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称呼他,似乎不礼貌,也许应当称呼:失明徐、盲人徐,或者叫徐大虾。可是徐瞎子不介意这个,他说尊重事实,比谎言感觉舒服,所以大家就一直这么叫他,他也痛快的答应。
徐瞎子并不是先天失明,是后来五岁的时候害了眼病,医治不及时才失明的。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也要上学,没有适合的学校,他就和我们一起上学,他的视力还有一点,家长就想办法给他配了一副眼镜。说是眼镜,实际和酒瓶子底差不多,又厚又沉。
带上眼镜以后,徐瞎子总算看着点东西了,上课他眼镜距离课本就一厘米。可他特别喜欢看电影,一到那个生产队放映电影,他就找我领着他去。看不清他可以听清,听的挺来劲,他更乐于给没去看电影的人讲电影,生动精彩,台词记得非常准。
你如果那时候去过我们村,就会看见一帮大人孩子围着一个脸上放两只瓶子底的孩子,那就是他在说电影。
一天,我领着他去看《铁道游击队》,走到半路,我忽然肚子疼,两边是高粱地,我说:不行,我得解个手,你在这等着。
徐瞎子说:行啊,你可别让狼叼走埃黑咕隆咚的晚上,他一定做了个鬼脸。
我们连手电筒都没有,那时候还算高档电器。
越着急,肚子越难受,老半天才好点。等我摸索着出来,徐瞎子已经不见了,这把我吓坏了,找半天喊半天,都没人影。
后来我也不敢喊了,他一定被狼叼走了,不远的草原上就有狼的,再喊狼就能找到我了。吓得我赶紧跑。
等我到了放电影的地方,好么,徐瞎子在那听电影呢,气得我想揍他。借着电影的光线,发现他的脸上掉了好几块皮,还有土,衣服也破了,就忍住了。他是怎么找到地方的呢,真神了。
在农村,我读书到初一,举家迁到城市,就再也没有看见瞎子。
上个月,去省城办事,打出租车,遭到拒载,气得我打了交通台的热线,一听声音,怎这么耳熟。我找到电台,徐瞎子,就在门口等我呢,我们抱在一起,两个大男人都哭了。引得一帮人看我们。
到了他的办公室,我才想起来,他走路竟然不用人领着。
我问他:你的眼睛,好了?
徐瞎子说:做手术了,比以前好多了,不然能上班吗。
我说:我把你弄丢的那么晚上,就注定你会成为主持人了。
我们一起笑起来。他说要好好感谢我。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在宾馆聊了一整晚。
徐瞎子,这个名字,以后是不能再这样称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