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这么轻易地就欺骗了眼睛,一个稻草人让飞鸟分辨不出,人类的真实和伪装,它们过于单纯,飞翔觅食争吵睡觉养育儿女,仅此而已。
稻草人,一个流浪的人。
流浪的人,在田野里挥舞长袖,它将舞姿演绎成风,演绎成风中的风景,是京剧中的水袖,来自水上的那轮明月,演绎月宫里的万年的孤独,或者是玉兔来到了人间,看见碧野,遗忘了最初的诺言。诺言是重要的吗?诺言是赶赴京城科考的书生,临别赠与红颜的一缕青丝,还是曾子的杀猪示信,向一个孩子的兑现?稻草人,一个坚持者,尽管没有人对它承诺任何东西,它还是快乐的舞蹈。对于追求,承诺不是很重要。
流浪的人,让残破的饭碗也流浪去了,还有那背起来都沉重的往事,索性也一并流浪去了。古时的流浪者,多是说书人、杂耍者、戏剧班子,流转于民间,难登大雅之堂,混个温饱而已。古人求学游历百川,励精图治的种种故事,都是流浪的高贵者。
徒步跋涉千万里的流浪者,是对自身的挑战,也是一种值得敬佩的精神。而街口乞讨的人,温饱足矣,还是舍出小钱吧,他们已经丢失了尊严。没有尊严的人,不吝是一个流浪人,还不如稻草人活得潇洒。
流浪的人,上衣还在,裤子已流浪去了。没有裤子的人,痴傻呆苶,不知家在何处,家是何物。当一个人急着跑出去,而另一人急着进来,门里门外,两个面孔的人,累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他们的裤子,是腿的道具。古人的裤子更像裙子,他们礼让谦卑,虚心好学。
稻草人,是任何人的蓝颜,一条腿站立,裤子可有可无,没有邪念,遮掩是一种心虚。
流浪的人,在风里喊着风来了,在雨里喊着雨来了,鸟听见就都回巢了。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一生能躲避的东西并不多。躲避不了出生,躲避不了生病,躲避不了父母的疼爱,躲避不了上司,躲避不了爱情的伤害和幸福,躲避不了孩子的成绩。冬眠只属于动物。稻草人甚至不看一眼附近的山洞,一个无所畏惧的眼神,让你除了钦佩还是钦佩。
流浪的人,也会穿着花衣,曾经的女人,已经离去。
一件黑衣,主人的一生,眼里只有黑色,站在光明里说着黑暗。一件锦绣,遥远的苏州,是服装也已淡远的家乡,刺绣的那人,眼里是月光,手中是碧水。华贵在施舍的交接瞬间,就失去了光彩,一个得到善的快慰,一个又丢失了些什么。最是回头的一滴泪,最是独身时的一盏灯,人间处处有凄苦。稻草人的衣衫,见证着冷暖,但是它什么也不说,他的眼里只有颗粒日渐饱满的日子,只有飞鸟靠近然后飞走的释然。
有谁愿意做个稻草人,有谁在路上奔走的时候,看一眼稻草人,看它的长袖子飘啊飘,看它的破衣服,里面住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