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办公的地点在干部进修学校院里。
学校的房子是朝向东方的,我们编辑部在正楼的左侧,是一排平房,房间里面由一条走廊分开,一边是编辑部的,另一边是服装加工厂。我们的大门朝着北方,实际是侧门。门口连一盏灯都没有,夜里经常有人扑通一声跌倒。推开这扇门,门的对面是铁栅栏,铁栅栏的外面是茂密的芦苇荡。春夏之际,苇荡一片生机,会有鹌鹑、黄雀、山雀等好几种鸟出没其中。这只扑闪着翅膀飞出芦苇丛,那只又从悠远而湛蓝的天空赶回来,划过芦苇竖立的头顶,栖落到绿色的深处,你即使看见它落到了那里,等你过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会怀疑芦苇下面有很多的洞,小鸟和老鼠学会了打洞的本领。
秋天,白色的苇花如同士兵头顶的盔缨,你的面前站着千军万马,没有一丝慌乱,没有一匹马擅自嘶鸣,纪律严明的部队等待你的一声号令就会杀入金戈铁马的岁月。至于那里面发生的故事,只有风声在诉说,如果听得懂你会感动得流泪。如果有足够的兴致,可以站在这苇荡的身边,想象草丛里的温情与哺育,感悟生命和自然的和谐。
爱的温暖,是无处不在的,你看不见不等于不存在,只是你没有发现或者没有相适应的心情以及感悟能力。目光穿过摇曳多姿的芦苇荡,一条铁路线上,奔忙着呼哧带喘的火车,去赶赴一份份承诺和期待,沿着设定的平行线目光坚定,在夜里你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直射前方的果敢。
东面是一所中学的围墙。下课了,操场上学生们的嬉闹声也给我们带好心情,一颗心仿佛就要越过去上课了。我们住的地方是主楼的右侧,是车库,简单隔离之后就是男女宿舍,中间的板子上有个小洞,互相可以看见。有的时候同事趴在那里说笑话,没有人想去堵住它,也没有人偷看。我们都是文化人哎,都有高尚的品格并懂得自律。
编辑来自外地的多,甚至河南、湖北、山西的都有,所以我们的办公室是方言的乐园,厨房是特色小吃的天地。我一个月有260元的工资,给上学的小妹妹每月寄回去100元,交90元的伙食费,剩下的是我可怜的生活费。好在我的衣服都是大家施舍的,虽然旧了一些,对于我来说只要干净新旧无所谓。
冬天,我只穿一件薄薄的毛衣外罩一件系不上扣子的牛仔服,最冷的时候换上副主编给的一件薄棉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到现在我也搞不明白当时为什么那么抗冻。我们的屋子暖气不热,你如果注意床单,会看到它在被风吹的晃动。屋子很冷,躺下用体温焐热被窝就不想起来。为了夜里减少出去上公厕的次数,我就找了个没人要的破暖壶当成夜壶。
早晨我拎着这个“夜里多喝”,去外面的公厕,服装厂的女孩问:你怎么拿个暖壶上厕所啊?我说:打壶热水,省的来回跑。很长时间,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直到编辑部从外地又招聘了一个女同事,被她猜到了。我一看她还挺聪明,另外,基于她是主编的同学,派到我对面,是为了监视我有没有从读者信件中扣留书款,这让我感觉受到了侮辱。我开始对她痛说苦难家史,畅谈人生理想,传授口头幽默,没多久就变成了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