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了杯子,冰凉的触感立刻浸透了她的肌肤。这……不是她所了解的曹丕!
他冷酷、他无情、他残忍、他霸道。宓儿没想到,曹丕……也会有如此细腻的一面,甚至连她在无意中流露出的一个眼神都捕捉到了。
何时才能回去?
不知不觉,又过了十余日,离曹家迁往邺城的日子又近了许多。宓儿的身体在春香的悉心调养下,已是恢复得差不多了,脸颊也慢慢变得红润,又活蹦乱跳的了。
宓儿整日待在这小院子里,无人打扰,倒也平静无澜。只是,三天前,子建来看她,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暗中盯梢,竟又被曹丕逮了个正着。曹丕一怒之下,寻了个借口,给他甩去了一个出远门的差事,来回一趟,至少要七八天,可他什么都没说,仍然是好脾气地应了。
宓儿在心里叹气,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因自己起了摩擦,有了隔阂,她心中也不好过。但她――却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甚至连一个温柔的鼓励眼神都不能给子建。因为她明白,她若为子建求情,只会惹得曹丕更加不悦!
再者,子建走了,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他连日来对宓儿嘘寒问暖,温柔关怀,凡事种种无微不至。每一次,他都会用那双埋藏着伤痛和疼惜的清澈双眸,紧紧地锁住宓儿,让她无所遁形。这样下去,宓儿难保自己不会将艰辛筑起的防线主动撤销。
现下,宓儿正无聊地不知该做什么好?这些天,没有了邺城成群的病人,她的生活一下子闲了很多,倒不知该做什么了?每天只得抚琴练字,看书作画打发时间。
再不,就是发呆,比如现在……
曹丕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宓儿发呆的模样:一只柔嫩的手掌托住尖巧的下巴,红唇微微撅起,娇艳欲滴,惹来人无限遐思。曹丕忍不住将表情放柔,慢慢靠近。
可当曹丕看向她有些空洞的眼神时,心微微一拧,疼了一下。
“想什么呢?”曹丕柔声问,他想要的,是一个会说、会笑,快乐的宓儿,而不是一块木头。
“当然是在想回……”宓儿还在“神游”之中,也没注意是谁在问她,自然就将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说了大半句才想起这熟悉的声音好像是曹丕的,忙刹住了口,硬是将那最后两个字“邺城”憋回了肚子里。好险!宓儿暗道:这曹丕还真奸诈,走路不带声音的,害她差点就将心里话都吐出来。
曹丕看她恐惧的模样,眉宇间兴起一丝玩味,挑眉问道:“嗯?这么怕我?你刚刚说,想回哪里?”
“呵呵!没有!没有!你听错了!”宓儿干笑两声,眼睛圆睁,连连摆手,企图能蒙混过关。
“是想回邺城吗?”曹丕状似不经意地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此话一出,宓儿恨不得立刻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等于不打自招了吗?看着曹丕细长漂亮的眼中现过一丝得逞的狡猾,心中暗骂:真是个奸诈的狐狸!
“告诉我!你这八年都在邺城吗?”曹丕双手扶住宓儿的双肩,让她的眼对上自己的。
曹丕上次将宓儿从邺城带回时,就已经派人在邺城秘密查探她的住处了。不过,那冯太守一家早在他一怒之下送了命,也就断了一些线索。在邺城内查探,几乎可以说是无迹可寻。
“是的!都在邺城!”宓儿还在为刚刚的事赌气,不情愿地回答。
却得来曹丕的一声长叹:“原来,这八年,你一直就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
“邺城吗?”曹丕恍惚了下,想起三年前……
早在三年前,家里人就不断催促他迁府的事,可他却一直将此事按住不动,并以种种借口拖延时间。直到今年初春,父亲和母亲又和他提起旧事,他凝视着父母日渐斑白的鬓角,尽管心中不愿,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日,他独自一人在“思宓园”里待了一天!他的视线轻轻扫过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和她在的时候一模一样,记载着她的一颦一笑,仿佛还沾有她的气息般。可是,还有什么用呢?尘香故在,却已物是人非!他究竟还在坚持些什么?
还是……他的心里还在期待什么?
罢了!罢了!就照父母的意思办吧!
那女人……是不会回来的!
