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卓别林整整18岁了。这时,卡尔诺剧团最走红的短剧是《足球赛》,由最叫座的名丑韦尔登主演。目光挑剔的卡尔诺先生一直不满意与韦尔登配戏的那个演员。
这一天,卡尔诺把雪尼叫过去说:“雪尼,我好像记得你说过,你的弟弟挺会演戏,他今年多大了?”
雪尼立刻意识到,弟弟时来运转了。他立即向卡尔诺推荐说:“他今年18岁了,他不仅会演戏,还自己写剧本,是非常不错的。”
卡尔诺想了一下说:“唔,既然这样,你能不能叫来我见一下?”
“当然可以!”雪尼高兴极了,恨不得大叫起来。下班后,他立刻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卓别林。
去见卡尔诺时,卓别林特意把身子挺直、胸脯拔高。
卡尔诺从前见过卓别林演戏,两年不见,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着说:“嗯,好!长高了!”接着卡尔诺先生又说:“18岁还很年轻啊,可你看上去比17岁还要小。”
卓别林马上耸了耸肩:“那只是一个化装问题。”
卡尔诺不由放声大笑,他从这个神气动作看到了一个喜剧演员。
然后卡尔诺对卓别林说:“你哥哥向我说你戏演得不错,你有把握和韦尔登先生合作演出《足球赛》吗?”
卓别林当然知道喜剧明星韦尔登的大名。他冲口而出:“我只要有机会就有把握。”然后又平静地说:“你应该问一下韦尔登先生,是不是想跟我合作。”
卡尔诺又大笑起来,他对卓别林的自信、幽默和不卑不亢颇感兴趣:“那好,我看能给你安排一个什么角色。如果你的表演令观众满意的话,我们可以签订一个长期的合同。”
接下来谈妥了卓别林的薪酬,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足球赛》的剧情是描写一个流氓收买球队的守门员,企图控制比赛输赢。而卓别林的角色就是那个流氓。
卡尔诺让卓别林先不急上台,用一周的时间先看看别人是怎么演的。
卓别林这一周只有两次与韦尔登先生排练的机会,因为那位名角不高兴排来排去,他要玩高尔夫球,而他每周的包银是卓别林这些小演员的10倍。
当卓别林找到舞台监督要求安排时间排练时,舞台监督却往往无奈地说:“不行啊!韦尔登先生不愿排练,我也没办法。”明星大腕,舞台监督也得让着他。
排练的时候,卓别林也没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韦尔登甚至因他台词念得慢而怀疑他是否胜任角色。卓别林却在暗中努力,每晚去观看《足球赛》,看他要扮演的那个角色如何演。
这一看他心里有了底,知道自己可以超过那个演得呆笨而不自然的倒霉人。
卓别林在两次简单的排练之后就登台演出了,他心里对自己说:“看来只有靠我自己临场发挥了!”
轮到卓别林表演时,这台戏放到了伦敦游艺场上演。那天晚上卓别林特别紧张,神经像时钟上拧紧了的发条一样,他来回在巨大的舞台后台踱来踱去,口中念念有词加默默祈祷。但乐声一响起来,幕布一升起来,就由不得他再焦急紧张。
脚步一迈上台,卓别林头脑反而清醒了,他给自己打气说:“按自己设计好的去做。”
没有经过认真的排练,就大大增加了表演上的不确定性,这给了卓别林很大的发挥余地。
卓别林充分利用了这一点,第一次登台,他别出心裁地采用了自己的方式:他背对着观众一步步走到台子中间。从表面看,他穿的是大礼服,戴的是大礼帽,脚下皮鞋还套着鞋罩,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真是衣冠楚楚。当这个“大流氓”一转过身来,脸上却“长”着个醒目的大红鼻子。
这种强烈的反差,使观众不由哄堂大笑,以往每次在韦尔登出场前是没有这个效果的。韦尔登从侧幕探出头来,心里奇怪:“是谁把观众逗得这么乐?”
