛苦留给了自己。
“那么,再见!”
“再也不要见才对!”景恺回过头去想看看父亲说出这话时会是怎样一副面容,答案还是那张深谙又淡然的脸。只不过这脸在honey的蜜语下飘欲成仙——已不成人脸。
景恺走在未来的路上,聆听车水马龙的脚步声,沸反盈天。一阵一阵地踩在了他的思绪上。他想起《东邪西毒》中的一句话:“我曾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景恺的叛逆升华那东邪西毒,反道:“当你不能再忘记,你唯一可以做的是令自己不要拥有。”人类此时站于一地,他们唯一共同拥有的是曾金而非现金,简单地说就是,从前的利益和现在的利益。若要说曾经和现今,那是他们不可兼得的,曾经的人舍生取义,如今的人舍生取益。故曰:今,欲我所欲也,金,欲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今而取金也。景恺为这小路摇头不止,他开始往大路走,往回家的路走……
景恺回到了家,这是自己的家,属于他一个人的家。他失了神走在这荒芜的空间里,感觉一切都是那么地虚幻,像是漂游在阿西莫夫笔下那虚拟的机械世界,永远都只是人脑思想的一部分。世界变得越来越大,未来变得越来越小。
周日晚回到学校,大家紧张的学习像是战国的混战,马不停蹄。可怜景恺只有观马的义务,没有骑马的福分,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等死……
铃声一响,景恺步出困窘,与Easy相约而遇。皓月当空,景恺的星情被那月光折射得稀稀朗朗,只差没有升天与它相伴了。
Easy眼力惊人,或者说景恺演技过差,让他看出了破绽,问:“Jason!哎,你今天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噢,没事,只是有点困。”
“昨晚又去上通宵了?”
“哪有,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哪还敢花钱跑去消费!”景恺一说完就对自己的演绎人生打了底线,怕Easy反问自己为何没钱吃饭,若让他知道,定会发扬中国古代侠士的豪情——同甘共苦。这种傻子古代过多,现代不多。可惜景恺的思想只留于情而不流于意,只懂其情不懂其意。Easy被贯彻的思想道德太多,以为景恺终于懂得以勤俭节约为荣,自然不在意,只说:“噢!复习得怎么样了,下星期就第二次段考喽!”景恺的一惊未平,一惊又起:“什么!下星期!?”
“对啊!我没记错啊!而且老师今天好像也说的是下个星期!”
“Areyousure?”
“Yes!”景恺自怨能发呆的时间越来越短了。Easy不懂情意,却懂情调,播放了一首优柔的古典音乐伴这刻。
悠扬的情律在此时随时间静淌着,景恺与Easy的故事就这样被它们叙写着。
“如果你是一个孤儿,你会怎么过生活?”
Easy的孤独似乎不能与孤儿相提并论,对这问题然觉鲜,问景恺:“为什么会这样问?”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那些不幸的人。”
Easy双手交叉拢在胸前半眯着眼仿佛正及时将自己贬成孤儿感受,喃喃:“噢!嗯……我想应该很消极吧!”
“当然消极,不然还积极啊!”
“我确实不知道,你可能有点体会吧!”
“那算了!”景恺忽觉无聊指数会同他的聊天次数而递增。有聊变无聊,无聊变没聊。所有的回答皆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难怪Easy的成绩一直上不去,大脑不思考,再薄的皮也会积累成猪皮,再灵的脑也会磨炼成猪脑。景恺又为Easy叹下一次气——不,是为人类叹的。
景恺回到宿舍后问林炯考试日期,却让他笑辱一顿:“亏得你还是班上男二号,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下星期,大哥,我可不是日历,别再让我提醒了。”
王志华以自身时间观念比景恺更差一截,大叫道:“男二号,男毛啊!哥男一号还没叫呢!”照平常景恺早扑上去反咬他,可如今是“有力回天,无心杀狗”,他眄视王志华一眼,一声不吭回到床铺上无趣地摆弄手机。景恺演技的愈差又让智锋的眼力得逞,问他:“景恺,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有,就家里出了一点小问题,没什么事!”哪知智锋对兄弟的关切如同男人对美女的热爱,穷追不舍,继问:“是不是父母吵架了?”景恺的头摇得直受惯性影响。
“那是什么?说一下嘛!”