没想到,当初艰难的抉择,在曹丕现在看来却是个让他懊悔的决定。只不过,他后悔的是,自己决定得那么晚,若是三年前就决定迁往邺城,说不定他和宓儿会早些相见。
宓儿见他发呆,半晌不说话,伸出小手在他眼前乱晃:“你怎么了?曹丕!”
曹丕一把抓过在他眼前乱晃的小手,握住,自然地凑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柔声说着:“宓儿,你八年来都住在邺城,是不是很喜欢那儿?我们马上就要迁往邺城定居了,你开心吗?”曹丕宠溺的眼神落在宓儿身上,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宓儿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快了一拍,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转变,神色间有些不自然地回道:“呃……开心!”说完,便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刚才被吻过的地方似乎还有些灼热。他的手厚实而有力,有着令人贪恋的温暖。但,太危险,太容易让人陷入其中。
习惯了曹丕平日里酷酷的模样和他的冷嘲热讽,温柔的他反倒让宓儿不知所措起来!此刻的他,带着邪气的俊脸上,一双星眸因满是深情而熠熠生辉,宛若漆墨的玉石,泛着淡淡的光彩。宓儿在他眼里看见了慌乱的自己,有些狼狈地将头偏向一边,不再看曹丕,生怕――被他看见自己的慌乱不安。
冷静!冷静!宓儿心中对自己说着,千万不能被他的“美色”所惑!紧接着,她又暗骂自己花痴的毛病又犯了,竟然在他的温柔中败下阵来,没出息地选择逃避。
曹丕看出了宓儿的逃避,有些意外,更有些欣喜。或许,宓儿对他,也不是全然厌恶?或许,她也有一点点在乎他?或许,他再努力一点点,是不是就还有机会?
“宓儿,我听春香说,你的身体已无大碍。明日,我陪你一同出去走走,好不好?”
曹丕试探地问。
“好……”宓儿正在专心想事,也没注意曹丕说的什么,只听到“好不好”几个字,就随口应了一声。
“那好,就这样定了。我明日再过来,我们一同出去!”听到宓儿肯定的答案,曹丕心情愉悦非常。说完话后,好像怕她反悔似的,一阵风似的出了思宓园。
宓儿看着匆匆离去的曹丕,莫名其妙,心里隐隐有些发毛,她刚刚,好像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
翌日天还没亮,曹丕就睁开了双眼,他看看外面的天色,自己竟比平日提早醒了一个时辰。
既然醒了,就干脆起身。曹丕唤来婢女服侍他洗漱。洗漱完毕后,当婢女如往常般递来一件黑色长衫时,他皱了皱眉,面带不悦地问道:“我没有其他颜色的衣服了么?”今日,是他和宓儿第一次结伴出游的日子,这黑衣……好似不太合适!
婢女愣了下,见他不悦的神色,想起他平日的严厉,紧张地说道:“回大公子,有的!可是,您平日不是只穿黑……”她只说了一半,另一半话在曹丕的逼视下吞了回去。
这个婢女倒也算得上机灵,赶忙改口问:“不知大公子今日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这……”曹丕被她一问,反倒踌躇起来,一时做不了决定。他怕拖延太长时间,会被婢女看出什么端倪,只顿了一下,说道,“你去拿几件其他颜色的衣服过来,我再行定夺。”
“是!”婢女应了一声,赶忙跑去拿衣服了。
曹丕看那婢女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忍不住自嘲起来:想我曹丕,以往率领几十万大军在战场之上对阵杀敌时,无论进攻退守,就算遇到再难的难关,都不曾如此犹疑不决。今日,竟决定不了一件小小的衣服。
唉,若是让人知道了,那还不被笑掉大牙。
那婢女动作倒挺麻利的,一会儿工夫就拿了好几件颜色不同,风格迥异的衣服过来,供他挑选,小嘴也唧唧喳喳念个不停:“大公子,您看这件银白色的锦服怎么样?江南杭州的软缎,名贵得紧呢,您穿这件,一定显得气派十足!这件青色的也不错,是苏州的缎子呢,绣工精美,大公子穿着定然潇洒不凡。还有还有,这件紫色的好像也很适合大公子,有一种和你匹配的贵气……”
“停!”曹丕看她丝毫没有打算停的意思,出言打断了她,那婢女即刻收住了话,睁着一双眼睛看曹丕,面含恐惧。曹丕看了看她手上的那四件衣服,扯过紫色那件,道:“就这件吧!其他的放回去。”看来看去,就这件紫色他还看得顺眼。
“是!”那婢女像得了特赦令一样,刚忙拿起剩下的三件衣服退了下去。
待曹丕换好衣服,又将其他皆准备妥当,天已是大亮了。此刻的曹丕只觉得自己浑身热血沸腾不能自禁,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他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宓儿,然后好一同出去。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不过,滋味还不错!