卓别林心里有底了,一下松弛下来,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观众。接下来高招迭出:他耸耸肩,“噼啪”打了一个响指,走起了圆场。在一个哑铃上绊了个跟头,手杖无意中挥上去,打在一个吊球上,结果是人刚站好,这球“叭”地反弹到他脸上,打得他东倒西歪,手杖又扬起来从侧面给他脑袋一下,观众们哄堂大笑,乐不可支。
卓别林从从容容、轻松自如地演下去,裤子不知怎么丢了一颗纽扣,开始往下滑。他四下寻找,假装捡到了什么,拿起一瞧,马上气呼呼地扔掉:“这该死的兔子!”
观众们笑个不停。
韦尔登一出场,卓别林又激动地搂着他,轻声细气地说:“糟糕,给我一根别针扣住裤子,快!”
这些插科打诨,都不曾排练过,是卓别林自己的创意,也为韦尔登出场之后两人的表演创造了条件。
韦尔登当然也不甘心被这个刚来的毛头小伙子压住风头,他使出全身解数来演出。结果,这天韦尔登和卓别林的表演都相当出色,使观众看到了一场高水平的演出。
演出非常成功,卓别林下台后,演员们都与他握手祝贺。
那天晚上,卓别林在回家的途中,倚在威斯敏斯特大桥的栏杆上,看着夜色中闪亮的河水,静静地流向远方,心中快乐得简直想哭,这次成功又是他的一个人生转折点。
接下来的两个晚上,卓别林一出场,掌声就响起,高明的观众并不歧视有才华的年轻演员。于是卡尔诺提前与他签订了演出一年的合同,每周付酬4英镑。
《足球赛》在伦敦上演了一个多月,然后赴各地巡回演出。
自从卓别林来了之后,韦尔登的情绪就不由得越来越差了。因为韦尔登扮演的喜剧角色,是模仿兰开夏郡痴呆型的傻瓜,这类形象在英格兰北部有剧场效果,但到南部地区就不太受欢迎了。相比之下,卓别林却受到各地观众的欢迎,谁都能看出来,虽然韦尔登的名气还很大,但演技却要逊卓别林一筹。
而且剧评家们在报纸上也毫不留情地写批评韦尔登而赞扬卓别林的文章。这更刺激了韦尔登的妒忌心理,把自己受到观众冷淡的气,发泄到卓别林身上。
在戏中一些地方,他要打卓别林扮的角色的耳光。这是最基本的舞台技巧,是假装打在脸上,打人者和被打者互相配合,由别人在舞台侧幕拍出巴掌声,既要逼真,又不能真打。
但韦尔登借这个机会打真的,在演出时重重抽打卓别林,以致打得他鼻孔流血。开始的时候,卓别林还忍气吞声,但是,当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后,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一天,在散戏后,卓别林叫住韦尔登:“你站住!我警告你,你这已经不是一次了,如果你再敢假戏真做的话,我就会用台上那哑铃砸出你的脑浆来!不信你试试看!”
