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那天你来了而偏偏我在,你不是来找我我也不是在等你。活该你把人生事业艺术讲得头头是道令我暗自佩服可我偏偏要驳,甚至讥笑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反之亦然。活该我们毫无察觉无缘无故的两极无缘无故的对立注定要毁灭什么……擦边球,应该是一个擦边球。而当我欣然同意要听一首你推荐的歌时我知道我们已经毁灭,那歌说心中的花才开你却要悄悄离开我……
一辆空车从我们面前驶过,笛声凄凉扰乱暮色空间。
你说我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哭我过去的时光全是错误,错得那么干净彻底深刻而悠远。那时没有人会告诉我什么。这灵感的发现使我吃惊,而未来的时光是否是错误的轮回?
……这世界人真多我们必须学会装摸作样像两只来自北方的狼、咬着冷冷的牙。猎人的追杀何止使人尴尬。你说我们不能走那条路,我的手总是如临大敌,随时准备从你的允诺中撤退。沿着那条通向郊外的臭水沟——那是城市的排泄物,我们也像被城市排泄出来。是你的手牵着我的手还是我牵着你已难以弄清。
——没有中间地带,而我们总是逼着自己靠近此或彼,我们非此即彼。就像郊外的这片野花,要麽不开花而开花即死亡。于困惑的梦中撕裂自己,雾气在我们所面对的每一面镜子里升起来,再也不认识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就像你笑着问我,我无话可说,反之亦然。于是就沉默,在沉默里受罪,在受罪中享受。
我曾无数次抢白无意与你深躺进这样青青的草地,这草地太宁静太诗化,而说完之后我模模糊糊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并排躺下如两具尸体彻底仰卧,像曾经挨过大绑,手臂和腿拚命舒展,大幅度地呼吸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吞咽。面对深邃星空我们难以拒绝幻想——你说人应该活在天上,天空辽阔谁也不靠谁谁也不碰谁。爱幻想的人总犯傻,我说。星星尚未出齐是因为天还不够黑。地球跟着太阳太阳跟着银河系银河系跟着河外星系,哪个也不靠就得摔下来粉身碎骨。于是你就流泪,泪滴滚在腮边。后来我们数星星,这是童年的把戏。你捂住左眼数一遍又捂住右眼树一遍,你说你已将星星数尽,这句话在你脸上冷冷地荡漾,我说你没有数完你忘了把你腮边的这一颗加上。
沉寂。沉寂中夜色更深地覆盖我们,像覆盖两段失落的文字。
以后的日子为自己而悲哀为自己而兴奋,兴奋和悲哀都很盲目。睡眠全部被撕成疯子的衣服,像一只受瘟的猫,倦曲在古色古香的床上。当代男子汉的流行气质在我身上锐减,连自己都感到脸红。站在中间地带,我的洞穴已挖到哪片天空下不得而知,但业已被你捉住便只好缄默,任凭“宰割”。于是所有怯怯的谎言才最真实。我描绘洞穴如何潮湿如何暗淡的时候,正在被你带来的空旷震慑,于是把自己大卸八块,交给各方债主。
有许多时候你把自己描绘成一株玉米、旱地里的玉米。你描绘得很轻松很自然,仿佛玉米的生长很简单毫不费力。而我对土地圣洁的情感与生俱来,我的头已在溟溟之中垂向一蓬缤纷的紫樱。我曾期望这种情感能像一场久旱的大雨全面覆盖你……可我失败了。记得那一次我发疯地把你拽到胸前,凶狠地凝视你,然后说我失败了,懂吗?家伙!
任凭一辆空车残酷地从我们面前掠过,我们像两个迷路的孩子,不知所措。
A君阴暗而诚挚地指出我活得太累太忧郁当心生病,他取出一张白纸,正面是白色反面也是白色,然后一根火柴烧成灰,如此而已。说吃了这纸灰就可以不感冒,我说我已吃过多次可依然感冒。我于是不能自救也不能被人救。
从教堂的晚祷中出来,我们很欣慰。祈祷的人很多需要拯救灵魂的远不止我们俩。但我发誓不再来教堂。神圣的教堂塔顶,在阳光的灿烂和云的飘渺中,让思想不敢面对自己的身体。鸽群慈祥地飞过圣洁了所有目光。可我们生活在脚下的土地上,真实地让人品尝窒息的愉快。
撒手即是永别?像岸与波涛之间的缆绳。潇洒地回头,但回头的片刻与一生相连。恐怖的梦中不知该怎样让晕眩的生命停下来。揪住头发对自己说求求你。选择理智的时刻最后一次面对空车——呼啸声传来,铮亮的铁轨幸福地颤栗,后又复归冷冷的孤独。空车是一个过程,而你是装车我是卸车,刹那间的碰撞,灿烂得使人无奈。
潇洒地回头,看我们的目光何等辉煌何等悲哀,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