余良从寂地出来,嘴里的寂寞已失身过半,气愤骂道:“我日,景恺是你爸还是我是你爸?也不关心一下我!”
“我草,狗良,别乱叫!”
“哈哈哈!狗良,有趣,不如叫狗娘养的吧!”
“我日,孙子也这么不孝!”余良把余剩的一截烟递给他的下铺张坤。张坤是个胖子,作为宿舍的常睡将军,他的呼噜可是响誉全舍。他人打呼噜只要被叫醒便会严重打击其自信心,从此一蹶不振。而他的呼噜别具一格,技术含量绝非一般人所持有,若不打到舍内九人一齐给他烧香拜佛,他的呼噜是绝不甘休,而到那时,天已经亮了。所以说,为什么高中生普遍在早晨容易乏困,不能怪他们自制力差,只能说他们宿舍有位或有多位“惊天地,泣宿友”的大人物。胖子之所以胖就是其有海纳百川的肚量,张坤接过烟,猛吸一口到底,幸好五叶神公司害人不浅,一根烟要比一般烟略长,否然那烟火便要了他两手指的皮。余良不解烟长的根源,直把全责往张坤身上推,张坤的肥胖欲盖弥彰,被余良一针见血道出:“胖子!good!verygood!”口边说边与大拇指反成自家:“老子待会再收拾你!”
王志华自称大方,十分看好此次角斗非狗莫赢,一票买定余良:“HAHAHA……狗娘养的,一根烟不就是八毛钱嘛!阿坤不用怕,我罩你。来来来,阿狗,主人这有钱,给你一元整的。”
余良在一旁啼笑不得,景恺也露出一脸笑容,开始关注这家庭矛盾。突然余良恶虎扑食,来了个泰山压顶坐在王志华身上,其名区别于江西龙虎山,但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余良之势应为恶虎山。两虎各成一家,龙虎吸引人,恶虎欺负人,可见会动的都是坏的,不会动的都是好的,已逝的古代人和现有的当代人就能很好地说明这一点。余良恨铁不成,只好恨铜不成钢(注:此处层层递进恨铁不成钢即对儿子用语,铜是铁的前生,等级低一级故用恨铜不成铁)骂道:“你这疯狗,爷爷不叫,这么放肆!快叫爷爷!”
中国人最爱看热闹,亦没料到非洲人也爱凑上一把,智锋直叫:“好!好!好!我儿子就交给你了,记住,我要见尸体。”
“African, fuckyou!”
“Fuckyoutoo!”智锋在“儿子”的感染下,英文水平大增,恨不得英国人的“too”能有机关枪的效果,越说越猛。
志华气冲牛斗想翻身却被旗开得胜的余良镇住。景恺也来了劲,跳起来仔细研究余式打狗。余良见志华被驯服不敢吱声,便收起一元悬赏金得意地说:“小样的,才拿一元赡养爷爷,不孝!”
王志华趴在床上残喘着最后一些公平的“氧气”:“Fuckyou, fuckyou, fuckyou, you、you……!”可惜他这机关枪打得有声无力,效果若比小孩拉羊屎略差一倍。
余良饱囊私出,叫道:“别关门啊!马上回来。”
“靠,烟鬼又去买烟了!”智锋骂下一句得不到回应便自觉无趣休息了。景恺见硝烟已逝也跟着人潮倒床。
熄灯后,景恺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蟾宫。转眼孤独化作了孤立,孤立还是逃不出孤独。他感觉不是那么悲伤了,毕竟这望月是建立在一场欢乐斗角之上。
“Nothuman, Nothuman, givememoney,余良,Youthiswaste, rubbish!Fucky-ou!”
“靠,你再叫我就打狗!”志华一听到余良的声音先他人发起言来,便骂:“狗良!你这没人性的!要钱去银行抢,可怜我一介草民就这样被你剥削。朕不甘心啊,Rcconciledah……”
“呦呵!阿恺,有人抢你才子的称号噢!你甘心不?”景恺的才意敌不过失意,被懒在床上不语。
“起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东西只有在指定的位置才能看得到。”景恺被这话诱惑,提着好奇下了床,被余良搂进了厕所。
景恺的目光局限在一个便池里,思想也被其困缚,便说:“哎!你不会叫出我看这粪坑的玩意吧!”