曹丕兴冲冲地往思宓园走去。却不知道,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下人被他今天的模样吓到了。
曹丕兴冲冲地走进思宓园时,正好碰上春香。
春香一眼就看出他不同于往日的装扮,惊讶地道:“大公子,你今日这是……”
瞥见他略显尴尬的脸色,忙转问,“大公子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曹丕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说:“我和宓儿约好今日出游,她呢?是不是已经在等我了?”
“出游!没听小姐说啊?她这会儿还没起来呢!”春香更惊讶了。
什么?还没起来?曹丕听了这话,一肚子的气不打一处来。脸色也开始“晴转多云”,春香见了,忙道:“大公子,我给你倒杯茶,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去喊小姐。”说着匆匆离去。
屋内,宓儿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你刚刚说什么?曹丕正在等我,他等我干什么?”
“哎呀!我的小姐!”春香无力地翻了个白眼,道,“大公子说你和他约好今日一起出去,你怎么会忘了呢?”
什么!一同出游!宓儿打了一个冷战,想起了昨日自己无意中说的那句“好……”,该不会她答应的就是这事吧?糟了!完蛋了!那自大又霸道的家伙,这会儿已经在等她了,他应该正在酝酿怒气吧?
宓儿一个翻身从被窝里爬出来,接过春香递来的衣衫,也没仔细看,囫囵地就往身上套。匆匆洗漱完,春香给她梳理好了头发,她刚想起身出去,却又被春香按住。
她疑惑地抬头,春香委婉地道:“小姐今日还是装扮一下吧!”
“为什么啊?”她一向不喜用那些胭脂水粉的,这些,春香是知道的啊!
“今日大公子有些‘不同’,你要是就这么出去,我怕他以为你不重视和他的约会!”
“我本来就没重视嘛。”宓儿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过,宓儿又想了想,好像春香说得也对!她没事干吗去惹他生气啊,自己又没好果子吃。
“那好吧,不过要快点。”宓儿催促道。要是让他等久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火啊?
当装扮好了的宓儿站在曹丕面前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曹丕本来是满肚子的火,可一看到宓儿的模样,便被她摄去了不少魂魄。鹅黄色的衣衫将她苗条秀丽的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也将她的脸色衬得更加粉嫩,直逼芳龄二八的少女;本就绝丽的脸蛋经过春香的巧手点缀,更加清丽脱俗;翦水双瞳清澈见底,无丝毫杂质,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下凡,有种独特的空灵之美。
宓儿看到曹丕的样子,也呆了呆。这家伙褪去了平日冷酷霸道的黑衫,换上了一袭紫衫,看起来像个俊美无边、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可是,对宓儿来所,见惯了曹植干净儒雅的翩然俊颜,羽儿惊为天人的绝美脸庞,非但不觉得他这样好看,反而觉得――今日的曹丕,他的装扮,也太……太“诡异”了点!
宓儿慢慢地走上前去,伸出纤细的小手,缓缓抚上他的脸颊,又逐渐移动到他的额头。
曹丕没动,任宓儿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游移,心中还有些享受,谁知那小手却突然收回,还传来了一句喃喃自语:“奇怪了?没生病啊?”宓儿抬起头来,无辜地问,“曹丕,你今天干吗打扮成这样?”该不会,是为了和她出去才这样的吧?
糟了!宓儿一边想一边偷瞄曹丕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真的是这样!她可真是白痴,自己撞到枪口上去了。不等曹丕发飙,宓儿忙转移话题,一把扯过曹丕的衣袖,拽着他就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不是说要出去的吗?都这么迟了,我们快走吧!”