韦尔登毕竟心虚,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敢在舞台上真打卓别林了。
又过了一年,卓别林19岁了,他在没有台词的喜剧《无畏的吉美》《欢乐》《马戏团》《伦敦俱乐部之夜》《钥匙虽好房屋破》等剧中成功地扮演角色。
在卡尔诺剧团的这几年,卓别林刻苦训练,精益求精;努力把戏剧、杂技、戏法、歌舞、插科打诨、令人发笑或使人流泪忧郁的笑,自然巧妙地融合为一体,初步形成了一种别致、清新的风格。他演技大进。
在参加了几个短剧的演出之后,卡尔诺决定让卓别林取代韦尔登担任主演,他年纪轻轻便成了卡尔诺剧团的台柱之一,在丑角这一行中他挂头牌。合同期一到,卡尔诺马上与卓别林续签了新的合同。
没事的时候,卓别林总是喜欢独自一个人出去散步,或到公园去听合唱团演唱。
现在他已经不缺钱了,更不用发愁吃不饱饭,但却总是快乐不起来。因为他觉得现在的工作太单调了,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让他感觉空虚和乏味,他不满足于已有的成就以及现在平凡而琐碎的工作,他希望能找到自己生活的新的价值。
这一年,剧团结束了在格拉斯哥的演出后,为卓别林举行了一次生日宴会。演员们点燃了蛋糕上的21支蜡烛,然后开始尽情地喝酒、狂欢。
为了表示对大家热情的感激,卓别林即兴跳起了舞蹈。大家给他腾出地方,在欢快的钢琴声和众人的掌声中,只见他两条腿灵活地穿插扭摆,一会儿跳进屋,一会儿跳出去,那滑稽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就连他走路的姿势,尽管他每天都在舞台上表演过无数次,还是惹得大家狂笑不止。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大家都想乐个痛快。
谁知,他竟来了一个使旁人都大吃一惊的突然转变。他抓起他的小提琴,认认真真地拉起来。音乐从他那富有魔力的手指上缓缓流出,它使每一个人都想起了家,想起了朋友,想起了妻子,想起了甜美而神秘的爱情。
1909年春,法国巴黎的“女神”剧场邀请卡尔诺剧团去演出。卓别林随团第一次出国,他固然非常激动,还有一点因素,就是他以前听一位叔叔夸耀说:英国的卓别林家族,是一位18世纪初法国将军的后裔。
在“花都”巴黎豪华富丽、金碧辉煌的女神剧院观看他们演出的,将有珠光宝气的印度王子、赳赳武夫的土耳其军官、美丽优雅的法国太太小姐。
到达巴黎那天,正好是星期天,卓别林漫步傍晚的街头,感受到巴黎的温馨与可爱。咖啡馆里射出诱人的金色灯光,酒吧里弥漫着浓郁的苦艾酒的气味,街头那些漂亮整洁的桌椅供客人们随时小憩、啜饮,法国式的浪漫与英国式的忧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女神剧场,那金碧辉煌的装饰,那豪华富丽的气派,还有珠光宝气的上流社会人物,都让卓别林目眩神迷,他仿佛到了天方夜谭里的国度。
而更重要的是,这里的风气和人们的言行都要比伦敦更开化。
大名鼎鼎的德国作曲家、印象派音乐创始人德彪西,在看了卓别林的戏后,把他请到包厢见面,夸他“是一位天生的音乐家和舞蹈家”“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
卓别林却知道,自己距离真正的艺术家还有一段路程,因为他连德彪西这样一位真正的大音乐家都还不知道呢!
这时,他觉得自己那几下子不过是雕虫小技,在英国的发展似乎到头了。他很早就辍学打工,没读过什么书。如果老是在英国演丑角,一旦失败,除了去干一些粗活以外,就没有什么机会去做别的事了。但若能换一个环境,说不定会有更光明的前景。
回到英国,一切依旧那么阴郁,愁人的黄昏绵绵无尽,店铺冷冷清清,凄凉的教堂钟声更平添一层惆怅。此时,卓别林更体会到伦敦与巴黎的巨大差异,也更加坚定了要打破这沉闷、突破自我的信心。恰在此时,卡尔诺剧团派驻美国联系演出事宜的代表里夫斯回到了伦敦。他将要组织一个喜剧班子赴美国演出。
卓别林听到这里,心里不由一动:他想越过大西洋去美国,去那个独立了106年的新兴的移民国家,那里的人们富有冒险开拓精神,到那里去开辟自己的新生活!
卓别林主演的新编短剧《溜冰》,当时正在走红,里夫斯看了卓别林的戏后,向卡尔诺先生提出要这个人。卡尔诺便挑选卓别林主演的《溜冰》和《银猿》这两出戏,赴美国演出。
起程的前一天,卓别林漫步在伦敦街头,他要再看一看这些熟悉的街道和建筑。
这次去美国,他决心在那里长住下去。他觉得,这也许就和伦敦诀别了。他在心中默默地说:
“别了,我的英国!”
“别了,我的伦敦!”
“别了,我的母亲!”
§§第二章 青年的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