余良笑了笑从袋中搜出——一根烟递给景恺,问他:“抽过吗?”景恺恍然是这寂寞从中作怪,连上床都比不上其诱惑,可见寂寞的魅力所在。
景恺接过烟说:“抽过!”
“什么时候?”
“初中!”
两根寂寞在余良的寂地中摇曳。景恺十分寂寞,有寂寞陪着他。
“说说吧!怎么回事?”
“你这么想知道?”
人说:把一个苹果分给另一个人,就会得两份快乐,把一分忧愁分给另一个人就会分掉一份忧愁。余良对他人的忧愁享有天生的剥夺嗜好,继而问:“说了又不会死。”
景恺此时生不如死,但看余良一脸真挚,还是一死百了地说:“满足你!”
两人对视的目光被寂地而托,缕缕氤氲袅袅升起,丝丝月光徐徐而下。他们为寂寞而感,彼此心照不宣,只是背着太阳咽着笑。对于余良,景恺将故事更小化了,仅告诉了他,顾父抛弃其母子俩的一段。在暗黑之地,人讲什么事都会成为鬼故事;反之,在伏晒之地,鬼讲什么话都变不了人话。景恺以为人小鬼大,自然事小情大,秉以这一安慰。
烟毕,光落,景恺拿出手机。
“阿良,已经12点了。”
“那你说完了?”
“完了!”
“什么叫完了,不是还有我吗?”
“哈哈哈……”两人的笑语撕碎了夜的宁静,困意在此油然而升。
“你敢不敢动他?”
“我爸吗?”
“敢动的话兄弟帮你!”
“我靠!没必要,不想提他。”
“这样啊!”
“阿良,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睡觉去吧!”
景恺的笑脸给余良遗下笑柄,余良指着他笑个不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群人早就放弃了,来这只不过是混个名号罢了。偶尔有点用处也就是像现在帮你们这些满腹牢骚的人排忧解难。”景恺回应他的笑,想这世道风清弊绝是假,风情万种才是真。世风日下,光明磊落的有君子,伪君子也混在其中。余良的睡意仿佛挪到了西半球,指着身在东半球的景恺说:“你去睡吧!别耽误了自己的前途,我这人笨,没什么口才,又不能开导你,只能和你聊聊天,就这么多。”
景恺拍拍他的肩膀,郑重说道:“好兄弟!”
舍内人员都非池中之物,丝毫不受张坤的环境影响,像是其母都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让其父犯了错而怀上孕。可想而知其父爱子何等之严,从床上做起。那教子恐怕要从上床做起,一代代的子孙就是这样雄起。景恺关上所有思考,闭目而睡。
清晨,景恺并没有走出虚幻,倚仗着惰性久懒不起。人一旦被思想控制住,将会是件很可怕的事。好比你切西瓜,突然西瓜神了能切你,能不说可怕吗?或者说,男人某日不好女色了,而女人好女色了,事物的绝对总存在不绝对的东西。八戒对此无所谓,因为他没脑,用不着思考,思考也用不着他。所以你看他吃西瓜从不借助工具,两手一掰,这可怕便自然消去。景恺不是猪,但此时却又不得不向猪看齐。
呆在教室等于猪以待毙,随时能被老师刺耳的散叫声宰割。待在宿舍好比放进饲料场,后患只是以后用脑的事。景恺在教室坚持了一上午,应该说被屠宰了一上午,已剁得溃不成猪了,死在桌上一动不动。突然眼前一亮,金慧欣的笑脸泛着光亮继而戳刺他的双眼。景恺如今活受罪的不仅只有听了四节课的耳朵,眼睛也被蹂躏了。他的五官被五个人打了三折,瞎子聋子一块当,只差没能割舍自己嗓音与海伦齐名了。景恺拖以五官唯一的能动性,问她:“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金慧欣在他前张桌坐了下来:“那个,你跟你父亲怎么样了?”景恺的耳力倍受刺激,通过神经元的单向感应辐射到四肢,顿时坐立了起来,看着她不知所云。
“怎么了,是不是失败了?”