曹丕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只得又憋了回去,目光扫过那只攥着自己衣袖的小手,明明还在生气的他,心底却泛起一丝丝甜蜜。
宓儿拽着曹丕,往外走去,一路上的下人看得眼睛都几乎要掉出来了。在他们眼里,平日里冷得像块冰一样的大公子、向来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大公子、一直以成熟稳重面目示人的大公子,现在竟然跟在一个小女子的身后,而且还几乎是被她拖着走的。这种奇景,可真是难得一见!
可当众人的目光落到拖着大公子走的那个女子身上时,却都是不由自主地呆愣住了,也忘了思考,就那样僵在原地。直到二人走出曹府许久后,众人才回过神来,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大公子会心甘情愿地跟在她的身后……
周围惊愕的眼神已被曹丕尽收眼底,此刻,他的一张俊脸已是臭得不能再臭!
可罪魁祸首的那个人,却还毫无知觉地继续奋力向前冲。这该死的女人,想他曹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叱咤沙场,纵横来去,无人能挡。却拿她这个小女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唉!总之,他的一世英名算是完了!
二人在众人的“瞩目”下,出了曹府,又继续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来。宓儿顺势松开了手,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咳!刚刚走得太急了,害她喘得厉害。
曹丕的脸色依旧阴沉,随后,宓儿的目光对上他的,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一会儿,还是宓儿扛不住了,先缴械投降,但还是故意阴阳怪气地开口道:“我说,曹大公子,你打算这样瞪着我到什么时候?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出游’吗?那我今天可真是受教了!”
曹丕看着宓儿精灵古怪的模样,气恼地发现自己就是没办法对她生气。一把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只说了一个字:“走!”接着就迈开了脚步。
走?宓儿愣了一下马上道:“喂,‘走’可以,关键是去哪里啊?喂,你怎么不说话啊,曹丕……喂,你等等,你走慢点行不行啊?走那么快,在显你腿长啊……”
曹丕不理会宓儿的聒噪,只是前行却并不言语。其实他心里也没想好今天到底怎么过,但只要能和宓儿一起,他就是愉悦的。
曹丕拉着宓儿,一会儿工夫已来到城中最繁华、热闹的一条街。这时,本没有目的的曹丕突然看到了一家店的招牌,心中一下有了主意,毫不犹豫地就踏了进去。
跟在身后的宓儿看了眼那招牌,只见上面写着“珍纺斋”三个大字,匾额宽厚,十分气派!
进了店,宓儿扫视了一番。果不其然,原来这是一家卖古玩器物、珠宝首饰的店。里面十分宽敞、豁亮。四周陈设的架子上陈列着各式古董器物,其中也不乏价值连城者。
曹丕一进门就让那伙计将老板叫来,那老板来了后,一见着曹丕,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一副走狗样。而后马上吩咐伙计将店门关了,暂时不接待其他客人,又让人端了两杯茶来,他自己则又匆匆进去了。
曹丕坐着,悠闲地抿了一口茶,对宓儿说:“你先四处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干吗?要买给她吗?拜托,宓儿在心里对曹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如果她能够“回去”的话,说不定还会稀罕这些东西!可现在,她是要逃跑的哦!要这些有什么用?累赘而已!可表面上,宓儿不想让曹丕有所察觉,还是乖乖地起身,装作饶有兴趣地四处看去了。
曹丕看着宓儿,心中得意地想:自己这个决定是作对了!试问天下间哪个女人不爱珠宝首饰,金银器皿。
得意的同时,他忽略了:自己所做的,只是想尽一切办法来讨宓儿的欢心而已。
看来,爱情的泥潭,他不仅陷下去了,还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乐在其中!
宓儿拿起一个精致的青铜熏香炉,看看,放下了。转而又拿起一面铜镜,照了照,又放下了。然后,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个普通的玉质酒杯,众多器物中它并不出众,却让她沉寂已久的心弦仿佛被什么拨动了一般,她缓缓地走过去,慢慢拿起那杯子,就这样看着,无比专注地看着,也忆起了那些被她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温暖点滴。
夕阳渐斜,红叶纷飞,清泉荡漾……美得像一幅画!
画中,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与她一同畅饮西域葡萄美酒,谈诗论文,上天下地,抛却了人世间一切的烦扰。
可他们错过了。
宓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将酒杯放回原处,回头的瞬间已掩去眼中浓重的悲伤,不留一丝痕迹。
“怎么样?有喜欢的吗?”曹丕问道。
宓儿摇摇头:“没有!”
