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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

  抬着爷爷的棺材要经过一条河。

  河上没有桥,以后也不会有桥。远古的桥已经轰毁,残骸在鱼腹中流传千年,始终没有浮上来。那时的桥很辉煌、那时的人很简单也很敏捷,迈过桥头便砍断流连的目光,义无反顾奔向彼岸……后来,河水变得复杂起来。爷爷与这条河有关,他儿时的啼哭与河里的小蟹有关、他腿部突起的筋脉与河水的温度有关、他船夫的号子与这片芦苇有关……河的弯曲成为他的血管和道路,他同奶奶做爱时便无法拒绝这条河,于是河延续了我们。

  河上也没有船。从我们的村庄、从我们乳牛般的祈祷中流出来的船队,未曾到达彼岸,在复杂的河水中颠覆成为礁石,绝望的呼喊成为一圈圈优美的漩涡……

  河从古老的太阳里流来、流向古老的大海、流过古老善良的土地、流过所有与这条河有关的心灵——通向爷爷的墓地必须经过这条河,别无选择。

  爷爷的棺材很轻,犁绳在肩头勒出的花瓣很美。我的双腿迟迟不敢触及水中的礁石:我听到爷爷轻轻同河水对话。河水在阳光里射出万枚银针,穿刺我的灵魂。我的另一只脚在体内拼命后转——这样的想象曾被淹没、又在淹没中不期出现。送葬的铜喇叭吹出的液体太阳,深深感动岸边的鸥鸟和土地。一种深厚而低沉的歌声在我心里遥远地响起,而在礁石上仄斜着肩膀太艰难,我几乎倾覆,我愿就此倾覆不再受迷茫困扰之苦。

  抬着爷爷的棺材要经过一片高粱地。

  这是八月,红高粱燃烧似火。一杆挨一杆一片挨一片无边无际,犹如一种精神,肃穆而亲切。一阵微风掠过叶片碰翻寂静,发出神秘的响声——我认定那是爷爷的魂,我感到一种窒息的愉快。目光不能穿透的红高粱,遮住远天、挡住视线,铺天盖地扑向我。瞬间,我被一种温柔击伤,头晕目眩不能自持。我知道穿过红高粱是长久的事,爷爷的葬礼在乡间举行,在乡间难以诀别红高粱。

  越过河、越过高粱地,还有河、还有高粱地,爷爷的墓穴难以到达。而八月天气闷热,爷爷的躯体不能再返回村庄。

  艰难的行进中爷爷的棺材在我肩头。我牵着儿子的手,他怔怔地望着我,目光中的稚气已荡然无存——我发现我和儿子一起老了。爷爷的墓穴尚未到达,我和儿子的心中已先有了一个坟坑,正慢慢地幽深地掘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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