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曹操病逝在洛阳,终年六十六岁。
曹丕即位为魏王,同年十月,曹丕迫汉献帝让位。至此,历12帝,195年的东汉王朝名实俱亡。曹丕登上皇帝的宝座,改国号为魏,建元黄初。追尊曹操为武皇帝,庙号太祖。十二月,曹丕下令定都洛阳。
当曹丕称帝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接仍在邺城的宓儿。曹丕焦急地等待半月,只盼能早日见到宓儿。可派去的人却只带回一句话“王妃身体不适,不能远行,望皇上能允其在邺城休养”!
同在一旁的郭�听了,一直揪紧的心松了下,美目瞄向曹丕,却见他面色阴晴不定。
“记着,她不是王妃,是皇后!”厉眼一扫来人,掷地有声,已然完全具备了帝王高高在上的威严。
堂下跪着的人早已冷汗淋漓,有些狼狈地回道:“是,属下知错!请皇上恕罪!”
这年轻的帝王有着一张令天下所有男人失色的俊美容颜,完美炫目,如磁石般紧紧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可他那如珠宝一样耀眼的黑瞳中蕴涵的暴戾和与生俱来的霸气,让人难以和他对视。
“这次,带着封后诏书去!别让朕失望!”
“是!”来人退下后,曹丕久久不发一语,疏朗的眉宇间是打不开的结。
郭�心中无比凄凉,他就非要这么说么?虽然她早就知道相公定会封甄宓为后,可他就这样在她的面前直直地说出来,毫不避讳,竟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感受。
究竟,自己在他眼中,算什么呢?
她不明白,为何无论她怎样努力,相公的眼中,永远都没有她的存在?但她知道,她不能奢求任何东西,她柔顺的性子,才是她这么多年来能一直呆在相公身边的原因。
凝视着他完美的侧脸,郭�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痴迷爱恋。她隐去自己心中的情绪,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温柔地端起一杯茶,善解人意地说:“皇上,晚了,安歇吧!”
曹丕推开她递过来的茶,不耐烦地道:“你先安歇吧!朕还有事要处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她的寝宫。
夜已深沉,曹丕斥退随从,独自徘徊在重楼殿宇之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宓儿的身影。他担心的一天终于来了,细细回顾这些年来的点滴,宓儿对他,始终是柔顺的。
可他知道,这――已是她所能做的极限了吧!
他亦知道,这些年,她并不是真的快乐。可他,却宁愿装糊涂,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便好了!
每每看到宓儿不经意间神思恍惚,眼神涣散的时候,他就会扳过她的脸,对上自己的眼,霸道地只许她看着自己,想着自己。而这时,宓儿就会轻轻一笑,说他像个耍赖的孩子。
其实那是他在害怕,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她恍惚的神情,莫名令他心慌。
自从父亲死后,宓儿对他就越发疏离起来,他也不明白为何?
他的美梦,终于要醒了么?
象征权力和地位的龙椅上,一个年轻的君王问道:“如何?”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紧张。
“启禀皇上,属下无能,没能完成任务,请皇上责罚。”跪在地上的人浑身发抖。
“怎么回事?”曹丕不悦。
“属下将皇上的封后诏书呈给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说、说……”跪在地上的人冷汗直流,一副面有难色的样子,吞吞吐吐起来。
“不要考验朕的耐心!”
那人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皇后娘娘说,她无德无能,不能胜任皇后一位,请皇上另行择后!”
“啪――”伴随着愤怒,曹丕袖袍一甩,桌上的茶杯随之落地,摔得粉碎。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滚出去!”那人像得了特赦一般,逃也似的退了出来。
此后,三个月,宫中没有人敢提册封皇后一事。曹丕一连册封了李氏、阴氏两个贵人,李氏明艳动人,阴氏楚楚可怜,二人各有风韵,曹丕对她们二人极尽宠爱之事。
曹丕之所以大肆张扬地宠爱其他女人,只是盼望能引起宓儿心中一丝一毫的嫉妒,可让他失望的是,来报信的人说宓儿知道后仍是淡淡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宓儿失宠已成定局时,曹丕又再度让人带着封后诏书去邺城接宓儿来洛阳。
可来人带回的仍是和上次相同的答案!
曹丕仍不死心,派人带去了第三张封后诏书。
邺城内。烛光灯影下,宓儿望着三张封后诏书发呆。许久许久,传来一句几乎是杳不可闻的叹息:“也许,是这一切该结束的时候了!”
她――真的累了!
宓儿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带回给曹丕。
来人将宓儿的信呈献给曹丕,他迫不及待拆开看了,越多看一分,神情就越冷冽一分,看到最后,他的脸上再也寻不着丝毫温度。
他知道了一切!
原来,她当年的主动献身,不是醉酒之故,而是被人下了“醉妃粉”。
原来,父亲竟是被她下药害死的!
原来,她这些年柔顺地呆在自己身边,只是为了找机会杀父亲,替华佗报仇。
原来,她从未爱过他……
“宓儿,为何告诉我这些?你好残忍……”为什么在带给他幸福之后,却又来告诉他,那幸福是假的。
第二日一早,司马懿有事觐见曹丕,进入书房后愣了愣。曹丕面容憔悴不堪,双眼透露出疲态,显然是一夜未睡;再仔细一瞧,头上竟有了几丝银白。司马懿双手一抬,恭敬地道:“皇上,为何事烦忧?若是陛下信得过微臣,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曹丕看着司马懿,沉默许久,薄唇轻启:“司马懿,你替我走一趟邺城!”
邺城。
“王妃!这是皇上命我赐给你的。”司马懿不卑不亢地说道,向身后递了个眼色,那侍从立即端上一杯酒。
宓儿地看向那杯酒,目光遥远而又怜惜。
“王妃?”司马懿不明。
宓儿倏地回神,竟向司马懿绽开一抹微笑,绝美凄然,颠倒众生。刹那间,世间芳华皆黯然失色。
司马懿心头一颤,怎会有人能如此从容地面对死亡?他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伪装的痕迹,可却发现,她的眼睛干净有神,如泉水般清澈透明,如水晶般闪亮动人,没有故弄玄虚的矫情,没有掩饰真相的刻意,有的,是完完全全的坦然,纯净得让人不敢直视。
司马懿避开那双清澈的眼睛,道:“王妃还有话留下么?”
宓儿低了低身子,说道:“宓儿还有一事相求,望司马大人应允。”
“王妃言重了,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羽儿年龄尚轻,我走之后,望大人能护他周全。”她相信他能做到,也只有司马懿,才有这个能力。
“王妃放心!”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一句承诺。
宓儿诚心地向他道了声:“谢谢!”接着越过他,拿起酒杯,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切,都结束了吧!
春香来时,看到宓儿已然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颊苍白,毫无生命气息。
她伏到宓儿身上,失声痛哭,悲恸欲绝。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公子要赐死小姐,他――明明就是那么爱小姐啊!
“你是王妃的侍女?”司马懿看着痛哭的春香,问道。春香含泪点点头。
“那,你想不想救你家小姐?”司马懿又状似无意地问。
春香一愣,眼中闪过惊喜,伸手探了探小姐的鼻息,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她又转头看看司马懿,料定这个人是要救小姐的,冲他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