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用浓烈的绿色和你打着招呼,土豆秧有着和七个小矮人相媲美的个头,小小的白色或者浅紫色花朵淡雅而清新,这样的平淡就像平淡的日子,是真正读懂岁月领悟生命真谛的淡定。这样的开放,在母亲围裙上,在过去那些记忆的花被子上,他们渺小却真实的存在被一遍遍提醒。
土豆地总是站在庄稼的前面,就像看家的小白狗趴在地头,竖着小小的我们习惯叫做叶子的耳朵,听风声雨声贸然闯进它的家门,虽然无法阻挡这样的无礼,但是衡量过它们的分量之后,会在最短的时间传递消息给浩瀚的庄稼。风总是雨的尖兵,就像伪军虚张声势敲响破旧的铜锣,至于后面是几个小兵抑或大部队,还要看云朵的脸色黑到什么程度。若是小风小雨,走到土豆地就被消化了。大风大雨情感泛滥时,土豆地担负起分流的作用,最先被淹没的总是这英勇的不起眼的土豆们。就像一场胜利,英雄只有几个,身后的无名英雄却数不清,像土豆花一样茂密。
土豆花开,花开的声音,只有蟋蟀听到这沉吟或者浅唱,这歌声弥漫饥渴的田野。落进歌声里的夏天,开始露出微笑,土豆花分明就是夏天露出的雪白牙齿。只有蚂蚱喜欢在这里练习肌肉的力量,梦想到秋天的时候可以凭借一个跳跃,落到下一个春天。再小的花也是花,是花就需要开放,向爱情开放向飞过来的目光开放,土豆花仰着小脸蛋,在一个梦中睡去在一个梦中醒来,每个青春都是在梦中美丽着生长。
在夏日的田间,玉米和高粱的一场比赛正如火如荼,它们都想最先触摸到白云的裙角,高度每分每秒都在变化,所以它们每一个关节间都有很长的距离,蚂蚁因此攀爬时费了很多力气。你如果坐到地头的草地上,除了昆虫的奋力鸣叫,你会听到高粱和玉米的拔节声。这时的土豆地,顶着炎炎烈日,不戴一顶草帽,呼吸急促起来,却不肯移动一寸脚步,就像南极的企鹅,把蛋放到自己脚上,等待孩子发育到可以睁开好奇的眼睛,呼吸这香甜的空气,欣赏这灵动的风情,感知万物的慈爱,接受生命的历练。
这是蓝色星球上,适应能力最强的植物,在亚洲的平原会看到它们,在南美洲的安第斯山脉及其附近沿海一带的温带和亚热带地区你会看到它们。在哪里其他作物不愿意生活,土豆就是哪里的志愿者,扛着小小的旗帜,插到一小块泥土渴望的手中,宣示它顽强地存在。土豆们不用开会甚至私下商量,怀着无所畏惧的心,不断地收获着意外的果实。这样的果实,不是挂在树枝上炫耀的果实,不是隐藏在针刺后面险恶的果实,不是层层包裹坚硬心肠的果实,这样的果实只要你有一双勤劳的手,就会发现付出与收获左右相当。
秋天,母亲的枝干消耗了所有的能量,它的孩子们已经听到了,听到了阳光的呼唤,听到了快活的镰刀又开始大声喧哗,听到了一双朴实的大手愉快的伸张。一辆马车首先运走了它们未曾谋面的亲生母亲,最后的火光将讲述母亲养育乡村的灶膛。土豆受到铧犁的邀请,跃出秋天的泥土,阳光下它们的身体肥美并保留着母亲的流畅。
昨夜听到新闻说:土豆将成为人类未来最主要的粮食。土豆们又开始围着火炉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