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安详地端坐在空旷的平原上,母亲安详地端坐在村东的麦田里,只有春风和我的脚步匆忙。春风在忙着播撒温暖,我忙着回去拜见母亲。
27年,春风执拗地年年拂绿田野村庄,可一次也没有飘来母亲的音信。这并不是母亲绝情,是她无奈。我应该感谢春风,是它年年帮我吹去记忆的尘埃,让母亲慈祥的面容和斑白华发在我心里栩栩如生。
院落荒芜,可母亲的气息依然,她忙碌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烧火做饭、洗衣捶布、喂猪养羊。母亲亲手所植的那棵弯曲的枣树依然茂盛,在它的年轮里一定有母亲在月光下纺花的记忆,虫鸣风轻,夜深人静,月亮都困得西移欲落,可母亲却倔强地忙活,为的是节省一点煤油。在如豆的火苗旁母亲穿针引线,缝补着艰难的生活,窗外朔风怒吼,屋内寒冷如冰,母亲双手皲裂,新鞋上的点点血痕伴着叹息,至今清晰在目。
如果健在,79岁的老母亲,应该是银发满头地像村里的老人一样聚在一起聊天,或者站在村头,喜滋滋地等待着儿子的归来。然而,我的母亲永远是27年前的52岁,一个在苦难中挣扎的母亲,一个拉着尚在年少儿子的手无语泪流的母亲,一个带着种种不甘和遗憾远走了的母亲。
我并不相信鬼神,可我相信灵魂,我相信母亲的灵魂是春风的柔情,是阳光的慷慨,是土地哺育,尽管我远离故土多年,可母亲赐予我的善良、淳朴,却始终在我身上生机盎然。我永远感谢母亲,思念母亲,所以只要一听阎维文《母亲》那首歌我就止不住流泪,总是想到上小学时母亲给我缝制的蓝色粗布书包,想起夜里母亲背着生病的我去找医生,想起母亲端着招待亲戚剩下的半碗面条追出门外看着我香甜地吃下,想起她在弥留之际不断念叨小儿子却又不要家人打扰小儿子紧张高考学习的矛盾心理和殷殷嘱咐……点燃纸箔和冥币,我久久站立在在母亲坟前,在春风里我大声对母亲说:娘,儿子看你老人家来了。春风呜咽,母亲无语,我在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