“没有,我不想说。”景恺一泄气,这猪肢又瘫倒在桌。
“噢!那你好好复习吧!下星期的第二次月考可别落下去。”她正要走,景恺又被刺激,刺来刺去,倒像在和林冲饮酒,自己一不称心,就刺激酒,林冲不称心,就刺激自己,刺得景恺死不瞑目,问:“真的是下星期段考吗?”
“嗯,是啊!”猪脑到底不好使,景恺这才想起昨晚被林炯训过,今日依无长进。景恺只怪世间未有比猪更蠢的生物可以自嘲。慧欣迟疑了一会儿便走了。景恺一人开始收拾这残局。
景恺近些天的状态仿佛时光倒流回到高一的日子,熬心地如同夏天等冬天,冬天等夏天,到了春天和秋天就没什么可等的了。奇怪的是姚玉婷久未找上门来,估计加统计是上次生气迄今未消。女人的气有两种,一种是现生现卖,这种女人刚愎自用,具有中国古代科学技术的实用性,往往也就是她们对警惕后世长舌妇之死的根源作了牺牲,同时更进一步阐述了岳飞怒发冲冠的思想。另一种则大有宰相之风,女子报仇,早点不早,晚点不晚。深知来日方长,养得数尊怨气,不躁一时。而一旦时机成熟,这气则数倍奉还,亦比于那银行贷款时的利息。景恺深怕玉婷属于后者,连以前的晚读时间也被借口吞噬。如此一来,景恺真正利用起来的学习时间除了上课刺耳一会儿,所剩的——也被发呆花销掉了。
景恺背着如此迫境,踏入考场自是灰心十足。加之近来与难民争夺节俭的美称,如今已向骷髅看齐。景恺饥不择试,所有考试都指应试,景恺只应付考试,且草草了试。这草字蕴意不浅,既为景恺饱满了答卷速度,又为他撑足了完卷的马虎,简直兼具陆虎汽车的特性。景恺多了匹马,累赘不少,没有陆马,累赘少都没有,可见艰辛。
考完试一回家,景恺青黄不接,连跨入虚拟世界的气力都被现实剥去。可见虚拟是建立在现实之上,而现实只有摆正倒影才能建立在虚拟之上。
景恺卧在床上,开始杞人忧天新一轮忍考,他不想就这样在饥贫交迫中去见那些已逝的故人,景恺对自己的死期妄下定论。死神只对活人饱有兴趣,对个半死不活的还得与医院竞争人命,万一再碰上个再世华佗,这死神也要难逃一劫。斯于非命,只好放景恺一回。景恺倒不以为然,躺在此地就像半个身子已埋进棺材,只差他人再推上一把替自己盖上了。
网络从来只能把人拉进地狱,却能在景恺身上发生被地狱放出的功效。明明身体透支,他却极力说服自己仅为虚幻。景恺长叹一声——能在死前为自己叹一回也算是对这世界抱憾的惋惜吧!
一登录QQ,景恺就接到姚玉婷的攻击,只惜他的悟性仅能与伏尔泰并论启蒙思想罢,想法简单到已没法可想。姚玉婷的愤怒仁慈到能与唐僧相互诉衷,景恺当不上八戒,对一戒也小有落望,只盼在世不留一丝遗憾,便道:“玉婷!我们分手吧!”
姚玉婷这唐僧做得不懒,亏得没让她做上妇人——或说真正的女人,其言语到处都对这世界打上疑问:“为什么?我哪做错了?为什么要这样子?”但对全世界发完牢骚后又自主为人类驱赶异类,道:“顾景恺,你不是人!”景恺一看,恍然大悟,对其没问句的排比效果抱以蔑视,可惜事过,景恺扣下狠心,说:“我实话跟你说吧!当初跟你建立关系是迫不得已的,因为你一直哭个不停,我不想把事情弄大才配合你。其实我对你从来只是当好朋友看待,并无他意。现在才告诉你实情,也是为情形所逼,希望你不要怪我。”
姚玉婷对其招供再次开出质疑:“那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
“到现在这个时候,我不想再骗你了。”
“那好吧!顾景恺,你自由了!”
“我只能说对不起。”哪知景恺这“对不起”打出去天生不与“没关系”匹配,半晌未收回一句原谅之话。景恺无所谓,无胜于聊,可眼前模糊了一切,却未感忧伤,只是无力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