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东头,羊贩子又来了,他不用吆喝,往老榆树下一站,拿根木棍敲我们队长才能敲的铁钟。为这事队长向他吼了几回,没用,他不在乎。队长没辙,队长也有卖羊皮的时候,他怕羊贩子价格给低了。
热浪滚滚,树叶也打不起精神了,树林中的鸟鸣也没有早晨清脆婉转。钟声,让村子里昏沉的屋子,睁大了眼睛吧,看看到底发生的什么。村民知道,要不是队长有事,就是这个羊贩子来了,这两个都不可怕。村长表面挺严厉,心是慈悲的,通情达理,对待村民都很亲近。村民不怕他,是把他当自家人。
羊贩子收羊、羊皮、马皮、驴皮,有时还收兔子皮,他赶着马车来,马是黑马,身上没有一根杂毛,有黑绸子的光泽,羊贩子说这是村中的蒙古马,这事谁都无法验证,好马肯定是好马。车上装了熟好的皮子,有皮毛一体的,也有光贩皮子的,人们可以买了做大衣,皮衣服,自己家的皮子不经过处理或者处理不好,没有羊贩子的柔软漂亮。
走的时候,羊贩子的车上装着生皮子,车后边有时候拴着绵羊,回去卖给饭店。羊贩子后来发现女人们也喜欢毛皮的东西,他会在秋天的时候带些兔领和兔毛手套。
村子四周是大片的草地,尽管不是很肥美,却足以养活大批的牛羊,牧业自然成为人们的主要经济来源。羊贩子的出现,正好让大家省去了奔波的苦,省下时间做更有意义的事,比如羊圈的围墙维修,用铡刀把羊草铡成段,这样不占地方,喂羊的时候方便。
夏天是剪羊毛的时候,羊身上厚厚的毛,会让羊也感到热。剪毛要小心细致,不能造成伤口。雪白的羊毛,从羊身上像棉花一样落下来,放在手上柔软的要化掉似的。羊毛是一项主要收入。剪完毛以后还要进行药浴,失去天然屏障的羊,不能发生感染,否则会有死亡,损失可就大了。
时间长了,羊贩子不用满街吆喝,等着就行了,该买卖的,早就把耳朵竖起来了,等着他来,把东西换成钱,然后采买生活物资。羊贩子的身边,总围着人,或多或少,都是男人,交流村里村外的事,哪家的男人和哪家的女人是什么关系,从这边论起辈分叫什么,从那边论起来又该叫什么,村人是很认亲的,恨不得每个人都是他家亲戚。一个村民住的年头多了,儿女在本地结婚,参加婚礼就知道七大姑八大姨那个多,有时路上两个人打起了,爬起来一论,没准就是亲戚,谁是谁的表舅,谁又是表舅的弟妹的娘家的亲戚,从这边叫大爷,从那边叫侄子。
讲故事,数羊贩子讲的精彩,他走的地方多,见识也多,总有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大家就想听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就算明白不是真的也愿意当成真的听,就要那乐和。
如果把羊皮放到车上,车后拴着羊,那只羊的腿就打哆嗦。对于羊贩子,最不喜欢他的也就是牛羊。有一次,羊贩子吹牛没注意身后悄然站了一头牛,正讲牛故事的羊贩子被牛一头顶到了墙角,若不是后背的背包挡着,后果不堪设想。
羊贩子再来就显得小心了,没事往身后瞧,大家就笑他被吓坏了。羊贩子后来换人了,是那人的亲戚,木讷不善言语,就会傻笑,大家失去了兴趣,所以村子东头,偶尔会看见收皮子的马车停着,马吃草,人却在睡觉,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