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个小时了吗?
电视右上角的数字,闪烁,诡异,刺眼,似乎在不断提醒,提醒我此刻的时辰。睡眼蒙眬,不很清晰;或者说,我不忍心,时间这样不解人意。自己也感到奇怪,什么时候起,那一瞬,大难降临的一瞬,已成为我们时间的纪元。我不知道,这样的纪元,是要把时间锁定,锁定那个令人恐惧的小时,让它走得慢些,慢些,再慢些,让更多的生命,在企盼中栖息;还是要让痛苦快快离去,快快从我们的记忆里走远,淡化,消失。多少人这样想,可是自己却明白,那是自欺欺人。此刻的痛,已注定成为我们心中永远的块垒。
蒙眬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带着一种幽幽的忧虑,期盼和迫切。这已成为这几天的习惯,我担心这种习惯会形成一种惯性,难以停止,从此改变我的生活方式。
对,是小时,个小时,而不是天,不是月,不是年。经过快捷的默算,我再次确认了这点。在被灾难折磨的日子里,我们已习惯于用最短的单位,来给生命计程。小时,是我们能够忍受的最大极限。然后,多少人,带着焦虑,企盼,泪水,疲乏,从这里出发,往下数,一分,一秒,希望在细分中,把不幸与痛苦化解得最小,把幸福期盼叠加得最大。
仍是攒动的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在废墟旁里营救的人,送水送食品的人,抬着担架踉踉跄跄抢送伤员的人,喷洒消毒药水的人,住在临时救灾棚等候安置的人,戴着口罩裹尸的人,前来志愿服务的人……
此时,萤屏上出现了一位妇女。她约莫三十来岁,身着粉红色上衣,站在废墟旁守望,坚定的,痴痴的,忧忧的。宽大的口罩,遮不住她憔悴疲乏的倦容。记者问,在这里等谁?她哽咽着回答,等儿子。你可以肯定儿子在这里吗?她坚定地点了下头,没有声音。记者又把话筒递近,她突然泣不成声,说她儿子就在这幢楼里读书,她已在这里守候了六天六夜。她相信儿子一定就埋在这堆废墟里,甚至活着,昨天这里还救出一位活人哩。
泪又一次涌出,为这位守望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