“呃……”曹丕突然吞吞吐吐起来,脸上也有几分可疑的尴尬,迅速将一个东西塞到宓儿手里,粗声道,“这个……是给你的。”他挣扎了许久,仍未说出“送。”
这个字。
刚刚乘宓儿看东西的时候,老板已将店里最新的贵重首饰给曹丕一一过目,曹丕一眼就选中了这支碧玉簪。
宓儿摊开掌心,是一支青葱的玉簪,触之细腻温润,通身没有一点瑕疵,一看就知是价值不菲。
宓儿愣了下,随即将簪子递还给他,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用簪子,你还是留着送给别人吧。”说完,转身朝店门外走去。
什么?曹丕不敢置信,拿着簪子,呆在原地。自己生平第一次亲自挑选东西送女人,竟然被拒绝得如此干脆,不留余地。
聪明如她!宓儿怎会不知道曹丕的心意,她只是……只是故意视而不见。
因为,她的心,已经满了!
曹丕回过神来,看宓儿已经跨出了门,便招来老板附耳几句,也跟在宓儿后面走出了“珍纺斋”。只不过,他脸色铁青。该死的!一天之内,他竟两次跟在一个女人后面走,这可是从不曾有的事。
两个人,游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宛若天上的日月星辰般耀眼夺目,吸引着众人的目光。曹丕对周围不少女子爱慕的眼神视而不见,却将凌厉的视线扫向众人,恨不得将宓儿搂入怀中,好阻隔掉那些贪婪的目光。
看着此番热闹的景象,宓儿心中郁结渐消。在曹家“禁闭”快一个月了,天天就闷在那个小院子里,既然有这难得出来“放风”的机会,不妨就轻松享受这一天吧!至于身后的那个“曹大公子”,管他的呢,先晾在一边好了!
宓儿挤进繁闹的人群中,几乎每个摊子前都逗留一会儿,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人们观看的“对象”,不时拿起一些小玩意儿细看、放下,然后再奔去另外一个摊子。
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曹丕跟在她的身后,目光中不自觉地透出宠溺,凡是她拿起的,触碰过的东西,他尽数买下,并吩咐他们送去曹府的思宓园。
如此,二人一前一后,逛完最后一个摊,一个时辰早已过去。宓儿身体恢复不久,此刻已有丝倦意。
曹丕见她面露疲态,二人便返回曹府。
二人一路走回曹府,已过了正午时分。到了思宓园门口,宓儿停下来,对曹丕道:
“曹丕,今天,谢谢你!我过得很开心!你也累了,就不要进来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其实,是她自己快累得不行了,曾几何时,她走过这么多的路啊!这个时候,宓儿只想一头栽在床上。
曹丕听着宓儿的话,看着她。她的面颊被阳光照得微微发红,带着浅浅的温柔之色。长长的睫毛上下跳动,在脸上留下两道扇子般的阴影。跟他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往日,而是轻柔亲切,让曹丕有些受宠若惊。
“好!我晚些再来看你!”看出了宓儿的疲累,曹丕转身离去,心中却雀跃起来。
“唉!终于可以休息了!”宓儿注视着曹丕的背影直到不见,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过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宓儿就呆住了。屋子里面竟然堆满了东西,大略一看,竟都是她刚刚在集市里把玩过的。宓儿走了过去,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样物品,复又放下,此物正是她说“不要”的碧玉簪。刚想唤春香来将这堆东西拿走,可刹那间,目光瞥见另一样东西――那个杯子!是她在“珍纺斋”里看到的那个杯子!
原来,他竟注意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这个杯子!
宓儿的胸口仿佛被什么轻轻地撞了一下,有股温热的东西缓缓流进她的心,让在她已如止水的心再度泛起了涟漪。她知道,这涟漪,是因为曹丕而起的。
她拿起了杯子,冰凉的触感立刻浸透了她的肌肤。这……不是她所了解的曹丕!
他冷酷、他无情、他残忍、他霸道。宓儿没想到,曹丕……也会有如此细腻的一面,甚至连她在无意中流露出的一个眼神都捕捉到了。
或许……是她根本就不曾了解过他!
§§第十四章 水牢之灾